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让他回来住,但是自己却还有些不太自然,有些躲着他吗?
至于大晚上来揪着她吗?
她不满地撅起了嘴。
罢了,她自己说出口的话,要做到。
姜大姑娘抱着手臂,一开始目光落在支摘窗上飘落的叶子上,后来又在看墙壁上挂着的字画,看来看去,她还是不自觉地移动视线,落在云溪奉的身上。
他肩上有一处红色的暗沉疤痕,距离锁骨有一段距离,在肩头上。
他的锁骨凹陷很漂亮,夜中的光影落在锁骨凸出处,随着呼吸,锁骨窝起伏,连着的经脉延伸到他脖颈,喉结……
姜秉儿移开视线。
唔……他没注意,要不再看一眼?
姜秉儿在心中劝自己,是有婚书的男人,看一眼也无妨。
她又扭过头,欣赏起云溪奉的身体了。
两个人在夜中一言不发坐了一刻钟,这期间姜秉儿全程都在看云溪奉。
从一开始欣赏他的身体,到最后开始数他身上的疤痕,最后还让云溪奉转过身去坐着,又数着他身后的疤痕。
当年阿云身上可没有这么多的伤。他肌肤白且细腻,光滑温润。
三年。
他在战场上滚打了三年。
姜秉儿忽然有些恍惚。刀剑无眼,若是他在战场上有个什么意外,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姜秉儿后面沉默了下去。
直到云溪奉起身离开时,她才拽住云溪奉的手腕。
男人低头看向她,眼含期待。
“……你还会去军营吗?”
姜秉儿问道。
虽然有些没头没脑,但云溪奉回答的很干脆。
“会。”
也许一开始只是为了获得重返京城的机会,但是后来带领将士们祛除战乱,护一国百姓安平已经是他的责任了。
“哦……”
姜秉儿松开了手,干巴巴应了一声。
只是这么两句话,却让姜秉儿失眠了很久。
睡着后,她甚至做了噩梦。
只是被噩梦惊醒的她,到底没有像之前一样选择去叫云溪奉,而是坐起身抱着枕头,在一遍一遍问自己一个问题。
也因此,她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导致清晨起了身,还哈欠连连,让云葶误会。
云葶似懂非懂,但是知道自己阿兄已经搬回了主院,如此说来,嫂嫂和兄长夜里能说话,也是一个好事儿。
她眼露喜色,也不打扰姜秉儿,请了安就离开。
今日云葶可是重中之重。
刚到辰时,阳光洒满整个庭院,晨光还算是温柔的时候,姜秉儿就和云三夫人趁着宾客还没来之前,再一次让管事们去核对各项事务,确保不能出错。
将军府一年到头难得筹办一次宴会。虽然是云家姑娘的及笄礼,但是所有收到邀请的人家,早早就来了人。还有些没有收到请帖的人家,也主动驱赶马车停到言福坊的巷子里,提着礼物在角门等候,找人通传,想要进去。
姜秉儿摇着手帕在廊下交代管事检查迎客的侍女小厮安排呢,来个圆脸侍女,说是角门有户人家说是姓梁,是何姨母的夫家,但是没有请柬,不知该怎么办。
姜秉儿摇着手帕的手顿了顿。梁家……何姨母的夫家,也就是梁姝的父族。
头疼。
梁家当时翻脸翻得太快,为了和云家撇清关系,又是打骂何姨母,又是连妻子带着女儿都撵出家门,实在是做的太过无情。
“往些日子梁家可有人上门来过吗?”
姜秉儿问道。
那侍女摇头。
“并不曾听闻梁家人上门来过。”
姜秉儿在思考这件事。
梁家想要和何姨母缓和关系,这一点毋庸置疑的。毕竟谁都知道何姨母是云溪奉生母的亲妹,虽然是庶出,除了那位常年不见人的舅爷外,也是云溪奉生母最亲的妹妹了。
但是往些日子梁家都不敢上云家的门,今儿云葶及笄礼,他们来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吃不准她当家做主的尺度?
