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盏柠浑然未觉，单手撑着下颚继续计算，结构分析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直到其中一步过程时才皱起眉头。
卡住了。
她主攻代数理论，对几何算不上非常擅长，转笔想了半天
拓扑这块之前钻研不够深呀。
姜盏柠拿着资料起身出去，打开隔壁办公室的门后走进去，朝里头的两人说道：“Can you help me look at this？”
本来在聊天的阿普和马多克愣了愣，见姜盏柠走过来，将数据图和草稿放在桌面后看向两人。
意思非常明显，让他们解释下之前设计的拓扑结构。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用葡萄牙语嘟哝完拿笔写下后面的过程。
办公室门没有关上，助手经过时发现姜盏柠在里面，赶紧进来看看情况，见阿普将示意图画出来，递给姜盏柠道：“This is the process（过程是这样的）。”
姜盏柠眼睛一亮，接过草稿纸看了看，看明白后朝他道谢：“Thanks。”
她转身离开办公室，助手跟着出去，刚踏出门就听见低嗤的声音。
“果然，不是应用数学这块的，”
阿普笑道：“拓扑都不懂，后面的秘钥结构更难，我们的菲兹奖得主可要丢脸了。”
“估计她要暂缓两天就是为了自己先研究清楚，免得到时当众出丑吧。”
马多克将笔往上空抛后又接住：“可惜秘钥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弄懂的，希望到时姜教授丢脸了可不要哭鼻子。”
助手脚步一顿，心里暗暗叹气。
所以他才说要先开会给个下马威嘛，不然后面更治不住。
姜盏柠接连两天都是最早来项目组，一来便直接进入办公室一待就是一整天，每天都到很晚才离开公司。
等到两天后的项目会议，TR各部门成员早早便在会议室里等着开会。
阿普带上翻译耳机，朝旁边的马多克使眼色道：“你跟boss说了吗？”
“说了。”
马多克做了个“放心”的表情：“BOSS说有空就会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姜盏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都到齐了，那我们来开会吧。”
两人忙不迭坐正，看姜盏柠拿着资料走到会议桌正中间，将资料发下去道：“时间比较紧，我们就简明扼要说下情况，到时如果不清楚的再问我……”
“姜教授。”
门口的敲门声骤然打断她的话语，众人循声望去，看到贝拉克站在门口，笑眯眯道：“介意我们过来旁听你们的项目会议吗？”
他身后站着罗恩和祝慕森两人，男人依旧是一身黑西装内搭白衬衫的装扮，偏头看向别处。
察觉有视线落过来，祝慕森面无表情回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姜盏柠微愣，赶紧收回视线，心里隐有些懊恼。
怎么又看祝慕森去了。
她调整好呼吸，开口时视线刻意避开祝慕森，看向贝拉克道：“不介意，你们随便找位置坐吧。”
得到她的允许，三人径直走到会议室最后方，找了张坐下。
“好了，我们开始今天的会议吧。”
姜盏柠用投影笔点开ppt第一页：“大家都知道布拉科之前的防火墙主要是矩阵形式，相当于矩阵是保险箱上的密码键盘，进入者需要输入对应的答案才能打开。”
“但今年公司想尝试新的防火墙结构，最好是能多重保险，但不同数据的安全级别不同。”
姜盏柠平静说道：“我看了初期项目书，有建议设计多重矩阵来做防火墙的。这个不切实际，首先矩阵的原理基本相同，能被人突破一个矩阵就能破后面的矩阵，没有多加几重的必要。”
“其次这样的话，对于被锁在里面的数据同样没有实现安全级别不同的目标，这个应该才是公司没通过这个提议的原因。”
这个提议是马多克提出的，马多克闻言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那请问我们的菲兹奖得主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周围视线随之落到两人身上，姜盏柠面色不变，手指轻敲桌面。
“我打算设计成矩阵-线性树的模型。”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众人讶异议论。
线性树是储存数据的一种拓扑结构，就像电子世界的树一样，树干是信息目录，树枝则是延伸的具体信息。
马多克皱眉：“线性树和矩阵是两种维度不同的结构，怎么连通？而且这样的话工作量也很大，设计的人力成本得不偿失。”
“可以将矩阵的其中一个点作为连通线性树的门口。”
姜盏柠继续道：“使用秘钥解开矩阵时，秘钥的最后落点必须正好落在线性树的门口，这样使用者才能访问线性树。”
