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声凝也不知道这一切时什么时候变得。
或许从她在留学时,季巍澜告诉她,以后朝季酒店会是季烁的,你只要负责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还是她回国后,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谐美满的样子,她主动选择搬出来开始,亦或是尤家那场闹剧,是最后撕破他们父女俩的一把剪刀。
但毕竟是她的爸爸。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血脉相通的人。
她可以接受朝季破产,季巍澜过回苦日子,但没有办法让他沦为阶下囚。
所以不论她今天内心有多少难以言状的难过和镇静,她都必须,也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陷朝季于此的不论是不是了呈言,能救它的,却只能是了呈言。
她还是要嫁给他,甚至要努力让他爱上她。
季声凝用缓慢的网速刷着当前朝季的动态。
而网络弹窗弹出来的与它有关的最新资讯,竟然是传釉放出的一段采访视频。
发布于早上九点,媒体上班的时间。
开篇是季声凝接受的,关于《艺酣》周年展的采访,简单的一段祝福,而后是传釉放出的,这三年季声凝以主理人身份参展的视频片段,从最初传釉成型开始,到她在莫迪里阿尼的作品前接受的《艺酣》专访。
不长,短短的一分半钟,最后是一段黑底白字。
“感谢季声凝女士对传釉艺术馆的努力和贡献,未来希望仍有机会可以携手同行,愿我们都好。”
评论里,传釉的官方选了一个问传釉是否易主的回复点了赞。
也算是正式官宣。
不少人表示诧异和吃惊,毕竟在不久之前,季声凝才刚刚以传釉主理人的身份参与了各种宣传活动,最美主理人的招牌打的响亮,怎么看都像是传釉的代言人。
季声凝把手机递给了孙一冉,自嘲的笑着说,“咱俩这算不算爱情事业双失败。”
孙一冉把视频看完,笑了起来,“尚珊这是做的还算体面,可比秦征强多了。”
“传釉放出新主理人的信息了吗?”
季声凝切进了官方网站,慢的可怕,主页半卡着转圈圈,也看不出什么。
她干脆退了出来,“无所谓了,跟我也暂时没有关系了。”
或许以后也可能没有关系了,谁又知道。
倒是传釉的那条视频,或许是关联了朝季酒店的维权视频,前一秒评论还只是业内的主流言论,突然间多了非常多的维权信息。
评论里的矛头直指季声凝圈钱跑路。
——业内,传釉这个地方和运营价值非常高,之前大家就讨论过,想要盘下来,价值不菲,更何况最近驻站的那副莫迪里阿尼看样子是留下了,这么一大笔钱,怕是季声凝要带着跑路了
——朝季出了这么大问题,季声凝打着季家大小姐的身份揽了这么多光环,现在有事情就跑路,精果然还是资本家精
——去传釉门口拉横幅,让她把钱拿来还我们的血汗钱!
——我刚刚看了一下传釉的官网,主理人变成了聚瑞集团总裁了呈言,所以劝大家还是不要打传釉的主意,聚瑞不好惹
——北城那个艺术社区的项目就是聚瑞做的,背景很深,不要惹
——其实有点可惜,季声凝做主理人的时候非常尊重策展人的意见,不知道这种大资本家入驻了,会不会传釉就商业化了。
——她的之前微博发的照片应该是在宴县,有没有附近的人,去堵一下,逮不着老子逮女儿好了
——好主意,宴县的这里集合一下,私信我
——同晏县的,被骗50万,我加入!
——隔壁申城的可以吗?
……
季声凝眉头瞬时皱紧。
盛远安这个地方因为人来得少,工人雇得也不多,平日里跟周围的村民来往和顺,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安保人员。
若是真的有人聚众来访,根本挡不住。
她不想给外公外婆引来麻烦。
“出事了?”孙一冉看着她皱着眉头,眸色凝重,询问道。
季声凝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孙一冉看完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许多。
“这些人说到会做到的,他们恨不能把事情闹大引起关注,最好最后由政/府来买单收场。”
“不能报警,只是网络上的口嗨,警察肯定不会受理,我能联系的安保团队都在苏市,过来需要至少六个小时,我们现在……”
“去找了呈言。”
孙一冉的话还没说完,季声凝就直起身来,径直向着庄园内走去。
这种时候,什么推拉自尊都是次要的,保命要紧,了呈言一定会有办法。
刚来到庄园门口,季声凝就听到了盛远安爽朗的笑声,怕是了呈言这棋陪下的舒心,让他很是舒坦。
“不亏是了国忠的孙子啊,呈……”
季声凝瞬时推门而进,一张脸面色难看,把盛远安的话隔绝在了嘴边。
了呈言眼看着,直起身来,眉目担忧,“发生了什么?”
