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打车软件,排队排的妈都不认识,关键她还没带伞。
往旁边退了点,给别人让路,心想着是不是要找人过来接自己。
通讯录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休息区也坐满了一圈生无可恋的通勤者。
陆尔便掩在绿植后靠墙站着,继续低头刷娱乐新闻消遣。
远处的电梯门还在开开合合,吐出一批又一批迫不及待要回家最后又不得不失望的人。
对过去的一条狭长的通道内,格外的安静,几乎不被人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隐约传来脚步声,然而被掩在了震耳的雨声中不被察觉。
直到陆尔眼前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空气中传出点点熟悉的冷香。
陆尔突感不妙,一抬头果然看到了沈听肆似笑非笑的脸。
“走吧。”
说着伸手过来,自然的好像她在这里等他很久。
要不要脸?
陆尔连忙往旁一避,隐含警告道:“这里是你的地盘,认识我的没有,看上你的可不少,动静闹大了难堪的只有你。”
沈听肆挑眉,大言不惭说:“真是无情,只想着自己,不顾及别人。”
这话真的是也好意思说。
陆尔差点被气笑,最后觉得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想着也挤去人群,避免他的跟进。
只是脚步一动,沈听肆就侧身拦住,不管她的挣扎愣是拽着她的胳膊就往里走。
陆尔“哎哎”了两声,叫道:“做什么?我自己打车走,你放开我!”
离的近的听到声音纷纷投来视线,包括原本坐在休息区的,简直就是最佳观影点。
沈听肆只是强势的搂住她的肩往前头一带,陆尔被迫趔趄着额头撞上他的肩膀,方才闻到的冷香瞬间更加清晰。
丝丝缕缕好似轻薄的纱幔自头顶落下遮了满身。
沈听肆的嘴唇贴近她的耳畔,含笑低声说:“怎么办,我现在有点想吻你。”
陆尔猛地睁大眼,双手抵在他胸前,夏季薄薄的衣衫,完全挡住他身上炙热的提问。
“我警告你,别胡来。”
“噢?你拿什么警告我?”
“……”陆尔发现这人流氓性质一上来,她就完全没辙。
她能怎么办,就算是在陌生的地点,但也实在不愿被人当猴子似的围观。
或许沈听肆也是抓住了她这个弱点,借此可以肆意妄为。
陆尔咬了咬牙,心想今天怎么着都不让他得逞,难堪就难堪。
这么想着,抵在胸膛的双手渐渐松了力,打算趁他放松来个出其不意。
然而这个想法似乎被他尽收眼底,在陆尔眨巴着眼耍心眼子的时候。
沈听肆先一步低头,说到做到的在她唇角啄了一下。
时刻注意这头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起哄声,哗然之余也给这个闷热充满燥意的傍晚带来了调味剂。
而陆尔则倏地瞪大眼,一脸被狗咬了的表情。
她猛地抬手要扇过去,被沈听肆眼疾手快的压下,笑说:“好了,先上车再说,怎么打随你。”
他拖抱着陆尔朝深处走去,过了那条安静的走廊后居然还有一个私人电梯,可以直通地下室。
陆尔看见沈听肆拿着工作牌往上一刷,电梯门便开了。
两人磕磕绊绊的到了地下停车场,对比上方因雨天堵在门口一时走不了人的喧嚣,这里充斥满了发动机工作的声音,伴着汽车尾气,也同样的热闹。
沈听肆掏出钥匙解锁,将陆尔塞进车上,又绕过去坐进驾驶座。
耳边彻底安静下来,只余一旁衣服跟座椅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
陆尔脸色很难看,明显还在气头上。
沈听肆按了车载音响,轻音乐缓缓流出的同时,他将胳膊举到陆尔眼前。
“给你咬一口出气。”
陆尔不耐烦的将他的胳膊拍掉,撇开头看向外头。
这力道不小,小胳膊上很快起了一片绯色。
沈听肆收手看了几秒,“嘶”一声,佯装委屈的说:“下手这么重,都要被你打肿了。”
陆尔想说一句活该,但嘴巴张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声不吭,觉得一旦表露了情绪就是让对方得逞了。
车子很快驶出底下停车场,汇入街道上的车流,不意外的堵在其间寸步难行。
陆尔木然看着前方一排排亮起的尾灯出神。
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看是吴蕊的,发了一个SOS的动图。
陆尔回了一个问号。
吴蕊打来语音电话,陆尔接了,她在那头哀嚎说如果自己被一个弟弟收了会怎么样?
这个信息砸的陆尔一时没回神,她回想了两秒说:“那个?”
“哪个?”
“有哥哥的弟弟?”
