“你别与孤赌气。”他哄道。
“娘子快些,杜大人就快到跟前了。”朱果又在外头道。
“殿下武艺高强,想必脱身也定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她似笑非笑道,“人快过来了,奴要去找杜大人了。”
她的背主动离开热源,就要往外走,赵玉的眉头如山峰峦聚,将她扣入自己怀里。
男人的手掌宽大,掌背因着与粝石摩擦出几道血痕,修.长如竹的指节扣在她的颈侧,与她的脉搏相依。
令一掌掐握在她的腰.肢间,令她不得不往上迎合他的唇齿。
太子殿下轻咬着媏媏的唇.瓣,细细研着,黑长的睫毛抬起,眼眸如镜湖深邃,“走什么。不若媏媏叫他过来,看看孤是如何对待媏媏的。”
严暮自没有回应,太子殿下轻声哼笑:“怎么,不敢?”
媏媏喉间溢出笑意,慢条斯理用自己的柔荑缠绕上腰间的手,在太子殿下的掌心里挠了挠,软舌舔了舔他的薄唇。
她的动作放得极开,二人的唇齿之间发出可疑的声响。
“好,那我们小声点。”媏媏的眸中如同带着钩子,将太子殿下勾得都忘记了背后的疼痛。
杜英二人的脚步声经过假山,假山背后的细碎声响又忍不住往朱果的耳朵里头钻,她满脸通红,捂着嘴不敢出声,生怕游廊小径上的二人发现这边的不对劲。
太子殿下的耳力好,杜英的脚步声却不曾让他害怕半分,倒是被这个小娘子的热.烫柔.软的嘴.唇缠得头脑发昏,从清醒到沉.沦。
*
杜英信步进院,瞥了一眼院内,春芽忙将手中的针线放下,过来迎人。
“娘子刚回来。”春芽低声道。
杜英收回目光,进到房中时,缭绕的熏香烟气将美.艳似雪的小娘子裹缠着,听见声响,严暮自放下手中的茶盏,那如软绸薄雾似的烟气也因她的动作一哄而散。
“怎么亲自过来了?朱果没跟大人说,让大人早些安歇,我这里不打紧吗?”严暮自的眉头锁着,不甚赞同道。
杜英盯着她半晌,才倏地扯出一抹和润的笑意,摇摇头:“我没有碰上朱果,只是等你久了,便过来看看。”
“啊……”严暮自张张嘴,“我是要过去的,路上没有看清脚下,绊了一跤,脚扭了便先回来上药。是遣了朱果过去的,不知道这个丫头怎么办事的,竟是误了,让大人好等吧?都怪我不中用。”
她的嗓音软软,神情黯然下来,任是谁听了都不会忍心责怪她。
杜英长指扣扣桌面,须臾又笑:“哪里就这般严重了,等你我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想着怕是有什么事,才过来看看。”
二人谈了一会儿,杜英其人长袖善舞,对着她时说话体贴入微,走前还安抚她不要难过,那花灯给她留上几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杜英唇上带着笑告辞,到了门口,脚步滞了滞,看向过来送人的春芽,状似不经意间随口问道:“娘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春芽忖道:“嗯……比大人早一盏茶的时间。”
杜英含笑着看向严暮自,严暮自不知怎么,只觉得被他的笑对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比被赵玉那个狗东西咬还要难受。
“脚崴了,走得慢些。”她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这个时候抛出,刚刚好。
杜英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只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看他的背影消失,严暮自才舒了一口气。
她蹙着眉,更坚定要溜之大吉的心。
总觉得这个杜首辅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
后面几日赵玉夜间来过几次。
严暮自本觉得杜府算是个安稳地方,眼下看赵玉这来去自如的模样,反而觉得也不过如此。
赵玉倒是也不勉强她,只搂着她睡到天明就走。
见她温顺,赵玉只当她是回心转意了,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廓:“你且放心,杜英那里的事情孤早就知晓了。算不得什么硬茬。到时候处理好了将你接回东宫便是。”
她半真半假:“如今这般不好么?殿下想要的也有,奴想要的名分也有。”她的手在赵玉硬邦邦的腰腹间滑动,“只要殿下愿意,首辅大人不会发现,不是么。”
赵玉倏然凑近她,温热暧.昧的呼吸就在面前。
他飞狭的眼眸危险眯起:“你想都不要想。”
太子殿下欺身将小娘子的话都含在口中,尽数吞下,再睁眼时飞狭的眸子染上沉暗的欲色,神思却很清醒。
“你想怎么样玩,孤都随你玩,也不在乎你与杜英如何,之前是孤考虑不周。单只一样,若是你敢与杜英成婚。”眼眸再次微眯起来,他侧头咬.住她莹润的耳垂,声音带着威胁,“我会发疯给你看。”
严暮自漫不经心应下,心里却不相信他的鬼话。
他们这样的人,生来就在顶端,再发疯能发疯到哪里去?始终都要顾惜着自己的名声不是吗?
