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极其缓慢,几顿又顿,似乎并不想结束,才多番停留。
擦好后,静等着药膏干涸。
半响之后,男人的长指撩开了幔帐。
露出心心念念的一张娇脸。
“......”
不管心里有多少气,只要见到江氏,就会转变成为不可言喻的委屈。
她双眼紧闭,睡得极熟极香甜,长卷的睫毛耷着,投出一片圆润的弧影,靠过去,闻到江氏身上甜蜜醉人的芬芳。
喝了那么多的烈酒不曾醉,只要嗅到她身上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心醉神迷。
那日他在盛怒,亲得狠戾。
她被亲肿的娇唇倒是好得差不多了,闻衍再凑上去,紧盯着眼皮子底下饱满欲滴的唇。
十分想亲的欲。
不成。
他不能再被江氏牵引,说好了要忘掉她。
该走了。
男人心里念叨着要走,磨磨蹭蹭到外头隔壁院里的公鸡打鸣,江映儿黛眉一触,快醒了。
他方撑着手缓慢起身,原路返回。
见自家公子好端端回来,小厮们松了一口气,大公子再不出来就被人发现了。
闻衍终于出门,闻老太太收到底下人的消息,怨他不争气的同时,又头疼不知该如何。
“他怎么又去?人家都不要他!”
夜半翻墙,也不怕再被江映儿的弟弟刺一个窟窿。
仆妇给闻老太太端上来参汤,”老祖宗宽心,郎中说了您要仔细自己的身子,少动怒尤忌费心伤神。”
闻老太太拨开参汤,“叫我如何省得下心。”
“衍哥儿现在失魂落魄,不吃不喝,成日饮酒,我难不成,还要再遭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
撕破脸后,几房分府而住,“若是衍哥儿一蹶不振,我的身子能撑几年?铭哥儿将来再有出息,年岁尚小,能玩得过族里的老狐狸吗?”
分家后,闻家的势力渐渐分散了,不光二房三房开始夺食割铺,外戚动作频频。
闻老太太捏着眉心,仆妇见她心忧不已,脸色难看,眉头紧皱,叫下人端安稳心神的药来。
吃过药缓下心神,闻老太太好多了。
老媪抱着闻铭过来哄他开心,闻老太太见着了重孙,心中忧虑不减。
”铭哥越长越越像江氏...”闻衍甚少看来看他。
说到像,仆妇提了一个主意。
”老祖宗,依奴婢看,您不如给大公子纳小房看看?大公子经事少,仅有过江姑娘一个女人,难免有些...”
提到纳小房,闻老太太就头疼,“你这老货,提的什么馊主意,家中原先闹出来的几桩事情不都是因为纳小房搞出来的事。”
“再者说,衍哥儿死心眼,他能看上别人?”姜家两姑娘的品性暂且不谈,相貌在淮南却是一等一的。
如此,闻衍都看不上。
再去哪貌美如花的姑娘,就卢氏挑选的那些,歪瓜裂枣!
“死马当作活马医,大公子中意江姑娘,江姑娘不将大公子放在眼中,您不如就找几个跟江姑娘相似的女子招进门。”
闻老太太顿住了,思忖中,“......”
仆妇接着说道,“此话要是传到江姑娘口中,她忧虑小小公子,小房进门若是对小小公子不好,她必然不会没有动作,老祖宗您也算给大公子和江姑娘从中搭线了不是?”
“真够馊的。”闻老太太半响点评道。
“老祖宗觉得呢?”仆妇笑说。
江映儿与闻衍同闻衍之间陷入僵局,一个端着架子不肯低头,一个满不在意不肯回头。
“你说说...怎么就闹成这样?”闻老太太呼出一口气。
“依你说的办吧。”
“要知会大公子吗?”仆妇问。
想到闻衍的脾性,闻老太太也是怕了,摆摆手,“让人知会他一声,若是衍哥儿不愿意,此事作罢。”
细水长流,日后的事情说不准。
瞒着闻衍办,再来第二个江氏,闻家遭不住了。
闻衍休憩了一日,仆妇去与他说后,夜里他来凝云堂用晚膳。
闻老太太以为他来回绝此事,没想到居然点头了。
“你...想好了?”
闻衍坐于下首,面无表情,“嗯。”
“孙儿听凭祖母安排。”
闻老太太皱眉,放下粥勺,“这回祖母要你自己的主意。”
“若是你心中不愿,祖母不会为你安排。”
早知道闻衍对着江氏要死不活,闻老太太当初宁愿不做这桩亲事。
“孙儿...”
脑中闪过去看江游夫妇时,那些狱卒说的事情,丘海已经被派了出去,江氏前脚从闻家出去,后脚便上了丘家的门。
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不出来。
还是笑着走出来的。
不就是一点廉价满地可见的肉干吗?吃?男人舀了一口清粥,咬牙切齿咀嚼着,眼神阴沉。
话说一半怎么又不说了?闻老太太不明意味,“衍哥儿?”
