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有都听过,可当着岑野的面儿,这种话她有些说不出口,偏偏岑野还一直注视着她,这种感觉就像是高中老师课上抽查她背知识点,本来自己私底下背得好好的,可一直视老师的目光,完蛋,全忘光。
脑子猝然就一片空白,岑野所有的歌和专辑在脑海之中飞速闪过一遍,她都快紧张死了。
最终,她选择了岑野所有歌里,听的时间最久的一首,胸有成竹地说:“《夏夜日光》啊,就是你收在《想她》这张专辑里头的主打歌。”
岑野:“……”
岑野弯起的唇角缓缓放平,无声盯了她几秒,视线犹如一汪雪山冰泉,凉淡淡的,而且还很幽怨。
苏意梨很慌:“怎么了……?”
半晌,岑野把搭在她背后的手收回来,懒懒合上眼睫,叹了口气:“是我站的不够高吗?”
苏意梨:“?”
“苏意梨,”他睁开眼,低低笑了,漆黑眸子稍带了些玩味,直视着她慢悠悠地说:“《想她》的主打曲,是《钟意你》。”
苏意梨:“………………”
不是,你听我解释……
作者有话说:
岑野:被伤过的心就像玻璃碎片,老婆气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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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式奶油面包
出租车顺利地在主路上行驶着, 徐徐汇入人流驶进大学城。
司机师傅经验丰富,开车很稳,看样子已经四五十岁了, 两侧鬓角带了些白,手边放着一个用了有些日子的大茶杯,原本透明色的杯壁已经被茶渍染成了茶棕色。
旅途中能乘个这样的出租车其实是很不错的, 司机师傅和善,人也很慈祥, 一口京腔非常地道正宗, 说话特别好玩。
岑野跟他拉家常拉了十几分钟,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 该露的时候就让人大吃一惊, 他这人跟谁都能聊得下去,就得看他自己愿不愿意给不给面子了。
俩人扯东扯西, 从京城这数十年来的社会规划变迁,聊到老百姓的家长里短, 真就没一点生分的感觉,能说的很, 后来人师傅常听的广播要开始准点播音乐了, 他才没跟岑野继续说话。
她这才有机会把岑野的歌带错帽子。
车里放着车载广播,司机师傅还时不时跟着节奏轻轻哼一声, 却依然行驶得四平八稳。
然而苏意梨却不怎么平缓,一边打着哈哈跟岑野手舞足蹈口干舌燥地解释了一番,一边想这他妈都能嘴瓢, 妙啊。
她简直快被自己这番操作蠢哭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谁顶得住啊。他的歌她明明是都听过的!而且光《夏夜日光》一首, 就循环听了几万多遍,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夏夜日光》是前几年岑野单独在微博上发出来的单曲,发布时既不是什么节假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纪念日,而且这首歌前期没有做任何相关宣传,凌晨三点突然空降微博,是他自己现录的。
直到现在,这首歌还在音乐热榜前十之中占据着一席之地。
这首歌发布那年,她出道两年已久,但没有任何工作可以接,即使签进了当时小有名气的经纪公司,甚至与贺炀那样火的歌手是同一个经纪人带的前后辈,可籍籍无名仍然是她身上的标签,聚光灯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大学毕业没多久,身边的同学好友全都展翅高飞,成了一日翱翔九万里的大鹏飞鸟,所达到的高度让当时的她望尘莫及。
而她只能日日泡在小时候生活了几年,如同鱼缸一般狭小闷热的海滨小城里无所事事,浑浑噩噩,固执地不愿变通,在母亲台君遥恨铁不成钢的严肃说教中与她重复争执吵闹,在黏腻燥热的盛夏黄昏日落里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岑野的歌,反复失眠焦虑,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把路走到这一步。
过后当她翻看那些在无人知晓的小号里记下的睡眠时间才发现,她几乎每天都是凌晨三四点才能安稳入睡。
《夏夜日光》就是在那个漫长难熬的夏季夜晚出现的,仿若一杯加了冰的汽水,沁人心脾,消解所有郁结难忍。
岑野不常发微博,每次发微博都是跟随工作室或者经纪公司的步子转发营业博,偶有几次会在粉丝的千呼万唤中发发日常。除了出新专辑和新歌之外,岑野其他所有微博的配文都是工作室广告商统一写好了的,但,《夏夜日光》是个例外。
发歌时,他在微博po道:
“别怕,夏夜也有日光,是你。我将永远沉溺在夏夜日光里。”
岑野不会知道,他一句“别怕”,把她这尾醉生梦死的小河游鱼,重新拽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海水四面八方朝她裹挟而来,还带着台风眼来临时的暴雨浪潮,而她依旧可以逆着洪流而上,可以看见光。
人人都可以活成自己的光,并不渺小,总能在坠落后升起。
因为自己本身就是自己的太阳,滂沱风雨冲得倒一尾小小的鱼,但绝冲不走一束光,即使太阳淋了雨,浑身挂满了雨水,它依然能热烈地燃烧着。
就如岑野在《夏夜日光》中写的那样:
