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迷迷糊糊被人拖出屋子,一个激灵吓得刚要喊人,猛一见面前的人,吓得立马噤了声,只能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
蟒袍金冠,玉带华苏,正是大乾最为尊贵的一品亲王广仁王!
“董厚生,盛启九年的举子,居三百四十一位。”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董夫子回了魂,全身瘫软地求着饶。若是早知他会惹上广仁王,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去永昌侯府闹事。
他近两年着了几次道,他知道下手的是沈世子。尽管他也怕沈世子,但他自以为还是有那么一些底气。
可眼前之人是广仁王,别说是底气,他连气都吓没了。
“王爷…饶命啊,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听说你之前在侯府门前很是威风,逼迫本王未过门的王妃去死。那话怎么说的,你再说一遍给本王听听。”
董夫子吓尿了,人也晕了过去。
尿骚味散发出来,宁凤举厌恶不已。
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也敢欺负他的女人,当真是不知死活。这老东西应该感谢他暂时不杀生,否则他倒是不介意让对方尝一尝死亡的滋味。
“拖下去洗干净!”
不多会的功夫,晕过去的董夫子被冷水泼醒,然后又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吓得魂都没了,恨不得再晕死过去。当他被提溜着扔进一辆马车时,他以为自己会被带到一个刑房或是暗牢之类的地方,却没想到他会被带到永昌侯府。
等到都快睡着的燕迟一听王爷来了,娇娇羞羞地出来迎接,一眼看到的却是头发零乱面无人色的董夫子。
这男人大半夜的上门送了这么一个礼,还真是清奇。
董夫子是吓得快没命了,但在看到燕迟之后,求生欲让他脑子突然灵光一现。
“燕姑娘饶命,燕姑娘饶命…”他不停磕着头,看上去苍老又可怜。“小的有眼无珠,求您大人大量饶小的一命…饶命饶命…”
“王爷,他这是做什么?”燕迟心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白天这老头何等的义正言辞逼迫一个毫不想干的人去死,她真应该狠下心肠让对方多磕一会。
宁凤举看着她,道:“此人任凭你处置。”
她弯了弯眉眼,毫不避讳地凑上前亲在男人的下巴上。然后斜睨着跪在地上的董夫子,略带轻佻地挑衅道:“董先生,你看我这般行事可有失礼数?”
第37章
董夫子都快吓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燕大姑娘怎么敢如此大胆,居然当众轻薄男子,当真是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
再看那位王爷柔和的神情,他是越发心惊肉跳。怪不得燕大姑娘敢这般放肆,原来哪怕是冷面无情的广仁王,也难过美人关。
事到如今,自然是保命要紧。
“没有,没有失礼数…燕姑娘静娴慧雅,德容有佳堪为女子表率…”
燕迟微微一笑,“那我可有坏了人伦规矩?”
“没,没有,发乎情止乎礼,燕姑娘行事有度,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处。”
燕迟对他的识趣很满意,她还以为这老头的骨头有多硬,没想到也是一个嘴上冠冕堂皇的色厉内荏之辈。
“王爷,您听到了吗?他说我德容有佳行事有度。”
宁凤举幽深的凤眸隐有笑意,下巴那处被濡湿的地方如火烫过后留下的印记,灼热之感久久未散。
以前他真是看走了眼,怎么会认为这个女人没几个心眼。如今看来,只怕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我听到了。”
低沉而带着些许的宠溺的声音,听在董夫子的耳朵里又是一道惊雷。他这几年因为平国公府的事声名大噪,不时有人请他喝酒吃饭,他没少为此事得意。所以当有人在酒桌上怂恿于他,他还以为此事又是自己的一个契机。
天要亡他,天要亡他啊!
燕迟不太忍心看他的老脸,花白的发须,惨不忍睹的额头。这么一个看上去风烛残年的老头,大半夜的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确实可怜。只是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也只有她身为当事人才能深有体会。
“你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真的,小的说的句句是真。”董夫子又是磕头不已,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王爷对这位燕姑娘分明是上了心,自己这条命算是捏在这女子的手里了。千金难买早知道,他眼下真是肠子都已悔青。
“既然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
别说是一件,就是一百件一千件,董夫子也得同意。他点头如捣蒜,额头一片血呼啦的看着让人有些不落忍。如果不是这老头实在是做得过分,燕迟也不至于硬起心肠。
“今日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痛斥我不该苟活于世,若不是王爷求的圣旨及时赶到,我只怕真被你逼到没了活路。”
“小的…小的该死,小的罪该万死!”董夫子又连连磕头,看上去更加可怜。
燕迟到底还是心软,道:“这笔账先记下,我暂时不和你算。念你这么一大把年纪,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日后逢人便把夸我的这些话宣扬一遍,这事就算了。”
虽说是自己打了自己耳光的事,但好在也不算为难。董夫子哪有不应之理,当下又是赌咒发誓。
当他要被带下去时,只听到燕迟长长的一声叹息。
“其实你今天那么说我时,我虽然心里难过,却并不恨你。因为我以为你心性如此,最是见不得世间有违任何礼数之事,哪怕是你的至亲出了这样的事,你也能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义六亲不认。我以为以你的性情,你必定是威武不能屈的高尚之人,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的毫无节气可言,反倒让我有点失望。”
董夫子脚步一浮,险些朝前栽去。
杀人诛心!