男人回神闭眼,“孙儿愿意。”
江氏尚且能够另觅良缘,他为什么不可以重新有别人?
闻老太太窥他绷紧的下颌,“......”
小道消息,闻家大公子要娶正妻了。
“你是不知道,听说非貌美不娶,还得身家清白。”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真要登上门闻家的大门,真要进了闻家,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江映儿到铺子里巡查,听着进来采买香料的女子们窃窃私语说个不停。
“......”
闻衍选正妻,跟皇宫贵戚挑选人没什么区别了。
江映儿不欲听,巡查完香料铺子,欲出门时,原先在旁边说闲话,挑选香料之人,忽然把话说到她身上。
“这位公子生得好俊俏。”
江映儿皱眉,“......”
晨起取拿香料不方便,巡铺时忘记换回女身,她出门不方便,故而做了身男装打扮。
“只可惜你是男儿身,若生做女儿,必然是有机会的入闻府。”
江映儿淡哦,“姑娘何出此言?”
“兄台不知道,听闻家的人说,要的姑娘需得杏眼水眸,玲珑俏鼻,听被挑的人说啊...”
女子压低了声音,“要与先前的那位,有几分相似,越像越好。”
江映儿越发皱眉,“.......”
原先那位,不就是她?!
“公子男生女相,可惜啊。”
江映儿淡抿唇,皮笑肉不笑,出了香料铺子。
边疆起了叛乱,江聿已经随军离开了淮南。
江映儿原先是要给他好好送行的,谁知事发突变,江聿连江游夫妇来不及去看,匆匆走了。
沈辞霁先前夜里露面,就去了边疆,听任洵说,淮南同边疆近,沈辞霁被朝廷临派去与之谈判。
陵台九洲的事情谈不妥,军队随调,因此江聿得走,恐怕要起战乱。
前些日家中失窃,丘大娘送来的肉被偷了,江映儿找了泥瓦匠人加固院墙,盯着烈日炎炎做活,江映儿让丹晓给他们备了茶水糕点。
薛穗与肖霖泽成亲之日定在后日,江映儿挑了些香料送去。
她才进门,薛穗放下手里快绣完的红盖头说道。
“母亲已经把成亲邀客的帖子递给了闻家,后日也不知闻家来不来人.....”她怕江映儿见闻家人尴尬。
江映儿不以为意,听出薛穗的意思。
“同在淮南避不开,你放心,我没事。”
“映儿,闻家要选....的事,你听说了吗?”
江映儿语气淡然,“上街时听人说了。”街上闹得纷纷扬扬。
“那你....”
江映儿喝了一口茶,“怎么了?”
薛穗鼓一口气,拉着她的手,提议道,“映儿,你有没有想过自己?”
江映儿外头不解,“嗯?”
薛穗道,“汀儿同任公子在一起后又有了身孕,我和霖泽也成亲了,眼下闻...那边....”
“不如,你也考虑考虑自己?”
作者有话说:
闻狗:有媳妇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第80章
“考虑什么?”她难不成要跟闻衍置气, 闻衍再不再娶妻,她又不在乎。
闻老太太当初与她承诺好的,孩子会是闻衍未来的掌权, 不会亏待了孩子。
江映儿不担心,如果闻老太太出尔反尔, 正好,有借口上闻家的门把孩子给要回来,带在身边。
“终身大事啊。”薛穗眨巴眼,拖着江映儿到床榻前坐下, “你难不成还打算终身不娶不嫁?”
“那怎么成?”
江映儿这会是真的好笑了,反问说, “怎么不成?”如今她的日子可好了, 经营着手里的生意,虽不得见孩子,侧面来说, 却也省了带孩子的乏累。
“女子芳华转瞬即逝,我觉着你应当趁早相看着。”
薛穗病重多年,早就过了及笄之年, 故而她身子一好转,肖家和薛家立马就操办成亲之事。
江映儿垂眸,“我并未想那么多......”
