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鲁太医抓的药,递到江映儿手上之时,宽慰她。
“江小姐心地善良,一定会得菩萨保佑,早日与家人团聚。”
江映儿柔笑,“谢谢小鲁郎中。”递了银子过去,几番推脱,小鲁太医都没接,辞说忙,转背又抓旁的药了。
江映儿把钱留在了药台柜上。
内院的事,闻衍看不清楚,两人在柜台上的互动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心里堵火,马缰绳都要被他掌下施展的大力攥断。
小厮在身旁被男人散发的冰冷气息,搅得浑身寒津津,搓着手臂。
“公...公子,还要去拿药吗?”少夫人的马车走很久了。
“回府!”男人冷道。
马车刚停下,江映儿迫不及待下来,询问了闻府看门的小厮,近来可有外人来闻家拜访。
江映儿如今得掌闻家上下,大小事一一过问,小厮不疑有它。
讲说淮南几家给老太太下了拜帖,以及来寻二三房打叶子牌的夫人,长房的也有,都是来看望卢氏的人,别的没有了。
江映儿心想,莫不是闻老太太知道了,已经知会过小厮。
瞧着小厮看不出来,罢了,只能她多留心。
希望阿弟在淮南不要出什么事。
在门口站着一会,脸上掩不住担忧和失落。
眼前突然一黑,看鞋履,闻衍归家了。
“夫君。”她退两步,欠身道。
闻衍脸色不好看,“......”
远远就见他这妻站在门口,也不知在想什么,迟迟不进门。
方才见那郎中时的盈盈笑意荡然无存,见到他便离了,笑也不笑,一贯的低眉顺眼。
倘若不是见到她也会那么生动的笑,闻衍并不觉得江映儿今日有什么异常。
“你去哪了?”声音压着脾气。
江映儿敛声,“之前在烟江路给婆母抓的药吃完了,妾身再去抓些。”
“怎么不带丫鬟出门。”
江映儿回道,“妾身刚接手家中账目,容云阁人手不够,就把人都给留下了。”
“没遇到什么人吗?”这话问的江映儿心里一惊,闻衍怎么知道?
莫非他在附近?
内院之中没有人看见,闻衍真要闯了进去,鲁太医肯定会知会的,江映儿稳住心绪。
“见了鲁郎中和他的儿子小鲁郎中,再没有别的人了。”
“哦,是吗?”
他问得莫名其妙,意味深长,目光在她的头顶打量了好一会。
丢下一句,不怎么的好语气,“回家。”
随后先进了门,江映儿提着药匆忙跟上,闻衍去了清韵汀,卢氏在用夜宵,见到先进门的闻衍笑着迎他,再见江映儿笑收回去大半。
“你怎么也来了?”
江映儿把药递给清韵汀的丫鬟,“儿媳给婆母送药。”鲁郎中给她的那份,不用熬,能够藏起来。
闻衍几不可查看那药,想到两人推辞银钱的互动。
嘴角压成一条直线。
“鲁郎中和他儿子妙手回春,母亲吃了药若觉得身子好些,儿子命下人备重金带过去恩谢。”
不知是不是江映儿的错觉,闻衍话里的重金二字咬得微重。
“......”她没应声。
卢氏摆手,“吃好了再说,别废了银子。”
男人接着说,“闻家不缺这点钱。”
江映儿微抬眼,不经与他的视线对上了。
*
今夜的男人,似乎很是急迫。
洗漱之后,江映儿还没上塌,就被他捉住了,直按到怀里掐着腰掌着后脑勺,猛亲。
毫无章法。
不给她一点挣扎的余地,所有的后路全都给堵死了。
毁天灭地的强势,吸得她腮帮子都在疼。
分开之时,不见男人眼中有一点尽兴,反而火气森森,也的确是火气森森。
闻衍看她要怎么做。
还是变相的推脱?
事实证明,的确还是那样,盯着男人暗沉的眼神,江映儿继续昨儿个的活计。
“......”
今天好久,久到她的手不仅酸,而且破了皮冒出血丝,他才好。
好归好,在男人淡沉的脸色中,江映儿又觉得他并没有好。
他今天...又怎么了?
难伺候。
葵水没有走干净,要想伺候他也不能,怕他再来,闻衍一朝松手,江映儿拱身爬了出去。
空气中的靡靡之气渐渐散掉。
江映儿怕明日卢氏斥责,想了想闻衍的怪异之处,还有他莫名其妙的问话,出门时还好好的,江映儿转过身。
本以为她照常睡了,竟然转了过来。
“夫君。”闻衍平躺没应。
月光照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之上,他的睫毛很长。
“今日妾身出门拿药有不妥之处。”
男人开腔了,“哦?”
