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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接?”
陆颂乔脸色冷凝,似乎是在压抑着怒火。
李民握着手机,僵着脸应了一声,“可能郁助……郁小姐没听到吧?”
搞不懂,人是陆颂乔赶走的,现在想把人叫回来的也是陆颂乔。
一个公司总裁,怎么像是在玩过家家。
他似乎有点开始共情郁清了,摊上这种老板,得亏是走了。
陆颂乔仰坐在办公椅上,声音暗哑,“叫陈彦来。”
……
陈彦看着写了一半的计划书,被李民打断。他颇有些无语,这一下午就听总裁办公室霹雳乓啷丢东西的声音了。
“你先回去吧,等一下我就过去,”陈彦和旁边的同事交换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敷衍道:“很快。”
等李民出去了,常助理小声八卦道:“陆总不会找你问责去吧?”
“找我问责?”陈彦锤了一下酸痛的胳膊,撇了一下嘴,“估计是董事会马上要找他问责了,让我们抓紧时间挽救损失吧。”
公司这两天走了一个顶梁柱和一个骨干,陆颂乔再意气用事也要考虑一下内部的意见。
底层的员工或许觉得郁清离职,公司现在不会垮,毕竟业务都在正常运行。
但是上部的管理层再清楚不过了,这哪里走的是一个郁清,跟着离开的是公司这几年三分之一的业务合作人脉关系,以及一个平衡稳定的内部秩序。
没看见平常那几个漠不关心公司的董事,今天下午陆陆续续来公司好几趟了吗。
“行了,我过去看看,”陈彦快速地给文件做了个收尾,把另一份文件甩给了常助理,“这几个公司的续约情况,你关注一下吧。”
顿了几秒,他补充道:“不成功也正常,不用有什么压力。”
……
陈彦没猜错,陆颂乔的确不是来问责的,但是他是来问郁清的去向的,“你不知道?”
“郁小姐平常和大家没有什么私交,”陈彦脸不红心不跳的否认。
这确实,郁清前两年的时间全用在工作上了,忙得像个陀螺。
有的时候,助理办公室的人一天下来都见不到她两面。也就这几个月她像是开了窍似的整个人没那么拼命三娘了。
这些陆颂乔也知道,他绷紧嘴角,“那你打电话问问。”
“就说辜氏的项目还有些问题没交接好。”
陈彦转了一下眼睛,在陆颂乔的注目下,拨通了郁清废弃的工作号。
响了半分钟,无人应答。
陈彦默默无言,等待陆颂乔的下一个指令。
谁知道陆颂乔下一秒,拎起了西装外套,直奔门口。
“你做什么去?”陆平应付完一个难缠的董事,在门口听李民说完前因后果,怒不可遏。
陈彦十分有眼力见儿的退出了办公室,顺势帮着这对父子带上了门。
他低着声音哼起了歌,心情格外美妙。
打起来打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陈彦的愿望太强烈。
陆平等到没了外人,反手对着陆颂乔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丝毫没有手软,在他冷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我看你是疯了!”陆平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小王八蛋要去找郁清是不是?”
“公司大大小小的事你不管,这种时候为了个白眼狼发癫,陆家上百年的基业毁到你手里你才满意是不是?”
“也是,没了那个女人,你算什么?”
陆颂乔漠然撇了陆平一眼,“我确实不行,可惜你的私生子死的太早了,也非我不可了不是吗?”
“不过也不一定,”陆颂乔冷笑了一声,“毕竟我们身上都是一样的基因,没准他也要靠女人呢?”
陆平此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诟病他靠着许婷才撑起的陆家,听了这话,脸都涨成了紫红色,他恨得牙根直发麻,“你不会以为你妈就是什么干干净净的人吧?”
陆颂乔挥开他的手,也止住了他剩下的话,“她人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的坏话,你懂吗?”
