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去单手拖过艾絮,快步朝里走去,两人交错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艾絮被拖的只能小跑着跟上,此前有装醉的成分,但也确实喝的不少,此刻头疼的厉害,这么一路过来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下意识的抬起另一只手拽住沈听肆的袖子,迫使他停下来。
“走慢一点,我有点难受。”有气无力的声音听起来确实不好受。
沈听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正处于单元楼入口处,他撤手退开两步。
艾絮没了支撑微晃一瞬,蹲在了地上,随后仰头看向他。
被酒染成绯色的双眸此刻含着水光,长发斜斜的散落下来裹住一头肩膀,本来高挑的身形因着此刻的蜷缩而变得娇小起来,乍一眼看过去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月光明媚,霜色满地。
沈听肆侧身站在那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受伤的手腕自然垂落,撩起的袖口一片点缀的艳红。
薄薄的衣衫被风吹的鼓起,腰腹曲线尽显,禁欲的气息比这个夜色更加诱人。
他又一次抬腕看时间,似在估算是否可以走人了。
这种交代任务的态度让艾絮心头一刺,她佯装没察觉,“听肆,你不送我上去了吗?”
听见这话,他把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沉沉的如有实质,答非所问的回了句:“你也就骗骗陆尔。”
夜风清凉抚过。
艾絮背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她突然撑不住一般坐在了地上,粗粝的地面与皮肤产生摩擦,带出轻微的疼意。
因为喜欢小提琴,所以她从来最爱护自己的手,从不做女孩子们喜欢的美甲,日日保养得当,伸出去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
然而此刻这双手却搭在粗糙的地面上,指尖无意识的用力弯曲。
“我以前不过觉得你就是爱慕虚荣,不成想还有做演员的潜质。”
沈听肆冷漠的语调在她听来好比是凌迟。
隐忍许久的委屈就此倾泻出来,艾絮哽咽着说:“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也想努力去补救,可是为什么你连个机会都不愿给我?”
谁想在感情中活的这么卑微又狼狈,可爱了就是爱了,就算费尽心机用尽手段也不过是为了讨一个可能。
这些放到沈听肆眼中或许只会觉得可笑,但是她所能做的所有了。
艾絮越想越可悲,越想越凄楚,难以自控的哭了起来。
沈听肆却无动于衷。
从他站的这个角度可以隐蔽的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车子,陆尔此刻从车上走了下来,都没朝这边看一眼,直接跟遛狗的一名年轻女性搭上了话。
沈听肆说:“你上去吧,我先走了。”
艾絮哭叫道:“你到现在都没看出自己跟陆尔之间的距离吗?你们不是一路人,陆尔永远不会真心待你!”
沈听肆刚要抬起的脚步倏地顿住,低头看过来一眼。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多情眼,有时候只是冷冷的望着,都会让人产生情根深种的错觉。
但此刻,里头深深的不耐和厌恶仿佛被具象化,真真切切的落实在她眼前。
让艾絮惊得甚至停止了哭声。
第69章
陆尔深深觉得他们离旧情复燃只差一步之遥, 当着她的面送个人都能送到生离死别似的,这都过去多久了?
她正等的无聊, 见一个小女生牵着一只萨摩耶走了过来, 狗养的非常漂亮,视线一对上尾巴瞬间摇的停不下来,陆尔觉着可爱便下车跟人闲聊了几句。
这个狗的品种简直是天使, 吐舌时就像在微笑,非常讨人喜爱。
在争得了主人同意之后,陆尔蹲下来轻轻的摸着狗头, 正摸得不亦乐乎。
边上有了动静,不等她转头,沈听肆的声音落了下来:“喜欢的话回去就养一只。”
哈士奇加萨摩耶的组合吗?
那倒确实是热闹了。
陆尔起身, 跟小女生告别, 随后回了车上。
沈听肆关上车门,又提议了句。
陆尔一边踩油门,一边说:“算了,没多大兴趣, 艾絮怎么样了?”
沈听肆看着道路前方:“你对她倒是挺关心。”
“关心谈不上, 也就是礼貌性的问一句。”
沈听肆“嗯”了一声,紧接着闭上了眼。
这边距离四季华府很近, 十来分钟都没有, 车子便停在了车位上。
陆尔并不想上去, 本打算将人送到就走。
只是沈听肆哪这么容易放她。
寂静的地下停车场,声音稍稍大一点都感觉能有回音。
陆尔一脸不可思议的被沈听肆压在车身上,听见他不要脸地说:“手不能碰水, 你帮我一下?”
