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 岳父岳母在淮南大牢囚禁,你和那个丘海便要一直有往来,我看着你和他接近, 心里吃味难受。”
说到此处,闻衍提前说,“丘海我让知府把他给调动回来了。”
“映儿, 你生气是不是因为我自作多情,没有事先与你商量?”
闻衍没有忘记昨日江映儿说他自以为是。
“我没有同你说, 是不想因为你知道了以后,觉得欠我给我好脸, 像之前在家中, 敷衍我。”
他说着还笑了, “我更喜欢你对着我张牙舞爪,亦或是凶巴巴的样子,异常的生动,令我心中说不上来的愉悦。”
听他说完好半响。
江映儿缓缓道,“我没有觉得你自作多情,反而的确是觉得欠你太多。”
“闻衍,我不喜欢欠别人。”欠,就意味着要还,有断不开的牵扯。
闻衍拉起她的手,手捧上她的半边侧脸。
“映儿,你不必与我客气,只要是你的吩咐,我什么都可以去做的。”
闻衍就怕她什么都不说,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诚挚地与眼前心爱的女子说道,“你想做什么都好,只要你与我说,我会尽我所有为你办到。”
“但是你不会说,所以我只能先做。”他知道江映儿的脾性,绝不会朝他开口。
江映儿不会主动让他救江游夫妇,故而闻衍自己做了。
“映儿,我想做你的夫君,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从前是我混账不知道护你疼你,我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绝不让你受委屈,惹你生气。”
江映儿错开他饱含深情的眼,“......”
企图挣开闻衍的手,没有挣得开,江映儿便由他拉着,他又催说,“映儿,你跟我讲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对我...”闻衍不敢说,他想问江映儿对他到底有没有一丝的喜欢?
她不抗拒他的亲热,与他或许是有一丝喜欢的罢?
闻衍只敢自己在心中胡乱想,不敢当着江映儿面前说。
就怕再惹得她心里不畅快,万一又跟他拉脸。
那就难哄了。
不承想,他没有问出口,江映儿居然自己先说了。
“闻衍,你为我和我们江家做的事情很多,我曾经在心中细细数过,真的亏欠你许多。”
闻衍静静听着她讲。
江映儿的话里有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不出来的迷茫,“我而今分不清,我不抗拒与你亲近,究竟朝夕相对是对你生出来几分喜爱?还是因为亏欠任由着你?”
“我分不清了。”
江映儿又说,“那日,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在边关受到刺杀,命丧当场,我惊吓醒过来,连着几日不得安眠。”
听到江映儿为他担忧,又听到她吓得睡不着,闻衍的心中疼惜得紧,拍着她江映儿的后背。
哄她说,“映儿,我没事,我如今不是活生生站在你的眼前了吗?”
江映儿看着男人俊美的眉眼,垂眸。
“闻衍,我或许大抵......是有几分喜爱你的。”
“在平塘,到边关,一路上,你对我多番维护和救助,救我阿弟帮我江家,我感激你,其实一开始我与你欢爱,是想减轻心中你替我们江家做事的负罪。”
“后来我发现我有时会沉浸在你给我的愉悦当中,不知是你的进不来,又或许是人之常情,实际上我难以辨得明白了。”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令她不适。
闻衍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能够从她的口中,听到她亲口说心里话,对自己有几分喜爱,简直让他欢喜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心口被烫得酥麻不止,忍不住叫她的名字。
“映儿,映儿,映儿......”
江映儿在他的低喃声中,继续道出心声。
“以前在闻家之时,我觉得你高高在上,不明是非,喜怒无常,斤斤计较。”
“我离开闻家之后,是真的很想与你断了干系,可惜我们之间的牵扯不比没有和离时要少。”
“那日你在薛家与我说,你错了,我真是被吓得不轻,一度认为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把戏,或者被人夺舍,染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明明白日里我刚听到阿穗与我说,你要结亲,还要找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我心中对你更是厌恶了,你这样做,是要糟践你,还是在糟践我呢?”
“你没做,你与我说,是你放不下我。”江映儿说着,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
闻衍不敢出声打断她,也不敢催促。
“我害怕,闻衍。”她说道。
“你们家的亲戚族里关系复杂,长辈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实在是不想进去掺和了,还有你的母亲,她厌恶我,你若选了我做你的正妻,只怕她知道了又要同你闹了吧?”
“我和她在一起,是无法一块共同生活的。”
不是要坦诚吗?
江映儿实话说,“我不怕说与你听,你的母亲厌恶我,我亦不喜你的母亲。”
“从前她没少给我罪受,辱骂我们江家祖上,责骂我配不上你,多番为难我,又往你的房中招人来,挑拨你我的关系,甚至想要至我和孩子于死地....”