这就是杀人诛心。
这位燕姑娘,好狠哪。
燕迟说这些话其实并没有过多的用意,完全是一番感慨之言,却不想不仅董夫子以为他杀人诛心,宁凤举也眯着眼审视她。
她一脸无辜,“我说的都是实话。”
夜色朦胧,美人如玉。偏生这美人美而不自知,仰着惑人心的脸,说着娇软的话,眼睛却是清透纯真。
宁凤举没忍住,揉了一把她的发,“我发现你适合当幕僚。”
心眼多,手段也不少,若是身为男子或许会有一番建树。
“真的吗?”
这算是夸奖吧。
燕迟心道,这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证明她的脑力心智有可取之处,比夸她好看更让她高兴。因为好看的外表并不完全是她,而智慧能力才是她的。
“那您以后能不能带带我,我想试试当幕僚的感觉如何?反正都是你的帐中心腹,我觉得我应该比其他人更能胜任。”
什么帐中心腹,这女人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看来他以前以为的都是错觉,这样的话哪里是一个不通男女风月之人能想到的。
如此也好,省得他日后还要教。
思及此,他眼神暗了暗。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你若真能胜任,我自当重用。”
燕迟大喜,眼睛里全是光亮。
妥妥的事业线,她岂能不牢牢抓住。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能耍赖。还有我听人说王妃是有月例的,幕僚也是有月钱的,所以价钱一定要分开算。”
不远处的晚霁都没耳朵听了,听听大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居然在王爷面前表现得如此爱财,若真惹恼了王爷那可如何是好。她默默在心里祈祷,祈祷王爷千万不要生气,然后她就听到王爷轻轻地说了一个好字。
这个声音有多轻呢,轻到她感觉整个灵魂都出了窍,完全呆立在原地,直到凉风灌入她的毛孔,她才回过神来。
那可是广仁王,居然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家姑娘。
她双手合十,念了无数句阿弥陀佛。
屋内燕迟正在绞着手指,她在纠结该不该问董夫子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虽说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但是阶级的区别依然不是短时间就可以跨越的鸿沟。
纤细玉白的手指,绞来绞去看上去不堪一折。
宁凤举凤目一沉,“但问无妨。”
这可是他说的。
燕迟问道:“那姓董的五年前逼得沈大姑娘出京,人人都说他是受人指使。我瞧着他也不是真正高尚之辈,没道理无缘无故朝我发难。王爷英明神武,慧眼独断,您帮我分析分析,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
八百个心眼子,怕是用了五百个。
“你怀疑沈夫人?”
还用怀疑吗?
一样的人,同样的手段,除了沈夫人还能有谁。燕迟揣测过对方的目光,或许是想下一剂猛药,逼沈寅做什么决定。
她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穿成这么一个炮灰的身份,别人不管死活地利用她伤害她,她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当年平国公府一事,他是与人打赌之后借着酒劲发作,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今日这事他确实是被人所激,但正是因为五年前的事给了他胆色和底气。两桩事情明面上全无破绽,暗地底也没有落下任何把柄。要么是布局之人太过高明,要么就是巧合。”
燕迟不信是巧合,看这样的布局和拐原主出京的手段一致,她没有理由不怀疑还是沈夫人出的手。
只是看这男人的态度,怕是想包庇自己的隔房堂姐。
“那还真是巧,王爷信吗?”
她的眼里是明晃晃的怀疑。
宁凤举蹙眉,他当然不信。
“我信与不信,端看是否有证据。”
燕迟气得不想理他了,这男人分明就是笃定沈夫人布局周密没留破绽,故意拿这样的官话来堵人。他说有证据就有证据,他说没证据那只能是没证据,别人又能耐他何。
宁凤举眉头皱得更深,他哪里看不出来燕迟在生气。那么娇娇小小的一只,嘟着嘴在玩自己的衣角,怎么看怎么让人稀罕。
可怜堂堂广仁王从来没有哄过人,因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摆脸色。他清了清嗓子,又换了一个坐姿,燕迟还是不看他。
“…我并无包庇之心,你且想想看。这几年沈寅难道没有查过吗?若真是有证据,他还能忍到现在?”
