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蕖——韫枝【完结】
时间:2023-04-07 12:30:07

  一杯饮罢,他方理了理前襟,面色骤然一变。
  不为旁的,只因——他看见雪地里,仗剑而来的男子。
  沈蹊嘴角似是噙了一抹笑,然那双眸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柳玄霜。”
  对方只朝他唤了一声,新郎官头上的帽子险些掉下来。
  “沈……惊游贤弟,你你你怎的来了?”
  柳玄霜手忙脚乱,将帽子扶住。
  探子不是说,他已上路去京城了吗,他怎的……又出现在此处?
  一个念头在柳玄霜脑海中一闪而过。
  ——莫非,是抗旨?!
  他的心登时冷了半截。
  柳玄霜曾与沈蹊有过几分交情,知晓此人的秉性。如今幼帝即位,年方十四的小皇帝与而立之年的郢王对峙,是沈蹊帮着幼帝在朝堂上打开局面,他是幼帝亲封的龙骧将军,更是当朝圣上的一把刀。
  皇权之下,那把没有感情的刀。
  于内,安郢王;于外,定义邙。
  他忠君,忠主,忠于国,又怎会干出这等违逆皇诏之事?
  柳玄霜将帽子刚一戴正,衣领子就被人恨恨揪住。
  对方的力道极大,几乎是拽着他往望晖阁里走。周遭宾客见状,皆傻了眼——沈将军何时对柳大人积了这般大的怨气?
  “沈蹊,沈蹊——沈惊游!”
  沈蹊拖拽着他的衣领,一脚踢开婚房的门。
  房门空无一人,只剩满堂大红的喜色,一对红烛正摆于桌上,映出两人摇晃的影。
  柳玄霜被他扔得摔在地上,帽子又摔斜了,一双圆目怒瞪,气喘吁吁:
  “沈惊游,你要做甚!我好歹乃朝廷钦定、驻守驻谷关的命臣,你胆敢这般对我——”
  “唰”地一声,沈蹊拔出长剑。
  “她在哪儿,”红烛映着剑刃上的寒光,他的声音比这寒光还要冷,“说。”
  剑锋抵在柳玄霜下巴上。
  剑光吓得他手指一颤,喜帽终于从头上滚下来,柳玄霜也顾不得去捡帽子了,声音里发着抖。
  不死心道:“沈蹊,你不敢杀我,你不敢动我。你说说,本官有何罪,不过是结个亲,迎个妾室入门。你这般用剑指着我,要是传了出去,传到圣上耳朵里——”
  “少拿幼帝压我!”
  沈惊游斥道,“我最后问你一次,兰芙蕖,她人在何处?!”
  兰芙蕖。
  果真是……兰芙蕖。
  柳玄霜的身子晃了晃,面色惨白。
  当初看见那柄匕首时,便有人同他说,兰氏与沈惊游的关系不一般。不然这等重物,沈蹊岂会让她拿着?可他转念又一想,如若沈蹊真的喜欢兰氏,先前二人曾有过那么多接触,自己怎会毫无察觉?况且他还亲手送兰芙蕖去过醉酒的沈蹊的房间,两人也是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发生。
  沈蹊怎么可能会对兰芙蕖有情。
  她可是自己将要过门的宠妾。
  沈蹊此人,冷厉无情,又极爱惜羽毛。柳玄霜
  千算万算,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沈惊游居然会为了兰芙蕖违抗圣旨,再回到驻谷关。
  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瘫坐在地上,朝着身前的男人冷笑:
  “沈蹊,你果真对她有私情,本官怎就瞎了眼,这么长时间都未看出来你对她的心思。沈蹊啊沈蹊,你可真了不得,明面上唤我一声柳兄,背地里却肖想我的女人。你可真是卑.鄙,无.耻!”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得了幼帝青睐,就能对本官怎样。本官知道,你这一剑刺不下去的。你这把剑,对着的也是朝廷钦定的命官,我无罪,你杀我,就是在辱没天子威严!”
  他话音刚落,剑刃便刺入胸膛一寸,恰巧抵着他的旧伤,痛得他弯下身。
  “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沈惊游——你敢动我?!”
  沈蹊拔出剑,腥红的鲜血四溅,他修长的手指上也沾染了鲜血。
  “我不敢动你?”
  他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翘起唇角,哂笑。
  “柳玄霜,我告诉你,我不光敢动你,老子还敢宰了你。”
  月色凄寒,他一身玄衣,如从地狱里走来的修罗。
  冷风吹得他发尾与衣摆共扬,他手握着尚方宝剑,用沾满血的剑身,拍了拍对方煞白的脸颊。
  冰凉的刀身拍在柳氏面上,他瞳孔放大,佯作的镇定也彻底溃败,往日里的风度荡然无存。
  他惊恐地,听见沈蹊嗤道:
  “你以为,我杀的朝廷命官还算少么?区区一个使者校尉,也敢在我面前叫嚣!我要杀你,你能如何?去幼帝那边告发我,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他冷笑着垂眼,用刀尖抵着男人的下颌,尖利的锐器在对方脖颈至下巴处划出一道可怖的血印,柳玄霜跪在地上忍着痛,不得不扬脸来仰视他。
  那刀口,一路从男人的喉结,延至他的下巴,血珠涔涔,直往地上淋。
  “柳玄霜,你能奈我何?”
