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重生)——白清溪【完结】
时间:2023-04-10 23:09:29

  看着她略带疏离的模样,祁云峥并不多说什么,只开口道。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多谢祭酒大人。”江眠月踉跄着离开,走到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时,却脚步一滞,浑身微颤。
  摇晃的黑暗树影,像陆迁。
  角落的灌木,像陆迁。
  就连那路边光秃秃的大石头,都像有陆迁躲在背后。
  她呼吸颤抖,死死捏着祁云峥给的帕子,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鼓起勇气往前走,却根本迈不开步子。
  凉风吹着她光秃秃的脖子,她咬着牙,却不敢前进。
  瞬时间,有温暖的衣裳裹在她的身上,带着一抹熟悉的墨香之气,他轻轻地,极为温柔的,将自己的外衫披裹在她的身上,“我送你到勤耘斋。”
  江眠月仰头看着他温和的面容,泪珠滚落。
  “祭酒大人……”
  “不必多说。”祁云峥缓缓道,“回去睡一觉,明日起来,安心读书。”
  “是。”
  黑暗的道路两侧,寒风吹过,树影晃动,江眠月浅浅的跟在祁云峥的身边,月光下拉长的身影之下,两个影子并排而行。
  江眠月心中的恐惧和恶心渐渐平息了许多,至少她知道,祁云峥目前是极为可靠的。
  抵达勤耘斋的时候,江眠月忽然顿住脚步,仰头看着他。
  “祭酒大人,学生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祁云峥道。
  “该如何对付小人。”江眠月问。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祁云峥道。
  “可是……”江眠月根本想不出这种办法,他做的事都为她心中所不齿,那是畜生所为,她如何能够因为要报复他,就成为跟陆迁一般的人?
  “去休息吧。”祁云峥打断她的话,温和笑了笑,“襕衫又要换了。”
  江眠月心中颤了颤。
  她想要将他的外衫还给他,祁云峥却已经转身离开。
  离开勤耘斋后,祁云峥缓缓走在寂静的路上,路边黑影交错,他却仿佛成了黑影的一部分,脚步极轻,仿佛没有声音。
  此时,他脑子里没有其他,满是她方才捂着胸口干呕的模样。
  还有她被那畜生扯破的衣衫,和她被生生捏红的面容。
  祁云峥收紧手指,面容冰冷。
  江眠月踉跄回到五号厢房,尹楚楚正在专心看书,兰钰睡着了正在打着小呼噜。
  江眠月没有惊动她们。
  她将祁云峥的外衫和帕子叠好放在衣柜,刚放进去,便看到了他上回给自己的帕子……
  这都几次了……
  江眠月有些无奈,心中又对他有几分感激。
  今日若不是祁云峥恰好路过,她恐怕早已……
  江眠月想到那可能性,又开始作呕,她立刻去弄热水清洗,将那令人恶心的感觉用皂角搓了十几遍。
  也许是这件事对江眠月的影响太大,她睡着以后,便开始做起了上辈子的梦。
  上辈子的陆迁,虽然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在她的世界里,却并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
  因为上辈子的陆迁,很早就死了。
  那时她刚被送去那间宅子不久后,祁云峥极少的,还会带她外出。
  那是个大晴天,风和日丽,江眠月被祁云峥带到城郊的偏僻野地之中,只见山脚处的阴暗角落里,立着一块木头刻的墓碑,上书陆迁二字,简单的孤坟,周围长满了野草。
  江眠月捏紧了衣角,心中震惊。
  “他,他死了?”
  祁云峥冷冷回应,“不慎摔下山崖,坠崖而死。”
  他静静看着那木碑,似乎有些不满,他迈步上前,将那牌子拔了出来,扔在了一旁。
  江眠月惊异的看着他……祁大人与这陆迁,有什么私仇吗?
  不过,坠崖而死……
  陆迁好好的,怎么会跑到城郊的山上去?
  临走时,江眠月听到祁云峥轻轻说了一句,“便宜他了。”
  她打了个寒颤。
  江眠月猛地睁开眼睛,想到那梦中的孤坟,心中总算觉得找补了些,起床时看到尹楚楚要走,她顿时喊出声,“楚楚!”
  尹楚楚吓得一颤,“你吓死我了。”
  “别走。”江眠月立刻爬下床去,“等我,一会儿就好!”
  “怎么了?”尹楚楚见她这样有些意外,江眠月平日里时常一个人早起出门,今日这是怎么了?还需要人陪着了。
  “我害怕……”江眠月讪笑道,做了个梦。
  她飞快的换了衣裳,梳洗之后,尹楚楚终于注意到她手上的红痕和擦伤,皱眉道,“你怎么,又摔了?”
