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忘了什么!我姥爷今天过生日啊!完了完了完了。我妈打了七个电话我全都给挂了!我得回去将功补过!宝,你们后面的行程我就不参加了!咱们明天校庆见!”
她永远都是来去匆匆,旋风一般刮过。
砰——
出租车门甩上,人就奔赴下一个宴席去了。
林杳杳有些失落,鞋底蹭了两下地面,忽地看到另一双鞋出现在视线中。鞋的主人很有怨念,两指勾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就逼迫着林杳杳抬起头。只听秦昭语气哀怨道:“终于走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她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方才失落的情绪也被笑意冲散。
“你饿了吗,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呀。”林杳杳仰着头看他,笑容灿烂。“再往前走就是很有名的小吃街了。有些味道在其他地方吃不到的,跟着我你可有口福啦!”
她摆出主人公的架势,完全忘了被邀请的客人其实也是地道的庆市人。
“好。都听你的。”
真没出息。
秦昭在心里嫌弃自己。
她就冲着你笑了笑,憋了一路的气就这么消了
可看着女孩的笑容,秦昭又觉得,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他就是喜欢!
不知何时亮起来的彩灯下,两个身影相携而行。
摄像大哥头一次觉得原来两个人只是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就会让人滋生幸福的情绪,温暖起来。
嗡嗡嗡————
愉快轻松的氛围中,林杳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站在路灯下查看,笑意僵在脸上。
手机震动了很长时间,电话断了又打来。
林杳杳投降了。
“我接个电话。”
她低声说着,然后躲开镜头跑远了。
“杳杳,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呢。”
“你爸爸也在家,晚上回来吃饭吧。”
“他一直在念叨你。”
“不了,我可能抽不出时间回家。”她掐了掐指节,尽可能平静的回应,“你们不用等我了,明天忙完我就回京市了。”
女人似乎听不出她的言外意,自顾自的说:“长大了就是翅膀硬了,连回来看看长辈都不乐意。你现在有名气了,也要帮扶着家里才行。雅悦说上次给你打电话找你帮忙,你直接……”
耳鸣了好一阵,林杳杳才又听得到噩梦般的声音。
“杳杳?杳杳?”
“我在。”
“你这丫头,我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都不回我。算了,总归你过年是要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语毕电话就被挂断了。
挂断时,林杳杳还隐隐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
“是杳杳吗?”
“你闺女什么时候惦记过你。是雅……”
秦昭过来时,林杳杳已经呆呆地站了很久。她挂了电话有一阵子,却迟迟没有回去,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无助,却又透着一股倔强固执。
秦昭想起肖湘语愤慨的话语,握拳的手连骨节处都泛着白。
“大家只知道她爸娶了新老婆,却不知道那个女的一直苛待杳杳。那个女的,还有她那个女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要我说最可恨的还是杳杳他爸爸!再娶也就算了!对杳杳不闻不问!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温柔和善,羡慕杳杳来着。”
“她高三被弄去一个小破县城的封闭高中,我都要写信才能联系上她!那个女人带着自己女儿留在庆市过好日子。杳杳她爸还觉得是杳杳耍脾气呢。真是无语死了。”
如果旁观者都气愤至极,那林杳杳身处其中,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秦昭。”
林杳杳轻声喊他。
“我在。”
两人相隔不远,视线交汇。
寒风轻柔拂过,半空中突然飘起翩翩雪花,随风打旋,缓缓散去。
起初只是短暂停留便消失不见,后来就越下越大。
女孩的发间渐渐堆积起雪花,透着月光,画面唯美。
林杳杳呆愣愣地望着光束下清晰透彻的雪花一点点融化,自己仿佛也跟着消融般虚无。可晃神间,脖颈处不知何时散开的围巾被人握住。
修长的手指沿着围巾编织纹路一路往下,秦昭动作很慢,一点点,细细地为她整理。有些粗糙的手指无意间蹭过她的脸颊,酥麻一片。而手指的主人只是片刻停顿,然后拉住两端,紧紧地系好。