燕迟一想也是道理,但往深一想又是另一种看法。为什么不能是有人替沈夫人遮盖,所以沈寅才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她略显委屈地瞥了一眼,眼眶已经泛红。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生爱怜,宁凤举不由自主滚了滚喉结。
“过来。”
不是命令,却比命令更危险。
燕迟心悸了悸,乖乖地过去。
挑下看美男,还真是越看越满意。面如冠玉皆完美,长身玉立尽风采,端地世间罕见的大帅比。
如果换成她是太后娘娘,有这么一个身份长相俱是绝品的儿子,该是多么的开明才会接受一个名节已毁的儿媳妇。所以这男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说服太后和陛下,让大乾最为尊贵的母亲和兄长同意自己的亲事。
“王爷,您之前不是说许我正妃之位一事颇为难办吗?我怎么瞧着这赐婚说来就来,委实有些太过容易了些。”
甚至是有些儿戏。
宁凤举敛去眼底的幽光,道:“其中缘由牵扯颇多,你无需知道详细。”
燕迟脑海中立马浮现无数的阴谋论,最靠谱的就是天家无兄弟,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要相互提防。陛下肯定是忌惮他功高震主,不愿意看到他结一门得意的亲事。
但太后娘娘是他的亲娘,亲娘和兄长还是不一样的。
“太后娘娘…也同意吗?”
“那是自然。”
燕迟心想天家果然没有亲情可言,哪怕是亲娘眼里也只有江山社稷。她目光以难免带出一丝同情,这位广仁王,怕也不如世人所以为的那么受宠。
宁凤举知道她必定误会,却也不想过多解释。
“依制你明日要进宫谢恩。”
燕迟愣了愣,也想起这么个规矩。原主的记忆中从未进过宫,她只感觉两眼一抹黑,下意识扯住男人的袖子。
“怕了?”
“…嗯。”
她确实怕啊。
那可是皇宫,传说中人吃人的地方。
“你若是怕,可要我帮忙?”
燕迟那个好字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哪怕是进了宫,也改变不了她咸鱼的本质。一条咸鱼应该在什么地方都能活下去,如果事事都要靠别人,时间久了别人也就不拿她当一道菜了。
“太后娘娘是您亲娘,也是我未来的亲婆婆,她哪怕是不喜欢我,看在您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为难我。”
宁凤举但笑不语。
燕迟见他笑了,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太后娘娘不喜欢她没关系,反正也不常见面。只是到底是婆媳初次见面,她还是想尽可能地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
“王爷,那您快和我说说,我都要注意什么,应该做哪些准备。我是吃了才去,还是进去以后再吃?进宫门是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
她的喋喋不休,取悦了宁凤举。
宁凤举欺身过来,直接堵住她的唇,强势而霸道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一番纠缠过后,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分开时甜蜜起了丝,拉拉扯扯地断不干净。
灯烛的火苗跳得欢快,一如她此时的心跳,又急又热说不出的难耐,恨不得再扑上去没完没了地纠缠。
“我饿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如琴,直钻人心,
燕迟脸一红。
这话听着好有歧义,尤其是在当下的气氛中,更显得是有某种暗示。所以会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
毕竟是被赐了婚的未婚夫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名正言顺。她是无所谓的,但碍于当前的社会环境还是得要装一装。
“王爷…真的要吃吗?”
“嗯。”宁凤举眼底的幽暗未散,若真由着他心底的狂念滋长,他怕自己会吓到这女人。只好借由旁的事情来分散心思,正好他确实有点饿。
燕迟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扭着身子不说话。这种事放在古代闺秀身上,第一次当然要男人主动。
宁凤举见她红着脸半天不动,凤眸微眯。
这女人也知道自己厨艺不精,所以害羞了?
“没有让你自己做的意思,你的厨艺还是留着吧。”
燕迟心下一滞,原来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幸好她刚才矜持了一下没有主动,否则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她连忙让晚霁去张罗,因着她现在被赐了婚,她俨然成为侯府的娇客。别说是晚上想吃夜宵,就算是想摆个流水席厨房那边也无二话。
思及这男人的饭量,她要的是一大碗素面。素面很快送来,香菌打的汤底,配着豆腐丝和青菜丝,瞧着倒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