“若星月不闪耀
黑夜无迷蒙光亮落身旁
可你身后梦想
总会有一天尽数去绽放
前路未知迷茫
虽遥远却也会坦荡
谁说你已渺小
你本如盛夏炽热在前方
是那夜空耀眼明亮
我将永远沉溺夏夜日光”
不知道岑野发这首歌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是出于什么想法,但太巧合了,巧合到让她产生了一种岑野一直在她身边生活的错觉,好像他真的可以陪着她看到她的所有喜怒哀乐,因此奇妙地写出了一首符合她心境的歌,也真真正正从任何意义上拉了她一把。
然而,她居然把这首歌跟别的歌搞错了。
这就很有意思。
好比郝建与老太太。
岑野是一片善心的郝建,她是有点糊涂的老太太,有点聪明,但不多。
就在苏意梨痛骂自己的那几秒光景里,广播里放的《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结束了,切到了下一首。
不得不说,这个频道的车载广播的曲库真是太宽泛了,时间跨度很广,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一直走到现在,曲风从抒情走到DJ舞曲,语言还是中英文交杂。
悠扬的前奏响起,苏意梨镇定了几分,迅速在脑子里思考该怎么好好弥补一下岑野,想说要不直接买他专辑,买个几千几万张,这可要花不少钱呢,但他专辑每人限量:(
而且如果她这样说,岑野估计会回:“你跟我谈钱?怎么一点也不真诚?我现在还不糊,没那么多专辑卖不出去,谢谢。”
唉,真难伺候啊这位哥。
比以前还难伺候。
然而岑野从一开始就在听她解释,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编”的表情,坐在一边懒懒散散地支着头,也不说话,脸上还带了几分神秘莫测若有似无的笑,等着她的具体道歉措施。
这人是个笑面虎,惹不起。
他肚子里不是大肠小肠十二指肠,而是花花肠。
前奏眨眼播完,苏意梨也打好腹稿,手摸到衣服口袋里那瓶甜豆宝宝幼儿园的小朋友送给她的旺仔牛奶。岑野好像也要说话了,两人同时开口,但岑野的口没能开成,司机师傅的车载广播替他开了,而且声音忽然间变得超级大——
“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没人心疼的滋味……”
“我真不是故意的岑野,你要不先喝个奶吧……”
岑野:“……?”
苏意梨:“…………”
摄影师正坐在在副驾驶,手朝后弯着拍他俩,听到这两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登时差点没憋住笑,脖子上青筋都憋出来了,摄影机里的画面都跟着抖了抖。
拍这一对儿可真不容易啊,怪不得导演千叮咛万嘱咐。
孙述安得给加工资。
递出去的红色易拉罐伴着岑野跟广播一起哼唱的“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没人来陪的滋味,你的爱不在,我一片空白……”尴尬地停在半空。
易拉罐上可爱的旺仔两腮红彤彤的,睁着圆圆的眼睛静静笑着,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岑野视线向下,半低着眉眼,扫过她递来的旺仔牛奶,神色疏懒,没什么表情地说:“可以,我对你来说,就像一瓶奶,随随便便就能被打发了。”
苏意梨:“??”
这都什么跟什么?
反正尴尬也已经尴尬了,索性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苏意梨嘀嘀咕咕,破罐子破摔:“……我又没那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岑野黑眸更显几分不虞,在摄影机照不到的盲区内,用自己的膝盖撞上她的膝盖,气到没脾气,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挑着眉稍说:“啧,你怎么这么叛逆?”
苏意梨浑身一紧,呼吸滞了下,大腿外侧感受到几分灼热,她尝试着把他的腿往回推了推。
结果纹丝不动,她这点小力气在岑野面前微不足道,还被人慵慵懒懒得寸进尺,又轻而易举撞了回来。
两个膝盖轻轻蹭着,然而谁没有先退开。
摄影机之下她无处可躲,只能不自在地咳了咳,老老实实坐在那里,莞尔一笑,顺便瞪了岑野一眼:“没你叛逆。”
“我这可不是普通的奶,这是小朋友们送给我的,人孩子省吃俭用省下来一瓶奶送给我了,怎么能算一瓶普通的奶呢,我都当宝贝看,而且都舍不得喝。”
我都舍不得喝,就送你了。
你爱要不要,不要别要。
岑野盯了她半晌,从她眼里读出几分警告,不敢再逗了,老老实实伸手,“那我收了你这瓶宝贝,毕竟旺仔都为我笑了,不收不是那么回事儿是吧。”
苏意梨把奶塞到他手里,撤回手时,应该是不经意间的肢体触碰,岑野的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小拇指,轻轻柔柔的,热意一闪而过。
苏意梨悄悄握紧拳,指尖战栗。
岑野深深看了她一眼,握紧了红色易拉罐,揣进自己口袋里。
呦,给台阶就下,他这会儿的思想觉悟怎么这么高,苏意梨很满意,“当然了,这仅仅一瓶旺仔绝对不足以表达我的歉意,等咱们这期录完,我把《夏夜日光》和《想她》这首专辑里所有歌的歌词手抄下来,有几首歌就抄几遍,而且保证写正楷字,字迹工整,然后交给你检查,岑老师,行吗?”