不过,也幸好,正是因为如此,她这个光脚的才能不怕他们这些穿鞋的。
只现在糊弄过去便也是了,过几日她一溜,还记得谁是谁?
太子殿下哪里知晓她心中这些思量,见她答应得干脆,还有些开心,软下声:“不闹你了,好梦。”
次日,赵玉走的时候没有惊动严暮自。
翠圆做事情周到,也要比朱果稳重,这些日子都是她一大早进去服侍的这两位,今日她刚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自家娘子歪着头,琼鼻如悬胆,面上骨肉匀停。
即便是歪着脸睡,也依旧是美得惊人,没有一丝余赘。
太子殿下则是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娘子的睡颜,还轻笑了一下,并未发出声音。
她刚一进来,太子殿下便敛起笑意,侧脸看向她时黑发如瀑垂落,长指竖在唇前,示意她轻手轻脚一些。
翠圆一噎,这位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明明是在别人府中私会女眷。这气派生生做成了主人翁一般。
她人微言轻,轻轻点头,赵玉将衣衫穿好,推开窗了又转头回来叮嘱她:“她手脚冰凉,像是杜府这个鬼地方风水不好,碍了身子。这几日记得给她做些补汤。孤手头有个差事,需要离开几日,让她等孤,回来后接你们入东宫。”
待见到翠圆点头了,太子殿下这才纵身出去,隐入还未光亮的天色之中。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枝头也抽出翠芽,翠圆盯着门外被风吹得挤挤挨挨在一起的枝条,觉得心头有些不安稳。
这位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是贪图女色,这几日都是她来的,也从未见过那些痕迹。
杀.神一般眼高于顶的人,怎的刚才对着娘子就这般笑得温柔,又说那么许多……
可他之前又……
翠圆没来得及想太多,就听得背后自家刚刚还在床.榻上酣然在黑甜乡的娘子出声了:“愣着做什么,关窗。”
翠圆回头,看见严暮自的目光清凌凌,没有半分惺忪,便知晓是怎么回事,将窗带上。
想了想,她还是嗫嚅道:“刚才,太子殿下说……”
严暮自起身,给自己斟了一杯水,点头:“听见了。”
“那……”
媏媏低头看着杯中,茶水荡起一圈又一圈不知何时才能停.下的涟漪。
“正是大好时机,杜英好几日不曾出书房了,赵玉又不来,我们可以溜了。”她道。
主仆三人按着之前的计划,将春芽打发走了,又乔装改扮成小厮,大摇大摆出杜府。
三人慢条斯理出了府门,走到没人的巷子才开始一路狂奔,上了早就安排好的马车,一路上被颠得七荤八素出了上京。
马车好不容易在上京附近的县城停.下,几人暂时在此落脚。
为了不泄露行踪,严暮自还特地换了马车。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到了午夜,朱果看着头顶广阔的苍穹,叹道:“终于有时间停.下来看看星子了,娘子,今晚的星星……”她从脑中搜刮了半天,奈何实在是没有什么文采,只好干干巴巴笑着继续说,“今晚的星星好多啊,哈哈。”
严暮自也深吸一口气。
她从未觉得旷野这般迷人,破破烂烂的厢房这般亲切,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去迎合谁,再也不用去想那些糟心事。
真好,她终于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又是通宵工作的一天,发现打了鸡血一样睡不着,怒码一章。凌官,你老婆跑了
第61章 六十一场梦
不知不觉间竟是往南边走了挺远, 两日后,在一个岔路口时,严暮自没有再选择继续往南走。
不能回原地。
一行三人算是狠狠游玩了一趟, 在东边的一个小镇歇下脚来。
这个小镇气候暖些, 连日的春雨下来, 满阵子开满了粉嘟嘟白生生的梨花。
在满镇的梨花香气之中,主仆三人才感觉是心定了些。
已经走了这般远路, 每到一个地方便乔装改扮一番再到下一个目的地,想来也不会有谁会花这般精力再来寻了。
对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郎君而言,美人大抵是有是最好的,没有便换一个, 断然不会再费这些周章。
严暮自赁下的宅子后院也有一棵梨树,枝头树杈上一嘟噜一嘟噜的梨花惹人怜爱。
朱果将包袱放好, 冲过去树下张开臂膀转圈圈, 用力呼吸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娘子, 真香呀!今日要收拾一整日的房子, 闻着这个香也算是值了。”她嘿嘿傻笑。
严暮自嗔道:“没有什么需要你收拾的,玩去吧。”
刚才进门的时候,邻居有几个与朱果一般年岁的小姑娘在玩儿,朱果的眼神都直了。
