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个周满芳不是飞升了,就是已经死了。
“没有。”唐峭摇头,“这位周满芳是您的故人吗?”
姬苍笑了笑:“她是杀死我的人。”
唐峭适时地闭嘴了。
“看来周满芳确实死了。”姬苍颇为遗憾地感慨,“可惜……”
唐峭隐约听出了一点内容。
千年前,天枢掌教周满芳杀死了人皇姬苍,如今姬苍复活,第一件事就是报当年被杀之仇。
但周满芳已经死了。
唐峭觉得姬苍不像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人。
她暗暗思索,一只柔白的手突然伸到她面前,手心里躺着一只小巧的储物袋。
“去别的地方转转吧。”乌翦对她说,“我们都不需要进食,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唐峭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考虑到了她的饮食问题。
她接过储物袋,道了声谢,默默走开了。
那三人还在说着什么,但她却听不到声音,应该是被术法隔绝了。
唐峭打开储物袋看了一眼。
里面有几只马铃薯、一颗白菜、和两根茄子。
……这也不够吃啊。
唐峭无奈地收起储物袋,向宫殿深处走去。
这里虽说是姬苍的行宫,但除了她见到的这几人,其他一个活人都没有。
唐峭独自走了一会儿,那种寒冷空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她揉了揉眉心,转过拐角。
一个白衣黑发的男子映入她的眼帘。
那人脸上覆着苍白诡异的面具,腰间悬挂一柄长剑,独自站在长长的回廊上,如同一道幽影。
唐峭脚步骤停。
观月人?
观月人听到她的脚步声,侧眸向她看来。
第68章
唐峭的精神瞬间高度紧张。
虽然没有和观月人交手过, 但她知道这个人有多危险。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观月人居然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里。
他是来找姬苍的吗?
就在唐峭心念电转的时候,观月人已经从长廊那头走了过来。
唐峭下意识后退。
观月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他身形修长,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面具上的空洞幽深漆黑, 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 也难以看清他的眼睛。
他给人一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姬苍的威严不同, 他令人恐惧。
唐峭警惕地看着他。
“你在找什么?”观月人开口了, 声音低缓,从面具下沉闷地传出来。
唐峭谨慎回答:“我在找厨房。”
“厨房?”观月人似乎很好奇, “你不想逃出去吗?”
“想。”唐峭出奇冷静, “但我逃不出去。”
“你试过了?”
“没有试的必要吧?”唐峭说, “你和人皇都在这里,用脚都知道, 我无法离开。”
观月人微微颔首:“你的脚比很多人都聪明。”
唐峭神色微妙:“多谢夸奖?”
观月人低低笑了。
“我知道厨房在哪儿。”他向唐峭伸出一只手,“你要跟我来吗?”
唐峭不明白他在干嘛。
她本以为观月人是来找姬苍的,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更像是在漫无目标地游荡。
还是说, 他打算像引诱小狐狸那样,将她也引上歧路?
唐峭很想拒绝, 但她心里很清楚,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观月人行事无常,又不像扶稷那样有原则,如果惹他不高兴了, 他很有可能做出杀人取刀的事。
反正就算杀了她, 只要九御还在, 对姬苍他们也没有损失。
唐峭内心权衡,很快给出回答:“好。”
观月人闻言,却没有动身,而是依旧维持伸手的动作。
唐峭无奈,只好将手放到他的手心上。
观月人低笑一声,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比沈漆灯还要冷,手心有薄薄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唐峭发现自己并不喜欢牵手的感觉。
奇怪的是,之前和沈漆灯十指相握的时候,她倒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唐峭瞥了观月人一眼,收敛心神,跟着他向前走去。
他们在行宫里静静行走。
唐峭本以为观月人是那种话很少的人,但一路上他却一直在与她交谈。
“你似乎并不疑惑我与人皇的关系。”
唐峭:“看到荆小玉的时候,我就猜测这件事与你有关。”
“哦?那你猜测的结果是什么?”
“我猜,”唐峭微顿了顿,“是你复活了姬苍他们。”
“你猜错了。”观月人语气平缓,“复活他们的不是我。”
唐峭蹙眉:“那是谁?”