姜秉儿指使侍女去请了云三夫人来,又派了一个侍女去厨房给何姨母传话,重点是请了梁姝过来,有话要问。
云三夫人得了消息撑着伞匆匆而来。
“那梁家想要接姨奶奶和姝儿回去,钻着空子呢。”
云三夫人一来就低声与姜秉儿说了。
“侄儿特别不喜梁家薄情寡义。最好别让来。”
姜秉儿也知晓,但是到底是梁姝的亲爹家,她想问问梁姝的意思。
梁姝今儿要和另外三个小姑娘给云葶做赞者,早早都换好了衣裳,怕弄脏衣裳也怕出来晒出汗,一直在屋子里陪着云葶呢,得了侍女传的话来,犹豫了好久,还是让侍女来给姜秉儿递了个话,说她去门口见见她爹。
到底是亲父女,姜秉儿也没拦着。
等她想起梁姝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已经有宾客入场了。
“去找找表姑娘,再去问问姨奶奶在什么地方。”
她还得去看看云葶那边可准备好了。
姜秉儿提着裙沿着廊下避着阳光,脚下匆匆走着,才走到内院呢,就让侍女追了上来。
“夫人,您快去瞧瞧,表姑娘被梁家打了,脸都肿了。”
姜秉儿一听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赶紧去找梁姝。
去到角门时,正听见梁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推着何姨母。
“你们都是我的好爹娘,就想着让我去当妾吗?!”
姜秉儿提着裙才匆匆赶到,就听到这么一句。
坏了。
她不该来。
只她到底已经走了过来,听到了这一句。
背对着她的何姨母看不见她,狠狠在梁姝手臂上揪了一把。
“我们能害你吗?你爹说的的确没错,那姜姑娘说到底也名不正言不顺,等你进了门谁是妻谁是妾还不一定呢。”
角门边还有个中年男子,男子身边还有一双年纪相仿的儿女。
他似乎听着梁姝哭的有些烦,将一侧的女孩子推了出来。
“你若是不愿,就将你妹妹引给将军,你不愿做妾,她愿意。”
那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子,是梁家的庶女。
梁姝抹了一把眼泪,气得跺脚。
“她愿意就能成?您可真是看低了表兄。”
“不都是男人,收个妾有什么!”
梁父不以为然。
姜秉儿提着裙悄然转身。
这事儿可不能知道,梁姝小姑娘心高气傲的,若是让撞见这一幕,指不定多丢人。
“您是您,表兄是表兄。您想收个妾,一房一房的抬。可表兄不一样。”
梁姝抹去眼泪指着自己的庶妹嘲笑。
“您眼中这庶女什么都好是不是?再好能绕得过公主?表兄连公主都不看一眼,他能看你的庶女?”
“你怎么说话呢!”梁父气得抬起手险些又是一耳光,“公主尊贵,做不来伺候人的活计,你妹妹性子柔顺,肯定能伺候好将军。将军一高兴,你妹妹岂不是就起来了?”
姜秉儿可听不下去了,脚下放低了声音,给侍女挤了个眼色往回走。
只是梁姝挨了一耳光,待会儿回去得找冰块来给她敷一敷脸。
“您以为表兄和您一样?来个伏低做小的就乐了?”
梁姝看来是真的不想回梁家了,和她父亲吵了起来。
“他亲口说的,只有一个妻,此生绝不纳妾,绝不!”
“嘴上说说的话也只有你们小姑娘才信。”梁父不以为然。
何姨母却像是有些想法,皱眉:“丰泽那个性子倒是真的有可能……这下坏了,姜姑娘占着位置呢。”
姜秉儿走得快,并未听见梁父后面一句。
“……那就让姜姑娘让位置。”
姜秉儿回到内院,立刻吩咐厨房准备了两块冰用布包了,给梁姝准备的,另外又是派人去请何姨母,就说是梁家没安排位置,把梁家人都回绝了。
这带着自己庶女上门来送妾的,她也是头一次见。
被送的对象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有点意思。
也有些烦躁。
“将军呢?”
今儿云溪奉休沐。他在府上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也要出席云葶的及笄礼,为此全天都要在府中。
不同的是姜秉儿在忙着笄礼的宴会一时,云溪奉则在书房和自己的下属商讨他们的事。
这个时辰,也是云溪奉该来露面的时候了。
辰时过半,日头已经晒了起来,姜秉儿撑着伞走着廊下,绕过假山流水,去找云葶。
侍女跑了一趟去打听了一番,匆匆回来说是将军还在书房,许是要到了时辰才出来。
姜秉儿翻了个白眼,随他去吧。
她去了云葶的房中,那三个姑娘也都在,见梁姝迟迟未归都在问怎么回事。
“她家中妹妹生了急病,姝儿有些着急,去看她妹妹了,葶儿,你姝表姐今儿只怕做不了赞者了,待会儿得重新安排。”
她说了,云葶和那几个姑娘都信了,立刻准备着重新捋一捋待会儿要做的事情。
姜秉儿还派人去角门将梁姝拦了下来,绕小路送到栖园的厢房去,叫了一个嘴严的嬷嬷去给梁姝处理一下脸上的痕迹。
准备完这些,姜秉儿才有空想刚刚在角门听见的话。
梁父和何姨母的心思不难猜。何姨母一心想要梁姝跟了云溪奉,梁父想要利用女儿和云溪奉缓和关系。他们各有打算,就是可惜了梁姝,心思聪慧又有点小傲气的姑娘,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摆布。
可惜上次给她相看没后续,不然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不过梁父刚刚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也许在不少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吧。找个合适的温顺的姑娘送进门来,给云溪奉做妾,攀上关系,这比任何一种攀扯关系的手段都要牢固可靠。
得想个法子提醒他。
姜秉儿也躲不得懒,宾客这会儿都差不多抵达了,她作为当家主母得出去。
还没歇片刻呢,姜秉儿叹了口气,起身又回了前厅。
前厅安排在水榭和左右两处双层叠廊的阁楼中,前来的宾客可以在水榭乘凉,也可以在阁楼中休憩。
姜秉儿来时,云三夫人已经在陪着宾客说笑了。
打眼一看也都是熟人。之前在国公府见过的。
她心中想些什么也不显,笑吟吟地与眼熟的诸位夫人寒暄。
也就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要稍显亲热些。
“刚刚还想问妹妹去哪儿躲懒了,可就来了。”
姜秉儿坐在世子夫人的身侧,含笑道。
“倒是想躲懒,可姐姐来了,总要来露个面的。”
世子夫人含笑,犹豫了下,低声问:“可还好?”
