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了,难得回趟家我妈老跟我说什么相亲不相亲的, 烦死了, 索性就提前回来了。”王倩如抬了抬下巴, “喏,带了点自制烟熏肉说送你的,怕你饿死。”
“带我谢谢阿姨。”陆尔将那一大块烟熏肉收好。
从南城离开的第一时间她来找了王倩如, 本来想凭着赛事留下的情谊让她在陌生地稍微帮衬一点, 自己也好不那么孤立无助。
谁能想到, 王倩如也压根不想在家带着,第一时间就跟着陆尔私奔了。
两人跑到了距离王倩如老家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安居了下来,这一住直接住到了现在。
陆尔放弃过去所有的网络账号,这意味着在接私活上收益也要减半,过了一段比较拮据的日子,随后机缘巧合的进入了一家广播电台,现在是晚间档深夜对话栏目的主播。
再出来时,王倩如已经将面膜给揭了,一张小胖脸白白净净的变得更加滋润可爱。
说起明天要不要出门买点食材。
两个人都比较宅,差不多一周结伴采买一次。
陆尔一边挤牙膏,一边摇头:“明天我要去接个朋友,你想买什么告诉我,到时我直接给你带过来。”
“那也行。”王倩如扒着卫生间门框看她,“你那个朋友会住这里吗?”
“嗯,两三天吧,是女孩子。”
王倩如没多打听,只点了点头让她们随意。
在南城比赛时陆尔跟沈听肆的关系到最后几乎到了人尽皆知,后来几起网络风波她也有关注,在陆尔找上她寻求帮助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陆尔为什么离开南城,为什么会放弃自己辛苦打下的事业,她虽然好奇,但察觉到对方并不想多说后也就再没探问过。
她很喜欢陆尔,非常乐意结交这个朋友,当然这都是建立在彼此相护尊重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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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出头,车站已经挤满了熙攘的旅客。
前一晚的暴雨迎来了更高一层的气温。
陆尔架着墨镜站在出口。
她正考虑是否要去买杯冰咖解渴的时候,等的人终于拖着行李箱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吴蕊一到跟前,就不客气的将行李丢了过来,一边大肆吐槽这边的空气干燥。
她本身是来出差的,出差地距离这边不远,工作结束后便绕过来准备滞留两天。
两人取得联系也不过才一个月,吴蕊一开始见着外地的座机号码以为是诈骗电话,连着好几个才勉强接通。
但怎么都没想到打来的会是陆尔。
她能理解陆尔的小心翼翼,毕竟沈听肆那会偏激的简直就像个疯子,谁能想到这人会干出派人监视她的事情。
真是开玩笑,她招谁惹谁了,这两人分个手,怎么她的人身自由还被限制了。
好说歹说沈听肆那厮就是不听,我行我素的理所当然,吴蕊在错愕的同时,后知后觉的庆幸陆尔跑的快。
这要慢个一步,真是鬼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太久没见了,吴蕊有一大堆能说的,但是看着陆尔冷淡的侧脸,却一时又不知道从哪一头说起合适。
最终只是叹了声,“挺好的,看起来挺好的就好。”
陆尔瞥了她一眼,“你绕口令呢!”
“不开玩笑,你再晚点联系我,我都要给你准备报失踪人口了。”吴蕊想起最开始的着急心慌,到后来的时不时担心这人遭遇不测,再之后的什么都行只要人平安就好的祈祷,她有段时间是真觉得陆尔可能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挂了。
否则哪能这么久不来消息,不愿意让沈听肆探知消息这一点能够理解,但情况稳定后私下来个电话报个平安总可以的吧。
陆尔给出的解释是:“告诉你实情,这戏演起来就不真了。”
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
吴蕊气的恨不得把她掐死算了,她还担心的为这种人掉眼泪,真的是狼心喂狗了!
炎炎烈日当头照着,吴蕊的鼻头被激的泛起红晕。
陆尔的笑容这才淡了下来,她低声安抚她:“时间太短更容易露馅,是真的不放心,而且那会自己情绪也不太稳定,索性就想着冷静一下再看。”
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跟吴蕊联系她也只敢用单位的座机,并且说了没两句就挂了,之后联系也并不频繁。
吴蕊不懂,沈听肆做法再偏激,不至于到这么久了还能让陆尔耿耿于怀,难道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细节?
陆尔便将礼宸双亲的遭遇说了出来,隔了这么久再提旧事,她也释怀不了。
吴蕊皱眉,“有时候道德感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这跟你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何况你现在都不上网冲浪的吗?礼宸已经回来了。”
陆尔抿了抿唇,“稍微了解了一点。”
“那你就该知道短短半年多他已经是一名出色的配音演员,比他之前的成绩更耀眼,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也没人敢再去提,娱乐媒体集体选择了噤声,网友零星的声音完全起不了什么风浪,他自己都没计较,你还去计较什么?”