秦昭力道稍大,林杳杳没有站稳,被带的往前一步,额头恰好轻轻抵住男生的下巴,视线里,只看得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又欲又性感。
他想说什么,可又没开口,最后只是轻叹一口气,
在无人知晓的雪夜,秦昭克制住想要抱她的冲动,手指用力,久久未曾放开围巾的两端。
第10章 西红柿鸡蛋面
视频有些模糊,更显意境。
落雪的月夜,男生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手里握着围巾两端,沉稳可靠。女孩情绪不太好,被他遮挡着,似乎多了些安全感。
镜头里还能看到制作组的同行人员都围在稍远些的地方观望。
行人驻足,难免被吸引,一边讨论一边拿手机拍。
于是路透如纷飞的雪花,填满了热闹的网络。
某个在场粉丝为了流量甚至进行文字转播,一分钟不到评论就几百条,可见节目的关注度有多高。
其中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只有一句话和无数感叹号。
【卧槽!秦昭拉着林杳杳跑了!!!!】
曲长狭窄的小路恰好容得下两人。林杳杳从低落的情绪中回神,手腕被紧紧拉着,触感温热,她一边急促喘息一边望向男生的背影。从她的视角看去,男生完美的下颌线将侧颜映衬得更加优越,喉结滑入冲锋衣的衣领之下,薄唇微扬。
这段距离与他而言不值一提,秦昭呼吸平稳,步伐坚定。
反观林杳杳就不太行了。
她本来运动细胞就欠缺,突然被拉着跑了这么久,每次呼吸都痛苦万分喘不上气来。就在她险些岔气时,秦昭回头望了望,终于停下脚步。
“没追来。”
话音都没落下,衣领突然被人扯住。
秦昭垂眸看去,只见不久前还郁郁失落的女孩此时小脸煞白大口喘息。一手揪着他的衣服支撑自己,另一只手还被他抓着,好半天,她才缓过劲来,凶道:“秦昭,你故意的吧。”
虽然胸口是无法正常呼吸的钝痛感,但林杳杳此时的心情却无比明朗。
似乎满腔阴郁全都疏散在了一路跑来的雪夜里,竟觉得很是畅快。
可秦昭却被吓着了。
他还刻意放慢了步调,没想到还是让她累成这样。男生任由女孩揪着衣领,眼底的关切担忧好像下一秒就会溢出来。
“对不起,是我跑的太快了。”
“你还好吗?”
“我……我背你吧!”
林杳杳也不客气,手上稍稍用力,秦昭就听话的矮下身子,真的好像一只犯了错尽力弥补的大狗狗。
秦昭肩宽背阔,虽然平时穿衣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清瘦,但真的趴在他背上才察觉出体育生的结实体格。林杳杳乖顺的搂住他的脖颈,两根白嫩的手指勾起来,就在秦昭的胸前打晃。
他能感觉到女孩贴在他肩头的脸颊,也能闻到只属于她的淡淡体香。
几片雪花落下,飘进秦昭的脖颈。
林杳杳说:“我帮你戴上帽子吧,会冷的。”
她裹得很严实,可秦昭却露着脖子,似乎一点都不冷。
明明他的冲锋衣有帽子的。
男生摇摇头:“不戴,我不冷。”
女孩温热轻柔的呼吸说话时落在他的颈间,酥酥麻麻的,秦昭不止不会戴帽子,甚至怨恨这是个冬夜。
“既然都逃跑了,就去想去的地方吧。”他岔开话题,询问道,“你想去哪里?”
林杳杳思索了一会:“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分开行动吧。”
秦昭:“??????”
这人怎么总是过河拆桥啊。
老旧民房年数已久,在愈渐繁华的庆市有些格格不入。这里没有昂贵的进口车,没有热闹的连锁店铺,维持着都市中少有的烟火气,陪伴着当年的那些人走完人生最后的旅途。
小小的院门口挂了牌子,风吹雨打,字迹已经不那么清晰。
庆大附中家属院。
林杳杳的外公外婆都是高中老师,当年也是第一批在家属院安置下来的人。后来庆大附中与其他学校合并,改了办学理念,规模也越来越大,校区都搬了好几个。老家属院便无人问津了。
外公去世后,林杳杳的外婆独自住在这里,与许多当年的老教师一起,守着破旧小区过活。
门卫老许也六十多岁了,这会正坐在亮着灯光的门卫室打盹。
林杳杳不忍心打扰他,矮身从栏杆下钻了过去,然后转身看着跟在她身后的秦昭。低声警告道:“我到啦!不许跟过来了,你不回家跟着我干嘛。”
秦昭仗着身高优势,一抬手就捏住女孩的羽绒服帽子。
她把人往旁边拽了债,让出中间的位置,手按在石柱上,轻轻一跃就跳了起来。
“你!”
“你就收留我吧。”秦昭纠缠,“我们家早就搬去别的地方了,你让我回哪儿去?钱包什么的都在工作人员那儿,总不好回去自投罗网吧。那你肯定也跑不掉。”
林杳杳越听越有道理。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默认他跟着。
家属院因为老人居多,平日里也很安静。林杳杳外婆家在最后一排楼的一层,带着小院子,多了几分温馨。她踮着脚尖去摸院子铁门顶上,脖子都仰酸了。忽地从头顶伸来一只手臂,轻轻松松就拿到了钥匙。
“你放的?这么高。”
秦昭声音含笑,散在安静的夜里,让林杳杳脸颊发烫。
她抢过钥匙:“平时我也能拿到的,今天穿太厚了。”
“哦,这样啊。”
“放回去啦!”开了门后钥匙被她重新扔回来,秦昭跟在后面进门,然后物归原位。
“外婆!外婆!我回来啦!”
