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主早死的继妹——漫步长安【完结】
时间:2023-04-12 14:47:20

  推开门,一室的檀香。
  白衣乌发的男子坐于蒲团之上,案几上放着一本佛经。
  垂眸如慈悲,静默如佛子。
  在她迈进门槛之时,男子倏地睁开眼。
  一眸的清光,刹那间陋室生辉。
  燕迟上前行礼。
  “王爷,臣女来孝敬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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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香竹风炉,紫砂名器,配着木制的民居别有一番雅致意境。一方精美的镂刻紫金熏炉内,袅袅檀香抚慰人心。
  约摸是半刻钟后,她终于听到对方矜贵而又冷淡地“嗯”了一声。只这一声,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从王氏说出自己有一处近寺庙的庄子时,她就想通了所有,包括那些名贵扎眼的补品。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
  与虎谋皮,或为鱼肉或为奴役,她显然是后者。虽不知真正原因是什么,但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旁边小炉上搁置着一把刻有佛字的铜壶,铜壶里的水已沸。小桌上茶具茶罐等物一应俱全。看这架式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先从小炉上取水,然后润杯置茶泡茶,最后将试过温度后茶水呈上。
  “王爷,请用茶。”
  “搁着吧。”
  声音极淡,透着高高在上的疏离。
  一室安静,再无吩咐。
  燕迟站了一会儿,渐渐有些吃不消。
  这具身体比之普通人更加娇弱,昨日赶路颠了一天,舟车劳顿好似骨头散架,休息一晚也未见恢复。早起又上山进寺,一路走来她是腰酸腿软香汗淋淋,恨不得找个地方好好躺着歇着。
  她思及晚霁平日里的行事,轻手轻脚地退到一边,没听到冥想中的男人制止,又大着胆子慢慢坐在小凳上,顿时骨软筋松说不出来的懒散。
  宁凤举虽未睁眼,五感却是大开。从那女子的动作来看,她倒是自在。又娇又懒,也不知永昌侯府是如何养的姑娘。
  他缓缓抬眸,淡淡睨了过来。
  燕迟原本松懒的身体立马坐直,险些“呼”地站起来。尔后没听到他的训斥,而是见他准备端杯子喝茶,紧绷的神经又慢慢复位。
  喝完茶,他开始看佛经。
  檀香幽幽,室内只余翻书声。
  燕迟大胆子偷瞄,从上至下。
  长风荡尽贼狼寇,狂浪拢起千堆雪。一入沙场化蛟龙,横扫万敌平四海。此诗不知是何人所作,赞的就是眼前之人。
  这位王爷外在条件极佳,长身玉立宽肩窄腰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五官也生得极好,古雕玉刻剑眉凤目是难得的好相貌。
  说来也怪,这般容貌出众的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长得好,而是气场太强。哪怕是他如今一身的素服,又坐于那蒲团之上,却无法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燕迟开始感到无聊,不由自主掩着袖子打了一个哈欠。
  “叩叩。”
  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瞬间让她清醒,她以为宁凤举是要添茶水,正当她准备倒茶时,对方却将佛经递到她面前。
  “读。”
  原来是让她读佛经。
  这是一本《般若心经》,纸张泛黄墨香已淡,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有些年头,应该是寺庙里的藏本。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
  弱弱娇娇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听在耳中尽是磨人的勾缠,如情人在娓娓诉说着绵言软语。似刚出雏的新莺稚嫩婉转,又似风吹檐铃悦耳清脆。
  宁凤举闭目听着,眉头渐紧。
  这哪里是读佛经让人六根清静,分明是细雨霖霖丝丝入心搅乱一湖的微波细浪,欲激起潜藏在湖底深处的魔。
  “别念了!”
  声音戛然而止。
  燕迟方才还在骄傲于自己念得不错,流利又丝滑,一点也没有磕巴。咬字也很清楚,称得上是字正腔圆,为何突然不让念?
  她疑惑看去,见对方脸色不太好,不由心下一紧。佛经是晦涩的也是深奥的,应该是她念经的语气太过轻快,少了几分对佛法的尊重。
  这是她的错。
  既然不让念,那她就不念。
  “退下吧。”
  她听命行礼,然后退到屋外。
  室内室外两重天,一到外面只感觉天也蓝了空气也新鲜了,仿佛和里面压抑的气氛恍若两个世间。
  晚霁见她出来,赶紧跑来过上下一通打量。主仆二人相处有些日子,多少培养出一些默契。她不主动说,晚霁也能憋着不开口问。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那么一交流该明白的都已明白。
  看日头,巳时已过。
  安从一抬头看了看天色,道:“燕姑娘,灶房在那边,请随我来。”
  灶房?
