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钟元新过来找徐暮,动静闹得也不小,吴芬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个人是不被老板欢迎的。而且他去侧门敲门,老板都没给他开门,说明老板根本不想见他啊。就推脱说老板不在,让他下次先和老板约好再过来。
柳笛摆了摆手,“没事,那就让他在这儿等着吧。”
柳笛当着钟元新的面拉开了店铺的后门,这边一眼就能看到徐暮在院子里晒太阳,怀里窝了一只猫,还有只狗贴着他的脚呼呼大睡。
不等钟元新张嘴喊人,柳笛快速地把门给关上。
过了一会儿,柳笛把门给拉开,也没说话,等着钟元新进去后,就又把门给带上。吓得钟元新一个激灵,几次被人揍都揍出心理阴影了。
见着了悠闲自在的徐暮,钟元新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最近几个月为着家里的事情被折磨得憔悴了。
春季开学时和程铮在路上碰见徐暮,那时候还没确定是不是就是徐暮。他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呢,觉得人生大起大落,当年辉煌热闹的徐家说没落就没落,而他们家却是越变越好,小时候羡慕徐暮拥有的那些东西,如今自己都有了,即使嘴上不说,内心深处的得意肯定是有的。
然而,现在知道徐家的没落有自己家的原因,甚至自己家如今能有这样的生活,都是因为拿了徐家的东西......不仅如此,敬重威严的父亲不再完美,而是个出卖朋友、背叛家庭、道貌安然的伪君子。
就连看起来温和善良的母亲,可能也是个隐形的刽子手。
感到世界都要崩塌了,但是这样的事情又不知道还能和说一说。未婚妻那里肯定是不能说的,程铮那里也开不了口。转了一圈,他还是决定来找徐暮,虽然他也不知道找徐暮对不对。
徐暮淡淡地瞥了钟元新一眼,嘲讽道:“你们家里的事情查完了?见过你那弟弟妹妹了吧?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钟元新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一点都不喜欢徐暮这个同龄玩伴,徐暮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只见过几次的程铮,不过是他父母都喜欢往徐家跑,他父亲也经常说让他和徐暮做好朋友。徐暮小时候就是完全不想着考虑别人面子的,和对谁都很照顾的徐朗大哥完全不一样。
此时徐暮这样轻飘飘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徐暮的样子,他和父母踏进徐家的四合院,里面的布局摆设让他看得应接不暇,那时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小徐暮就坐在白色的大沙发上淡淡地看着他,让他无端感觉到了窘迫。
钟元新不说话,徐暮也不着急问,一下一下地轻拍怀里的喵喵。
柳笛找了个凳子坐在后院和店铺连接的门边,像个守门神。
钟元新捏紧的拳头松了开,缓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你想怎么报复我们家?”
徐暮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道:“你说你爸是不是看你培养不出来了,才想着再生一个好好培养?你那个弟弟小小年纪就开始练钢琴了,你爸还挺有教育眼光的。对了,你现在是在学校行政处当老师,是走了你爸的关系才进去的吧?”
这些话一阵见血,钟元新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但是偏偏他没底气去反驳徐暮,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怪不得他爸整天看他的眼神大多数时候都是失望的、生气的。然后是什么时候再也没怎么管他的了呢?也就这一两年吧。
看他生气的样子,徐暮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打蛇打七寸,梁辞说得没错,他的嘴就是欠,不把有些人的虚伪面皮给扯个稀碎,他们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有多高尚呢。
忍着怒火,钟元新眼睛通红地看向徐暮,“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家?”
徐暮一时火气上头,顺手就想把手能触及到的东西拿起来砸死这个智障,但是刚举起手来,喵喵被吓得一抖,徐暮立刻就给它拍了怕脑袋,放地上去。
钟元新也是怂,以为徐暮要揍他,一个箭步蹿到柳笛身后去,然后柳笛活动了下手腕,他又跳开了,着急道:“徐暮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徐暮轻嗤一声,“孬种。”
对比被揍,骂几句也不吃亏,钟元新还是觉得两者其害取其轻比较好。要是他兄弟也在这儿,他也不忍这口气。
他兄弟......哦,还有个别的事情。
“我父母要真的做了对你们家不好的事情,你要怎么报复,我都认了。但是程铮和你没关系吧?你也用不着因为程铮和我关系好就去对付他。”
徐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脑子有病吧,找个医院去看医生吧。”
说完就觉得叫这个傻子进来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发现自己和没脑子的人也说不上话,给柳笛摆了摆手,“把他给扔出去。”
钟元新觉得自己有理,指着徐暮骂道:“你有本事你就冲着我来,你接近梁辞是不是想报复程铮?”
