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微微挑眉,像是完全没听懂她的话。
闻露想到那笔工作室投出去的巨额支出,心都在滴血,完全维持不了冷静,“你别装傻!”
“你不会觉得公司不做背景调查吧?”郁清感觉自己现在非常有恶毒女配的架势,她伸手理了一下闻露的衣领,“至于背调在哪一步,这还真的没有具体规定。”
“一个靠着欺瞒拐骗的枪手工作室,闻设计师下次可别再上当了。”
闻露向后挣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的气势不落下风,威胁道:“你别忘了,你大学的时候做过的事。”
“怎么会忘呢,”郁清唇角的弧度扩大,那双黑曜石的眸子紧锁住闻露的面孔,“看来你也记得很是清楚。”
“八十万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当初支付的六百多万的零头罢了,对吗?”
八十万,是闻露授意工作室花费的宣传费用。
六百八十万,是当年抄袭事件时,收买那群人的钱。
闻露瞳孔微缩,这么多年过去了,郁清是怎么查到的?
是姜行之。
一定是他。
闻露狠咬了一口舌尖,想起那人承诺过自己的话,她冷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郁清毫不意外她的态度,轻声道:“没关系,总会知道的。”
“随便你。”闻露猜测郁清只是一知半解,但是她现在着急确认,也根本不敢再和郁清纠缠下去,就连‘浔鹭’的项目都没心思再问下去。
抱着一种安慰自己以及嫉恨郁清的心理,闻露冷笑,“你真以为那些富家子弟把你这种人当回事吗?别做那种‘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梦了。”
姜家再有权势,也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影响自己的利益吧。
尤其是姜行之这种唯利是图的资本家。
闻露这句无头无尾的话让郁清有点不明所以,不过见闻露明显已经慌了,郁清也暂时收手了,毕竟她的目的暂时已经达到了。
她很好奇,闻露会先去找哪一个人。
*
陆安宁的生日宴的时间很贴心地安排在了大家下班以后。
或许是抱着吃瓜的心态,往日连团建都懒得去的某些同事,这次整装待发,精神饱满。
陆平甚至租下了全市最大的宴会厅,一路开过去,路边全是对陆安宁的祝福语。
常理来说,陆氏高层以外的员工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层面的宴会的,陆平为了陆安宁未来在陆氏的路,着实是费了不少心。
而对陆氏的员工而言,这种能近距离接触苏市各种大佬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你跟着我做什么?”郁清看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周练,有点纳闷。
周练清俊的脸上泛着红,“我不是故意的。”
想到周练今年七月才研究生毕业,郁清好意提醒,“这种场合,可都是机遇。”
“我没想去别的地方。”
郁清一噎,现在的学生怎么都这么轴。
不过看在他前几天处理事情还不错的份上,郁清还是想给他一个发展的机会。
她偏头看向角落里那个坐在沙发上衣着简朴的中年男人,“三部彩妆系列原材料的最大供应商。”
好在周练很快领悟了她的意思,还不算太蠢笨。
没了跟屁虫,郁清可算能清净一会儿了。
她坐在沙发上开始神游。
“郁助理,童小姐有事找您。”
郁清勉强睁开眼,“哪位童小姐?”
来传话的女仆迟疑道:“小少爷的生母。”
郁清了然。
虽然是给陆安宁过生日,但是素素并没有出场,而是在后台等候,她是陆安宁生母的消息被保护得很好。
郁清进到后面的房间时,童素素正哭得伤心欲绝,旁边几个佣人都没能哄住她。
“童小姐?”
童素素见她来了,似乎是看到救世主一样,扑到她身上,“郁助理,只有你能帮我了。”
郁清被她这句话吓得向后一躲,直接踩在了旁边的矮凳上,然后手肘朝地。
根据以往的经验,郁清冷静判断,自己大概率是手臂骨折了。
但是童素素没有意识到,她伸手握住了郁清的手腕,惊慌失措的问道:“郁助理,你没有伤到哪里吧?”
郁清倒吸一口冷气,“有事,麻烦你让让。”
童素素的力气不小,如果不是伤口处不明显,郁清都要怀疑她是故意打击报复自己了。
……
郁清安慰自己,虽然失去了吃瓜的机会,但是也躲开了童素素。
通过上次聊天,郁清有预感,童素素找自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是当医生问到她手上原因的时候,郁清还是不免心梗。
这种弱智一样的摔倒方式,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
恰逢这个时候裴诗鸢给她打了通视频电话。
听到医生对郁清的说教,裴诗鸢在另一边狂笑不止。
她已经不在郁清面前端着自己的大小姐姿态了。
郁清看她笑了半分钟,面无表情地对帮忙包扎的护士说道:“您好,能帮我挂一下视频吗?”
