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举着刀追来的聂火族男人们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三十里路外的野道上,子序将扇尧放下:“行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等一下,你要我的头发做什么?”扇尧见他要走,侧身挡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
男人冷笑:“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
“你不会也是倪红巫吧?”扇尧警惕地看着他。
“倪红巫?”子序仰起头大笑起来,不,他比区区倪红巫更可怕。
“你不是麒麟部的人,你究竟是谁。”她确定这个人不是顾燕的人。
“麒麟部?”子序思索了片刻,他们胥山所查的情报里也没有听过这个,这女人究竟在说什么?
不过子序还是好脾气的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他可是对陌生人尤其是女人没有太多耐心的人。
“我不是什么麒麟部。”
他第一次见到她,一眼就看出她身上的异象,一是她的魂魄不属于这里,二是她的修为因异象而封存。
身有异象之人,其发能做药引。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这样的人,拿到这个女人的头发,也许他的表妹就有救了。
子序冷淡的凝视她一眼,翻身上马:“告辞。”
扇尧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有一瞬的迷惑,但她没有想太多,仰头看了一眼北极星的方向,往北边的野道上跑去。
她还没有跑上几步,脚下一紧,疼得她抽吸一声停了下来。
锁魂铃刚才咬了她一口,她觉得奇怪,正想将裤子掀起来看看脚踝,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少年是瞬移到她眼前的,因为他身上特有的似雨后青草一般的气味,她连本能的警惕反应都没有。
抬眼看向少年的那一瞬,她看到少年眼里的慌张,大抵是她看错了,因为下一秒他眼底的那一丝慌张被孤寒与阴郁取代。
他松开她的肩膀,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而她则大喊一声:“桓无一。”
“锁魂铃提示出危险我才赶来的,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解释完了,桓无一正要走。
扇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去处理吧!”
桓无一怔住了,身影微有些颤动。
他似乎是思忖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在此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他说完用瞬移离开了,他原本是想回南郡一趟的,桓六道旧部的事也快有些眉目了。
可他在路上走了不过半刻钟,改变主意了。
扇尧见他这么快回来,有点吃惊:“你的事都处理好了?”
桓无一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而是低声说:“云雾泽离此地还有七十余里,若是快明天晌午我们能到。”
“七十余里……”扇尧摸了摸饿扁的肚子,“你别说路上不会休息了……”
桓无一也不等她说完递给她一个纸包。
扇尧盯了那纸包一眼,还没接过来已嗅到肉包子的香味。
她正伸手,桓无一的手一抬,冷厉的声音说道:“只有一个,你现在吃了晚上就等着饿肚子。”
“……我先拿着,晚上吃还不行吗。”扇尧的情绪一时间有些激动,她的眼尾染上绯色,双眸也因为水汽变得晶亮。
桓无一皱了一下眉,缓缓伸手将纸包递给她。
她一把接过来揣进怀里。
路上,扇尧踏着轻快的步伐跟在桓无一身后,她不知道她的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她开始问他这几天去了哪里。
大抵也没想过桓无一会回答她,所以当他柔声细语的说着时,扇尧很是吃惊。
“南郡上有猎人留下的暗号,他们在找米七和哈东。”
“这么说米七和哈东他们没有来南郡?”扇尧问道。
桓无一微凝着眉:“不知,但米七的雇主应该还在找米七。”
而且仔细一想雇米七杀倪红巫的人不是为了寻仇,好像有其他目的。
哪里有一心想要寻仇的人在猎人杀了人之后,故意整出这么多麻烦事的。
第24章 (捉虫)
穿过云雾泽会见到一座小镇,即为云雾镇。此镇距离秋池北郡,不会超过五十里路。
在镇上,扇尧听到了一个关于水心宗的消息。
水心宗宗主要为其大弟子陈斐儒比武招亲。
这个消息应该是近日才传出来的,所以还未传到南郡去。
说起这个陈斐儒,原书中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此人被称作中原三美之首。
原书引用《淇奥》中“如砌如磋,如琢如磨”一句来评价此人。
如此人物,令她好奇。
扇尧拿着水袋回去找桓无一,却发现桓无一坐的地方围了几个姑娘。
不知怎么地,扇尧的脚板像是粘了胶水一般,定住了。
她说不清楚看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围着桓无一时,这种复杂的心境。
好像与她没什么关系……可内心深处又好像有种形容不上来的堵。
好看的少年总是让人多看几眼的,几个姑娘是小镇上卖花的,水灵又漂亮。
他们来时正值春季,云雾镇里繁花盛开。
一时间扇尧不知是这少年美的惊艳了年华,还是这繁花盛开的时节令人沉溺。
连她都看得有些迷醉其中了……
说来是她过于大条,与桓无一赶路时她竟然不会刻意盯着他的脸看,原本她是有那么多的机会仔细看看他那张脸的……
但她很快又想,原书中那水心宗大弟子陈斐儒都是中原三美之首了,那按道理应该比桓无一这个名字都没留下的路人甲好看多了?