“我不能说。”观月人侧头看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复活的一共有四人。”
四人?
唐峭以为自己记错了。
姬苍、扶稷、乌翦,加起来也就只有三个,还有一个是谁?
观月人看着她眉眼间的疑惑,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楼。
楼上的光线更加昏暗,地势错综仿若迷宫,一眼望不到头。
唐峭觉得这里有点奇怪,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观月人,默默展开灵识。
前方大概三丈远的地方,存在异样的灵力波动。
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有一个类似秘境的秘密入口。
唐峭立即走过去,观月人也没有阻拦,跟着她一起走进了一间房。
房里没人,只有一张桌案、一扇屏风、还有一只花瓶。
唐峭盯着花瓶看了一会儿,忽然扶住花瓶,试探性地一拧,房里旋即响起机关开合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地道出现在屏风的后面。
唐峭看着这个地道,略微想了想,脸上现出几分了然。
“你是故意将我引来这里的。”
观月人的声音略带笑意:“若你修为不足,亦或不够敏锐,就算我有心引导,你也发现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峭隐约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赞赏的意味。
唐峭低声道:“这下面有什么?”
观月人:“你可以亲自下去看看。”
很显然,这就是他的目的。
唐峭知道自己没得选,抬手掐了个护身咒,顺着地道走了下去。
观月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地道下面一片漆黑,唐峭大概走了数百米,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和秘境一样的小世界。
眼前所及之处是一片桃林,桃林之中坐落着许多矮木屋。
很多村民打扮的人在木屋间忙进忙出,他们手上缠着纤细如丝的红线,红线绕得到处都是,远远望去,如同一片汪洋红海。
唐峭惊疑道:“这些人是……”
她还以为这座行宫里没有活人,没想到活人都藏在这里。
“过去看看。”观月人牵起她走过去。
那些村民正在忙碌,突然看到两人接近,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你们是乌翦大人派来的吗?”
唐峭蹙眉:“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村民有些茫然,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我们是殷家村的人……”
殷家村?那不是殷云和殷晓的家乡吗?
唐峭有些震惊:“你们认识殷云殷晓吗?”
“殷云殷晓?”人群中霎时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你见过他们?他们现在没事吧?”
唐峭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女子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她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但眉眼与殷家兄妹却很相似,即使作村妇打扮,仍然秀美出众。
唐峭:“你是殷云他娘?”
“我是!”女子连连点头,焦急道,“他们怎么样了?他们还好吗?有没有被抓来……”
唐峭安抚道:“放心,他们在天枢,那里很安全。”
殷母闻言,这才舒了口气。
但她很快又露出担忧的表情。
“孩子,你是阿云和阿晓的朋友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外面那些人把你抓来的?”
唐峭点点头:“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被他们带来了。”
她顿了顿,又问:“你们呢?你们不是傀儡师吗,为什么会被他们关到这里?”
“正因为我们是傀儡师,所以才会被他们抓来。”殷母深深叹气,“那个乌翦也是傀儡师,她需要大量的傀儡线,而如今整个修真界,只有我们能为她制作这么多的傀儡线……”
原来是这样。
唐峭继续问:“那他们有没有虐待你们?”
“这倒没有。”殷母摇了摇头,“但她也没说什么时候能放我们走,我们担心……”
她话没有说尽,但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恐惧不安的表情。
谁知道他们会被关多久呢?
一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唐峭想了想,平静地说:“你们不要多想。先在这里生活,不要反抗他们,过不了多久,天枢就会派人来救你们了。”
“真的吗?太好了……”
殷家村的村民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欢喜振奋起来。
只有殷母依然一脸愁容,她看了看唐峭身旁的观月人,低声道:“孩子……你也要小心啊。”
唐峭轻轻颔首。
与殷家人道别后,唐峭很快离开此处。
她一回到上面,地道便自动闭合,花瓶也恢复了原本的位置。
观月人缓缓道:“你说那些话,不怕我告诉姬苍?”