“共点的设计可以根据安全系数来决定难度，这个大家都清楚，我就不举例了。”
“你说得轻巧。”
马多克冷哼：“我们总共需要设计十多种公用或者私人防火墙，你的设计想法听起来很好，但设计矩阵的工作量极大。别忘了在出防火墙的同时还要有能解开防火墙的秘钥，就凭我们十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在一年内完成所有防火墙设计！”
在场众人闻言议论声变大，姜盏柠转头看向马多克，黑白分明的眼眸没有一丝波澜。
“将你们拿到的项目书翻到后面几页。”
马多克冷哼，翻到后面几页看清内容后，眼睛蓦然瞪大。
“这是我这两天设计的新结构图，时间比较匆忙，只设计了三种。”
姜盏柠平静道：“都是我刚刚所说的矩阵和线性树结合的模型，只是共点的设计不同。我们这段时间先试试将其中一个设计出来，后面再进行完善，大家没问题吧？”
刚刚还在议论的众人此刻安静如鸡，阿普讶异得都快合不上嘴，完全没办法想象两天前还在问自己这个拓扑结构是怎么回事的人，竟然在这两天直接独立设计了三种新型结构。
……最关键的是这个结构从旁边的理论注解来看，看起来是可以实现的。
“具体分工到时我会发在群里，有建议可以及时向我提出，我会根据情况决定要不要采纳。”
姜盏柠将摊开在桌面的资料合上整理好，视线扫过众人，淡淡问道：“还有问题吗？”
刚刚还在议论的一群人此刻安静如鸡，马多克飞快转头，看贝拉克唇角带笑，明显对这场会议非常满意的模样，顿时颓然低头。
“那我们这次会议就到这里。”
见没人说话，姜盏柠平静道：“散会。”
她说完便离开，贝拉克伸了个懒腰，等其他TR项目的办公人员全都出去才开口：“没想到姜教授看着性子随和，开会这么雷厉风行，倒是我小瞧她了。”
他说完翻了翻后头的设计图，夸奖道：“拓扑结构图设计得也不错，弄得我都想试试了。”
罗恩跟着附和几句，贝拉克看向祝慕森，笑问道：“慕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祝慕森还在翻姜盏柠发下来的项目资料。
看得出负责这份项目资料的人时间很紧，前面的项目介绍部分全部没动，只将后面的防火墙结构图换成她设计的拓扑图。
而且还是手工绘制，画在原计划书后拿去复印的。
他突然想起姜盏柠以前坐在书房桌前，边画图边抱怨的模样。
“我明明是代数计算最强，糟老头还非要我再把几何基础再好好吃透。”
“等我成了国内顶尖数学家，到时一定出一本几何著作，让臭老头将我证明出来的几何猜想多推导几遍，让他体会下我的痛苦！”
线条比之前流畅许多。
“这个项目有些细节我还没弄明白。”
祝慕森将项目书合上，起身对两人道：“我需要去找下姜教授，先失陪了。”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姜盏柠回到办公室, 将所有模型分工规划好发到TR项目组后继续工作。
之前的防火墙数据有部分可以继续使用，姜盏柠将可用的数据圈起来，刚圈到一半，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敲门声。
姜盏柠还在专心考虑具体数据情况, 下意识以为是助手小陈, 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道：“请进。”
门把被拧开的声音随即传来, 姜盏柠将剩下的数据圈完，将所有资料整理好, 抬头递过去：“小陈, 你帮我把这些数据递给U……”
话语说到一般突然顿住，姜盏柠杏眼瞪大, 看向门口的祝慕森：“……怎么是你？”
“你把我跟别人弄混了？”
祝慕森抬眸看她, 声音冷淡：“小陈, 是你那位助手吗？”
“对。”
姜盏柠微顿，慢半拍才点头道：“你等我一下。”
她拿着资料起身, 利落越过他走在办公室门口，朝不远处的小陈招手：“这份数据给FD（Filter data）那边的人, 让他们将比较复杂的矩阵组全部挑出来，四天后交过来。”
她将手上的数据资料递过去, 低声给小陈讲解复杂的定义，等人离开后才回到办公室, 客气问道：“祝先生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祝慕森闻言, 这才收回打量小陈的视线。
脑海里依旧是姜盏柠靠近小陈低声说话的画面，他面无表情颔首：“刚刚的矩阵-线性树模型，我没有完全明白, 想让姜教授再讲解一下它的原理。”
姜盏柠愣然, 反应过来时委婉道：“这个模型有些复杂, 而且您负责的应该就只是储存信息的线性树部分，要不等我们初始模型制作出来，我在汇报会议上再给您仔细讲解一下？”