说着说着,或许是因为肚子里又怀上了孩子,江映儿说着说着眼泪莹上眶,鼻子忍不住酸涩,用力吸了吸。
闻衍见状,心下一紧,看着江映儿委屈,心疼。
顾不上她会不会推开自己,揽腰抱起江映儿让她坐在腿上,抱着她,亲她的鼻尖。
“映儿,从前是我不好,做得不对。”
江映儿推开男人的大掌,不和他亲近。
“闻衍,碍于我是有求于闻家,所以颇多忍耐,从不与你母亲有过一丝的争执,她说什么我都应着,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而今,江家的事情已了。”
闻衍心下加快,江映儿说,“若你想要我对你生出的几分喜爱与你一道进闻家去,跟在你的身边,忍受你母亲的脾气……绝无可能,我做不到。”
“我嫁你后又生了孩子,是许不到太好的人家了,可我也有自己的营生,能够养活我自己,爹爹阿娘宽待,弟弟容我,我便是一辈子不嫁,也绝不到你家再受抬不起头,忍气吞声的窝囊气。”
“你想听实话,我就跟你说明白,你自己听仔细了。”江映儿从他的腿上跳下来,站在不远处,一双眼清明水灵地凝着他。
“我是不会再废口舌与你说第二次的。”
闻衍低头瞧她,两人之间静了一会,江映儿听到男人叹出一口气,上前拉着她的手,摩挲着 她娇嫩无比的手背。
“映儿,我同你说过了,不会让你受气,我也不会再不分是非黑白怪罪你。”
“母亲那头,都怪我,是我从前纵容母亲,把她的性子纵得坏了,而今送她到佛中修身养性,若是她的性子还如从前,我不会接她回来。”
“母亲日后改好了性子,她再回来,我会另外辟出一间院子让她住着,不会让母亲再掺和到我们之中。”
分开住?
卢氏是闻衍的亲生母亲,闻衍不可能不认她,闻衍说让她单住,已经是让步了。
“映儿,我父亲故去后,府上婶婶们搬弄口舌是非,说她克夫煞星,外的流言蜚语更是不断,让她受刺激不小,祖母不喜母亲,与母亲关系不好,故而她在闻家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她只我一个儿子,遂以掌控颇多。”
“我并不是替母亲说话,你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
江映儿明白,闻衍是想让他知道大房的事情。
江家当时遭难,江映儿感同身受,被千夫所指的感觉并不好过,那时候的她可怜,所以有时候,她觉得卢氏可恨的同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除了闻衍,的确,卢氏在闻家就再也没有亲近的人来,几房婶婶都爱讥讽她。
当初卢氏身边,倒还有个卓荷,可惜,卢氏身为人姨母,办事不周到,卓荷被罚打死,对着卢氏骂了一圈,把卢氏气倒了。
想必,此事给她的打击也不小。
“闻家如今分了家,二婶婶已经被休送入官府,几房都择了出去,祖母前给我递来了信,让我掌闻家的大权,日后那便是主母,叔叔婶婶,亲戚祖老,饶是辈分大,也不敢惹你不快。”
江映儿听罢,委实不知说什么好。
他弯腰低下头,凑近她的身体,“映儿,我以此为聘。”他把颈上的玉佛小像取下来,递到江映儿手中。
是闻衍父亲留给他的,概不离身,对他而言最为贵重的物件。
背后有纹理,居然也是掌钱的私印。得此物,可得闻衍的全部身家。
“我求你,你便给我一次机会。”
气息悉数洒在她的脸上,啄吻在江映儿的唇角,引起她的颤粟。
男人嗓音闷哑,“嫁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江映儿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伸手从软枕下拿出闻衍给她的玉佛小像,在手中摩挲。
本以为这就是闻衍父亲给他的遗物,所以平日里闻衍看得跟什么眼珠子似的, 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是他的私印。
有了闻衍的这块私印,闻衍手底下的产业随她使用和抽调。
当初的聘礼, 闻衍用手底下最营生的粮道给她,掌控者粮道,皇帝不能够动江家了,而今, 他又把他全部的身家都托付给了她。
江映儿心中繁乱,想到他离开之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闻衍说给她时日好好想想。
“......”