  难道真的让她做饭!
  燕迟不是不想做,而是真的不会做。原主身为侯府嫡女肯定是没有下过厨的,她自己则是一个厨房杀手。
  晚霁小声道:“奴婢可以帮大姑娘。”
  “不行,王爷吩咐过,必须大姑娘一人完成。”安从一断然拒绝,这是王爷的命令。
  晚霁立马不作声,巴巴地看着燕迟,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燕迟面露难色,伸出自己的一双手。
  “侍卫大哥,你看我这双手像是会做饭的吗?”
  安从一的眼睛才一触,即像被火烫一般别开。燕姑娘这双手又白又细,似新出的玉笋,怕是日日泡着上等的牛乳也养不出这样的娇嫩。
  “我叫安从一,不是什么侍卫大哥。”
  “那我以后叫你安侍卫。”燕迟摆弄自己的手指,显得很是担忧的模样。“安侍卫,我真的不会做饭,你能不能进去和王爷说说?”
  安从一想想也是,燕姑娘是侯府嫡女,想来确实是不会做饭。他一转身,立马惊出一身的冷汗。
  只见宁凤举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燕迟这时也看过来,道:“王爷,臣女真不会做饭,能不能让臣女的丫环帮忙?”
  宁凤举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还伸着的一双手上,那么白那么细,嫩生生的晃人眼。他心中忽然骤起戾气恨不得将这乱人心的十根指头一根根掰断,省得这女子四处招摇显摆。
  赶紧默念两句经文,这才将翻涌的烦乱压下去。
  罢了。
  此女幼年失慈,前有祖母不太看重,后有继母进门,怕是没有长辈悉心教导她如何矜持含蓄,所以才养成这般不知避嫌的性子,否则寻常女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她那样天真的想法,以为同男人也可以私下来往互为朋友。
  “进来。”
  燕迟疑惑跟上。
  进屋之后,宁凤举半天没有说话。
  不管是四书五经国政策论还是是排兵布阵权谋算计,这些他能信手拈来,唯独不曾教养过孩子,更不曾教诲过女子,一时也不知从何开口。
  “以后不许轻易让别人看你的手。”
  燕迟:“?”
  她听过笑不露齿行不摆裙,没听过手也不能让人看,这手成天就放在外面,难不成以后要时时刻刻藏起来。
  “王爷,手为什么不能…”
  “本王说什么,你就应什么。”
  “哦。”
  “还有,以后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说自己长得好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有多心之人会误以为你是在撩拨人心。”
  “哦,我以后不说。”
  燕迟心下怪异,这男人规矩这么多,听着像是在教她以后要如何说话行事,难道真把她当女儿在养?
  瞧着又不太像。
  她这么听话,又表现乖巧,反倒让宁凤举越发烦躁。
  “本王说的,你可有记下?”
  “臣女记住了,以后少在别人面前露手,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自己的长相。”
  “退下吧。”
  “王爷…饭还要不要做?”
  宁凤举拧着眉心,只觉脑门突突地跳。他说了那么多,此女怕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要不要做饭。
  他气势一冷,燕迟立马察觉。
  “王爷如果没有其它的吩咐,臣女这就去做饭。”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真的不会做饭,却也不是不能做,但做出来的东西好不好吃能不能吃她可就不管了。
  她状若恭敬实则咬牙切齿地告退时,听到宁凤举如大赦施恩般说了一句,“那就下碗素面吧。”
第11章
  小院自带灶房,不算大,黑瓦新泥瞧着应是新建不久。推木门入内,干净而无烟火气,想来此前从未被使用过。
  食材盛放皆是陶瓮篾筐,米面粮油干菜干菌,豆腐白菜等素食材料样样不落,竹篓内还有带泥的萝卜。
  安从一是宁凤举派来监工,晚霁则负责烧火。不大的灶房突然挤进来三个人,顿时显得有些逼仄。
  燕迟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动作,她先取面然后加水,将双手放进面粉里进行搅拌。先是稠了,她赶紧添水。然后又稀了,她又加面。加来加去手里的面团是越来越大,有些湿软,但看着好像还可以,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用眼神示意晚霁过来,心想着让这丫头提点两句。
  晚霁是居福轩的大丫头,平日里煎个药温个菜之类的做过,真正的下厨做菜却也是不会的。她跑过来看了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安从一在一旁盯得紧,她又不能上手帮忙。最后可能是想鼓励自家主子,好生将这团面夸了一大通。
  燕迟大受鼓舞,再看这坨面团只觉分外可爱,想着做饭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明天宁凤举让她焖饭炒菜,她应该也可以一试。
  安从一看了看那不太成形的面团,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醒面的同时燕迟开始准备配菜,她一边摘菜一边感慨那位广仁王,好好的王爷本应该吃尽山珍海味,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念经吃素。
  一番忙活下来,她又开始揉面。
  且不管面醒得如何,也不管她揉得多么艰难,反正最后愣是被她擀成了面条,只是那面条又宽又软,瞧着有些厚薄不匀。
  烧水下面,然后下菜。
  她记得以前有人说过,说做面没什么诀窍,最重要的就是料要足,只要肯下重料和油水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
  宁凤举明知她不会厨艺还非让她做饭,想来图的肯定不是她的厨艺,而是她的诚意。诚意如何表达,尽在她舍得放的油料上。
  又红又油,这诚意一看就足得很。
  当安从一看到她煮好的面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一碗的红油辣水,闻着还有一股冲鼻的酸味,这东西能吃吗?