“扔出去扔出去!”徐暮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钟惟学要放弃钟元新转头去培养个小的了,不然费劲心力偷盗来的东西在钟元新手上撑不了多久。
钟元新还想说,被柳笛扯住后衣领从侧门给拽了出去。
看他还想往回冲,柳笛冲他挥了下拳头,人就立刻老实了。
柳笛看了眼钟元新,觉得这人也真是够神奇的,就钟家这样的家庭,难为还能养出钟元新这个还算正常点的人,他那亲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他这个样,钟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父母应该都不敢让他知道。
“谁和你说我们老大是为了报复你朋友才接近梁辞的?”柳笛冷哼一声,“叫你朋友识相地滚远点,梁辞是我们未来大嫂,下次再敢来胡说,见你一次揍一次!”
钟元新气急,“什么你们未来大嫂,梁辞看不上徐暮好吧!梁辞和我朋友订了婚的!”
“我跟你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我说了,梁辞是我们未来大嫂!”
院子侧门吱呀一声,徐暮看了眼柳笛,“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儿,赶紧回来说事情。”
“哦。”柳笛瞪了钟元新一眼,转身回去,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被说成是傻子的钟元新还想上去理论,被隔壁家跑出来的大狗狂吠几声,赶忙跑了。
徐暮觉得靠钟元新是没办法撕开这个口了,还不如找人从别的地方给突破。
——
钟元新出去一趟,得了一肚子的气回来,想了又想,还是去政府单位找上次那位世伯,给程铮挂了电话过去。
这回总算是守到了程铮有空,钟元新三言两语就把梁辞现在和徐暮走得近的事情说了,并且看这个势头,徐暮好像对梁辞有意思。
程铮那边挂断电话后,想了很久才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来徐暮这个人。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是在小时候,因为每次他都和程钧闹得不愉快,后来父母就只带嘴更甜的程钧去徐家拜访了。印象中好像徐暮还帮他揍过程钧,因为程钧要抢他的饼干。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不是程钧说什么就都得顺着他的。
徐暮讨厌程钧,但是也不喜欢他。说他是个受气包,不乐意带着他玩。
上次钟元新跟他说起徐暮,他都没记起来这个人。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要不是因为现在这个人和梁辞有了联系......
想到梁辞他就头疼,大半年没收到过一封信一个电话,这个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不想理会一个人了,如果对方不去主动,她真能一辈子不去联系。
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站起来就往领导的办公室走去。
——
这天,钟惟学早上起来,发现家里买了没多久的车被女儿给开出去了,板着脸说陈媛:“小小年纪让她别出去太招摇,你也别老叫她去找姓楚的那小子,就他家里那个条件,把婧如嫁过去能过什么好日子?”
陈媛一边帮他整理衣领,一边道:“小楚家也没你说的那么差,还是研究院前院长的太太给介绍的,家里条件不特别好,但也很不错了,重要的是小楚家里都是和善人,婧如的暴脾气,就适合这样的人家。”
“哼,反正你们别瞎安排,我能给婧如找个更好的。”钟惟学穿好衣服,就去检查公文包里的东西齐全了没有,“对了,最近都不见元新,他在忙什么?”
“估计就是上班吧。可能还会去找徐暮。”
钟惟学生气地呵斥道:“都说了让你们别和徐家人联系了,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晚上叫他等着我,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陈媛闷闷道:“元新是个重感情的,以前和徐暮玩得好,去找也正常。我听说徐家现在就剩徐暮一个了,想着还能和子君见面,没想到也见不着了。哦对,当年我给你借的那本书,后来没来得及还给他们,我想着徐暮现在回来了,那本书是不是得翻出来物归原主了,留个念想也好。”
钟惟学的动作一顿,捻了捻手指,垂下眼眸道:“那本书,我当年就给毁了。当时的事情太复杂,我怕会查到家里,把东西给翻出来,就把书给烧了。”
“哦。”陈媛遗憾地叹气:“那可惜了。”
第52章
钟惟学堵着一口气出门, 走到公交站了,才发现自己的钱包没在身上。仔细想了想,不可能是落在家里, 那应该是落在单位或者是在□□那儿了。
司机已经不耐烦了,按了按喇叭,催促道:“还走不走啊?赶紧投钱进来走了。”
钟惟学扫了一圈车上的人, 都没一个认识的, 正要下车去,突然跑过来一个小伙子蹿了上来, 看见钟惟学还站着,就问:“钟院长早, 哎, 后面还有位, 您不去坐着?”
