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翘把小树放下，兜兜迫不及待拉起他的手：“走吧，小树，先回我家。”
见还有一位女同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林翘转过身问：“同志，你是来走亲戚的吗？”
第30章
“这位女同志是来投奔姐姐姐夫的,她说她姐夫是守岛军官，我们在码头遇到，她没有介绍信买不了船票,我说她是我妹妹，凭我的工程师身份,好说歹说才给她买了票。”林怀宣介绍说。
女同志胳膊上挎着两个包袱，穿着最普通的白上衣蓝裤子黑布鞋，衣服似乎好几天没换洗，脸上还蹭了几块灰黑,看上去很朴实，还有点狼狈胆怯,她马上说：“我叫孟赐娣,赵强国营长是我姐夫，我姐是孟盼娣。”
林翘已经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热情地说：“你是孟嫂子妹妹啊,我也是军嫂，跟她很熟，我带你去她家。”
“太好了,谢谢你。”孟赐娣惊喜地说。
林翘牵着小树的手，转向林怀宣，说：“大哥,赵营长家跟我家离得很近，我们先去他家。”
林怀宣点头说好。
四人往营地方向走,林翘问孟赐娣：“你自己来的？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
只简单的一句寒暄，孟赐娣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大概是林怀宣帮助了她,她对他妹妹也很有好感,完全没隐瞒说：“我背着家人跑出来，我没介绍信，买不了火车票，是扒货车来的，就躲在车厢里。”
林翘：“……”孟赐娣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一路平安就好，我听你姐说过你们家姐妹的事儿，先去你姐家，等以后有空咱一块聊聊。”林翘看她情绪激动，温声说道。
孟赐娣对林翘的好感几乎爆棚，想不到刚上岛就遇到这么温柔和善的军嫂，长得那么好看，还很热情随和地跟她说话。
“好，谢谢你。”孟赐娣紧绷的神情松弛了一些。
走到赵营长家门口，林怀宣跟小树、兜兜在门口等着，林翘边喊孟嫂子边带孟赐娣往里走。
“孟嫂子，你妹妹来找你了。”林翘大声说。
孟盼娣闻声走出来，见到孟赐娣，愣了下神，旋即小跑过来，握住堂妹的手：“赐娣，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咋回事，浑身咋脏成这样！”
“三姐。”孟赐娣哭出声来，“爷奶想要彩礼钱，又想把我许配给傻子，我只能逃出来，我没地方去，就到你这儿来了。”
孟盼娣把堂妹手臂上挽着的包袱接过来，恨声说：“这两个见钱眼开的老疙瘩真是气死我了，赐娣，你别怕，到了岛上他们俩追不过来，你先在我这儿呆着，咱们慢慢想办法。”
“三姐……”孟赐娣又是难过又是感激，哭得更大声了。
孟盼娣转头对林翘说：“你看我家这点破事儿，让你看笑话了。”
林翘说：“嫂子你们先聊，我大哥跟侄子等着我呢，我先回去。”
她走到门口，又牵起兜兜跟小树的手说：“回姑姑家，小树。”
林怀宣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帮助孟赐娣，可他不想把一个没有介绍信身份不明的人带到岛上。对方说她姐夫是军官，林翘应该就认识他们，他这才愿意帮忙，现在看到姐妹相认，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四人往家里走，林翘说：“今天周日爸在加班，等到下班时间他就会过来吃晚饭，等吃完晚饭顾凛带你去舰船厂宿舍。”