“别别别,”裴诗鸢急忙制止,“我可是来给你看帅哥的,说不定还能减缓一下痛觉。”
“快看聊天记录,我让栩栩给我偷拍的我和姜总的世纪合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这张照片拍得很走心,看样子是在酒会上,误入背景的人还被特意虚化掉。
于是照片最中央的两个人就被衬得格外显眼。
右边是笑得温婉淑女的裴诗鸢,哪怕是偷拍的照片也能感受到她纠结紧张的姿态。
左侧的男人身着白色西服,隐隐露出里侧浅粉色的衬衫,身姿挺拔,气质卓越,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无法忽视的景色。
虽然被西装外套遮盖住,但是郁清知道那件衬衫是双层方型袖子,她当时挑选的时候还觉得这么优雅的形制正衬男友。
而那张优越到不似真人的脸昨晚还在她的手机里出现过,只不过他今天似乎有别的身份。
裴诗鸢点了点屏幕,“发什么呆,被帅到了吧?”
“左边的,”郁清突然感觉喉咙有点干,她咳了一声,继续道:“真的是姜行之?”
“我难道会骗你吗?”裴诗鸢把手机放置在桌面上,然后捧着自己的脸颊感叹道:“上次咱俩去碰见他的时候,我没做好准备,这次我可是做了好多功课见偶像的。”
郁清蓦地扬起唇角,只是眉眼间却看不出笑意,“是挺止痛的。”
裴诗鸢眯起眼睛,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她还想再问什么,被人在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亲戚在叫她过去说话。
“算了,晚点再跟你说,”裴诗鸢翻了个白眼,“这群势利眼最近烦人的很。”
郁清点点头,“嗯。”
“诶,”护士刚拿完石膏拖过来,就看见郁清伸手去点手机的动作,厉声道:“你这手臂还没固定好,乱动什么?”
“抱歉。”
等到护士握住她的手臂,郁清才感觉到那股钻心的疼痛感,从手臂开始蔓延,最后在胸腔处聚集,疼得她脸颊两侧冒气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但好像也不仅仅是疼,心口也又酸又涩。
郁清咬住下唇,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受理智控制了,那种委屈又难过情绪被她强行压下不到片刻又再次汹涌地袭来,刺激地她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就顺着脸颊滑了下去。
感觉到情绪的闸门被冲断,郁清忙低头,这下不止是眼睛,连鼻子也闷闷地,她清晰地感知到嘴唇和下巴都有些轻微的发颤。
护士余光看到她的不适,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放缓,语气也柔和起来,“多大的人了还怕疼,马上就好了啊,再忍一小会儿。”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全副武装的时候感觉能承受住所有的压力,可一旦身上的盔甲有一处漏损,所有脆弱的情感就会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通过缺口进入内部,将伪装从内部一一击碎。
郁清自嘲,现在陌生人的一句话都能让她的眼泪失控。
即便是迅速低了头,眼泪还是蕴满了眼眶,糊住了她的视线。
生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哽咽声,郁清绷紧唇角,从喉咙处溢出一声回应,“嗯。”
*
周练双手握紧,坐在诊室门外,身侧是一直啼哭不止的童素素。
医院人来人往,走过两人都要用谴责的目光批判他一下。
莫名被误解的周练在童素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晃了一圈,最后也没好意思开口。
他不动声色地往稍远的地方坐了坐。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煎熬了一个多小时,看见诊室的门被打开,周练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郁清身上还挂着绷带,神色平淡,只有眼眶和鼻子微微泛红。
周练踌躇了片刻还是没问出口。
万一她就只是怕疼呢?