  这一剑,直从柳玄霜的下颌,往眉间划去!
  对方捂着脸,痛苦地惨叫一声。大片鲜血从他指间溢出,痛得他哎哟叫了好半天。
  沈蹊转过身,用长剑将窗户上的“囍”字挑去。
  庭院内的宾客听见柳玄霜的哀嚎,又见窗牖上的花字被人揭走,心下明了——沈蹊这是要劫亲。他不光要劫走柳家还未入门的小娘子,甚至还让柳玄霜破了血。听着声音,柳大人定是伤得不轻。
  真是……作孽啊。
  众人心中暗暗叹息,却又畏惧着沈蹊,不敢上前。
  应槐守在门口,冷眼看着面色各异的宾客们。
  忽然一阵喧天的锣鼓声,将原本寂静的庭院重新渲染得热闹起来。一架花轿被抬着入了院门,不一会儿,又是另一架花轿……轿夫浑然不知阁中惨况,只顾着欢天喜地地将新娘子们送入新房中。
  看到应槐时,三四间花轿已抬入了院门。
  “大、大人……”
  为首的轿夫终于察觉气氛的不对劲。
  应槐厉声:“花轿别抬进门,就放院里。”
  沈蹊用帕子擦着剑身,走了出来。
  当他目光落在花轿上时,眼底的寒意终于有了几分松动。他走下台阶,呼吸微屏,伸手掀开轿帘……
  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张陌生的脸。
  春菱穿着大红嫁衣,于花轿内瑟缩不止,看见面前之人,更是吓得快要哭出来。
  沈蹊攥着帘子的手一顿,一阖帘子,又快步走到第二间花轿前。
  不是她。
  第三间、第四间……
  都不是她。
  他的心兀地一沉,右眼皮也跟着跳了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呼吸遽然变得急促,沈蹊转过头,问轿夫:“兰芙蕖呢?”
  “兰、兰姑娘,”对方一脸茫然,“今日入门的姑娘里,没有兰姑娘啊……”
  此话方落。
  阁楼里突然传来男子尖利的笑声。
  “沈惊游,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她早已不在柳府,被本官卖去了左青坊。人是下午绑过去的,此时怕是已经——哈哈哈……左青坊啊,里面可都是贪官污吏,一个个都如狼似虎、色迷心窍的。
  你不是要查军饷吗,你要抓的人、要抄家的人都在里面,沈蹊啊沈蹊,你不让本官好过,本官也要看你求而不得,憾恨终生。就是可惜了那样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想必她在里头,一定十分快活吧……”
  左青坊。
  驻谷关第一大赌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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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排推一推自己的下本古言,事业批男主为爱发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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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泠怕极了步瞻。
  他心狠手辣,虚伪自私,目中无人,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是赫赫有名的奸臣。
  前一刻还当着众人、恭恭敬敬地接过御赐的婚书,下一刻就将当朝天子幽禁于长明殿。
  人前,步瞻揽过她的腰身,替她簪鬓角海棠,温柔唤她夫人。
  人后,他从不在闺阁内怜惜她一下,就连她临盆那日,对方还在外处理政事。
  那夜大雨倾盆,姜泠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隐约听见有人冲进来大喊:
  “相爷说弃母保子,务必保住孩子!”
  她登时手脚冰冷。
  所幸姜泠命大,老天爷留下了她。
  *
  大宣十六年,步瞻夺位称帝。
  当晚,就把她幽禁在了燃春宫。
  她听宫人说,步瞻将他们的孩子教得很好。
  识大体,通诗书,有勇有谋。
  与这个父亲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当小皇子拿刀架在步瞻脖子上问他要母妃时,步瞻只说了一句话:
  “你记住,你母妃已经死了。为人君者,当学会无情。”
  大宣二十年,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消息传到长明殿时,步瞻握着毛笔的手一顿,须臾淡淡道:“那便葬了罢。”
  那一晚,皇宫的桃花都谢了。
  *
  姜泠死的那一晚,步瞻在燃春宫坐了一夜。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男人龙袍上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底空了一块。
  前半生,他背主叛君,挟天子令诸侯,无恶不作。
  后半生,他用余下的漫漫时光,陷入一场痛彻心扉的赎罪与怀念。
  *女主假死,男主十级火葬场。
  *上位者低头,掠夺者温柔。
  *想写一个乱世枭雄男主,他前期是真的没有心,一心只有权势,纯坏种。没有后宫,没有其他女人。1v1,he。
第21章
  驭马疾行, 赶到左青坊,已是大雪纷纷。
  沈蹊从柳府走得急, 直接从庭院里牵了匹马便匆匆往左青坊而去。他紧紧攥着缰绳, 手上青筋爆出。快马扬鞭,几乎要将马腿跑断。
  出柳府时还未下雪,二人也未掌伞。
  雪粒子越下越大, 与昏暗不明的夜色一同坠下来,洒落在男人裘衣肩头。
  方至赌场外, 便听见左青坊里有人高声道:
  “这可是世间难得的大美人儿,这身段, 这模样,上哪儿再去寻第二个。听闻这美人儿先前还是书香世家的小姐, 又娇又贵, 各位爷要是再不加价, 过了这个村儿, 以后可就没这个店咯!”