成亲嫁人, 相夫教子,操持家事, 江映儿也算是阴差阳错经历过一把,够呛得紧, 和离之后, 江映儿后来想想, 一辈子就这般过下去也挺好的。
“不过,映儿,你可以慢慢挑,以你的相貌品性,也不用太焦愁。”
江映儿吃着绿豆冰糕,低头瞧薛穗绣的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不置一词,她不愁。
“对了,后日我结亲,会有许多青年才俊上门...”薛穗肩膀撞了撞江映儿,“你趁机相看相看。”
薛穗一脸热情,怕她不依不饶,江映儿随口答应。
“好,听你的。”
巡完香料铺子的账,丹晓越来越能够独挡一方了,江映儿清闲自在。
薛家给江映儿送了寓意美满成双的喜糖,江映儿去看江游夫妇之时也给二人捎带了过去。
许是闻衍上次带着孩子出现,处罚狱卒的事,惊吓到了江夫人,时日过去也好久了。
江夫人满面愁容,忧心忡忡拉着江映儿的手,头次问起了有关闻家孩子的事,闻衍要再娶的风声,居然传到江游夫妇二人的耳朵里。
“阿娘,您放心,闻老太太言而有信,是个重诺的人,她不会亏待孩子。”
闻铭也是他的闻家长孙。
江夫人捧抚着女儿巴掌大的脸蛋,“那你呢?我和你爹爹近些时日,左思右想最放心不人就是你。”
江聿从军在军营里,闻家的手不可能伸到那边去,江汀儿养在乡下,最开始的籍户便不是在江家,汝阳知道她的人少之又少,而今有三殿下庇佑,出不了大岔子。
“女儿不孝,叫爹爹阿娘担心了。”
江游摇头,“说的什么话,如果不是我和你阿娘拖累了你,又何止出这一桩事。”
他仰头叹出一口气,扶着双膝颓废坐下,“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江夫人压低声音,凑到江映儿耳边,“映儿,我和你爹爹商量过了,你去平塘吧。”
“平塘?”那地方离淮南很远。
“嗯。”江游点头,“我在平塘有一至交好友。”
“多年未见,暗中一直有书信往来,江家出事之时,他曾与来信说明,若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尽可以前往平塘寻他。”
“爹爹阿娘在此,我怎能撇下双亲,独自离开。”江映儿摇头不愿意走。
江夫人紧握着她的手,“我与你爹爹深思熟虑,你必须要走。”
观闻衍先前的态度,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女儿。
江映儿不知道的是,她唯恐江游夫妇担忧,江聿刺伤闻衍的事情,并未告知江游夫妇二人。
江聿离开淮南随军之前,还是把一切坦白了,提起江映儿在闻家所受的委屈,多番低头求人,并且在两人面前发誓,他此番随军,必然会出人头地。
江游夫妇既欣慰又心酸。
江聿追问江游,江家到底有没有贪污,江游三缄其口,最后摇头。
江聿再追问内里详情,江游并未再讲太多,“此事牵扯甚广....”
旋即话锋一转,叮嘱江聿在外要照顾好自身。
“不成,我不走,平塘远在千里之外,若是爹爹阿娘出事,我不能及时照拂...”
江夫人说,“别怕,汀儿和三殿下来看过我们了,有什么事,我们会传信给汀儿。”
“家中出事,你一直在撑着,而今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你就算出去游玩一圈也好啊。”江映儿犹豫不决。
江游同她硬声,“映儿,听爹爹的话。”
江映儿眼圈通红,淮南窒息,她是不想待了,不是没有去过要离开的念头,多半的原因,双亲与孩子在这,走不了。
“闻衍快要娶妻,他心高气傲,不会把功夫耗费在女儿身上的,只要新妇过门,再过些时日....”
江夫人打断江映儿的话,拍她的手腕。
“你没听外头人说吗,闻家这回娶的妻,要找一个与前头那个相似的。”
“傻孩子,他摆明是冲着你来的!”
江家无权无势被压迫,纵然有任洵放话叫放心,江游知道他能做的,有限。
“时日长久,难保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若是对你用强.夺,我和你爹爹不能离开牢狱,你出事阿聿汀儿不在身边,叫我们如何不担心忧虑?”
江映儿犹豫不绝,她不是傻子,丘大娘家门口的事被人用力抠坏,二次起来手上不一样的药味,还有丢失的肉干。
“......”
“听话。”江夫人苦口婆心,“你先出去避个三年五载的风头,你放心,如果爹爹阿娘有事,写信传于你。”
“平塘已经安排妥当。”江聿来的后一日,夫妇二人思忖一晚,翌日,江游修书传去了平塘。
“带着这封信去,上头写了有院落地址。”江游把信递给江映儿。
“别在这些事情上犯死心眼....”没有办法,江夫人只能狠心威胁道,“若你不听话,日后也不要来探望我同你爹爹了!”
江夫人心狠起来,说一不二。
没有法子,江映儿擦着眼角的泪,点头应下,“女儿听爹爹阿娘的安排。”
“薛穗后日成亲,她与女儿交好,共同经营香料铺子,女儿等她结亲后离开吧。”
江夫人嘱咐,“以免夜长梦多,越早走越好,不要耽搁,对了,也不要与人说你要离开。”
江游点头,“你既然和薛家闺秀交好,在她结亲的节骨上离开,是有着招眼了,待她的婚事了结,不要再淮南过多逗留。”
未免事情败露,叫江映儿走的事,江游夫妇未告知江汀儿江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