“不敢瞒夫君,医馆的鲁郎中和小鲁郎中原是妾身父亲的故交,因此相熟,鲁郎中和小鲁郎中因这交情,格外关照妾身些...”
方才,江映儿唯一能够回想到的可能性,就是闻衍在医馆附近看到了,别叫他又阴阳怪气,自己没有好日子过,干脆坦坦荡荡讲与他。
闻衍听了,心里也没好。
家中故交,她与那郎中相熟,算青梅竹马?
“妾身嫁入闻家,谨守本份,不会做出逾矩人妇本份之事。”
说完,里侧的妻转了回去。
“......”
闻衍扭头,看到她被乌发遮盖不清,后颈出遭他亲出来的红迹。
翌日,闻衍早起出门,江映儿醒时不见他的人影。
手掌翻红,擦了药不能摸账本,只能叫冬春冬红和丹晓代劳。
晚间不见闻衍,谁知后几日闻衍都没归家。
可苦了江映儿,耳朵都快被卢氏念骂起茧子。
闻衍心里的气没消,碰上祖母给他娶来的妻,他常被惹得怒火中烧,那日她也解释了。
他心中还莫名其妙,不住计较。
几日都在算着船厂的账,船厂没有赌场赚得多,麻烦问题不比那边少。
烂账。
都知道东家近来心情不郁,没人开口招怵。
薄薄的账目翻得噼啪作响,舱外头传来脚步声,“大公子,有人求见您。”
闻衍手一顿,阴沉的眼神乜过去,带路随从身后,露出个长相温婉的女子。
“津与哥哥,我是泠月。”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姜泠月回淮南足有半月了,一直没有得见闻衍的面。
一路从汝阳到手上的积蓄银子花得差不多。所剩无几的碎银,姜泠月咬咬牙用来换小道消息,只得知一条,闻衍成了家。
私下,她还听人楚声歌的打手觑着声议论。
“自从闻家大公子成了亲,就少来销金地了,江家小姐真有本事呐,纳小房的事沸沸扬扬,听说那婢子是被闻大公子叫人打死的。”
江家?
淮南什么时候出了个能和闻家匹配的江家女?
“本事不本事的咱们哪里知道,你忘了那日瞧见的身段样貌,就凭这,缠不住男人?”
碎嘴的浑说几句,姜泠月想再听,没声了。
闻衍娶的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难不成还能美过她的姐姐不成。
闻家的门不好直接去拜访,姜泠月去闻衍曾经爱去的地方蹲等过,不见他来。
淮南几处有钱人爱去的地方,变化说大不大,就是主人皆易了,姜泠月想走点门路,新换上来的人都不认识她,更不知道从前的姜家。
寻不到闻衍,打探到了与他交好的肖霖泽和任洵要在楚声歌,终于在那日见到了闻衍,借着馆主的口,透露给了任洵。
当初闻衍与姐姐那般好,她不信闻衍听到消息,会没有表示。
谁知道,他竟然无动于衷。
“你怎么来了?”闻衍遣退议事厅中的人,命小厮端来些茶水糕果,让姜泠月坐。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色淡漠,声音醇醇。
几年前过去了,他更高大,身形挺拔健硕,上位掌权的气息庞大到让人控制不住,心生仰望。
姜泠月心里止不住砰跳。
“谢谢津与哥哥。”
闻衍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姜泠月低抿了一口茶,咬着唇怎么都不肯说话,“......”
半响之后,竟然抹着泪小声抽泣了起来。
闻衍皱眉。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姜泠月咬唇把泪憋了回去,“津与哥哥,你救救泠月吧。”
她把袖子捞了起来,遍布掐.痕和棍迹,在少女的腕子上异常触目惊心。
“......”,闻衍依旧皱着眉并未表态。
独角戏唱久,姜泠月也不好再哭,憋着声音默默擦着眼泪。
闻衍声音淡淡,“为何不去找你的故亲?”
姜家虽然举家搬离了淮南,亲戚到底没有全都走掉,还有些散落旁支表系在。
“家中出事,我回淮南后去找过,舅舅舅母闭门不见,泠月身上没有盘缠,只能去楚声歌做活换口饱腹的。”
闻衍这才想起来,任洵前两日说起,在楚声歌见到姜泠月的事。
没有盘缠,她一个弱女子也只能去那谋生计。
多大的事,至于六亲都不认了。
姜泠月还以为他会问,谁知道闻衍丝毫没有探听之意。
他只道,“我会派人知会楚声歌馆主,让他多多照拂你。”
姜泠月摇头不断,“不....津与哥哥,我不想再回去了,求你救救泠月,楚声歌的馆主...要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
“我害怕,实在不想回去。”
进楚声歌伺候的门槛高,里头给的钱丰厚,勾当却深。
里头多是出众的歌乐曲艺伶人,姜泠月倒能谋口饭吃,姜家在淮南熟人多的,姜泠月觉得名声难听,不去。
仗着不错的艺曲和出众的相貌,姜泠月铤而走险走了一步见了楚声歌馆主。
与他说,自己和闻衍是旧识,这才有了任洵得知消息传话闻衍。
谁知道,闻衍得知了消息没反应。
楚声歌馆主直言被骗了,一怒之下,扇了姜泠月一个巴掌,还叫她去做最低等的客伶。
“你曾经在淮南的故交呢,为何不去找?”