手里捏着玉佛小像, 江映儿不知何时睡着了,醒过来时,玉佛小像背后的印章纹路印在了她的掌心。
江映儿原本想把玉佛小像塞回软枕下, 又怕遗落了不好跟闻衍交代,便带在身上。
早膳是江映儿一个人在院中用的,江汀儿快生了, 不好挪动身子,闻衍虽说不进宫,听花珠说, 宫内还是来人把他给叫走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今日朝廷论功行赏, 平江家的罪,任洵和江聿在, 江映儿心中不踏实, 闻衍一去, 她就觉得心里有了底。
近来害口得厉害,夜不能安枕,明明鱼中又加了重量大的酸菜,江映儿吃着依然觉得不入味。
正巧府上没有多少人,江映儿让花珠去找郎中来,看看胎象。
花珠动作快,郎中即刻请来了,瞧说是江映儿少眠少食,胎象有些弱,唯恐会保不住,郎中给江映儿拟了一张调胃口的药膳方子,让花珠给厨房照着做。
在府上不好熬汤药,怕闻衍知道,或许瞒不了多久,江映儿还是没有想好要让闻衍知道,能瞒多久是多久罢,郎中留下了安胎的药丸。
送了郎中出去后,花珠进来禀告,“小姐,外头晋东伯府的夫人上门拜访,说是想见您。”
江映儿刚服了药丸预躺下,“晋东伯府夫人?”姜泠绾?
找她做什么?
江映儿不解,“她有说明来意吗?”
花珠摇头,“没有说。”
知道她回汝阳的人少知又少,汝阳从前有交情的人,或许会有知道的,谁也没来,她和姜泠绾没甚交情,为何姜泠绾要上来找她?
昨日找闻衍没有找到,转而又找上她?
略一猜测,或许姜泠绾找她和找闻衍想谈的事情是同一桩。
江映儿想说不见,在袖管里摸到玉佛小像,犹豫片刻,让花珠把人给带进来。
沏好了花茶等着。
姜泠绾只带了贴身的丫鬟,如今还在盛暑天气里,她穿着小袄褙子,仿佛体寒,觉得冷。
姜家两姐妹,旁人都说姜泠月比不过她的姐姐。可依着江映儿瞧,姜泠月的脸蛋比不上她姐姐的精致。
大抵是嫁人后在夫家过得不好,姜泠绾脸上眉宇间能见到皱痕,添了许多憔悴与显而易见的疲惫,苦相,一副病歪歪的模样。
“夫人请坐。”
姜泠绾歉说,“江姑娘,泠绾逼不得已,冒昧前来打搅了。”
“夫人有话不妨直言,找我何事?”
姜泠绾瞧着眼前娇俏明媚的女子,纵然听说她已经孕有一子,眼下肚子里也...仍然不减半分颜色。
不愧是汝阳第一美人,岁月仿佛对她格外的优待。
不似她……
姜泠绾不禁想起,当年她跟在闻衍身边许久,从未见过他对什么女子动过心,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原以为闻衍就是个不解风情,铁石心肠的男人。
姜泠绾追求者胜多,自己也拉不下太多的脸,后来遇到了去淮南游玩的钟家四郎,对方身份尊贵,家中有爵位,对她更是上心,姜泠绾便应下了。
姜泠月到府上后常在私底下跟着她抱怨,说她好好的闻衍不选,非要嫁什么钟家四郎,钟家只有一个爵位,上头有三个哥哥,指不定能不能轮到他。
闻家虽然没有爵位好歹是淮南的首富,多少官场的人都要给面子。
姜泠绾听着,压下心头苦涩,并未说什么。
“夫人?”
江映儿等不到她的下言,只见姜泠绾看着她入了神,江映儿便叫了她一声。
“江姑娘,我失礼了。”姜泠绾尴尬回神。
江映儿问她可否用过膳?姜泠绾点头,随后江映儿让人上了一些糕点。
“有心了。”
“今日我不请自来,还望江姑娘不要怪罪。”
“实在是我有事相求,我听下人说闻大公子到了汝阳,为着我妹妹的事情,我想求他看在过往两家的份上,能够放她一马,许是怕江姑娘误会,他没有见我,我找他手底下的人传话也未曾得到音讯传来。”
原来是为了姜泠月的事情。
姜泠月的孩子被三房给打掉了,随后被扭送了官府,旁的事情,江映儿就不知道了。
“夫人来找我,是想要我帮忙说情还是转达?”
眼前的女子很是聪慧,她故意把话挑得明白。
姜泠绾直言道,“我知家妹在淮南时,做了许多对不起江姑娘的事情,可人伦纲常,她是我的妹妹,我不能看着她吃苦。”
“她如今在牢狱中受尽苦楚,被人欺凌已至疯傻,江姑娘慈悲心肠,可否在给大公子转达之时,替泠月求求情?放她出来吧。”
“夫人怎么会想到来找我呢?”江映儿反问。
别的暂且不谈,姜泠绾想要她帮忙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和姜泠月有仇,她凭什么要宽慰姜泠月,如果没有姜泠月,闻家还出不了那么多事。
姜泠绾的确可怜,江映儿看着她的样子,可怜归可怜,不关她的事。
“当初怪我,我不知江姑娘已经和闻大公子成了亲事,消息没有传到汝阳,我以为大公子孤身,便想让他替我照拂泠月,谁知,竟给姑娘添惹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