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她自然就搬了回来。
“嗯,你不理我,我理你。”
云溪奉给小猫儿捏了捏后颈,用手指梳着她垂散的长发。
“今日陛下提起一件事,我需与你商量。”
“陛下……”姜秉儿浆糊似的脑子清晰了一些,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坐直了背。
“要和我商量,是和我有关的?”
她脑子转的很快。
云溪奉颔首。
“皇后的牡丹开花了,想请你去赏花。”
姜秉儿干巴巴问:“可以说的直白点吗?”
云溪奉嘴角一勾,轻笑。
“婉鎏公主年纪差不多要择选驸马,皇后利用牡丹花宴为公主相看。这是其一。其二就是皇后想借此机会见你。”
姜秉儿傻眼了。
啊……
“怎么办,要去吗?”云溪奉轻声问她。
姜秉儿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手捏住了云溪奉的衣襟。
“人多吗?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吗?”姜秉儿一副乖乖巧巧地样子问。
“为公主相看,会择选京中优秀的适龄郎君,人不会多,但都没有你认识的。”
“那你……你去不去的呀。”
姜秉儿身体前倾,依赖地靠近云溪奉。
云溪奉喉结滚动,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想让我去吗?”
姜秉儿想了想,刚要说想,转而想到了点什么,鼻尖皱了皱。
“不要你去。”
这个答案出乎云溪奉意料之外,让他一时愣住。
等一下,怎么是不让他去?
忽地,云溪奉似乎想到了什么。
联想当年小小年纪就美人作伴的姜大姑娘,云溪奉危险地眯了眯眼,手指落在姜秉儿的下巴轻佻。
“姜栖栖,别想甩开我,那天你逃不掉的。”
作者有话说:
小云,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朋友呀
来喽。
红包包
第30章
要入宫中的赏花宴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事情。
姜秉儿之前见过唯一的宫中主子也就是婉鎏公主,这宫中的事情她一概不知,多少还是个问题。
为此皇后还专门将自己中宫的一个嬷嬷派了来,说是来伺候姜秉儿的伤脚几天。
事实上姜秉儿的脚已经好的七七八八,除了不能跑着玩,日常行走已经无碍。这也就是皇后想的一个借口,来给姜秉儿个宫中人,教给她一些规矩罢了。
姜秉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那嬷嬷来了,她很是客气接待了。
只是她心思跳脱,不过两天工夫,就已经约着嬷嬷在荷花池边嗑瓜子聊一些趣事了。
清晨起得早,早上又下了急促的一阵短雨,周围都是湿漉漉的,草叶花朵上都是积攒的雨露,一滴一滴吧嗒吧嗒落下。
姜秉儿身着薄薄的春衫,本想在上臂戴个臂钏,倒是是怕宫中嬷嬷觉着没规矩,换成了手腕上的一串靛青色宝石串儿。
她抬手嗑瓜子时,手腕上的串儿一碰撞,丁零当啷地响。
“那舒美人当真好看成那样?”
姜秉儿好奇地问消息来源者。
宫嬷嬷是在宫中伺候了十几年的。说是嬷嬷,实际上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规矩的确是极好的,刚来的时候不苟言笑,恭敬有余,却十分生疏。
但是架不住姜秉儿是个自来熟的。
又是侃天侃地,又是拉扯关系。刚巧那宫嬷嬷的老家是吉城的,姜秉儿小的时候经常打马去玩,会说那边的话,也爱吃吉城的热锅粉。
那宫嬷嬷一开始还想端着态度,不要跟姜秉儿亲近,却还是架不住姜秉儿是个太会聊天的人。
头一天只是说了两句私话,第二天就论起了家长里短,这第三天,迎着姜秉儿好奇到圆溜溜的眼睛,宫嬷嬷已经悄悄给她分享起当年后宫中的一些逸闻趣事了。
自然是先帝宫中的。新帝宫中的她还没胆子议论。
宫嬷嬷十几年的循规蹈矩,在姜秉儿这儿算是破了戒,陪坐在侧,手里捧着瓜子,虽然没吃吧,到底已经是不怎么合规矩了。
“美的,自然是极美。”宫嬷嬷小心打量了姜秉儿一眼。
春衫薄裙,巧笑嫣然。那舒美人有一丝像如今的将军夫人。倒是没有将军夫人眼神这般清澈明艳。
“就是因为太美,先帝才专门赏了舒美人一亩花田,让舒美人在花丛起舞。”
姜秉儿听着连声啧啧。
一亩花田里翩翩起舞,这等美景若是能见上一见就好了。
“大家都说舒美人是花中精灵,她起舞的时候,花都跟着她摇摆。”
姜秉儿听到这,哇哦了一声,惊叹不已地嗑了个瓜子。
“那场景得多美?”
“奴婢侥幸在附近伺候,刚巧见了,那场景确实很美,美到先帝爱不释手,特意命人在花田之中做了一高台。令舒美人在台上起舞。”
“然后呢然后呢?”