礼宸能重新在南城站稳脚跟,重新立足配音圈,若说没有沈听肆的扶持谁信?
死的是他的父母,他都不介意了,陆尔还死咬着不放,在很多人看来确实很难理解。
陆尔能说的只有一句:“这可能就是人跟人的区别吧。”
礼宸能释怀于她而言能稍稍减轻一些情绪压力,但也就如此而已了。
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了躺超市,买了新的生活用品,还有平时喜欢吃的食材。
吴蕊不知道她跟别人同住,随口说了句:“你什么时候喜欢啃胡萝卜了?”
“室友的,她最近在减肥。”
吴蕊迟疑了下,“那我去会不会不方便?”
“都是女孩子,跟她知会过了,不要紧。”
六楼爬的吴蕊差点背过气去,什么年代了,就不能稍微住好点的?
陆尔笑说:“省下了去健身房的钱,多好!”
“我也没看你瘦到哪去!”
最开始有一阵子陆尔还是瘦了的,并且瘦的很明显,只是又很快养了回来。
最差的那一面,除了王倩如谁都没有看到。
年轻女孩聚到一块还是很有话聊的,最开始尴尬了没两分钟,从护肤话题开始切入,到之后的减肥塑形,吴蕊和王倩如简直可以说是相见恨晚。
陆尔坐在一旁直接成了摆设。
睡觉的时候吴蕊跟她挤一张床,太久没见这会都没什么睡意,周边安静了下来,聊的内容渐渐也就深了。
吴蕊说礼宸有找过她几次,拐弯抹角的打听陆尔情况,不知道是自己想要知道,还是做了沈听肆走狗,希望是前者。
吴蕊停了一下,颇为感慨地说:“我看见他总感觉跟过去不一样了,但你要说具体哪里有变化,我又说不出来。”
经历一些事,人都会有成长,这种变化大多都是内在的。
陆尔说:“正常的,他为了配音牺牲了很多,前一次的选择就在我们预料之外,这一次重新回来,不管是什么方式都能理解,你们若是碰到了,你态度可别太差。”
她知道吴蕊之前就已经看不惯礼宸的做法。
吴蕊“嗯”了一声,没有再多提他。
“我问你一个问题。”吴蕊话音突然有些迟疑。
不大的房间内漏着窗外浅浅的照明光线,只隐约能看清室内家居轮廓。
陆尔之前一直盯着衣柜一角,听见她的话动了下脑袋,盯住了天花板。
“你说。”
吴蕊:“那时候不声不响的走掉,你有没有想过柳慕远会怎么样?”
柳慕远应该也会找她,但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闹掰,就算之后寻不见她,理应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但既然吴蕊特意提出来,说明可能发生了些自己所不知道的。
陆尔皱眉,“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你走了之后我并没有见过他,但我见过他妈妈。”
吴蕊停了一下,接着说:“他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跟你平时走得比较近,也想从我这里探听你的联系方式,那时候你还没联系我,我也实话实说没办法。”
“这位阿姨表现的非常失落,甚至称得上是难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问了她也没告诉我。”
吴蕊撞了她一下,“我说话你听到没?”
陆尔闷闷地“嗯”了一声,“那你这次回去后帮我去看下柳慕远,是不是还好好的。”
“一个大男人能怎么样,以前失恋都没什么,更别提现在压根没什么关系。”
陆尔在暗处轻轻抿唇,犹豫几秒后还是没把柳慕远的真实情况说出来。
“他妈妈能找过来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帮我注意着吧,没事就更好。”
吴蕊说:“行吧,他若有事其实你也没什么办法,你不可能回去,他也不可能过来。”
第72章
第二天陆尔带吴蕊周游小镇, 跟大都市比这里贫瘠匮乏,没有任何游玩的价值,
但这里有时代沉积的韵律, 那些年迈舍不得离开的老人,窝在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的地方,继续独自生活着。
你能感知生命逝去的无奈, 又能顿悟生命的顽强。
吴蕊感慨地说:“这里的年轻人占比有些少啊。”
大街上行色匆匆的基本都是中老年,青年人穿插其间确实并不醒目。
陆尔笑了笑说:“跟一线城市当然没法比了,至少这里交通顺畅, 早高峰的拥堵也持续不了几分钟。”
“你难不成就为了不堵车躲的这里?”
