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感叹完,女生身后来了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也穿着篮球服,与她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是同款,他给她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肥肥大大的,应该是他本人穿的,手腕上还带了根很显眼的头绳,无名指同样有枚钻戒。
原来是一对儿啊。
可这姑娘的眼神半分都没往他身上放,甚至还扒拉他的身子不让他挡着她拍照片,这男生无奈地被推到后头,亦步亦趋护在她身边,怕她被人撞到,那小眼神都幽怨死了。
苏意梨顺着女生的目光一路找回来,发现她看的人是她旁边的岑野。
唉。
男色害人不浅啊。
狐狸岑的六千六百六十六万六百六十六,绝绝对对有那姑娘一笔。
她用一种“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的眼神看着岑野暗自谴责,却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岑野挂断电话单手插|进兜里,坦然地对视回去,瞳孔墨色极深,只写满了四个大字:浩然正气。
勾引别人的事,他上下八百辈子都干不出来。
勾引她一个就够受了,他也只愿意勾她一个。
而且岑野都快冤死,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啊。她刚才看那么半天,就没发现人家根本就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她自己。
可以,佩服。
岑野又想逗人了,他下巴朝前抬了抬:“接着往前走吧,马上就到地方了。”
可脚下的路线却拐了弯,直直朝那对情侣的方向走过去。
苏意梨没多想,随即也跟了上去,结果刚走到那对情侣旁边,就听到女生压抑着喜悦朝她喊:“啊啊啊啊梨梨!宝贝!老婆老婆老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样子,她再喊几声就快要缺氧了。
苏意梨:“……”
岑野:“……”
岑野眼底划过一丝意外,吊儿郎当的感觉收了几分,他原以为这女生就是个普通粉丝,没想到啊,老婆叫的倒是挺溜,看来私底下没少叫。
所以啊,勾引她苏意梨一个人就够受了,那么多人都在跟他抢人。
这会儿风水轮流转,谴责的人变成了岑野,他哂笑着看了眼苏意梨:
你看看你。
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苏意梨使劲忽略岑野调笑她的视线,笑着同那女生大大招起了手。
女生满足了,抿唇红着一张脸拼命往男朋友怀里钻。
她男朋友一边按着她的腰,一边傲娇地说:“哎哎哎这个穿篮球服的漂亮女生你干嘛?你跟你的梨梨老婆过一辈子去吧,别来找我了,还来抱我干嘛?而且你这样抱着我,你老婆不会生气吧?她们都不像我,我只会心疼你。”
苏意梨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再一侧头,岑野也笑了。
她回头,扬声说:“没事,她应该不生气!你们结婚记得给我发一份喜糖啊,让我也沾沾你们的喜气!”
胳膊被人轻轻撞了下,苏意梨顺着胳膊上的力道抬眼,岑野垂眸看着她,懒懒散散地说:“吃喜糖不带我一个啊你?”
苏意梨瞬间反应过来,冲那一对儿说:“发两份!好事成双!”
那个小姑娘噌的一下子从她男朋友的怀里抬起头:“没问题老婆!我绝对给你发!发大份的!全给你!”
苏意梨:“我等着你——”话头一转,又说:“我和岑老师等着你们俩的喜糖!”
岑野眼波微转,心头一片柔软,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眉眼跃上几分柔软谴倦。
啊啊啊的尖叫声更重了,现场的氛围一下子被烘到了高|潮点。
等走远,苏意梨问他:“你上学的时候见过像他们那样的小情侣没?”
“情侣当然见得多了,但像他们那样的是头一回,”岑野说:“还挺有意思。”
“是吧,”苏意梨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他俩好般配,相处方式也挺有意思的。”
岑野侧过脸,苏意梨在他黑曜曜的眼底看到了细碎的落日,也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他轻启唇,声音微倦,缓慢而有力地说:“我是说,谈个恋爱还挺有意思的,而且,还得跟喜欢的人谈才有意思。”
听他说这句话,苏意梨心猿意马,有刹那怔忡。
岑野这人是出了名的万年寡王,寡王中的战斗机。
从前上大学那会儿就是,凭着那张脸和性格招摇撞市,却片叶不沾身,现在更是,身边的女性生物少到可怜,有几个女助理还都是结了婚的。平时拍MV时喝口水都能上一天热搜,但出道这么久却从没有爆出过任何一条花边新闻,之前有狗仔娱记在他身边从早到晚蹲点,蹲了至少有将近二十天,却被岑野主动找了上来。
他被跟的有些不耐烦,敲开狗仔的车窗,手搭在窗沿上,狭长双眼微眯,还是那么倨傲冷淡,眼底藏着休眠火山,有滚烫的岩浆在暗流涌动。他让狗仔下车,手里玩着的打火机一张一合,火焰明明灭灭,像是个定时炸弹在倒数计时。
狗仔第二天就不再跟了,后头再也没人跟过他。
有些人,他不做什么你就会觉得后背发凉,岑野要是狠起来,完全可以做到这样。
而且他对哪个女明星也都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拽痞冷淡样,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关乎他的传闻她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什么今天这个女明星明天那个女明星挤破头来参加活动,就是为了跟岑野见上一面,但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只闻到了岑野保姆车的汽车尾气。
还有什么某女明星来参加颁奖典礼,花了点小钱让主办方把她跟岑野调到同一间休息室,结果岑野门都没进,愣是在场外其他地方等到进场,工作人员劝了半天,谁的面子他都没给。
类似的事还有很多,但所有桃花,全部被他斩断在刀下,手起刀落,快得连残影都看不到。
再结合那一张漠然凉薄总是清洌洌像座冰山的脸,和那副“爱谁谁”的懒散模样。
综上,有人据此猜测,岑野怕不是个性冷淡吧?或者是个……gay……?那方面……
毕竟贵圈玩得很开,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如今想起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苏意梨只觉传言果然还是传言。
他提起恋爱,可不像是毫无波澜,那可真是大水冲了和尚庙,和尚泡了凡间的水都快长出那颗萌动的春心了。
但谁能让他动这颗春心呢?