吴蕊又嚎了几声后说是的,池嘉俊之前没动作,但其实已经讹上她的。
这次实习也特意挑了吴蕊所在的单位,还托关系愣是安排到她手下工作。
原想着公私分明,奈何弟弟攻势太强,加之池嘉俊的皮相本来就不差,吴蕊已接近缴械投降。
陆尔听完后,吐出最重要的一点:“他哥哥怎么办?”
提起池行风就糟心了,吴蕊最大的难题也是在这人身上,也是顾及这两人兄弟的身份才坚守阵地,虽然已经快完了。
她恼火的不行,最后神奇的将导火索引向了沈听肆,一通邪火全发在了这人身上。
陆尔听的很满意,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附和。
两人正吐槽的开心,原本通常的车流又拥堵起来。
沈听肆从置物槽中拿出备用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说:“骂我这么久肯定累了,喝点水。”
吴蕊的声音倏地一顿,紧接着叫道:“卧槽,你跟他在一起?”
不等陆尔回答,通话已经被中断。
尴尬出三室一厅。
陆尔锁了手机,没接那瓶水,当着人面吐槽人还真是第一次,尤其还以为对方压根不知情的情况下。
自己手机这么垃圾了吗?音量都调小了怎么还能听见?
沈听肆完全不计较的姿态,问她:“池嘉俊找上她了?”
陆尔无语:“你闭嘴吧。”
“是你们太轻敌,这不能怪我。”车子继续往前走,沈听肆将水放回去,把着方向盘说,“你让她不用想太多,池嘉俊老早跟池行风坦白了,两兄弟打了一架这事就算揭过了。”
陆尔惊讶地扭头,“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月前吧,年纪不大事情倒是很敢做。应该也是这个问题解决了,才无后顾之忧的去找了她。”
陆尔低头给吴蕊发消息。
对方得知后发了一长串的点点点。
“别低头玩手机,当心晕车,到地了再告诉她不迟。”
“用你管。“
第82章
城中村一样的一片私房, 路边的一幢两层小楼。
粉墙黛瓦的外观,院落是仿古的木门, 上方一块牌匾, 上书迎客居三字。
一楼大堂摆了六张四方桌,每边摆着一条长凳。
这个时间人并没有坐满,陆尔怀疑是因为位置过偏的关系。
她睨了眼前头的沈听肆, 来的时间不长,地方不知道怎么给他找到的。
二楼是雅间,每间门旁挂着一块木板, 以植物命名。
他们进的那间,陆尔特意看了眼——品上木槿。
内里装潢朴素,就像一间茶室, 除了最基础的设施没太大新意, 唯一的点睛之笔可能是一个长颈花瓶上的一只腊梅干花,好像见证了无数岁月遗留下的痕迹。
“看看想吃什么。”沈听肆将菜单推到她面前。
陆尔没接,只是在翻开的扉页上扫过,彩色图文并茂, 很家常。
“随便吧, 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她表现的兴趣缺缺,转头看向了窗外墙上攀爬的灯串。
沈听肆将菜单移过来。
边上还有一块写字板, 一般是服务员进来候着, 写菜单。
但这个晚上, 服务员似乎有点失职,没有准时出现。
沈听肆捞过写字板,亲自写上去。
随后搁在一旁, 同时有电话进来, 他看了眼起身走开几步接起。
简略的对话内容中可以得出是工作上的事情, 或许是来自南城,又或者是C市,因为陆尔听到他说:“还有几天,你们把资料收集完先发我邮箱。”
挂了电话过来,他掀眼看陆尔。
陆尔正捧着瓷杯在小口的喝白桃茶,神色淡漠疏离,这样的神情是闹翻后最熟悉的模样。
而在之前却是从不会出现的。
没多久点的菜陆续上桌,陆尔瞟了眼,嘴唇轻轻一抿。
方才快速扫过的一眼中,她看到的菜色大多清淡,印象中沈听肆本人其实也更偏向于清淡的口味。
但这会上桌的清一色的酸辣麻,口味重的能让不适应的人下一秒跑厕所。
“吃吃看,这家的酸汤肥牛是招牌,我记得你喜欢。”他说着夹了一箸到她碗里。
陆尔拿筷子拨了两下,“其实你没必要顾及我。”
“你觉得说的过去?”沈听肆自己也夹了筷青花椒鱼吃,同时举杯喝了口水,“我这么明显的在讨好你,想要的可不是你这样的反馈。”
陆尔抬了抬下巴,“就你手上的杯子,一口菜一口水,多麻烦,我们连吃都吃不到一起。以前是大家都勉强了,现在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抓着不放?”