“帮我谢谢妹夫。”林怀宣说。他没见过顾凛，许曼栀倒是经常夸他，他想妹夫肯定各方面都不错。
到院门口，林翘打开门说：“小树要记住岛上的路，以后常来姑姑家。”
进门后，林怀宣打量着房子院子，笑道：“你还养鸡种菜吗？你适应能力很强，想不到你会过这样的生活。”
林翘说：“我本来不会种菜，看顾凛种也就会了，养鸡方便吃鸡蛋。”
兜兜已经跑到前门口把坐在台阶上的空空抱了过来，给他介绍新朋友：“小树，我养的猕猴，它叫空空。”
“哇，你还养猴子啊！它好小好可爱，我能摸摸吗？”小树双眼冒光。
“可以摸，他叫空空，以后你们就是朋友了。”兜兜说。
空空跑进屋里拿来三只香蕉，用力掰下，分给两个小朋友，小树很惊喜：“哇，空空好聪明啊，还会给我拿香蕉。”
兜兜自豪地说：“空空跟小孩儿一样聪明，它能看出咱俩熟，就给你拿香蕉。”
小树试探地握住空空的手，见小猴子没躲，眼睛里的小星星更多了，这小岛不错，有姑姑一家，有爷爷，还有猴子。
林怀宣看了眼空空，猴子大概是当小孩来养的，身上还穿着衣服，他推想林翘的生活一定轻松自在，说：“妈要是能看到你现在的生活，她应该能放心。”
两人进了屋，林怀宣把其中一个行李箱打开说：“妈生怕你在岛上没蔬菜、没肉吃，她又给你拿了一大包菜籽跟腊肠、牛肉干。”
林翘看那些东西有好大一包，打开会，她拿了块牛肉干放进嘴里，一股咸鲜味，还很香。
林翘说：“大哥，妈不是托人给你带话不要回国，去港城投奔爷爷奶奶吗？”
林怀宣说：“我是外派，上级让我回来我要是不回不就把你们坑了吗？”
“当时妈让黄美芹回家，没法跟你商量，就说等你回来就离婚。”林翘说，黄美芹之前表现一直都不错，夫妻关系和睦，她想知道大哥的想法。
“她跟她那相好的不仅没成，还把她爸在文化局的名声搞臭，她爸本来是副局长，有望升局长，这下完全无望。王连强因为作风问题工作丢了，她还央求我原谅她，说她只是一时糊涂，不要离婚，我回来第二天就把婚离了。”林怀宣说。
林翘为大哥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叫好。
她大哥是除了总工程师外，最年轻水平最高的工程师，文化水平也高，当然值得更好的女人。
“黄美芹没再去咱家，没去找小树吧。”既然要断关系，林翘就希望完全不跟她来往。
“你们上岛之前顾凛去过她家，让她不要找茬找麻烦，她即便想去也不敢。”
听大哥这样说，林翘就放心了：“我倒不知道顾凛去找过她。”
林怀宣还说了一个好消息：“周晓渡要跟你二哥结婚了，我没赶上，再有两个星期他们就领证，是他爸挑的日子。”
“那太好了。”林翘很惊喜地说，她从来没想过周晓渡会成她二嫂。
“周晓渡的父母乐意吗？”林翘问，“在我上岛之前，周晓渡父亲一直担心自己也会被下放，但现在他好好的，他愿意把女儿嫁到咱家？现在找对象都看重出身，周晓渡明明可以嫁到成分好的家庭。”
林怀宣说：“目前来看，你二哥的工作稳定，周晓渡没嫌弃过咱家，她经常来家里看咱妈跟小树，我看她跟你二哥相处得不错，就当了回媒人，她跟你二哥都愿意，她父母尊重女儿想法，也没意见。”
“咱妈一直担心二哥高不成低不就，找不到好对象，没想到周晓渡愿意嫁给他。”林翘感觉很意外，很开心。
好朋友成二嫂，二嫂还不介意她家成分，真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儿了。
“周晓渡不错，相貌、学历跟家庭条件都比你二哥之前那个对象李雅凤强的多，她跟你二哥更般配，跟你关系也好，我早就想把周晓渡介绍给你二哥，不过咱妈早了一步，介绍了李雅凤。”林怀宣说。