陆尔不同意, 手确实是受伤了, 但又不是两只手都废了,家里有的是浴巾浴袍,水一冲随手一捞就能完事的事情。
至于收拾清洗这事,别逗了,钟点工按时到岗,这男人跟家务活完全不沾边。
两人都知道这话不过是为了留下陆尔的借口。
既然是借口了,他的目的自然也就表露的很明确。
陆尔可能有的说辞和反抗都在他的预计之中,于是一一反驳了回去不说,之后甚至不顾伤口硬是将陆尔拦腰给扛进了电梯。
陆尔贴着电梯墙,目光下滑落在他的右手上,雪白的纱布上渗出些许血色。
“你的伤口是不是裂了?”
沈听肆脸色微微有些白,听到她的话无所谓的转了转右手,说:“不打紧。”
停顿了一下,他又笑着看向陆尔,“你要是不放心等会可以再帮我上个药。”
陆尔扭头看上方跳动的数字,不接这话。
楼层很快到了,沈听肆拽着不情不愿的人进了家门。
陆尔太久没回来,关在阳台的狗子一见着她瞬间兴奋的好像能把玻璃门给撞废了。
对此沈听肆只是轻轻一挑眉便放任不管,完全没有要缓和它情绪的意思。
陆尔原地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像以前一样添狗粮添水。
但这狗今天对吃的不感冒,巴巴的围在陆尔脚边,尾巴抽在门上“哐哐”响。
对视片刻,陆尔难得笑了笑,摸了把它的狗头,又帮着把宠物围脖扶正。
对比去客厅面对沈听肆,她宁愿留在这里陪狗玩,于是搬过塑料凳坐下来,在狭长的阳台上陪它扔球玩。
只是没有几个来回,落地窗被推了开来,沈听肆依旧是方才的装束,只是此时衬衣半解,大片胸膛若隐若现,眉心蹙着。
一人一狗都以眼神询问他。
“出来。”
说完,先一步朝里走。
陆尔想了想,拍着膝盖起身跟进去。
原是沈听肆准备洗澡,衣服慢吞吞解到一半没见到她人,便又出来找。
手受了伤,多少还是不方便,解个纽扣都感觉特别吃力。
浴室内水声不断,暖暖的水蒸气浮于空中增添了湿度,沈听肆倚着洗手台而站,微黄的灯光落了他一身,长腿曲起些许弧度,白色的棉质拖鞋敷衍的遮盖住脚的前端,凌乱的衣衫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分散漫和慵懒。
他的目光紧紧的包裹住陆尔,有种猛兽盯着猎物的炙热。
“帮我解一下扣子。”低沉的声线有种有别于平时的性感。
陆尔轻轻抿唇,有种说不清的危机感,眼前的画面是一开始没有预计到的。
跟艾絮一起计划了一处捉奸,本是为了将两人关系恶化,之后再制造些许误会,便又能朝着分手方向走。
但沈听肆受伤是意外,且她发现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就是自己的情绪放到沈听肆面前,都会被他很好的给削弱。
到最后莫名其妙就变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或许是因为这人情绪太过稳定的关系,导致自己的情绪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陆尔皱了皱眉,紧跟着脸色变差了起来,怨气满满的开口:“你跟艾絮在外面鬼混,现在回来还要我伺候你,想的是不是太美了些?”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沈听肆这道歉就跟吃饭一样随意,紧跟着表明态度,“为了杜绝此类状况再次发生,我觉得你还是搬过来住比较好,可以随时盯着我,省的再有女人找上门。”
“……”
陆尔摇头,“两人相处是靠自身自觉,不是靠别人监督。”
沈听肆捞起边上的手机走过来,将浑身僵硬的陆尔搂进怀里,当着她的面把艾絮的通讯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他薄唇贴着陆尔的耳廓,轻声说:“这样行不行?”
“……”
呼出的温热鼻息让陆尔缩了下脖子,她试图从沈听肆怀中出来,对方手一紧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行不行?”他坚持问了句。
眼前水汽氤氲,陆尔表情僵硬。
她突然意识到某种变化,在自己对沈听肆完全放下之后,对这个人有了一定的心理排斥之后,眼下这种亲近居然让她难以忍受。
她胡乱一点头,抓紧从他身边退开了些。
沈听肆轻轻眯了眯眼,对她的反应并不满意。
不过他能等。
他再次示意让陆尔过来。
陆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过去给他搭了把手。
顺顺利利的洗完了澡,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沈听肆的头发浓黑细软,老话都说发质软的人性格也偏温和。
但现在看来,这话还是不太准,沈听肆这人只是表面看着的温和,实际上跟这个词完全不沾边。
陆尔给他吹完头发,想着终于可以走人了。
“这么晚了还走什么。”沈听肆理所当然的说,“这边有你的换洗衣物,就睡这里吧。”
“不用了。”陆尔想也不想的拒绝,“我现在习惯自己的小床了,换个地方会睡不着。”
“噢?”沈听肆要笑不笑的看着她,“你的习惯更换的真快。”
陆尔当听不懂他的讽刺,自顾自起身。
被偷袭的次数多了,难免警惕心提高不少。
沈听肆自后跟来时,陆尔神经下意识绷紧,不过预期中的强制手法并没有出现,因为这扇门她压根打不开。
“我是个念旧的人,习惯的更改往往需要很长时间。”
沈听肆单手倒了杯水,继续说:“我刚彻底习惯有你的存在,你却突然要跟我分手,这段时间我可没睡过一个好觉。”
鬼扯吧!