姜泠月带着哭腔道,“都找过了,没有人愿意帮忙,那些人个个拜高踩低..”说着,她眼泪不断地掉,比开始进门哭得厉害。
闻衍瞧着她的样子,走神恍惚想起来家中的妻。
听母亲说,她当初也是家道中落,周转求到了祖母的跟前。
不知道那时候,她是不是也似姜泠月这般哭哭啼啼,梨花带雨?
眼前的这张脸换成了他家中的妻,男人原本在生鼓的气,被人戳破了,泛着丝丝疼麻。
“......”
思及此,思绪更沉,似乎从未见到她哭过。
不论遇到什么事,她总是处惊不乱,极少露出一丝情绪,笑都很少,低垂着她的眉眼,闻衍看时,只能见到她嫩白的脸颊和纤细的睫羽。
她也从来没有对着他笑得像面对烟江路医馆郎中的儿子。
她在闻家的笑,有种公事公办的假惺惺。
夫君夫君....叫的是亲密,远不及她叫那郎中。
跟这两日在闻衍面前递账目的下属们没什么区别。
仿佛。
她从未把他当成夫君,于她不过是东家。
那天她解释,似乎证明就行了。
没有想过他见她与旁人亲密欢笑而不悦,就那样背过了身,又只给他个后脑勺。
“......”,越想越头疼,闻衍阖上眸。
姜泠月还在哭诉,“行了。”闻衍叫她住口,眉眼压着脾气,俱是不耐。
“津与哥哥...”姜泠月噤了声。
怕闻衍不肯搭救,她从怀中掏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是...我姐姐来时交托于我,让我给津与哥哥的信件。”
火漆上戳了章,拆后难以合上,姜泠月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应当也是求救之信。
姐姐后悔嫁去汝阳,没选闻衍,想叫闻衍救她脱离苦海吧?
把信交给姜泠月之时,提及过她在信中拜托闻衍照拂姜泠月。
“姐姐嫁得不好,到了夫家婆母虐待,冬天也差使姐姐洗衣裳,孩子流掉后,钟四郎有了旁的红颜知己纳进门,姐姐就再也不得宠了......”
不仅如此,姜泠月到晋东伯府上避难,钟四郎还经常对着她动手动脚。
不得已,她也不会回淮南。
闻衍没有接信,淡道,“无论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怎样,与谁都无干系。”
姜泠月小声试探道,“其实..姐姐一直都没有忘记津..”
闻衍径直打断她,“你不愿回楚声歌,想去哪?”
姜泠月缩着身子,“我得罪了楚声歌馆主,他直言要我好看,泠月孤身一人没有依仗。”
“可否大胆求津与哥哥,让我进闻家谋个差,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女婢也好,泠月一定会尽心尽力做事的,只求能有个安身庇护之所。”
只要进了闻家,谁都不敢小瞧她了,她也会凭借自己的
闻衍没有应声,完美无缺的侧脸优越,看不出来他的态度。
姜泠月又道,“泠月知道津与哥哥成了家,怕嫂嫂误会也在情理之中,泠月一定会守好本分,绝不叫嫂嫂误会,和津与哥哥生出嫌隙。”
提到嫂嫂二子,闻衍眉心稍动。
思忖片刻,看向姜泠月拿出来的那封信。
“......”
*
卢氏的确认真吃鲁老太医给的药了,精气神十足,以往她从不踏入容云阁大门。
闻衍不在的几日,现下三天两头就来这边,在江映儿耳边唠叨不休,错眼不漏指点她账目,又责备她伺候闻衍不尽心。
不止卢氏,二三房的人也常来,二房的来送鸡汤,三房的美名其曰帮忙。
江映儿不止要忙管家,还得应付闻家长辈。
连冬春冬红丹晓,容云阁的一干.仆妇都替江映儿累得慌。
少夫人实在太好性,太能忍,换成谁能有这三头六臂的本事,众人第一次感慨到闻老太太的毒辣眼光,还得是汝阳大家闺秀养出来的女儿啊。
用过午膳,卢氏闲看着江映儿理账,催问她,“你找人去寻衍哥儿没有,他许多日都没有归家了。”
江映儿说,“寻了。”实际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