这边生活成本不高是一个,还有就是没有什么发展的前景,资本不会把目光放到这里, 意味着安全性高, 陆尔被认出的几率极低。
这跟堵车现象是成正比的,所以也可以说是这个原因。
陆尔在吴蕊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别说,我还真看中了这里不堵车, 来回省下的时间够我逛几趟公园的。”
“这大半夜的上班时间, 是你逛公园还是公园遛你?”
“……”
因为没什么可玩的,吴蕊早早的选择了回去躺平, 陆尔当晚要上班, 又一个天明来时, 陆尔把她送去了车站。
吴蕊看了看她,感觉有很多话想说,到嘴边了又全都说不出来。
“走了, 有事打电话。”她往陆尔的肩头拍了一记。
陆尔提醒她, “柳慕远的事别忘了。”
“你怎么突然对他这么上心?”
陆尔摇头:“也不是, 我是对他妈上心。”
“文明人,别突然讲脏话。”吴蕊玩笑了一句,拎上行李,冲她摆了摆手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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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经济不行,发展力度小,也间接表明开发程度并不饱和,自然环境优越,空气质量优等,可以适当发展旅游业。
上面下来通知,全市征集宣传片,乡镇地方都可自制自荐。
台里找陆尔商量,想用她做门面,陆尔受宠若惊,紧接着推掉了,态度相当坚定,最后领导退而求其次,觉得人不能用了,声音总可以用的,后期配一下。
这个陆尔还是能接受的。
拿到宣传稿的第一时间陆尔就进棚呆了一天,前后配了好几版,直到领导满意为止。
工作有序进行的同时,也收到了吴蕊的反馈。
她回南城以后没几天就去找了柳慕远,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本人。
在陆尔离开后没多久柳慕远也走了,家里人也找不到他,最后一次联系上他的所在位置显示是的某个古镇。
吴蕊说:“这个地方距离你那边倒是不远,但也是半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听他妈妈说同个地方他不会呆很久,每次联系所在位置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在各种古镇。”
正要挂电话,吴蕊又开口:“他妈妈的反应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表情总感觉这个儿子要挂了一样,真是不懂。”
这只能说明,柳慕远的情况并不好,曾经有过抑郁倾向,难保会发生什么不要命的事情,而顾秀林此时鞭长莫及,儿子不肯回家,绑又不可能绑回去。
陆尔的通讯录中有柳慕远和顾秀林的联系方式,之前的电话卡注销前她有转存到新的号码中,以备不时之需。
正午过去没多久,王倩如换新工作出去面试了,家里眼下就陆尔一个人。
她去厨房倒了杯橙汁,随后坐进客厅的沙发中。
这套老公寓南北通透,采光不错。
她闭眼休息了会,最后起身拨通了顾秀林的电话。
很快传来她特有的温和嗓音。
陆尔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你好,顾阿姨。”
这天她们聊了有一小时,顾秀林几乎全程哭下来的。
她告诉陆尔在最初知道她离开的那阵子,柳慕远并没有什么反应,照常吃喝睡除了几乎不再进行社交以外,看不出不同。
大概过了一周之后,他的饮食起了变化,同时也发现了整晚失眠的现象。
顾秀林想把他送去医院,毕竟有经验,这很明显是抑郁症状。
柳慕远顺从的去了,表现得非常配合,只是病情并没有缓解。
医生怀疑他并没有配合用药,顾秀林不愿让他有被监视的感觉,因此只是私下默默检查。
她会去数药片的数量,以确保他是否有在按时服用。
药片少的很规律,饮水也正常,她仍旧心慌不安,最后去翻了垃圾桶,果然那些情绪药都被扔了。
顾秀林看见那些躺在垃圾桶里的药片时,近乎是崩溃的。
但是在面对柳慕远时仍旧不敢表现出来。
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
却发现不管怎么努力好像都修复不好他了。
陆尔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但也找不到。
阴霾笼罩的那阵子还没有过去,柳慕远突然有一天也走了,他让顾秀林不用找他,会按时来信息报平安。
顾秀林在那头哽咽着说:“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发个图片过来,附带一个地名和简单的介绍,让我知道他在哪,并且好好的。”
陆尔听完沉默很久。
顾秀林小心翼翼的询问能否加陆尔微信,她可以把那些图片传过来,如果陆尔不介意的话。
陆尔没法拒绝,微信通过后,顾秀林与柳慕远的聊天记录传了过来。
大片内容都是这个母亲对孩子的关怀,零星穿插的图片则是清一色的古镇落日,金色的余晖落在房顶树梢水面还有陌生人的眉眼间。
陆尔注意了下时间,最少大半个月,最多一个多月才有属于他的痕迹,就像顾秀林说的附带的文字就是当地署名以及简单的古镇介绍。
对于顾秀林的那些询问和关心,他一律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