林杳杳面对亲近的人时总不自觉的撒娇。
声音软糯清甜,听的人心情舒畅。
秦昭听着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她也能用这样撒娇的口吻喊着自己的名字。
七点多钟,老人还没睡下,听到声音就出来开门。
她已经几个月没见到外孙女了,被林杳杳一把抱住,两人都忍不住想哭。外婆被她搂在怀里,不住地喊着她的名字:“晚晚,外婆刚刚正念叨你呢。我的小乖,让外婆看看变样了没。”
林杳杳抹了泪,耍宝似的原地转了一圈:“外婆我好着呢,倒是你,怎么瘦啦!我不是说了不能减肥吗!”
外婆说:“医生说了,晚上不能吃很多,消化不好,对身体有负担。”
“我们陈女士真是个听话的外婆!”林杳杳亲昵的重新抱住外婆,在她脸颊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夸赞道,“真棒!那你早饭午饭就要好好吃才行。”
老人被她哄得笑开了花,刚想把宝贝外孙女迎进去,就看到了一直门神似的杵在一旁的高个儿青年。
秦昭这才往前一步,恭敬的打招呼:“外婆好,我是秦昭,陪着杳杳一起回来的。”
林杳杳从没带人回来过,外婆看看自家外孙女,又瞧瞧这个一表人才的男孩子,当即便喜上眉梢,一把拉住秦昭的手,热情的把人往屋里迎。林杳杳这个亲外孙倒是被放在了一边。
两室一厅的小屋被老人收拾的温馨整洁,井井有条。
此时,房子的主人正在厨房里忙活,香气四溢,馋的林杳杳肚子咕噜咕噜叫。
她忍不住看向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的人:“你也太自来熟了吧!”
秦昭无辜:“外婆问我,我也不能撒谎啊。”
两人确实都还没吃晚饭,但外婆给自己做,和外婆给秦昭做,这就是两码事儿了。林杳杳有些吃醋,觉得自己不再是外婆唯一的宝贝了。
厨房不太宽敞,秦昭第三次试图打下手被外婆赶出来后就老老实实坐着看电视。外婆常年都是只看一个频道,戏曲,秦昭也不换台,跟着看的津津有味。
看到一半,他想起方才林杳杳与外婆的对话,问道:“外婆喊你晚晚,是小名吗?”
林杳杳嗯了一声:“外公起的小名,我们家里人都这么喊我。”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外公起名还真是讲究。
秦昭想着。
又听林杳杳轻声道:“可是现在只有外婆还会喊我晚晚了。”
他愣了愣,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婆在厨房喊:“晚晚,小昭,过来端面。”
“来了,外婆。”
某人腿长,几步就抢在了林杳杳前面,又赚了不少好感度。
西红柿鸡蛋面是外婆的拿手绝活。用料简单,工序也不复杂。可林杳杳吃过许多西红柿鸡蛋面,仍旧是外婆做出来的最合她的胃口。她正想天花乱坠的夸上一夸,就听到秦昭先开了口:“外婆,你这面是怎么做的啊?太香了!”
外婆笑道:“可简单了,这都是家常饭,你要喜欢,经常来,外婆多给你做。”
“真的可以吗?家常饭才是最难做的。我妈也喜欢做面条,可是跟您做的就差得远了。”
“这孩子,嘴真甜。你和我们晚晚是怎么认识的啊?”
林杳杳在桌子下面伸脚踹他。
他却仍旧面不改色。
“外婆,我们是高中同学。现在在一起录节目。”
“外婆,锅里还有面吗?”
“外婆……”
林杳杳简直无语。
外婆什么外婆!!
这到底是谁的外婆啊!!
一碗面下了肚,局外人林杳杳主动要求洗碗,躲进厨房图个清静。
等再出来时,秦昭正蹲在外婆的躺椅旁敲敲打打,脚边放着家里的工具箱。
“外婆呢?”
“找钉子去了。”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她,声音压低了些,喊道,“晚晚,外婆说我今天也可以留宿。”
林杳杳被他喊的一愣,然后抬脚就想踹过去:“乱喊什么!”
她声音稍微有些大了,里面找东西的外婆问:“晚晚,怎么了?你可别欺负小昭啊。”
秦昭仍旧维持着蹲下的姿势,微微仰头,朗声道:“没事外婆,晚晚没欺负我。”
然后又用只有林杳杳听得到的声音补充。
“是我在欺负她。”
林杳杳压低了声音,略显抗拒的再次警告着:“不许你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