被亲生儿子那阴冷的目光震住,陆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陆平的手哆嗦了半天,甩手道:“我管不了你了,明天的董事会你看着办吧。”
“我倒要看看你不靠女人能不能守住你妈非要留给你的东西。”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嘭的一声关上,陈彦从助理办公室里探出头,猜测到两人是不欢而散了。
他琢磨了一下,给郁清发了个短信。
虽然他也舍不得郁清这个上司,但是也更不愿意看见她被重新拽回泥潭。
*
郁清收到短信回了声谢谢,心里毫无波动,她平静地指挥着搬家公司把东西放置好。
她虽然自觉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但是生活了几年,真收拾起来还是有不少物件的。
一切归拢完整后,已经到了晚上。
她看着脸上沾上了不少灰尘的姜行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
郁清扬眉,“感觉你现在这样稍微顺眼些了。”
一些贵重的物件,都是姜行之上手整理的,反倒是郁清坐在那当了半天的吉祥物。
看着姜行之眸中升起的喜意,她也狠不下心来在这个时候去刺他。
她略有些别扭,“吃顿饭再走吧。”
再一次得到了‘蹭饭’机会的姜行之心里一喜,他还以为会被立刻赶出家门的。
郁清找了一家很热门但是价格昂贵的饭店,其实之前她就想试试的,奈何眼大肚子小,趁着这回有人一起解决,她点了八九个菜。
姜行之坐在餐桌对面,心思完全没放在菜上。
他看着郁清左右使勺子的笨拙动作,忍住了笑意,低头顺势给她剥虾。
他把剥好的虾刚伸过去,郁清就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虾仁怼在她嘴边,两人都愣住了。
“清清姐,我能来蹭个饭吗?”
慕容熙在公司参加完实习培训,累得两腿直打颤儿。
前脚刚到家门口,就闻到对面门缝里传出来的饭菜香气。
在被馋死和被表哥记仇之中,他果断放弃了小命。
他赌表哥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温情在的。
姜行之余光看见趴在门缝露出半张脸的慕容熙,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大概率是刚才送餐的人走后,没把门带好。
他不得不收回手,离开了郁清湿软的唇瓣。
郁清也一下子从暧昧的气氛中脱身开来,她忙不迭地点头,“可以。”
慕容熙扛着表哥杀人的视线,厚着脸皮坐到了郁清身边。
他心里打着小九九,这个位置,表哥肯定不敢拿眼神凶他了。
饭店送的碗筷正好也多出来了一份,慕容熙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
“这是哪家?我得让我妈尝尝,”慕容熙扁嘴问姜行之,“她再给我吃猪食迟早要失去我这个天资聪颖善良开朗的宝贝儿子的。”
他妈啥都好,就是饭做得忒难吃,还喜欢亲自下厨,甚至特意辞掉了煮饭阿姨,美名其曰这事妈妈的爱。
姜行之默默地点开了和姨妈的聊天框,淡声道:“我也不知道。”
这顿饭在郁清的强烈坚持下由她买单的。
“啊?不会是清清姐请你吃的饭吧?”慕容熙用奇怪的眼神扫了一下姜行之。
软饭男竟在他身边?
他的表情太过明显,要不是姜行之对他的威压太重,估计这个时候都要站起来指责他表哥这种吃软饭的行为了。
郁清绷紧嘴角,只是眉眼都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姜行之瞥了慕容熙一眼,不以为耻,甚至话语间还带有一丝优越感,“希望你也能有这个机会。”
母胎单身多年的慕容熙往嘴里塞了一口醋溜土豆,幽幽道:“又酸又臭。”
……
酒足饭饱,慕容熙突然想起了他在这寄养的宝贝狗崽子,“煤球哪去了?”
听到有人呼唤它,煤球在门缝发出嘤嘤的叫声。
不过这个撒娇声在看到慕容熙的刹那停住了,转化成了示威的汪汪叫。
碍于面前的‘黄毛怪物’太过高大,煤球叫了两声后果断奔向了郁清的脚边。
仿佛这个香香软软软的两脚兽才是它的靠山。
慕容熙挤出两滴眼泪,控诉道:“我喂食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也的确,煤球在慕容熙喂狗粮的时候,任凭他上下其手都不吭声。
等饭碗干净了,它又甩甩尾巴溜到了郁清脚边。
然后蹭了蹭郁清的裤腿后,跳回了自己的窝里,嘤嘤地叫唤。
“它不是刚睡醒?”郁清没有养狗的经验,有点疑惑,“怎么又困了,要不要去兽医院看看?”
慕容熙看见自己的狗子谄媚的一面,抽了抽嘴角,“不用理它,它看见美女就走不动路,这是邀你一起睡觉呢。”
郁清:……
“公狗?”姜行之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合理建议道:“”还是带去兽医院看看吧,半年了可以做绝育了。”
煤球耳朵一支,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一改之前在门口的热情,冲着姜行之开始嗥叫。
最后的结果是,姜行之连带着慕容熙一起被打包送出了家门。
慕容熙得出结论,“表哥,你这家庭地位还不如一只品行堪忧的臭狗崽。”
姜行之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了右户。
“表哥,你做什么?”
慕容熙弱弱强调,“私闯民宅可是违法的行为。”
“明天你搬到楼上去住,”姜行之的意思很明显了。
慕容熙呆住,“你把楼上买下来了?”