“那你就不会将我引来此处了。”唐峭抬眸注视他。
观月人低低一笑,没再多说,拂袖离开了。
唐峭站在原地,静心思索他此举的用意。
可能是想让她感到恐惧,可能是想让姬苍加强对她的禁锢,也可能是想用她来牵制姬苍的力量……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唐峭捏紧储物袋,转身下楼。
司空缙追着沈漆灯一路出了天枢,正打算强行叫住他,沈漆灯突然停了下来。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黑色的镯子,接着干净利落地划破手指。鲜血顺着指尖滴到镯子上,镯子倏地活了过来,变成一条细细的小蛇,灵活地攀上了沈漆灯的手腕。
司空缙一眼就认出了这只镯子。
和唐峭手上那只一模一样,分明是对镯!
司空缙立马冲过去:“你小子干什么呢?”
沈漆灯侧眸瞥了他一眼:“找方位。”
司空缙明显感觉到他的态度冷漠了不少。
这家伙……
司空缙没跟他计较:“那你找到了吗?”
沈漆灯没有回答,抬手捏住小蛇的七寸。
小蛇霎时张嘴,血红的信子化作一股黑雾,升至半空。
黑雾翻腾着向西南方弥漫而去。
“那里。”沈漆灯抬手一指,天宇开霁瞬间出鞘,带着他向黑雾翻腾的方向飞去。
这是一点都不等他啊。
司空缙心下无奈,只好也拔出如晦,迅速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跟着黑蛇指示的方向翻山越岭,一路疾行。
夜色降临,黑雾终于在一片深林中消散。
司空缙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赶过路了,停下来的瞬间,他甚至有点恍惚。
“就是这里吗?”他从如晦上一跃而下,迅速打量四周。
周围都是茂密幽深的丛林,没有灵力活动的迹象,如果唐峭真的被人带到了这里,多半是被藏到了更深的地方。
沈漆灯神色阴冷,眉眼间透出浓郁的戾气:“被阻断了。”
“我来看看。”
司空缙双手结印,以他为中心,一道浅金色的光芒瞬间延伸出去,辐射了整座山林。
“有人在这里设置了结界。”司空缙摸了摸下巴,看向沈漆灯,“你觉得我们把这一带都轰平的话,结界会不会消失?”
空旷的行宫内,扶稷大步走了进来。
“陛下,天枢的人找来了。”
姬苍微微抬眼:“你能对付吗?”
扶稷没有立即回答。
这副残缺的身体远不如过去,再加上没有九御在身边……
姬苍看出了他的犹豫,又问:“张宿呢?”
扶稷低声道:“还在上面。”
“让他下来。”姬苍略一沉吟,“顺便让唐峭过来。”
第69章
扶稷皱眉:“陛下, 不能放她出去,她会趁机逃走的。”
“没事,让张宿看好她就行。”姬苍不在意地挥挥手,“更何况, 我们迟早都要用到她。还是说, 你打算现在就杀了她?”
扶稷沉默了。
说实话, 就算真的杀了唐峭,以他现在的状态, 也很难驾驭九御。
他死后, 神魂一直埋在穷玄秘境,除了秘境里的日月变幻, 外界发生了什么, 他一概不知。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复活,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陛下与乌翦、张宿他们竟然是那样的结局。
一世枭雄,最后竟被挚友偷袭而死……
扶稷感到深深的悲愤与不甘。
一切都怪他。如果当初不是他厌倦了杀伐, 早早离开了陛下,陛下不至于孤立无援, 更不会死在周满芳的剑下。
扶稷面露愧色,双手握拳, 在姬苍面前单膝跪地。
“陛下,都是我的错。当年如果我没有离开您, 事情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我之间, 不必说这些。”
姬苍起身,走到扶稷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当年我对周满芳毫无防备, 无论你离开与否, 结果都是必然。”
扶稷听到他这么说, 肩膀颓然地垂了下来。
“况且这样也不错。”姬苍豁达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兄弟俩还能以这样的方式重逢,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陛下……”扶稷还是无法释怀。
“好了。”姬苍拍拍他的肩膀,“你既已厌倦杀伐,就将此事交于张宿。他睡了那么久,也该活动活动了。”
“是。”
扶稷低低应声,起身施礼后,快步走了出去。
唐峭给他开门的时候,能明显看出他的心情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