“你怎么在这里?”郁清张望了一下,送她来的是助理办公室的同事,现在已经不见人影了。
周练站直身体,像极了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郑助理临时有点急事,所以托我来送您回去。”
郁清温声道谢,“麻烦你了。”
随即周练动了一下脑袋,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长椅上还在抽泣的童素素,“那位小姐……说是你朋友。”
童素素察觉到两道视线,迷茫地抬起头,看到郁清的那一秒就像是饿狼看见了羔羊。
周练心里咯噔一下,生怕童素素下一秒就扑上来。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童素素这次明显没那么莽撞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郁清,“我就耽误你一小会儿。”
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郁清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亏了,伤也受了,麻烦事还没躲过去。
*
童素素自认为她的请求很简单,她想给陆安宁一个完整的家,希望郁清能劝劝陆颂乔。
“我是孩子的母亲,他是孩子的父亲,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了,宁宁才会幸福啊。”
“这是小少爷期望的吗?”郁清很少有这么无语的时候,她皱起眉头努力消化这句话,“况且您找我似乎也没什么用,我只是个打工的。”
童素素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配不上学长。”
“可这是我想要的吗?我只是为了孩子。”
“我不想让他成为单亲家庭是我的错吗?”
童素素已经陷入自己的逻辑无法自拔了。
郁清静静地等童素素把话说完,不做任何评价。
毕竟这种逻辑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已经自成一派体系了,郁清都有点担心自己会被她绕进去。
童素素说了半天才发觉郁清没有任何回应,她尴尬地停下了演说,“我知道的,连陆伯父都说学长很听你的话,你就真的不能成全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吗?”
郁清把她的话在心里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不答反问:“是只有陆总不愿意吗?”
“陆平董事也不愿意吧,否则宴会怎么不介绍小少爷的生母呢?”
“没准他连小少爷的继母人选都想好了吧?”
童素素在郁清一句一句的逼问下,脸色愈发苍白。
郁清动容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碰了碰眼角,略带惋惜地说道:“我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违背陆董的意思呀。”
陆平分明就看不上童素素的身份,又不想去做这个恶人,于是把问题推给了她这个似乎有很多话语权的外人。
童素素心里也清楚,但是她没办法改变陆平的想法,所以希望能从郁清这得到一些助力。
毕竟郁清一个女孩子,应该更能共情她这种弱势群体。
最重要的是,郁清在公司的分量,随便找个人打听都能明白。
“您是聪明人,”郁清缓缓抻了一下脖颈,手臂的石膏很重,坠地她脖子开始有些不舒服,因此耐心也逐渐消失了,“我也并不好奇这到底是您的想法还是小孩子的愿望,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想参与到你们这些家族事务里。”
“我也跟您实话实说,陆总的家务事我作为外人是不会参与的,无论是丁小姐还是别的什么人,我都不会去当说客。”
“所以您也不必在我面前表现出这份气馁的神情,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了。”
“至少,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助力。”
童素素愣愣地抬头,正撞在了郁清那双清冽的瞳孔中。
那双眼睛洞穿了自己的所有小心思,却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屑。
坦率的态度让童素素脸上一热,她讪讪撇过脸,终于放弃了纠缠。
周练看郁清安然无恙地回来,默默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耳鬓,“郁助理,刚才陆总来电话,说是让您回宴会上。”
“我和他说了您手上的伤,但是……”
“没关系,麻烦你把我送回家,陆总那边我自己去解释就好。”
郁清神色倦怠,现在不想分出一点心思来应付和陆家有关的事情。
……
周练送她到了家门口,眼见着她手机亮了又灭,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陆总的名字在屏幕上跳了两次,郁清眼不见心不烦地关掉手机,然后弯起眸子对周练说道:“本来应该请你进去喝杯茶,但是我这情况也不知道是谁伺候谁了,等下次有机会吧。”
周练装作没看见她的动作,乖顺地点点头,“没关系的,就是您自己方便吗?”
郁清淡然摆手:“没有什么影响。”
他目送着郁清进了房间,有些失神。
越接近郁清就越觉得她和传闻得越发不一样,既不严苛也不死板,婉拒人多的时候还很温柔,挂老板电话的时候也相当干脆利落,是谁说她是个没有感情只会服从命令的机器人的?
明明很灵动,还有一点点喜欢逞能。
*
郁清倒也不是逞能,她的确是没意识到右手不能用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直到卸妆油洒在地毯上,流动的液体很快在地毯上浸出一大片丑陋的图形。
郁清就坐在原地发了几分钟的呆,然后捡起瓶子,用卡在瓶口侥幸活下来的卸妆油将脸上的妆卸净,最后平静地把那块地毯拽到了门口,打算明早上班顺手扔掉。
毛绒绒的地毯刮蹭着她的手,郁清攥着一角,突然想起来,这是苏穆前几天才寄来的。
不对,应该叫他姜行之。
真丑。
资本家的心是脏的,审美也不好。
作者有话说:
掉马以后,要不直接用姜总的本名写吧,不然感觉会很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