姜行之没有回答他这个略微有点傻的问题,抛出了诱人的条件,“上个月,姨妈没给你买的那款全球限量手办,也在楼上。”
“那怎么成?”慕容熙正色,“现在我就搬家,绝不能打扰表哥你的人生大事。”
“晚上声音太大了,会影响到邻居。”
这个邻居指的是谁,慕容熙还不清楚吗。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明天就明天。
*
由于离职的过于顺利,郁清回柏林镇的计划也提前了。
机场的温度有些低,姜行之提着她的行李,朝着风口的位置挪了挪。
郁清默了默,决定不追问他男大学生的事情了。
但是,姜行之贯穿着言而有信的方针,主动和她提起这件事,“那两个随行的人一会儿就到了。”
临上飞机前,那两个青春帅气男大学生携手出现在郁清的视野中。
没错,是十指相扣的牵手。
郁清把目光放回了姜行之脸上,阴阳怪气道:“找这么一对儿不容易吧?”
姜行之低眉顺眼,“我知道,我这张脸你也看腻了。”
“想看看别的新鲜面孔,也是人之常情。”
他声音不大,奈何两人长得过于出众,即便是戴着口罩也遮不住那独特的气质,所以周围总是有意无意地围着一些人在那里伫足。
所以这话说出口,郁清已经隐隐感受到有些同胞对她行注目礼了。
这么帅的男朋友还不满足?
郁清有点后悔拒绝了姜行之坐头等舱的邀请,“要不我给你办个升舱吧?”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姜行之有些失落地撇过头。
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会表演。
郁清咬牙切齿地挤出笑容,扯过他的袖子,“登机了,还愣在那儿干嘛?”
*
有了上一次回镇里参加校友会的经验,这次从机场到柏林镇的路程少走了很多弯路。
太阳落山前,两个人及时赶到了目的地。
至于两个大学生,的确是随行的,不过只负责飞机随行,人家两个一到机场就奔去市区参加比赛了。
郁清虽然确实对弟弟类型的男孩子没什么想法,但是也耐不住姜行之这种骚操作,一路上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被冷落了一路的姜行之,任劳任怨地给她清扫好租住的民宿,又勤勤恳恳地买菜做饭,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夫的形象就在邻居的印象中产生了。
这次租的地方在小镇的最边上,和郁清以前的生活圈子有着比较远的距离,所以附近还没什么相熟的人,只靠着这一下午的行为对两人贴标签。
邻居大姐隔着篱笆对躺在院子里看月亮的郁清劝道:“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嘛?”
“我看你家那位忙活了一晚上了,什么事过不去的呀?”
郁清坐起了身子,瞪了一眼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姜行之,“我跟他没关系。”
姜行之内敛温柔地应道:“对,我们还没结婚呢。”
六七月的天,正是燥热难耐的时候,镇里的居民最爱的就是在夜晚有风的时候,坐在家门前的院子里唠些家长里短,如果能碰上谁家闹起了矛盾,那必定是一窝蜂地去当调解员。
只不过,这新搬来的租户还不太熟悉,所以一时间也只有隔壁的大姐在搭话。
大姐是过来人,知道这是女方磨不开面子,对着姜行之指挥道:“你说你这小伙子,光埋头苦干事有什么用,哄女朋友,嘴也要甜,知不知道?”
姜行之在附近带着善意的哄笑声中半跪在郁清身边,趴在她耳边小声说着话。
大姐摇摇头,心里嘀咕着这小伙子脸皮还挺薄。
“这就是文东另娶的那位?”
两人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了,但是郁清这时候心思没放在这个时候,压根没意识到姜行之那幽深的目光。
姜行之喉咙有些痒,他低声‘嗯’的一声,“叫方桂敏,文东应该是出门买酒去了。”
郁清点点头,“那估计快回来了吧?明天等他不在了再找机会问?”
“好。”
方桂敏张望着,看女生脸色柔和,觉得男生应当是把人哄好了,起哄道:“要是和好了就亲一个吧。”
其他的邻舍看二人脾气似乎都不错,也不拘谨了,跟着方桂敏七嘴八舌地打趣着让两个人亲。
“怎么办?”姜行之玩笑似的问道:“她们好像不好糊弄啊。”
郁清被他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伸出食指抵住他的肩膀,眯起眼睛轻笑了一声,“你好糊弄不就成了?”
说着,她突然伸头对着他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丢下他回到了房间里。
这角度在街坊看来,就是小姑娘亲了小伙子的脸颊一口,然后面子挂不住跑开了。
方桂敏看着呆愣的姜行之,急得直跺脚,“你这呆头鹅似的,赶紧回家啊。”
看着姜行之略显急切的步伐,几个大姐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