季声凝把手机直接递了过去。
盛远安看着她表情严肃,直接把手机拿了过去,看了眼评论内容,瞬时笑了起来。
“我当什么事,凝凝,你太不把外公放在眼里了,我在这宴县生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就光靠着这个山嘛。”
“这种小事情,不足为奇。”说罢,拿了桌子上的座机电话,就拨了出去。
接通后只说了一句话,“带点人来,有人可能要来闹事。”就顺势挂断。
接着,就坐回到了椅子上,还颇为不满的指了指季声凝,“凝凝,我跟呈言这棋下的正好,你这一捣乱,坏了我的思路了,怎么赔。”
季声凝还没缓过神来,看着盛远安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狐疑的问了句,“真的没问题?”
“放心,小小年纪操心不少,我是谁啊。”
了呈言倒是眉眼间带了几分愉悦,招了手把龚卓叫来,低声说了两句。
龚卓得了命的离开,路过季声凝身边时,还轻声说了句,“季小姐放心,了爷有安排。”
两尊大佛都发了话,她再说些什么好像小题大做了似的,当下只能坐回到沙发上。
了呈言坐在她的旁边,两个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层奇妙的氛围。
孙一冉看了眼当下的情形,拍了拍季声凝的肩膀,只说了句,“我回房间修图。”
盛远安看着两个人,也大笑着,“我这棋已经忘了怎么走了,不下了不下了,我去看看你姥姥在干什么,帮帮忙,这中午饭咱吃好的。”
说着,转身离开。
留下季声凝和了呈言两个人,在偌大的客厅里,空气有几分尴尬的凝结。
季声凝这一个小时内,脑子里想了太多的东西,光是各种方案都谋划了四五版。
可真正面对了呈言的时候,突然什么虚与委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还是愿意相信,了呈言亲口告诉她的事情。
她直扑扑的看着他,开口问道:“朝季集资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
了呈言回答的太过坦荡,以至于季声凝一瞬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挂在嘴边上打算质问他的话语一瞬间咽了回去,可还没想好其他的词句,就那么卡着,整个人看起来都呆了几分。
“我没必要做这种事情,如果真的说这件事情里我做了什么,那就是冷眼旁观,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季巍澜被骗了。”
“声声,我对你坦荡,想要娶你是因为喜欢你,无关其他,不论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我都希望,你相信我说的。”
这直白的,被他毫无波澜说出的话语,让季声凝的心瞬间跃动。
作者有话说:
季声凝:感觉我自己内心演了一场大戏,了呈言什么都不知道
了呈言:??我应该知道什么,坐了八个小时车来,然后知道我老婆想跟我分手吗?
季声凝:……我错了
第四十六章
季声凝要怎么形容自己?
像是一个扛了壳的蜗牛, 稍有不慎,就缩回到自己的安全区里。
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暂且不说十八岁时对着沈安知嚣张跋扈的样子,就是十六岁初初暗恋了呈言时, 她也不是现在这般怯懦的权衡着各种利弊。
十几岁的爱情太过阜盛,阜盛到根本无法去把控。
季声凝曾经非常张扬的生活过一段时间。
在最初发现自己对了呈言动了心后,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的,把她认为最美的样子展示出来。
她开口就跟季巍澜要了六位数的生活费, 带着孙一冉,潇洒的去北青市的各大品牌店里购置各种各样的服装饰品。
不论价格高低, 只要漂亮的, 全部收入囊中。
她甚至还请了已经工作的朋友帮忙,专门找了明星的御用造型师,给自己设计造型。
每天六点起床。
毕竟是在读书, 饶是北青市赫赫有名的贵族高中, 校服也还是要穿, 校规也还是要遵守, 季声凝只能在红线附近频频触碰老师的底线。
把黑色的长发卷成一个个细小蓬松的羊毛小卷, 然后束起,堆在发顶,别上黑色的丝绒复古蝴蝶结。
蓝白相间的校服内穿着蕾丝领结的漂亮衬衣,姜红色的棒针针织马甲,黑色的羊绒袜上缀着两颗小草莓,还有一双黑色的复古皮鞋。
她最初的化妆技艺就是那时候练就的,年少时满脸的胶原蛋白,只需要最简单的粉底修饰, 配上放大眼眸的棕色美瞳, 她甚至还心机的, 在鼻尖和耳尖扫上一层薄薄的腮红。
像是老式欧洲电影里,拎着剑桥包来上学的公主。
季声凝是真的公主,那是季氏最辉煌的时刻,哪怕在那样精英云集的学校里,能跟她家抗衡的也只有了家。
所有人见了季声凝都要给她一个微笑,问一声好,甚至就连很多老师看到她,都会下意识的夸赞一声,“小凝真是漂亮。”