岑野格外善解人意:“你手不累啊苏老师?不用那么多遍,随便抄一遍就行。”
苏意梨一脸谄媚相:“那怎么好意思……”
“然后找我背一遍。”
苏意梨:“……”你当你检查背诵课文呢?刚才你要是不盯着我来那么一个突然袭击,我绝不可能说错好吧!
她是不是说过她记忆力好来着?
我这张欠嘴!
……
车走到音乐学院,差点进不来。
苏意梨与岑野平时都不常参加综艺,两人在荧幕上虽然经常出现在大家视野里,但私底下却是同样的低调,苏意梨是属于那种无缝进组的人,除了中间出来拍拍广告参加几个商业活动,几乎常年守在影视城和剧组,粉丝想找她人都找不到。岑野更是,一年到头也不怎么露几次脸,他走的路线与流量爱豆的路线不同,保证专辑和歌的质量才是他的目的,因此歌倒是发得挺勤,可换来的就是查无此人的行踪。
所以他俩的粉丝渐渐都佛系了,能听到歌看到电影,就已经非常满足,对于网上说的什么瓜一直抱着“只信官宣”的态度。
上午的录制还没那么多人,节目组的信息封锁的很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两家粉丝还没回过来味儿,但下午就不一样了,路透图的热搜高居不下,大家这才知道岑野是真的来参加综艺了,前些天那口瓜不是假的,而且与他同组的那位的的确确是另一位顶流,当红电影小花苏意梨。
两个人在娱乐圈你火你的我火我的,边儿都不沾,居然真的在这节目里同框了。
猛一下这两位顶流都出来,还是在一起的,可真是大饱了眼福,双强顶流的组合谁不爱啊!粉丝直呼内娱过年了。
两家粉丝当下便闻风而动,倾巢而出,一上午的时间就把音乐学院大门口围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音乐学院和节目组的警戒线差点都拦不住人。
岑野见状,果断让司机师傅直接略过正门往前开,停到音乐学院后面的教师宿舍区。
PD和其他几个摄影师全在他俩后头的那辆车上跟着,被水泄不通的人流围住了,没能跟上来,但反倒引开了目标,让他们这辆车顺利了许多。
音乐学院后头的教师宿舍是给老师们准备的,但有些老师会直接选择出租给学校里准备考研考公的同学,小区里有道小门直通音乐学院东北角,很少有人会往这里来。
学校里虽比不上外头那样的盛况,但也是有不少同学和老师在的,岑野和苏意梨没敢造次,老老实实在学校里寻找任务点。
音乐学院的建校时间在京城所有大学之中可以称得上久了,已经将近九十周年,校园内弥漫着一种浓厚的质朴气,绿化做得也极棒,教学楼两侧种满了法国梧桐和枫树,硕大的梧桐叶枫叶散在小路上,橘黄色的落日穿梭在树叶间隙,叶影斑斑驳驳掉下来,微风一吹,叶子泠泠作响,伴着脚下咯吱咯吱踩在落叶上的声音,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岑野在一边当起导游,指着教学楼挨个介绍,声音磁性低沉,苏意梨听得津津有味,即使她大概知道岑野学生时代的校园生活是什么样子,但自己偷偷打听到的,与岑野亲口说出来的,是天差地别。
四年前,她只身来到音乐学院站在这里,曾无数次想过同岑野一起走在这条小路上的画面,但一次也没有实现。
四年后,这幅画面姗姗来迟,总算有了实现的这一天。
或许,她本可以四年前就同他一起走在这条小路上的。
只是缺了勇气与时机。
很快,他们俩在这条小路的消息便被传了出去,四面八方全涌来了学生,甚至有些学生穿着练功服拿着书就出来了,途中何云早给岑野来了个电话,岑野打开免提,苏意梨凑到他身边去听,何云早在一个儿童音乐培训班被绊住了脚,来找岑野求助了,他俩在说什么五线谱扫弦拨弦,苏意梨听得云里雾里,兀自走神。
她目光乱瞟,看到围观的学生之中,有一个穿着篮球运动服的女孩子。
十月份,京城午后黄昏的天气已经稍显凉意,穿件薄薄的外套都不会觉得热,但这小姑娘居然只穿了无袖短T和短裤,在一众长袖之中乍眼得很,此刻正在人群之中捂着嘴克制尖叫,有枚泛着光泽的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她格外兴奋地同别人一起举手机拍着他们的方向,差点没跟旁边的小姐妹蹦起来,真的狂热的不能再狂热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火气真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