姜秉儿不动声色。
“好着呢。”
她和云溪奉的确是好着呢,至于其他的,就算不好,她也能让不好变好。
快到吉时了。
姜秉儿和云三夫人准备带着宾客们前往正堂观礼,才起身,沿着游廊走了一半,从前院来的侍女一路小跑,疾步到姜秉儿跟前后屈膝行礼。
“夫人,婉鎏公主与瑞王世子来了。”
姜秉儿依稀觉着身后有几十双眼睛一下子齐刷刷盯着了她。
看她做什么?
她知道云三夫人不可能宴请婉鎏公主的。
至于瑞王世子……这位请不请都无妨。
“来者是客,请公主与世子进来。”
姜秉儿淡定地说罢,打算去正门迎接这两位贵客。
到底是公主和世子,面子还是要有的。
却不想身后的宾客们都等着看这出热闹,除了几个长辈要面子不好意思动外,其余年轻媳妇和姑娘们,都簇拥在姜秉儿的身后,笑吟吟说要去给公主见礼。
可都是想要去看热闹的,谁不知道呢。
姜秉儿知道,也无妨。
反正热闹都给他们看过了,再看一次也无妨。
云葶的及笄礼,她得冷静些。
姜秉儿撑着伞走到快正门的照壁时,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可是公主!”
婉鎏公主的声音。
有些气急败坏。
她脚下一顿,察觉情况有些不太妙,刚想请身后的宾客们回去,就听见一个过分熟悉的声音淡漠地说道。
“公主也不行。”
“公主的存在已经惹了她心烦,恕我直言,若公主不是陛下的亲妹,我绝不会让你有走到云家大门的半分可能。”
“云大人,您就这么……这么践踏婉鎏的心意吗?您明明知道的!”
姜秉儿下意识眨着眼,咦……婉鎏公主居然真的说出口了。
云溪奉的回答,是姜秉儿从未听过的冷酷。
“除了家妻的心意,旁人的心意对我来说,都是虚无。”
“只公主不同。”
姜秉儿一愣,她屏息凝神。
谁知云溪奉的后半句只更冷酷。
“公主的心意,令我心烦。”
“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我劝公主一句,不要让她再看见你。”
“不然,我会请陛下下旨,送公主出京——永不可归。”
作者有话说:
云团子:趁乱表白,乖乖巧巧宣告所属权
红包包
第48章
姜秉儿听了个真切。
这还是她头一次面对身为大将军的云溪奉所展现出来的硬气,直接会去左右一位公主的未来。
他还真是……不留情面。
想是这么想着,但是姜大姑娘没忍住嘴角翘起,怕被人看见,抬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
“看来不需要我们前来迎接了,诸位还请里面坐。”
她声音也放小了点。到底是公主,这种尴尬的场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想必大家都是聪明人,就算知道了也会想办法不让公主知道的。
身后的宾客们自然懂这个道理,尤其是在听见云溪奉为了自己的妻子,居然会这么威胁公主的时候,众人心中又多了一份计量,簇拥着姜秉儿又折返回去正厅。
姜秉儿只让一个侍女去外头通知一声,让云溪奉解决完外头的事就赶紧回来正堂。
吉时快到了。
至于她则是走在宾客们后面,自家姨娘落后一步,趁着旁人没注意,走到她身侧挽着她手臂低声说:“外头来的是什么公主,姑爷那话又是怎么回事?”
姜秉儿有些无奈。
姜家人到底消息来源渠道太少,只要他们不去打听,几乎不会知道什么外部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