姜秉儿咔擦嗑了个瓜子,听八卦让她精神很是集中。
“可谁知有一次先帝让舒美人在花田高台献舞的时候,舒美人在高台上忽地疯了!”
宫嬷嬷说话时压低了声音,可到底吓着了姜秉儿,她咬着瓜子瞪圆了眼:“……疯了?”
“对,舒美人忽然在高台上放声大哭,又长笑不止,后来从高台上坠落,当场就……殁了。”
这个结局给姜秉儿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的逸闻趣事是什么,没想到是这种掺杂了人命的奇谈。
她害怕,眼珠直转,可到底还有些好奇:“……好好的人怎么会疯了呢?”
“当时的齐才人嫉妒舒美人得宠又美貌,就私下做了个……娃娃来诅咒舒美人。”提起娃娃一事,宫嬷嬷明显是有些忌讳的,说的很是小声。
姜秉儿这下是愣住了。
巫蛊娃娃吧……这种事她也有所耳闻,尤其是在边陲之地,巫蛊一事不算盛行,但也不少。但是在皇宫禁园也有人敢这么做,还真是胆大。
胆大就算了,怎么还真的把人诅咒疯了呢?
“那齐才人呢?”
宫嬷嬷听姜秉儿问,犹豫了下还是回答了。
“齐才人因为诅咒一事证据确凿,被押解在花田高台之上,被赐了白绫一条,勒死了,与舒美人陪葬。”
姜秉儿坐在凉亭的围栏边,忽地觉着后背有些发冷了。
“……那,那然后呢?”
姜秉儿又怕又想知道,挺直了背继续追问。
宫嬷嬷看了眼姜秉儿,慢悠悠说道:“之后几年在靠近花田的地方,时常有宫女听见人哭。去了又什么也看不见。再后来就是一些无人居住的偏宫冷殿,有宫女说听见人唱歌了,看见人跳舞了,那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舒美人和齐才人。”
姜秉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好嬷嬷,这是真的吗?有些吓人。”
宫嬷嬷说道:“这事儿告诉夫人呢,不是吓唬夫人,只是告诫一下夫人入宫之后千万不要靠近北边的花田,也不要离开宫女的视野,万一走到什么无人的宫殿,奴婢怕夫人听见早几年没了的人在起舞唱歌儿。”
姜秉儿后背凉意袭来。
手里的瓜子也不香了。小脸皱皱巴巴地。
“夫人若是想要避开这种不必要的意外,一定要听奴婢的,走哪条路,见什么人,都要在宫女眼皮子底下。若是有不认识的宫女来请夫人去什么偏殿,夫人可千万要拒绝。”
宫嬷嬷起身行了个礼,郑重叮嘱道:“奴婢不怕别的,就怕夫人被不存在的人给接走了。想回来就难了。”
姜秉儿打了个寒颤。
“夫人入宫之后,一步都不能踏错。”
“所以,夫人这会儿愿意再学点规矩了吗?”
姜秉儿还有什么异议,后背直发毛,这下是彻底老实了下来,跟着宫嬷嬷认真学规矩,那战战兢兢模样,是生怕自己少学一点,就要去见舒美人了。
是夜。
姜秉儿在床榻上翻来翻去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一个漂亮的美人在高台上飘然欲仙地起舞。
在下一刻,就是两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浑身是血,在冷宫偏殿里笑。
窗外滴答滴答地声音,像是血珠子流淌。
睁开眼,姜秉儿绝望地发现自己被吓着了。
从下午到入夜她就一直心神不宁,但是在宫嬷嬷面前她还能强撑着,这会儿一个人睡觉,窗外是什么她看不见,床上有什么她不知道,床底下藏没藏东西,她不敢看。
后悔。
早知道宫嬷嬷为了让她好好学习会掏出这种压箱底的法宝,她当初就该老老实实学的,不耍滑头唠嗑,不听什么逸闻趣事。
现在好了,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根本就不敢闭眼。
隔着一扇屏风,堂中留了一盏烛火。这是正房里的规矩,姜秉儿夜中不能灯火全无,入睡必须要留着灯。
但是这会儿姜秉儿盯着屏风上倒映的灯火摇曳模样,看着看着就变成了美人跳舞,她裹着被子都瑟瑟发抖。
熬了又熬,姜秉儿绝望了,她感觉自己周围全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害怕,怕得打颤。
“……阿云。”
姜秉儿小声喊。
暖阁之中的小榻之前借着姜秉儿受伤一时,顺道换成了一张宽大的床榻,云溪奉在那儿睡得也算是舒坦了。
暖阁和内间相隔了一些距离,姜秉儿声音又小又颤,不知道云溪奉听不听得见。
但是她不敢大声喊。
小时候听府上丫鬟说的,晚上大声喊名字,黑灯瞎火的,会有陌生东西冒领名字的。
呜……
糟糕了,好像越想越怕了。
姜秉儿咬着被子,浑身一阵一阵的发凉。
姜大姑娘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脏东西。
宫嬷嬷这一招歪打正着,给姜秉儿八百年的胆子都吓没了。
姜秉儿闭上眼,根本不敢睁眼。她在想来的阿云是不是阿云。
他没来又怎么办?