  那人声音十分高昂, 话音方毕,左青坊里立马有人兴奋地叫价:
  “再加一百两!”
  “张家公子再加一百两, 现下拍到了九百两——”
  “我加一百两!”
  “陈家公子再加一百两, 一千两——”
  “我出一千二百两!”
  坊内叫价之声, 此起彼伏。
  “王家公子出价一千六百两银子, 还有没有叫价的。一千六百两一次, 一千六百两两次, 一千六——”
  他还未定锤,大门骤然被人从外推开。
  见状, 有几个心性急躁的公子哥儿十分不耐, 方欲回首大骂, 眼前寒光一闪。
  看见来者腰间佩剑,偌大的左青坊瞬时安静下来。
  沈蹊踩着风雪,推门而入。
  刺骨的寒风一下倒灌入坊中,男子眼睫处沾了些飘雪,又在顷刻间,化作冰冷的水珠。然驱之不散的,是他眉宇之间凝结的寒霜。
  全场噤若寒蝉。
  一双双眼里含着惧意,望向他。
  生怕他是前来端赌场的。
  怎料,沈蹊却问:
  “叫价到多少了?”
  “回大人,方才叫价到……一千六百两。”
  男人微微侧首,身后的应槐立马从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掌事的见状,上前犹犹豫豫地打开,看见包裹里的金元宝,登即一个哆嗦。
  “够不够?”
  “够、够……这位爷请,兰姑娘就在二楼左手第二间厢房,小的这就引大人过去。”
  见美人身契被买下,许多人兴致阑珊,却又不敢上前去跟沈蹊抢女人。赌客们又一面顾忌着被他捉了去,只叹今日出门未看黄历,赶忙四散离去了。
  沈蹊步子踩在台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走到厢房前,掌事一侧身,就在沈蹊欲推门而入的前一瞬,对方忽然唤了一声:
  “大人——”
  男子步履顿住,面色有几分不虞。
  掌事也不敢拦他,攥紧了手里的钱囊,哆哆嗦嗦一声:“您慢些进去……”
  沈蹊让应槐候在门外。
  推开房门,他下意识地秉住了呼吸。
  一尾香风翩然而至。
  屋内燃着香,暖意融融的,雾丝丝的甜风飘逸至鼻息下,叫人只吸一口,便觉得那香气在肺腑之间轻轻化开。
  屋内的景致与左青坊大堂卓然不同,一入门,是一扇雅致的屏风。屏面上山水相间,花鸟交错。再往前些,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一侧只设了张桌椅,桌上摆放着一把古琴。
  空地之后,是几道素色的纱帘。
  沈惊游走进屋,轻唤了声:“兰芙蕖。”
  屋中无人,她应是在帘后。
  他将屋门轻掩住,以此隔绝屋外的寒风。转过屏风时,又温和唤道:“是我,我来接你了。”
  帘后无人应答。
  他觉得奇怪,走过空地,抬手掀开纱帘。
  纱帘之后,又是一道轻盈的帘子,他一共掀了三次,映入眸的,是一方床帷微垂的小榻。
  帷帐有些厚,让人看不清榻上的情形,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个人影,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香风吹得帷帐微曳。
  沈蹊立在帐外,等了少时,却不见榻上有反应,顿时心中生疑,便一抬手,匆匆掀开床帐。
  “小芙蕖——”
  这不掀帘子还不要紧。
  一掀开帷帐,他登时僵在了原地。
  ——少女浅施粉黛,安然躺于小榻之上,昳丽的青丝如枝蔓散开在周遭。她未盖被褥,浑身上下……竟只披了件薄薄的白纱!
  白纱莹莹,如月华铺散而下,盖在兰芙蕖娇柔的身体上。那月色极白,极透,就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即将被风吹散的雾。
  随着香风,白雾轻轻拂动着。山雾越过高耸的山峦,而后顺着温柔的春风吹散、一路缓缓滑下,再往下——沈蹊浑身一震,猝然偏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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