她是真的不懂。
满脸疑惑的看着他,浅橘色的光落下,将深邃的五官打出阴影,染光的那一片显得更加出挑。
他突然轻笑了声,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转了转那只直上直下的圆柱陶瓷杯,杯身藏青色暗纹衬得那截手指更添玉色。
“不如这样吧。”沈听肆抬眼看向她,眼底杂色暗涌难以分辨,“我的耿耿于怀或许出自于不甘心,再交往试试,说不定幡然悔悟不过如此,也就互不叨扰了。”
“你的不甘心凭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来满足?你的情绪凭什么要我来买单?搞笑。”
陆尔将筷子一扔,整个气成河豚,对他这自私自利的提议搞得目瞪口呆。
“别生气,这不是在商讨吗?”他又夹了筷菜到陆尔碗里,“一边吃一边聊,拿自己出气不划算。”
停顿了下,又低低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浪费时间?也不一定走向分开,也可能在复接触过程中,重新发现彼此的好而定下终身?”
“怎么办?后者从来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哪怕是过去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沈听肆将筷子轻轻一搁,看向她,有片刻的沉默。
短暂的沉默中他像是被人遗弃在荒郊的一只小狗,莫名有种彷徨失措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不容易被人抓捕到。
他往后一靠,抬手揉了揉脖子,听不清喜怒地说:“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跟我交往,好坏都会选择分手。”
其实不是的,陆尔在最开始也是认真心动并爱着的,只是在付出真心的同时两人的差距也一直横梗期间,让她在迷乱中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
再之后意见分歧涌出,自然走向分道扬镳的结局。
一直有这样的准备,陆尔才很好的接受了,但看对方似乎不是。
不过没意义去细究就是了。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若说沈听肆一开始还算精心选址,那么之后的过程实在枉费了他的这份心意。
再没什么话可说,草草吃完结束。
陆尔想打车回电台,继续晚上的工作。
沈听肆没同意,他不介意僵持一晚上,如果陆尔也不介意开天窗的话。
到楼下才八点,距离陆尔开播还有一小时。
她打开车门,回头看了沈听肆一眼。
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撑着额角,眼睛注视前方有点失焦。
陆尔一句话没说的下车,关上车门,径自走进大门。
敞亮的大厅就她的身影迈步期间,像在无边的昏暗中朝着光亮走去,背离他的方向。
沈听肆直愣愣的盯着那处,直到身影在转弯处消失也不见收回。
他觉得和缓的处理方式,他能做的已经做尽,但陆尔仍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既然如此,他没太大的必要继续用软招数来对待。
好像越得不到,就越不想放弃。
沈听肆无声的扯了扯嘴角,对此自己也觉得懊恼和无奈。
在车里多坐了一会,紧接着碰到了预期之外的一个人。
踩着橘色霓虹过来,一身黑沉装束,与这个夜色相映成辉的身影。
他站的没有离这座大楼太近,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停下抬头上望,数秒后侧身坐在了一旁的绿化带上。
夏日晚间就算有风也带着这个季节的燥热。
柳慕远脑门已经闷出一层汗,但是鸭舌帽仍旧牢牢的霸占着脑袋顶,并没有要拿下来的意思。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
但他已经习惯,拿这段时间来放空反而是最享受的。
看一只蚂蚁咬着比自身大好几倍的面包屑磕磕绊绊路过,他无意义的正盯得专心,一大片黑影兜头落了下来。
停驻几秒,这才抬头望过去。
柳慕远胳膊撑在膝盖上,微微俯身的姿态,随意落在两膝间的手在看到来人是谁时无意识的动了动。
“柳光意夫妇伉俪情深让外人无不艳羡,柳老先生才气逼人又兼之容貌出挑,年轻时也曾遭万花青睐,更借这势头拓宽人脉,以此找寻捷径发家。”
柳慕远父亲哪怕是现在这个年纪都有年轻姑娘倒贴,更别提是年轻时候,但柳光意是个少见的深情种,认准了顾秀林,从相识至今几十年下来愣是没出过什么花边新闻。
这些都不是秘密。
“你想说什么?”柳慕远不惯这么仰视,站起身平静的与他对望。
沈听肆穿了一件垂坠感极好的纯白T恤,藏青色西裤,与柳慕远的深沉着装形成鲜明对比。
他说:“柳光意在老家有个私生女,跟你一般大,眼下已经到了南城,你母亲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柳慕远脸色骤变,完好温馨的家庭或许是他为数不多值得骄傲的地方,在学生时代不止一次听到同学感慨你爸妈感情可真好啊。
那时候类似的话语都给他带去过一定的能量。
眼前这个人却轻飘飘一句话打算戳破这个梦幻的气泡,将他打入从未到达过的深渊。
柳慕远用一种分外坚硬的语气嘲讽:“沈先生不愧高人一等,连这种事都能开始编造,会不会太龌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