“更重要的是她在林家败落的时候愿意嫁过来，就跟顾凛没嫌弃咱们家一样。”林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觉得她远在三千里之外，终于不用再担心家里人。
“你别操心这么多。”林怀宣说，“妈巴不得你轻松点过日子，她要是知道你考虑这么多肯定会心疼你，只有你过得好她才放心。”
“我过得挺好的，就是大哥来岛上就不好找对象了，你还这么年轻，肯定不能带着小树俩人过，肯定要再婚，再说小树也需要找个妈。”林翘说。
林怀宣笑道：“你看你整天想着家里人，你真不用操心我。”
聊了好一会儿，林翘看了眼手表说：“早点做晚饭，今晚吃螃蟹，因为你们今天到，顾凛特意跟捕捞队买的。”
两人走出屋外，俩孩子正围在水桶旁看螃蟹，兜兜说得眉飞色舞：“岛上什么海鲜都有，猫眼螺、椰子蟹，每次去赶海都能捡到。”
听兜兜吹嘘，小树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巴不得马上去赶海。
林翘蒸米饭，林怀宣帮忙用刷子刷螃蟹，林翘把螃蟹做成三种吃法，清蒸，加土豆、青笋、芋头，粉条做成香辣蟹，还把蟹肉拆出来，用蟹壳蟹肉给两个小孩做蒸蛋。
螃蟹都在锅里，顾凛把林培源接回来了，林翘给两人做了介绍，又说：“马上开饭。”
林怀宣看顾凛高大英武，气势凛然，看着就沉着稳重，不免把他跟陈起程作比较，觉得还是顾凛更适合妹妹。
顾凛看林怀宣，不愧是做研发工作的，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文化人。
“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我妹妹。”林怀宣感激道。
顾凛说：“大哥别客气，咱们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
等俩人寒暄完，林培源问：“这段时间还顺利吗？”
“都挺好的，我妈担心你身体，我出发前一再叮嘱我让你少抽点烟。”林怀宣说。
林培源说：“那我就把烟戒了吧。”
“爸，一定说到做到。”林翘说。
除了螃蟹，还有清甜的椰子饭，清炒小白菜，鱼干炒蒜苗，蛤喇紫菜汤，每人再加一杯椰汁。
“哇，这么多菜，跟奶奶做的饭菜不一样。”小树说。
林翘给他跟兜兜分蟹壳蒸蛋，说：“岛上蔬菜少，海鲜随便吃，以后你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些。”
“顾凛，我们一家都要感谢你，太多的感激的话我也说不出来，我就用椰汁代酒敬你一杯。”林培源举起椰子汁敬顾凛。
从来没想过林家要依靠这个女婿，多少感激的话，就化作这一句。
顾凛连忙跟他碰杯，说：“爸，咱们是一家人，再说大哥这事儿我没管。”
“那也跟你有关。”林培源说。
林翘招呼大家吃饭：“一家人就别说这些话了，一会儿饭菜凉了，先吃饭吧。”
吃过晚饭，顾凛他们一起走，他要带林怀宣去舰船厂家属院，明天林怀宣报到。
林翘早就收拾好了一大包水果干、鱼片等零食塞到林怀宣手里，说：“给小树吃，大哥，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我们家吃饭，反正离得也不算远，走路二十分钟就到。”
三四十分钟之后，顾凛回来，见林翘正在整理布料。
“你大哥是工程师，他又带小孩，他不住宿舍，舰船厂给他分了挺宽敞的房子，不过他们那房子都在一个大院里，没有单独小院。不过他们厂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基本生活用品跟米面粮油，他们俩的生活不会有问题。”顾凛说。
“挺好的了。”只要安稳就行，不管他们住什么样的房子，她都很满意。