季声凝把头扬的高高的,哪怕偶尔高一与高三共同活动,她与了呈言擦肩而过时,也把公主的傲气凸显的淋漓尽致。
她绝不主动。
季小姐的字典里,只有被追这两个字。
所以后来当她跟孙一冉提及自己曾经暗恋过了呈言,并为他写了整整一本的暗恋日记时,孙一冉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彼时孙特助还是孙大小姐,对爱情这种事情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以为相爱就应该是轰轰烈烈无法无天的。
“你可真是暗恋,暗到家了,别人不仅看不出你喜欢了呈言,还以为你讨厌他,回回遇到高三一班,你那鼻孔都要上天了。”
“滚滚滚,”季声凝不悦的推了推她,“公主哪能说鼻孔,太丑了。”
“你真喜欢他?那好歹也要先认识一下吧,我怀疑他都不认识你,这几次的活动你一次都没参加过吧。”
少女心事难藏,季声凝总怕自己当真看到了呈言时露了陷,所以一连三个月的所谓校级活动,她都没有参加过。
她跟了呈言,一直到从学校离开,都没有过任何正面的交集。
所以她一直以为,了呈言是不认识她的。
那时候她表现的太过高傲冷漠。
可也确实漂亮的震慑人心,全校都知道,季家大小姐季声凝是堪比洋娃娃似的漂亮美人。
那时候有不少高年级的男生前来表白,或是阳光或是高冷的。
季声凝在拒绝的时候总会问上一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
嚣张跋扈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季声凝最初是有信心了呈言早晚会喜欢她的,她想着,她这么漂亮的姑娘,在他眼前晃多了,总也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所以临近毕业,潘坤问她要不要来参加高三年级的毕业晚会时,季声凝勉强应了下来。
总还是要先认识一下的。
只不过走到一班门口她就听到潘坤揶揄的问着:“季家那个小姑娘那么漂亮,我看了老爷子有想要联姻的意思,怎么样,考虑一下。”
“呵,联姻,笑话,我才不会娶我不爱的人。”
季声凝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她站定在窗户旁边的墙后,却把这段话术听得清晰。
而后她跟季巍澜说了她要出国的打算。
只用了一个夏天就考出了语言,申请签证,一切都快速的忙碌着,直至她坐上了西去的飞机。
公主骄傲的头颅第一次被挫伤,她把日记本和那段青春期的悸动全部留在了季家老宅的抽屉里。
至今也没有打开过。
当下,在安清茶庄的客厅里,听着了呈言的告白,季声凝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好想像年少时那样嚣张的跟他说,“好,那本姑娘准了。”
可她没有,她只是点了点头,应着他说,“我相信的,所以我会嫁给你的,不论是何种原因,但我希望,你可以帮帮季巍澜,至少不要让他坐牢好不好?”
了呈言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向她靠近了些,低眸看着她敛了情绪的双眸,低声应了句,“好。”
然后上前轻轻把季声凝搂在了怀里。
胸前的人明显僵硬了一下,了呈言把头埋在她的肩头处,言语里有几分疲惫,“声声,我有点累,让我抱一抱。”
他处理完海城的工作,就加速赶来了宴县,一方面是想她,另一方面也是想要保护她。
朝季酒店的事情愈演愈烈,早晚会波及到季声凝。
如果不再事情最糟糕的事情伸出援手去救,季巍澜是不会甘心的。
他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再翻出各种花样。
他既然想要娶季声凝,就会把所有可能出现的,对她有害的事情全部解决掉。
他不能让他的女孩总怀揣着一丝臆想,认为她是不被爱,是因为别有所图而嫁给他的。
季声凝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得,回抱了他。
了呈言既然来了,孙一冉就乖巧的退避二线,不再二十四小时跟季声凝粘在一起。
山里无聊,一开始她还修修图,后来发现暂时发图无望,就打起了龚卓的主意。
长得斯文帅气的特助小帅哥,做事雷厉风行,机灵的紧,不仅了呈言喜欢,她也喜欢。
不一定动真心,但是这寡淡日子里来一抹激情,也是好的。
奈何龚卓跟着了呈言久了,分寸尺度拿捏的准,话少且精,想要聊点风情的话题,都无处下口。
比如孙一冉捏着许冰清手揉的豆沙小馒头,径直递到了龚卓的嘴边,笑得好看的问道:“龚特助尝尝,我前两天一来就吃过,非常不错。”
龚卓客气的点点头,从盘子里拿了个新的,塞进了嘴里,还不忘应一句,“是很不错。”
再比如夜幕降临,大家紧绷了一下午的心暂时松了松,怕是所谓的队伍没有集结成功,村里安宁的很,无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