“身为大使馆的代表，虽然只有线性树与我们有关，但最好是每部分都要弄懂，以免到时防火墙的其他部分出问题，我们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祝慕森淡淡道：“还是姜教授觉得没把握让我明白，所以找这种理由委婉拒绝？”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没把握！！
就算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位老奶奶，她都有信心让老人家明白这是个怎样的模型！！
姜盏柠的胜负欲一下被挑起来，示意祝慕森在办公桌前的沙发坐下，自己拿着白板笔，到挂在墙面的白板上开始画三维坐标。
“这是线性树。”
姜盏柠在原点上画了棵树和上方枝丫：“线性树的每一条树枝都用来储存不同类别的信息，每一条分叉都要设置关键字。当我们输入关键字就可以传输到这条枝丫来，比如今年订了个计划，这个计划的关键字为Z，那在我们进入线性树后输入Z，代码就会将我们传输过来。”
“这是矩阵，其实就是个n x n的方格阵 。”
她边画边讲道：“真实的联合模型其实是在多维上，在这里我们就先画三维来举例。”
“矩阵就相当于保护线性树的墙，假设里面有个数字是触发线性树打开的关键，我们就将这个数字设为‘共点’。解开防火墙的‘秘钥’相当于在矩阵中行走，设计的代码会控制它的行为轨迹，保证它最后的落点一定是‘共点’，所以每种防火墙都会配备设计好的‘秘钥’就是这个意思。”
祝慕森静静听着，等姜盏柠讲解完，淡声问道：“那线性树本身会设有保护机制吗？”
姜盏柠疑惑：“……保护？”
“对。”
祝慕森解释道：“不同的身份级别应当给予不同的信息提取。不然有些人身份不够，只能看其中一部分信息时，应该分区锁开。另外我对于线性树内部的安全提出质疑……”
等祝慕森将所有的问题说完，姜盏柠回头，沉默盯着白板半晌。
她眼睛忽然亮起：“好像是可以考虑的！”
姜盏柠赶紧翻出项目书，在方案说明上备注刚刚祝慕森说的话，脑海里闪过的其他灵感一并记录进去，随后才抬头，笑眯眯看向他道：“祝先生还有什么建议吗？”
“没了。”
祝慕森起身收拾东西：“汇报会议半月一次，姜教授预计的进度是？”
“……两个月后出初始模型？”
祝慕森动作瞬间顿住，面无表情抬头：“两个月，那前两次汇报会议我过来做什么？”
姜盏柠尴尬扬唇：“……过来跟CEO喝茶？”
祝慕森深呼吸：“姜盏柠，容我提醒你，本次项目研究时间只给9个月。”
“好好好。”
姜盏柠笑笑，拿出敷衍聂教授时的话语来应付某人：“时间这块我会重新规划，尽量在一个月内将初始模型推出，当然到时还是只能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祝慕森起身往办公室门走，开门时回头问道：“后续我可能还会有项目上的事情同你联系，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姜盏柠哦了一声：“……打我电话？”
“有些细节不一定能在电话里沟通清楚，打字可能会好沟通点。正好你要在里约待好几个月，纯发短信或者电话通讯费会比较贵，可以试着下载这边的通讯软件。”
祝慕森拿出手机，刚准备给姜盏柠解释这边的通讯费用情况，就看姜盏柠微皱五官，像只没弄到粮食而懊恼的松鼠。
“通讯费比较贵啊。”
姜盏柠定定看着祝慕森，问道：“那要不……你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详谈？”
连祝慕森都说贵，肯定是真的贵。
她虽然不缺钱，但也不能乱花！
祝慕森愣然，刚解锁的屏幕下一刻被毫不留情摁灭，他下意识别开视线，点头道：“可以。”
姜盏柠笑眯眯道：“那就这样说定啦。”
祝慕森随后离开办公室，姜盏柠站在门口目送对方身影消失在拐角，扬起的嘴角顿时垂下，深深呼了口气。
心脏仍旧跳得极快，姜盏柠展开手心，看着写了一串数字的纸条眉开眼笑。
拿到他的手机号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整个项目组开始进行防火墙模型的摸索。
因为有姜盏柠的初始模型概念图，防火墙的大框架制作极快。线性树和矩阵是两个部门分开在写代码，只用了不到半个月便完成联合工作。
真正难的还是在“共点”的设计上。
秘钥和防火墙就相当于钥匙与锁，必须要匹配才可以。共点就相当于能拧开锁的触点，秘钥能不能有效，全看共点能不能发挥效用。
姜盏柠思索再三，决定把第一款防火墙的共点设计成函数。
毕竟函数再难，她慢慢推导，总能把反函数写出来。
但几何她没把握能画出匹配的拓扑图啊啊！！
可惜原理听起来很完美，但实际的应用模型设计起来进度极慢。
整个项目组日以继夜加班，好不容易按着原理将整个模型的代码理顺，没想到第一次运行就光荣失败，上线5秒直接自行崩溃。
整组：“……”
小陈挠头：“怎么感觉不是在保护数据，而是在带着数据自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