如果是这样陈斐儒得美到什么地步啊?
扇尧撑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你想什么呢?”
当少年冷厉的、阴郁而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扇尧慌张地抬起头来。
“你,你刚刚不是在和……”扇尧看了眼四下,咦,刚才那几个卖花的姑娘呢?
“被我吓跑了。”桓无一勾起唇,语声比之前多了几许轻快,他心情可以的时候身上的银饰都在轻轻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扇尧睁大眼睛:“你吓她们做什么啊?”
她不太理解桓无一的想法,但在她的师门无论是小师妹还是小师弟,都以有很多异性围着而自豪,她羡慕不及呢。
“能被姑娘们围着不是挺好的吗……”
扇尧越是这么说,心里越觉得人比人气死人!
桓无一好不容易变好的心情,被她一句话给整没了。
语气逐渐恶劣:“她们要我买花,我又没钱。”
扇尧盯着他的耳饰和胸前的银饰看了许久,桓无一见她不说话,侧眸看过来,就看到她盯着他胸前的银饰,且一双眼眸晶亮无比。
这女人成天打他这身银饰的主意!
“你要是真饿了,自己去找活干。”桓无一说完捂着胸口,转身往镇子外走,“我在镇外那个集市等你哦~可快点别让我久等~”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扇尧大骂一声:“铁公鸡!”
扇尧给客栈白干一天活,末了也只得了一顿饭。
她心想总比饿肚子强,吃饱后从镇子出来已是天黑。
云雾镇外五余里有一集市,此时入夜灯火虽燃着,小贩不多,逛的人也不多。
环顾四周搜寻了一下桓无一的身影,也没看到人影。
她不耐烦地皱起眉,正要开口大喊,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轰鸣若惊雷。
过了一会儿不少人也听到了马蹄声,正想看清楚是出了什么事,却见那群人如风一般疾驰而来。
路人避让不及,连滚带爬才免遭马蹄践踏。
当桓无一出现的时候,横穿集市的官道上正好两个小孩在那踢球。
球正滚落在官道上,一个小孩去追。
眼看着那群骑马的人就要奔来了,桓无一皱了一下眉,但他的目光瞥见了那队人的黑色旗帜,几乎是喘息之间,他的手握紧了,并没有立刻出手。
就在官道两侧传来大人的呼喊声,眼看着那小孩就要命丧马蹄之下的时候。
扇尧双脚踏着一个小贩的推车,飞向那官道。
在双手抱起那个孩子后,飞至官道一边,身手干净利落。
耳边,那支马队如风一般疾驰而过,马蹄声震耳欲聋。
对这群人而言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为首的骑马的人也只是侧目看了一眼扇尧的方向。
扇尧下意识的想偏过头去,不想让这些人看到她的脸。可是她没有,反而目光与那个人有一瞬的交融。
等这群人只留下背影了,一个妇人向扇尧奔来,哭着抱过她怀里的孩子:“谢谢你,谢谢你。”
妇人哭着道谢,也哭着训斥着小孩。
一旁的路人也走过来道谢,多谢她救了那孩子一命。
扇尧冷静自持的笑道:“没事,举手之劳。”
这一刹那她似乎又恢复了剑阁少主该有的飒爽,可下一刻当腹痛感来袭时,灵魂深处却像被牵引似的,又开始对周遭产生畏惧与惶恐。
很诡异的感受不是吗?灵魂如同被束缚了,有人替她做选择,教她惶恐、教她不安。仿佛只有刚才那一刹那,选择救一个孩子才是她自己的决定……
“你已经忘记曾经那个恣意张扬的剑阁少主该是什么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你姓什么。”
“你在被这个世界吞噬。”
仿佛有声音从哪里传来,可当她侧过头来一句也没有听到,一句也没有记住。
顷刻间,围观人说话的声音让她有些耳鸣,她站在原地好久,他们说什么她几乎没有听清。
等围观的人群渐散,她负手向官道对面的桓无一走去。
她皱着眉,神情严肃:“桓无一,你刚才明明想出手,为什么又停下了。”
她全都看见了!