她好害怕。
过了好一会儿,她只听见窗外的风声,风声里似乎传来什么奇奇怪怪的笑声。给姜秉儿吓得够呛。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被自己吓死也是很丢人的,姜秉儿又鼓起勇气又喊了一声。
“阿云……”
这一声喊出来,她立刻闭上眼睛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舒美人齐才人,千万别来找她玩。将军府距离皇宫那么远,您二位不必奔波的!
好一会儿,她听见前头暖阁传来声音。
已经安寝的云溪奉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衫,举着烛台绕过屏风。
床榻上的姜秉儿缩成一团,用被子裹到她的下巴,只留下一双蒲扇蒲扇睫毛眨个不停的眼睛。
偏生这双眼还是闭着的。
“叫我?”
云溪奉在床边站定。
姜秉儿听见声音,是阿云的声音。但是万一是什么东西冒领的呢?
她闭着眼不敢睁开,眼皮子颤啊颤。
“你……你叫什么?”
云溪奉看见姜大姑娘紧闭的眼睛和颤抖不停的眼皮,似乎想起来了点什么。
姜大姑娘……怕黑怕鬼。
她这会儿似乎在怕什么,许是刚刚做梦梦见了可怕的东西。
“云溪奉。”他回答。
姜秉儿听着这个答案还不满足,万一脏东西也听别人提起过呢?不行不行还得再考一考。
“你……你之前还有个名字叫什么呀?”
缩在被子里的姜秉儿闭着眼屏息等待。
似乎有人叹了口气。
“姜云溪。”
入赘姜家,给姜大姑娘当赘婿的名字。
藏在被子里的小脑袋立刻伸出来,紧闭的眼睛睁开,这双满是惊恐的眼睛在看见云溪奉的时候骤然一亮。
“阿云!”
是他!姜秉儿睁眼看见床边的云溪奉,心里好像踏实了许多。却又委屈地瘪起了嘴。
云溪奉许久不见姜秉儿睡觉能这么不踏实,有些意外地在她床边站着,低头打量她。
这一打量倒是看出两分不对来,姜秉儿额前有一层薄汗,眼睛明亮,却眸中残存两分惊慌。
“……梦魇了?”
他猜测。
姜秉儿眼珠转了两圈,没好意思让云溪奉知道自己被一个宫嬷嬷讲的宫中往事给吓着了,含糊了句。
“……感觉下了场雨降温了,你在暖阁怕是睡不好吧,进来睡。”
姜秉儿倒也没说谎。
就在她睡前外头又唰唰下了一场雨,不大,淅淅沥沥地,檐下一串一串儿滴着水珠子。
这声音也算是让她心里发凉的一个来源了。
云溪奉挑眉,一时无语。
“你怕我降温睡不着,邀我来睡你的脚踏?”
他可不认为姜大姑娘会让他上床睡。这脚踏就是他的第二张床。
姜秉儿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她也不是故意的,但是真的没有云溪奉不敢一个人睡啊。
姜大姑娘小声辩驳。
“脚踏……挺宽的。”
云将军能怎么办。她明显是梦魇吓着了,换做以前娇气的姜大姑娘都会直接把自己塞进别人的被窝,死死搂着不撒手,甚至还会让被她抱着人给她念什么清心咒。
现在不过是想要人陪着她同在一个房间睡,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云溪奉自觉转身,他拿起烛台准备去外间暖阁抱自己的枕头被子。
他这一转身,姜秉儿心里头就一慌,爬起来一把拽着他的衣摆。
“你去哪?!”小姑娘声音都有些尖锐,听着还有两分颤抖。
云溪奉一愣,听出她两分不对劲来。
也顾不得被子枕头了,索性将烛台往一侧的高几上一放,坐在床边。
“当真梦魇吓狠了?”
姜秉儿攥着他的衣服,哼哼唧唧了好半天不好意思说。
“……就,你出去也折腾,睡这里呗。”
云溪奉解释:“我去拿被褥。”
脚踏再宽,没有被褥枕头要平白睡一晚,云溪奉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是哦。
姜秉儿反应过来。
但是要她松开手,让云溪奉再拿着烛台出去,让她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独处,她片刻都忍不了。
思索再三,姜大姑娘咬紧牙关,抱着自己的被子往床里面滚了一圈。
小蛄蛹卷里伸出了个汗涔涔的脑袋瓜,脸上还发白,惊吓没褪去。
有求于人,姜大姑娘无比乖巧地给云溪奉露出了一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