这话陆尔完全没法信,交往时他们也经常冷战,真要缺不了她,沈听肆又如何舍得那样对自己。
因为出不去,陆尔只能被迫留在这里。
她试图平心静气的跟沈听肆好好谈了谈,将眼下的局面剖开来,将自己的底线放出来,把两人的天差地别摆上桌,让沈听肆自己带着脑子好好斟酌斟酌。
当然最后无疾而终,陆尔口干舌燥喝完一杯水,沈听肆甚至体贴的又给她添了一杯,顺带嘱咐了句:“晚间还是少喝水,免得睡不好。”
陆尔沉默下来,无语至极。
在她的印象中,沈听肆可算不上什么深情人士,看多了他对其他女人表白时的没心没肺,知道他跟深情不搭边。
若真要算,那也是过去跟艾絮的那一场青春年少了。
说来说去也就艾絮尝过了属于沈听肆的深情。
她木然坐到夜深,最后被沈听肆拖拉着去了卧室。
右手受伤,想来也做不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想到这一点,陆尔稍稍放下心来。
一人占据一头,沈听肆过来抱住陆尔,属狗一样的深深吸了一口,吸的陆尔感觉天灵盖都要翻了。
她完全没睡意,只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没动。
过去很久,身后人的呼吸变得绵长。
而陆尔意外的发现了床头柜上的一只有线耳麦,连接着一个迷你播放器。
出于好奇,她拿过来放到耳朵上听。
在听到内容后表情微妙的变了下,她侧头用余光扫了眼沈听肆酣睡的面容。
音频内容居然都是她之前的配音作品,这代表了什么?
用听音频来缅怀他们的过往?
陆尔不太理解,她几乎又要推翻沈听肆薄情的错觉,有没有可能他对自己也真情实感过?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所谓?
可就算如此又如何?
礼宸无法在配音圈立足是事实,前不久自己被各种团队拒绝是事实,柳慕远被架空也是事实。
这些事情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要存在过便再抹杀不掉。
陆尔将耳机放回去,闭上眼用被子裹紧自己,腰部还搭着一只胳膊。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伸手把那只胳膊给掀了下去。
“做什么?”沈听肆睡迷糊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被缠的更紧。
就算是沉睡着,沈听肆似乎也担心她会走掉。
陆尔不觉得宽慰,只觉得可笑。
次日醒来,陆尔配合着用过早餐,随后离开四季华府。
一开始沈听肆不太愿意,他知道陆尔的工作并不忙碌,甚至可以随时被人替代,因此这班上不上意义不大。
但陆尔难看的脸色成功制止了他的发表,关系本就没缓解,再因为这个原因雪上加霜实在得不偿失。
于是他便眼睁睁的看着陆尔走了,嘴上嘱咐了句下班过来,可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
陆尔不止这天没来,而是之后好几天都没来,甚至连条信息都没有。
她倒不是按部就班的在上班。
而是在收到一个消息之后,去找了礼宸的好友蚂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逼仄昏暗的房子内,蚂蚱坐在快散架的摇椅上嗑瓜子,还很好心的递给陆尔,陆尔摆手拒绝。
蚂蚱将瓜子壳一吐,回忆着说:“有半个月了吧,他之前那事闹得很大,老家虽然信息落后,但也不是完全听不见风声。家里虽穷,但二老要面子,邻里间闲言碎语听多了,一个没想开就……”
有人说是直接跳了河,也有人说是吃了药后跳的河,反正有好几种,最后都脱离不掉一个死字。
蚂蚱也是这两天阴差阳错得到的消息,没敢跟礼宸确认真假,只知道这人确实回了老家,并且还没离开。
“所以我就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一下。”蚂蚱将瓜子皮吐的乱飞,眼睛锁着陆尔发出邀请。
陆尔几乎没有犹豫的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这里走不开。”
蚂蚱对她这话并不意外,但眼底还露出些许淡淡的嘲讽,毕竟先头时不时来消息问礼宸情况的也是这个人,搞得来交情多深厚一样,最后也不过都是嘴上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