桓无一微偏过头去,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侧脸。
“麻烦。”
淡漠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仿佛不带一丝情感。
她似乎被这二字狠狠地刺了一下。很快一咬牙,仰头露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
她没理由和一个冷心冷情的人纠结这些,更没有理由强迫桓无一救人。
她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比如,她之于他,也是一个麻烦吧。
“桓无一,还有五十里就到水心宗了,今晚不必休息,我们继续赶路吧。”
桓无一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亦步亦趋之人,她有自己的主见,甚至有主见到莽撞的地步,从大船上对阵魔教楼主一事就能看出她的性情。
他缓缓点头“嗯”了一声,垂眸之间纤长的睫羽轻颤。
抵达秋池北郡之后,扇尧发现郡上各门各派的修士来了很多。
果然,即便水心宗要为其门下大弟子比武招亲的事虽然是近日才传出去,但三四日之类已有不少人赶来。
扇尧仔细算了下,水心宗比武招亲定在明日,以兀山剑派的行程估计也没人能赶来了……除非兀山老祖亲自御剑下山,但那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样,扇尧想先上山再说。
“桓无一,你想上山吗?还是我们直接分道扬镳,你若是想在这里分手的话,先给我把锁魂铃解……”扇尧的话还没说完,桓无一直接点了她的哑穴。
扇尧瞪大眼睛,仿佛是要用眼刀凌迟他一百八十遍。
“聒噪。”桓无一淡淡的说出这两个字,似乎眼底一片阴郁,但他很快又说,“上山。”
“……”扇尧白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发现哑穴被解了,抬腿跟上桓无一,“你也想看中原三美之首长什么样子吧。”
桓无一一听眉头又是轻轻皱起,冷哼:“是不是嫌哑穴解太早了?”
扇尧捂住嘴,再也没说话了。
桓无一的思绪有些复杂起来,难道世间女子钟爱男子皮囊?还是说只单单这女人钟爱男子皮囊?
如此,他倒真要看看那什么陈斐儒长一副什么模样了。
按理听水心宗这个名字就不该是建在山上的,更应该是建在水中或者湖上的,但中原门派喜欢依山而建,保证易守难攻,似乎已成了什么不成文的规定。
上山的路上,修士不少。
但水心宗所在地,地势之高,关隘险峻,还设有三十六难门,能在一天之内抵达的修士,每十人只剩三人。
三十六难门是历代水心宗宗主所设,每个宗主在渡筑基劫后便设一道难门,等穿过这三十六难门后,扇尧已觉得精疲力竭,肚子空空荡荡,只剩下酸水在胃中搅拌……
可饿死她了。
三十六难门之后,还没等见到水心宗的人,扇尧就听到隐隐传来的私语声。
“那个白衣的,是蛊师。”
“你确定?”
“我在南疆见过,南疆那边的蛊师就是这种打扮,他们身上的银饰是用来解毒的。”
“那那个女的也是蛊师?”
“是吧……”
“水心宗乃名门正派是不会让蛊师上山的,即便他们跟上来,也会被赶下山的。”
“……”
扇尧的脸色已逐渐阴沉,他们是不是以为她和桓无一都是聋子啊?说别人坏话敢不敢走远一点再说?!
再说了,他桓无一是不是蛊师她和他朝夕相处三个多月都不清楚,他们凭什么认定他是蛊师。
退一万步,就算桓无一是蛊师,凭什么认定她也是蛊师?!
没想到的是,一切正如这几个修士所说,水心宗的人不让蛊师进门!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如今中原门派饱受巫蛊之术祸害,我若放你们进来,岂不是与中原为敌?”
守门的水心宗弟子赶人不说,还道貌岸然的讲一大堆道理,惹得其他门派拍手叫好。
天色已晚,扇尧不想下山。甚至在想明日若是兀山剑派的人来不了,那其他剑派的人,比如同郡的萧山剑派的人会来一两个吧,到时候和萧山的人商量一下,让他们载她回去!
桓无一见扇尧站着不走,冷哼:“你莫不是还想看那陈斐儒?”
扇尧神情严肃:“我在琢磨大事,你少打断我!”
“……”桓无一盯了她一眼,旋即,愤然转身,满身阴郁。
扇尧还未意识到桓无一已经走远了,等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去追,又觉腹痛难忍,疼的恨不得坐在地上。
只有这个时候才是真的会怀念未穿书前几天不吃饭还能完美完成师门任务的日子……
去敲了水心宗宗门外几户民居的大门,也未有一户开门,扇尧只得去找桓无一。
等她走出这条大街,看到不远处桓无一的身影,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