林翘还告诉他林振开的好消息：“我二哥要结婚了，他媳妇你认识，你猜是谁？”
他现在就在准备给二哥二嫂的贺礼，她不想给钱，打算给寄布料还有岛上特产过去。
她结婚时周晓渡从自己的嫁妆里拿了好多高级布料给她，林翘这次要给他们双倍布料。
顾凛想了想说：“周晓渡？”
“你猜的可真准，还真是周晓渡，我从来没想过周晓渡能成我二嫂，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我二哥的人了。”林翘很兴奋地说。
“是你的熟人，我又认识的就那么几个，再说你这么高兴，你二嫂肯定是你喜欢的人。”顾凛说。
“你太了解我了。”林翘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顾凛看林翘特别舍得，就跟周晓渡很大方地给她贺礼一样，林翘跟二哥二嫂准备的布料有各种毛呢料，有的确良，还有几块丝绸。
她很快准备好了布料，等大船来的时候再收拾水果干跟鱼干之类的一并寄过去。
半夜，林翘缩在顾凛怀里，手臂环着他，“谢谢你，因为你我们一家才安稳。”她说。
“怎么，打算用你自己感谢我啊！可以，我接受。”顾凛下巴抵着林翘的额头，声音带笑。
“你正经点。”
“我就不。”
——
吃过晚饭，孟盼娣带着赐娣跟小碗儿来了。
小碗儿手里拿着饭盒，里面装着椰子糕，一进院门就大喊：“兜兜，我妈做了红豆椰子糕，金豆，钢镚，来吃椰子糕啦。”
这一嗓子把四个小孩都喊了出来，兜兜拉着小树往院子里跑，金豆，钢镚也往林翘家跑，他们带着空空在院子里分吃椰子糕。
等俩人进了屋，林翘招呼她们坐，孟赐娣是第一次来，林翘还给倒了茶水。
孟赐娣穿着干净整齐，两条粗黑的辫子也梳理得油光水滑，柳眉杏眼，看着倒非常清秀。
“林翘，我这妹妹一路不顺利，到码头的时候还遇到小偷偷她包袱，多亏你大哥帮忙把包袱要回来，赐娣还没介绍信买不了船票，是你大哥帮忙买的船票。要不是你大哥，说不定她的东西就被偷走，她也上不了岛呢，她很感激你大哥，就给小树做了肚兜。”
孟赐娣把手中的东西摊开，一共四条，她说：“这两条小的是给兜兜的，我姐说你爱干净，都洗过了。”
林翘把肚兜接过来，红布做的，上面绣着蜈蚣、蝎子等五毒图案，绣工很精细，这样的图案据说能辟邪。
“你的绣工真好，应该花了不少功夫吧，我们就不客气收下了，我大哥那人正直，既然遇见了帮个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专门道谢。”林翘笑着说。
“肯定会表示感谢，就是拿不出好东西。”孟盼娣说。
“你们真不用客气，咱这边天热，给孩子穿肚兜凉快。”林翘说。
孟盼娣还问顾凛能不能让孟赐娣去农场干活，顾凛很爽快地同意。
他说：“反正农场也需要人手，部队会尽力解决家属遇到的困难。”
“谢谢顾团。”孟赐娣忙不迭地表示感谢。
聊了会儿孟赐娣离家原因还有一路经历，姐妹俩心满意足地离开。
“三姐，林翘跟她大哥，她对象都挺好的。”回到家后孟赐娣说。
孟盼娣点头：“别说他们几个，这个营地的人都不错，你就安心在农场干活，至于你以后怎么办我们再合计。”
——
赵营长家，孟盼娣语气轻松地跟赐娣聊天。
“你这几天从农场下班连着去林怀宣家，都干什么了？”孟盼娣问。
“林大哥不是帮我把包袱从小偷那里要回来吗，他跟小偷有拉扯，衣服扯坏了，我去给他补衣服，林大哥最近工作特别忙，他没时间照顾家，我还给他们收拾房子，洗衣服，做好晚饭，这样他们父子俩就不用在食堂吃饭，小树喜欢吃我做的饭，他也很喜欢我。”孟赐娣低着头，脸上带着羞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