  “……嗯。”江眠月将头发束紧,抱着书小跑上前,“走吧走吧。”
  床上的兰钰翻了个身继续睡。
  到了中午,江眠月又拉着兰钰不放,让她陪着自己提前去会馔堂领饭,兰钰无奈,只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
  平日里江眠月独来独往、忙东忙西,都是兰钰粘着她,怎么今天就跟沾了胶似的,一沾上就甩不开了。
  “眠眠,你到底怎么了?”兰钰觉得很奇怪,“平时你不这样啊。”
  “没什么,就想有人陪着,你不想陪着我吗?”江眠月讪笑道。
  “愿意啊。”兰钰巴不得能跟江眠月一块儿,“可是你晚上要排演怎么办,我们又不准去看。”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
  昨日便是排演导致自己回去那么晚,就快到寿宁节了,他们正是紧张的时候,今日恐怕结束的也不会太早。
  江眠月一整天都有些恍惚,心中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一面想着祁云峥昨日所说的“人言可畏”,一面想着要不要将陆迁的事情捅出去。
  若是不说出去,任由他呆在国子监,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畜生所为。
  下午到学堂上课时,司业大人忽然来了一趟,带着几分不解,转达了祭酒大人的意思。
  “咳咳,诸位监生,是这样,你们三堂,从国子监入学以来,已经快要三个月了,依照惯例,我们会在年中,进行大考。”
  在座的监生们听到“大考”二字,都是头皮一紧。
  “这次大考是突击考,明日便开始,当然,月考还是要继续的。”司业大人扣了扣头皮,“但是这次突击考,关系重大。”
  在场的诸位监生一个个的表情都非常难看。
  “考试的内容呢,大概是四书五经等,大家……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直接上场随意发挥 ,若是考不好……”
  所有监生都咽了口唾沫。
  “若是考不好,不合格,便要驱逐出国子监,并将不合格者在国子监外榜张榜一周。”
  “嘶……”整个学堂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没有这么玩的!
  司业大人硬着头皮,顶着各异的目光离开了学堂,他也十分恼火,祁云峥与他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语气轻松如马上要去吃饭一般,似乎极为期待,司业大人眼睁睁看着他迅速的、随手的出了个考题,拿去刻印题纸。
  有这么突然的大考吗?
  突然就罢了,作为摸底无可厚非,可是考得不好便要驱逐出国子监,还要张榜,这不故为难人吗?
  司业大人丈二摸不着头脑,却拿祁云峥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照做不误。
  广业堂内,兰钰听闻这个消息,脸都白了。
  “祭酒大人是不是突发恶疾?”她麻木的看向江眠月,“我完了,眠眠,他一定是针对我,看我都是临时抱佛脚,便给我玩这么一出,我完了啊眠眠!”
  不仅是她,在场的其他人也慌得找不着北,有的疯狂翻书,有的叽叽歪歪骂骂咧咧,有的痛苦哀嚎。
  “什么意思啊,驱逐出去,还张榜?”
  “祭酒大人这是要我死啊!”
  “我要是被驱逐,还上榜,我娘非得用刀削成水煮肉片。”
  “赶紧看书吧废什么话啊!”
  这消息在国子监广业、崇志和正义三堂仿佛平地一声雷,江眠月正好以此为借口跟排演那边请了假,跟着尹楚楚和兰钰在舍中拼命背书。
  第二日,国子监内一片寂静。
  三堂的监生到了学堂中才得知,今日大考并不在学堂中进行,而是在彝伦堂外的露台上。
  江眠月顿时想起考到那日,也是如此,当时也大抵是这些人,人数还多些,也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桌椅,一样的……卫官。
  江眠月许久未见到这些卫官了,这些卫官似乎并不住在国子监中,只有在考到和长跑赛时见过,应当只在国子监举办大型的事务和活动时才会出现。
  江眠月和尹楚楚、兰钰一起到了露台,由女卫官搜身之后有序进场。
  她进场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安的不止她一个,在场的监生们都颇有几分不安,兰钰在隔壁抖腿,紧张的不停转笔,崇志堂的监生们进场后,尹楚楚也是脸色难看的坐下,屁股上跟长了刺似的,坐立难安。
  轮到正义堂进场。
  各位都有条不紊进来,正在此时,祭酒大人和抱着题纸的司业大人也缓缓从彝伦堂中出来,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监生们,司业大人皱眉,正要与祁云峥说什么,却听台下传来一个惊恐地吼叫声。
  “这不是我的!这是江眠月的!”
  江眠月听到这个声音,便是神经一颤,转头便往卫官处望去。
  只见两个卫官死死擒着挣扎的陆迁,面露厌恶。
  其他人看向江眠月,江眠月不安的站起身,不知道这陆迁又想做什么。
  却见那卫官手中拿着一物,高高举起,“发现舞弊。”
  江眠月看到那物,浑身的血都微微一凉。
  那红色的小东西,着实是眼熟……正是那日考到,陆迁当时送给自己的,那枚小小的祈福袋。
  作者有话说:
  祈福袋:还记得我吗?待机到现在了才让我出场,作者没有心。
  肥章!今天没有二更了,最近天天四点睡八点起,不行了撑不住了,心脏难受。
  休整一天明天继续双更!爱你们!千万别养肥我!我会伤心的!