钟惟学没认出来这个小伙子是哪家的。但是左右逃不过自家附近的邻居,应该是认识的了。
“出门走得急, 忘了带钱包了, 能不能跟你借个车费……”
钟惟学很久没这么尴尬过了, 因为这点钱要和一个小年轻开口, 突然就让他想起了当年生活窘迫跟徐其文借钱的自己。
小伙子干脆利落地把他那一份也给了,“不用借, 钟院长您往里边走着。”
一路上钟惟学都在和这个小伙子聊天, 这才知道他是刚搬到附近,之前都住在研究院那一片,以前他也住在那儿, 但是那时候是租的别人家的房子。后来有了钱, 就算那边位置更好, 但是那边能买到的四合院几乎没有, 而且那片都是熟人,他就想换个新环境。
小伙子家以前和他们家住得近,也就是几年不见了,他自己忘了以前的邻居。
钟惟学刚下了车走,小伙子身后的人拍了拍他肩膀,脑袋凑过来问:“我刚听你喊那人院长,是学校里面的大领导?”
“人研究院里的副院长,厉害着呢。”
“你家能认识院长也厉害啊。”
小伙子自嘲道:“什么啊,也就见过面,人家都不记得我这号人。他家以前啊,也和我们家一样住大杂院,后来说发达就发达了,做研究院领导的油水可真多。”
后面的人不屑:“那可不是油水多吗,谁知道国家的钱发了下来被多少蛀虫给贪了去。前段时间报纸上不是才说了,枪毙了好几个大官吗?不过我看你这邻居不像个贪的,坐公交车都掏不出车费来。”
小伙子也不和他争论,有些事情,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要说这钟院长什么都没贪,这家里住的四合院、新买的小车,难道会是国家看他辛苦奖励给他的?嗤,比他有本事贡献大的人多了去了。
而钟惟学刚到单位,脸上的笑跟拿尺子量过的一样,十几年如一日。平日里大家看到他肯定都要热络地过来问声好的,但是今天大家都在笑着看他。
走了几步,钟惟学就感觉到不对劲,就算是对着他笑,这个笑看起来好像并不太友好。
还没走到办公室,就被院长的助理通知道:“钟副院长,院长找您,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钟惟学皱眉,刚想要先回办公室放公文包,就又被院长助理催:“钟副院长您还是赶紧过去吧,事情比较严重。”
这回也顾不得什么先回办公室了,平日里他和院长的想法不太合得来,但是两人在公事上还是有商有量的,极少会不给对方面子。
除非事情真的很严重。
他一边往院长办公室走,一边在想着最近有什么事情是比较严重的,难道是前段时间上面发通知下来让他们自查有没有贪污腐败行为,现在发现真的有人贪污了?或者是有哪个研究员学术不端被人举报了?
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院长从书桌后抬眼看了他一眼,把眼睛摘下来往桌上一扔,捏了捏眉心处,“关门,进来。”
等钟惟学把门给关上,院长又道:“把门锁上。”
钟惟学这回也心打鼓了,看起来这件事情特别严重?难道会和他有关系?
院长定定地看着他,问道:“有群众举报你生活作风有问题,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居然是有人举报他?!
钟惟学面色不改,“我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要举报我生活作风有问题,但是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可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院长也不想和他绕圈子,拉开抽屉,拿出来一个信封,一甩在桌上,里面的照片露出来一张,是他和□□一人牵着一个孩子在外面逛街的照片。
钟惟学放在腿上的手指一抖,捏了捏拳头,手不抖之后才去翻信封里的照片。绷着脸,就是院长也没看出来这照片里的另外三人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里面三张照片,都是他和□□带着孩子的照片,一张在公园,两张在饭店里。没拍到什么出格的照片,但是明眼人一看就觉得这照片里的人关系匪浅。尤其是里面两个孩子和钟惟学还很像。
对这个情况,钟惟学半点不慌,把照片给叠回去,推到院长面前,不慌不忙道:“□□是我小姨家的表妹,生出来的孩子和我长得像很正常。我家里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小时候走丢过一段时间,长大后才找回来的。她的工作是我托人帮忙找的,就在纺织学院后勤处......”
院长追问:“你家里人都知道,那你爱人知不知道?你儿子女儿知不知道?”
钟惟学愣了一下,脸上的从容终于有了裂痕,讪讪道:“应该不知道,我和□□平时也没什么来往,尤其是这些年和家里的亲戚也没那么熟了。”
“呵。”院长冷笑道:“那你家里的亲戚还真是不识趣,眼看着你都坐上副院长的位子了,反而现在都懂事地不来往了,怎么,怕找关系给你惹麻烦?”
“院长,我......”
“行了,不用在这儿跟我狡辩。”院长的脸色比刚开始更沉重,又拉开抽屉把剩下的照片直接砸到钟惟学身上,散落了一地。
“谁照顾小姨家的表妹都要偷偷摸摸的?晚上去她家里,早上四五点就离开?你不做贼你怕什么?要真的想查,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是傻子?”
院长气得站起来拍桌子,怒道:“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爱人?对得起家里的两个孩子?生活作风不端,够让你吃一壶的了。”
看了眼院长后面扔出来的照片,很多是他揽着□□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