苏意梨想不出,岑野太难琢磨了。
她掩下所有胡乱飘摇的思绪,回应他刚才那句话,杏眼亮亮的:“对,跟喜欢的人谈恋爱,很有意思。”
岑野笔直地看向前方,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柔柔蹭着她的肩头。
摄影师跟在后头拍摄,学生们也很自觉地把前面的路让了出来,不约而同地没有上前打扰他们。
一条落满了树叶与几束橘色日光的小路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细小的浮动尘埃拼命凑到光影前,折射出金黄色的光。耳畔是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但与此刻的画面相得益彰。
明媚,踏实,耀眼。
他们,就并肩走在这样一条小路上。
路的尽头,是绚烂的粉色云霞,以及一片广阔。
有岑野这个音乐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在,音乐学院的任务点基本就是信手拈来,无非是耗费的时间长了些,需要他们在全校到处跑,跟着节目组专门请来的学生代表再体验一把兵荒马乱的大学生涯。短短几个小时下来的感受,与从前还是大学生时上一天课的感受一样,一样的累。
但乐在其中。
青年时代的朝气蓬勃是最有感染力的,他们无畏风雨,没有人会在时代的洪流中独善其身,嘴上说着摆烂摸鱼,但其实心里最有底,是沉甸甸的,目光永远装着脚下与未来。
时光永远会向前走着,但有种力量永远不会。
除了累,他俩还有不少新体验,比如他们上大学那时候还没有青年大学习这个东西,而现在的大学生每周必听青年大学习,还得上交截图给团支书才算完成打卡,每个班的打卡人数要归进学期末的团支部考核里进行评比,因此青年大学习的观看率极为重要。
苏意梨便在节目组的安排下肩负重任,在班级群里当了次“代理团支书”,才发现收青年大学习截图时的团支书就是狗不理,这活儿压根儿就不是人干的。
再比如现在的团日活动,说句实话,就是摆拍活动,团支书会用最快的速度给大家宣传一下团日知识,甚至有的班都不宣传,直接写个板书拍张照片,齐活完事,但以前大学生的团日活动都是认认真真完成的。
给大家进行团日活动这件事,由岑野负责,他还做了几页PPT,预定了个腾讯会议。
岑野当年可是三好学生优秀共青团员,且团日活动都是当专业课来听的,因此毫不心慈手软,在某几个同学刷屏问什么时候能结束时,毫不犹豫将那几个人禁言,并提出口头警告一次,然后云淡风轻地接着讲课。
下了课,苏意梨在一边感叹:“哇,这么严肃?”
岑老师一脸正气:“不好好听课,上课捣乱,该罚。”
人家混球不着调,平时落拓不羁,但确确实实是个学习态度端正的好大学生。
岑老师不愧是岑老师。
而她愁眉苦脸,三十几张青年大学习的截图,什么时候才能收完啊!
……
跟新时代大学生斗智斗勇完,时间就已经不早了,苏意梨的脾气秉性比较软,不好意思一直催大家交截图,便一直拖到了现在,岑野也就一直等她等到现在。夜色悄然溜进静谧的校园内,晚风徐徐荡漾,树木香气郁郁苍苍。
已经过点儿了,苏意梨早该饿了。
岑野看了眼手机,“等等再回大本营?咱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苏意梨疑惑道:“这些任务不都已经完成了吗?还要去哪儿啊?”