第七十三章
  那红色的祈福袋仿佛一瞬间将江眠月拉回了考到当日。
  她还记得那日自己将陆迁送的祈福袋压在了槐树底的石块下, 可是考完结束去找的时候,却全然不见踪影。
  当时她想了许久,也不知究竟是谁将那祈福袋拿走了,还曾怀疑是陆迁跟上来拿走销毁了东西, 却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再一次出现在陆迁的手上。
  难道当时这东西真被陆迁拿走了?
  可是按理说, 当日考到严格限制进国子监之人的身份, 陆迁应当进不来国子监的大门才是。
  可是若不是陆迁,为何现在这东西又会落在了陆迁的手上?
  那卫官被他的嘶吼声弄得耳朵疼, 一脸嫌弃的将他往外扯, 可他依旧喋喋不休,用最大的声音谩骂道。
  “江眠月你害我!江眠月, 你害我, 自己也别想独善其身!这祈福袋明明是你的, 为何在我身上,江眠月!”
  在场的监生们都将目光转向江眠月, 他们都多多少少听闻江眠月与陆迁曾经的关系,似乎是青梅竹马还是世家之交, 但是其中的细枝末节都并不清楚。
  如今见陆迁如此喊叫,看向眼中带着怀疑与疑惑。
  江眠月捏紧了拳头, 看向彝伦堂前,却不见祁云峥与司业大人, 她一转身, 却发现司业大人与祁云峥正往此处赶来,很快便来到陆迁的跟前。
  陆迁脸上带着讨好,着急解释道, “祭酒大人, 司业大人, 两位大人您听我解释……这东西真的不是我的,是江眠月的,我在几个月前便已经将此物送给她了,是她一直在用此物舞弊,现在不知为何落在我身上,一定是她前日晚上……”
  “若是她的。”祁云峥忽然打断他的话头,声音略高,“那不如比对一下上头的字迹?”
  陆迁面色猛地一白。
  江眠月站在原地,看着司业大人朝她招了招手,“你来,江监生。”
  江眠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上前,面容平静。
  她记得,祈福袋中塞的那张纸上的字迹,跟自己可谓是没有半点关系,若是用字迹来查,这事便好办了 。
  “你们二人一人现抄两句这上面的语句,作为比对。”司业大人说。
  一时间,一场大考成了查案现场,其他监生一开始还伸直了脑袋看热闹,后来见司业大人与祭酒大人无心管他们,便一个个都站起来看。
  那吴为脑袋伸得最长,最后忍不住,甚至出了自己的位置,悄悄地凑近了看。
  祁云峥对一旁的方监丞低声说了句什么,方监丞领命,快步离去。
  司业大人从一旁拿过纸笔递给江眠月,问她,“江监生,陆迁所说那些话,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江眠月接过司业大人递过来的纸笔,正色道,“清者自清。”
  陆迁眯了眯眼,也接过那纸笔,趴在一旁的空桌上慢慢写了起来。
  江眠月静静抄写那些看起来十分空洞不实的字句,心思却飘在方才祁云峥打断陆迁话头时。
  方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陆迁准备说的那句话便是,“一定是她前日晚上……”与他如何如何的难听的、污蔑的话,若不是祁云峥在关键时打断,此话一出,这三堂的监生,恐怕都会以为自己与陆迁有染。
  她心中微动,笔尖的羊毫缓缓落在纸上,她认真写了几句,便住了笔,将东西双手交给一旁的司业大人。
  “司业大人请过目。”江眠月说。
  “好。”司业大人接过她写的东西,然后比对与那张舞弊用的纸上的字迹,微微蹙眉,拿去给祁云峥看。
  “祭酒大人。”
  祁云峥瞄了一眼,便看向陆迁。
  陆迁写的极慢,如捏花儿似的慢慢吞吞,好不容易才写了两行,还未写完,祁云峥便冷漠的伸出手,将那张纸从他的面前抽了出来。
  “我看看。”司业大人凑上去一看,微微蹙眉,“这怎么也不像啊。”
  江眠月微微蹙眉,看向陆迁,见他缓缓松了口气,满头的汗。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换了写法,才会写得那么慢。
  若是故意换写法,乍一眼是看不出来,可仔细比对笔触和习惯,还是可以看出是同一人所为,江眠月皱眉看向祁云峥,准备开口,却见祁云峥仿佛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着某种含义,似乎在让她不要开口。
  江眠月一愣,缓缓闭上嘴,不出声。
  莫名的,她觉得此刻应该相信祁云峥,在这些事情上,他一向目光如炬,不可能连一个人的笔触都区分不出来。
  他似乎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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