朱果听她这么一说,圆溜溜的大眼睛倏然亮起来, 走到门口了又回身看一眼她, 忸怩着:“我真去啦,娘子。”
严暮自睨她:“不想去就算了。”
朱果赶紧嘿嘿笑着往外跑,翠圆摇着头:“这小丫头。”
说着, 翠圆就拿了块抹布, 要去擦雕花门。
严暮自扯过她手中的抹布:“好姐姐, 这房子干净得很,再擦那门上的金漆都要被擦没了,可不好如此,怕是房主要寻我麻烦了。莫要忙这些了,歇歇吧。”
翠圆觉得眼前这种自由的生活并不真实,赧然笑着:“总觉得要干些什么。”
其实她一眼就看得出宅子主人经常打扫,是不需要怎么拾掇的,可总觉得闲下来浑身不舒坦。
严暮自从书箱里头抽出一个话本子,往藤椅上一躺:“姐姐实在闲不住就出去集市走走看看,我要看话本子了。”
说着就背过身去,盯着狗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翠圆笑着挎了个小提篮,准备出去逛逛。
前头因着想要讨好谁,都看的是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其实若是按照严暮自心中的来说,该是这些狗血话本子还要更得她的心多些。
媏媏这一看就入迷了,眼看着天色暗下来,看书上的字费劲了才短暂伸伸懒腰。
她是懒得起来点灯的,便随手将手里头往脸上一盖,准备小憩一下。
俄而,她面上的书被人拿起,媏媏以为是朱果从隔壁回来了,懒懒闭着眼:“闹什么,让你家娘子歇会子眼。”
耳际传来极浅的一声笑。
严暮自的浑身绷.紧起来,长睫倏地往上,乌润的黑眸映入郎君俊朗温和的脸,手一下将藤椅的把手抓住,半起身来。
杜英脸上还挂着那抹浅浅的笑意,对比起严暮自的紧张,他看起来十分闲适:“这般看书,也不怕坏了眼睛。”
他将油灯点亮,跟她说话时声音温柔,仿佛面前这个不是自己遁走的未婚妻,而是二人相约好了,要来这个满是梨花盛放的小镇散心。
杜英将火折子放下,抬眸道:“出来玩这么些时日,也够了。回去吧。”见她依旧没有应声,便接着道,“你的两个婢女已经先回去准备婚礼了,你也不要任性。”
严暮自从藤椅上突兀起身,杜英见了走到她面前,垂下眼帘,伸手捉住她的手,将她紧握的手指握在掌心。
“回去成婚,她们才会没事,听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严暮自听在耳中却是遍体生寒。
杜英仍是用温柔的嗓音说着令她心脏如坠冰窖的话:“她们对你很重要,不是么?不然也不会这种时候还带在身边。”
“翼王殿下未有正妃先让我入门,怕是声名受损。”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一路的清风与明月让她的心放松不少,以至于松懈了,眼下,她努力放松下来去争取最后一丝希望。
可是现实给她上了一课。
杜英听了她的话仿若是被针扎了一下,俊逸的面庞几不可查抽搐一下,用手将她压回藤椅之上。
他略凉的手在媏媏柔白的脖颈上来回摩.挲,仿佛是在赏玩上好的羊脂玉,杜英的声音终于不再平稳无常,波澜涟漪带着些许森寒。
媏媏只感觉自己如同被巨蟒所凝视,身上激起恶寒。
“谁说是要与翼王?要和你成婚的人,是我。”他的手稍微一屈,把媏媏细腻的脖颈掐出一道红痕。
媏媏感觉到疼痛,手上握拳,终究是垂下眼眸。
月上柳梢头,严暮自沉默地提裙上了马车,杜英看着她进去,这才跟着进去。
黑衫遥遥看着失控的主人,心下有些不安。
他们总想按照很早之前崔相的法子来复辟报仇,可是,努力了许久才发现,这个蒸蒸日上的帝.国却并未有停.下步伐的征兆。
当今的皇帝与宗室,并非糜烂的李氏王朝,所以他们沿着当年崔相公的路往前走,看到的并非光明。
这路途比他们想象得要崎岖许多,主人受到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主人当时失控提前杀了老掌印已经是在计划之外,如今还是为着这个小娘子差些在朝上就失控,撇下手头的事情就要找人。
黑衫的眼中倒映着被风吹起的车帘,里头的二人坐得似是隔着楚河汉界,杜英仿佛如同没有察觉到这个美貌小娘子的抗拒,噙着浅浅的笑意,给她斟茶。
他幽幽叹气。
人终将被年少的不可得,困其一生。
*
经过跋涉,再次回到那一方小小的院中,眼见都是上京这个季节独有的沙尘暴。
媏媏没能再见到翠圆与朱果,整个人木木坐在门前,漫天飞舞的沙将眼前的事物遮盖,她仿佛还能闻到梨花镇的淡淡花香。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她的配合就风平浪静,杜英给她端来了一碗药,看着她笑得柔和:“喝了吧。”
“我会配合你,无论你想做什么。”媏媏的指甲嵌入掌心。
“不会要了你的命。”杜英抬掌要去摸她的脸。
严暮自没有躲闪,而是眨着水眸,主动将自己的脸侧去贴他的掌心,看上去像只被完全驯化的小白兔一般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