  燕迟见他皱眉,问道:“安侍卫,你看我这面做得如何?”
  “…应该是熟的。”
  ……
  面很快送到宁凤举面前,送面的人还是燕迟。
  宁凤举看着眼前的面,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少女。少女额发略乱,原本苍白的小脸泛着些许的红晕,正用一双泛着雾气的水眸巴巴地看着他。
  半晌,他拿起筷子。
  一口面入喉,他立马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王爷,您喝茶。”
  宁凤举接过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心下一个激灵,赶紧低头。本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不想等了半天等来的只有对方接着吃面的声音。
  宁凤举吃得不慢也不快,之后也没有再被呛到。从他的神情上看不出喜怒,但最后面却吃得干干净净。
  燕迟暗忖着难道自己在厨艺方面天赋异禀,若不然堂堂一品亲王怎么会吃得下去,还一口气吃完。
  当她端着空碗回到灶房时,只看到晚霁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门口哭。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眼睛嘴巴都是红的。
  安从一双手抱胸站在旁边,似乎是有些嫌弃。看到她之后,那嫌弃的眼神又变得有些复杂,甚至带着些许佩服。
  “晚霁,你这是怎么了?”
  “大姑娘,你做的面…”
  “是不是太好吃了,所以你吃哭了?”燕迟大喜,得意地将托盘上的空碗扬了扬。“王爷都吃完了,看来我做的面就是好吃。”
  人家金尊玉贵的王爷都吃得干净,即使不怎么好吃,但一定也不会难吃。
  晚霁目瞪口呆,盯着那空碗。
  “大姑娘,王爷真的吃完了?”
  “那还有假,我亲眼看到他吃完的。”
  晚霁的嘴巴红得厉害,眼皮都在跳,“王爷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是不是没有味觉?”
  安从一差点拔刀,这叫晚霁的丫头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燕迟咂摸出不对,“你的意思是我做的面很难吃?”
  浑然不知在鬼门关走一趟的晚霁猛点头,“又咸又辣,奴婢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别人做的面吃了能活命,大姑娘你做的面简直是要人命。”
  燕迟不信,赶紧尝了一口,接着立马吐出来。
  果然是又咸又辣。
  这么难吃……宁凤举是如何做到一口气吃完,还面不改色的?
  真是个狠人。
  ……
  寺里修行的和尚一日两餐,早起诵经做功课,巳时为第一餐,申时一刻吃第二餐,过后不再吃东西。
  因为燕迟第一天进寺,不知寺里的规矩,时辰自然也没赶上。她原以为吃完饭后宁凤举会休息,没想到她又被叫进去侍候。
  净手,泡茶。
  茶水一端上案头,即被宁凤举修长的大手取走。一杯接一杯,对方一连喝了三杯茶后,她终于知道所为哪般。
  敢情是面吃得太咸,齁着了。
  当下难免有些心虚,亦是有些不太能理解。堂堂王爷之尊,难道还没能实现吃穿自由吗?不好吃的东西还吃得那么干净,真是叫人想不通。
  “王爷,臣女不会做饭。之前那面臣女也吃了,实在是又咸又辣难吃得很。王爷委实不必顾及臣女的面子,硬撑着把面吃完。”
  宁凤举五年来第一次尝到食物的味道,他觉得哪怕是简单把食物煮熟都不可能难吃到那个地步。偏生这女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无辜模样,还以为他是顾及永昌侯府的面子,简直是让人不知从何训起。
  “你以为本王为了你的面子?”
  燕迟不太敢看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她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脸,之前那么说也是为了给自己挽尊。
  又是这副像被人欺负的可怜模样!
  宁凤举莫名觉得烦躁,按捺住心里没由来的戾气和异样。“你可曾挨过饿?可曾以树皮草根裹过腹?若你尝过这些滋味,哪怕是再难下咽的食物也是弥足珍贵。”
  燕迟忽然想起他的战功,立马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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