“去食堂。”岑野转头跟PD交代:“十分钟,马上回来,算我俩私人行程。”
噢,原来是他饿了啊。
抛下摄制组,苏意梨跟着岑野戴好口罩披着夜色往音乐学院的一食堂走,此时早就已经过了饭点,食堂已经没多少人了,他俩也没带摄影师,趁着夜色往路上一扎,基本看不出是两个艺人,完完全全就是大学生做派。
音乐学院的食堂翻修过,装潢更符合现在大学生们的审美,但样子变新了,食堂的窗口大部分却还是熟悉的窗口。
清炒小油菜没走,烤肉拌饭的规模变大了,旋转小火锅也在。
旋转小火锅旁边的蛋糕店里站着的,还是那个慈眉善目的阿姨,此时阿姨正在与人交谈,模样还是那么温婉。
岑野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与阿姨说话的男人看到岑野,抓起桌上的纸袋就迎了上来,侧眼看了看陪他一起来的这姑娘,果然是苏意梨,看来传闻不假,心里兀自感叹这俩人居然时隔多年又碰到一起了,他与岑野结结实实地撞了撞肩,“我靠野哥,最近没少锻炼吧。这么久没见,你他妈又帅了啊,可比照片上可帅不少!”
“少拍马屁。”岑野敛起眉宇间的冷淡气,玩世不恭地笑了下:“回头一块儿出来打球锻炼。”
“我没问题,你大忙人一个,一年到头全在营业,还能有空?”
岑野的视线划过一旁正与蛋糕店阿姨说话的苏意梨,语间莫名变得很温柔:“最近在参加综艺,有空,直接联系我就成。”
游则跟岑野当了四年室友,虽然毕业之后岑野选择进圈,他选择在学校里继续深造,成为一名大学老师,两人走的道路不同了,但情谊还在,说看不懂岑野的眼色是假的。
游则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刚才那是在看苏意梨?
这俩人以前认识,他是知道的,不过什么时候认识到用那种眼神看人家女孩子的程度了?
照岑野这狗脾气,他一般不会这样,这狗东西当年还拿他的微信号挡过烂桃花,拒绝女生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哪里像这样主动看过一个女生啊,而且细细回忆一下,好像没发现前几年他俩有什么不一样啊。
没等他琢磨明白,岑野出声:“哎,行了啊,看够没?”
游则一脸无语,这么多年过去,他这岁数虽说见长,可脾气还是那么狗,很欠揍,“看你家的了?”
岑野慢条斯理地回:“现在还不是。”
“……”游则愣了,什么叫现在还不是?他这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知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游则问:“真假?”
“我说过假话?”
游则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接受了岑野话里的意思。
我靠,天大的新闻啊这是,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岑野抬眼瞥他:“别八卦,没故事给你讲。”
“……”游则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岑野:“你让我帮你买的面包。”
岑野拿过他手里的纸袋,里头沉甸甸的全是东西,游则问:“你什么时候爱吃这玩意儿了?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吃这个啊,今儿还让我一买就买一大堆,我跟你说这东西是限量的,我提前过来等了十好几分钟。跟一群学生抢面包吃,你知道我今天多丢人么!表白墙我都上了好几轮,你就说,到底给谁买的?”
刚问完,但好像知道答案了,“我靠,不会是给……”
“我听说你现在在音乐学院是朵高岭之花?”
游则:“……”糟了,他得挨岑狗两句损。
岑野剑眉微挑,黑眸划过几分散漫,勾着他的肩说:“我还听说最近有个新来的女老师追你这朵花追的挺起劲,你说你装什么啊装,半夜在朋友圈发的那文案当我看不见?就你这还高岭之花?马里亚纳海沟里的高岭吧。咱都哥们儿,我劝你一句,你再装高岭再装不食人间烟火,人就跑了。”
游则咬牙:“所以你就安排我来替你抢面包?你是想借买面包拉我下神坛?”
岑野朝他竖大拇指:“满分企业级理解。”
游则:“……”
……
十分钟时间眨眼就到,苏意梨没想到阿姨居然还记得她,当下便与她交换了微信,恋恋不舍地同人告别。
直到走出食堂很久,苏意梨才反应过来岑野好像是肚子饿了要来吃东西的,她停下脚步“哎呀”一声,焦急道:“你不是要去吃东西的吗?”
岑野睨她一眼:“你现在才想起来我?”
“不好意思啊……要不我们现在回去?你还饿吗?”
岑野突地把纸袋拆开,修长指尖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透明包装盒倒映着天上那弯镰月,折射出几丝微光,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胖乎乎的老式奶油面包。
烤成了微焦金黄色的面包从中间划开一刀,夹着厚厚的雪佚䅿白细腻奶油,在静谧幽深的校园里,散着香气,这久违的气息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
苏意梨的后半句话瞬间消了音,全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身在何处,只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濒临失控的心跳,所有情绪像数万朵烟花一般在脑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