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从小到大,她们宛如亲兄妹的感情,就说她曾经嫁过他的兄长,他怎么能娶她呢?
这样想着,嘉玉忙补充道:“我是你嫂子。”
听闻此话,少年手背在身后捏成拳头的手顿时青筋迸发,但看他脸上,依旧是那种温柔的浅笑:“你和左恒明已经和离两年了。”
嘉玉却不能让他有这个念头,关于要娶她的念头。
她抬起头,正视眼前的少年,她从有记忆的时候就认识他,她陪着他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字,看着他从孱弱矮小的小少年长成如今宽肩窄腰,容貌俊美的少年。
她不能毁了他。
“殿下,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这件事不用你负责的。”
“可是我不知道,你和大哥之间根本有名无实,今日,是我破了你的身子。”少年先是羞涩,而后眼神中流露出几丝坚定。
嘉玉觉得有些头疼。
她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她和少年一起长大,关系亲密,虽然这两年不时常见面,她却很清楚少年骨子里的执拗。
可是,娶她?
她虽然比他小三个月,但因为幼年他比她矮小,她心底是将他当弟弟的,不说这感情,就说他如今已不是平王府不受宠的二公子,而是当今圣上的过继的儿子,大安的太子殿下,怎能娶一个成过亲的女人!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兄长。
她不能嫁给他。
想到这,嘉玉有些后悔,她和他之间如此畸形的关系,是不是不该答应陈老的建议。
但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就被嘉玉拒绝了。
她怎么能不答应。
她娘和平王妃是表姐妹的关系,关系很好,平王妃没有女儿,便十分疼爱她,于是经常接她过门去玩耍。
说来也怪,平王妃是个仁和善良的人,对她这个表侄女都亲热周到,但对于次子左卿安,不知为何,冷漠无情,仿若他不存在似的。嘉玉看着他孤僻可怜,免不得对他好上几分。
后来,她的父亲因为救平王而死,平王便定下她和平王世子左恒明的婚事。心底将他当弟弟,又是未来长嫂,看着懂事听话的卿安,嘉玉免不得对他更疼爱几分。
一路就疼爱到了今日。
哪怕她和他的兄长和离,她心中依旧有分他的地位。
所以一个月前,当得知左卿安不知被人下了什么毒,性命危垂时,嘉玉愿折寿五年,只愿他救他。
何况如今不需要折寿。
只需要她陪他阴阳调和便能压制他体内的毒素,为他争取获得解药的时间。
她生下来的时候身子骨就弱,太医说她活不过八岁,她娘亲不相信,带着她遍访命医,终于在六岁时,她遇见从西南来的陈老。
陈老说她体弱,是因为怀孕的时候娘亲吃坏了东西,她出生就带了体毒,后来陈老在她体内放了百灵蛊。
她不晓得百灵蛊是什么,但她知道,这是天材地宝,举世难得的好东西,陈老说这只蛊能帮她消除出掉她身体中那些病毒。
如今卿安遭人陷害,陈老苦思良久,都没有找出解毒的方子,眼看他的时日一日比一日短。
所以想想出了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她体内的百灵蛊恰好也能化解他身体的毒,所以她和他阴阳调和,便能暂时缓解番他身体的毒性,然后给研制解药拖延时间。
嘉玉当时就蒙了。
她嫁过人,虽左恒明从未碰过她,但她知道阴阳调和是什么意思。
可太子不能不救啊,她便提出要不要把百灵蛊移植到左卿安的体内,她如今身体和常人无异,不需要它了。
但陈老却说,百灵蛊只认一个主人,到了她身上不可能再去别人那儿。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
所以,她同意了和他阴阳调和。
可嘉玉心里明白,哪怕她们干出了如此不容于世俗的事情,她也永远只能是他的表妹。
“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我本就嫁过人,以后再嫁,不是完璧,亦无所谓。”嘉玉努力不在意的说。
太子的眉心微微一抖:“表妹还要再嫁?”
嘉玉不想孤身终老,何况她今年才十九岁,父亲虽然不在了,但兄长如今撑着威远侯的爵位,她是侯府的大小姐,纵使和离过,挑挑也能挑出合适的婚嫁对象。再说了,母亲也不可能同意她不嫁,只是因为上次和平王世子左恒明那半年有名无实的婚姻,让她心生后怕。所以是否再嫁,她其实还没有想好。
可如今太子一副要负责的态度,嘉玉为了宽慰她,便点头道:“这是自然。”
太子眼眸紧紧盯着嘉玉,末了轻轻地笑了下:“如此,倒是我让表妹为难了。”
他话一落,嘉玉感觉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她咬着唇,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拢了拢外衫。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年并未穿好衣袍,只松松垮垮套着单衣,露出胸口紧致的肌肉。
嘉玉慌乱的挪开眼神,虽然刚才那场荒唐中,她至始至终,都紧紧闭着眼睛,但因为不用视觉,其他的观感就放大许多,少年覆在她身上时,那宽阔结实的胸膛带来的酥麻感,少年在她体内进进出出时,粗哑浓厚的呼吸……
“殿下,你先穿好衣衫,我去请陈老进来。”嘉玉低声说道。
说这间,嘉玉理了理钗环罗裙,顾不得下身的酸软,急步就要离开。
太子却忽然再次叫住了她:“等一下,不要让陈老来这间屋子。”
嘉玉面露不解。
他顿了顿,低声提醒道:“屋子里有行房后味道。”
嘉玉好不容易维持无所谓表情再度垮掉了。
紫檀木的案桌四角发翘,案桌上雕刻着吉祥的蝙蝠纹路,少年坐在紫檀木雕核桃纹的圈椅上,将手腕搁在案桌上。
留着胡须的老者一番望闻问切后,沉声说道:“殿下、体内的毒素确有好转。”
嘉玉听了,悬着的心微微松了,她不要脸面愿意和太子做那种事,如今还强撑着听陈老的诊断,一是想证明她和他之间发生那种事是事出有因,其二就是真的放心不下太子的身体。
他看着是个健康的正常人,可前两日她可看见他当着她面,吐了小盆乌血。
太子看了她两眼,笑着道:“表妹如今可以放心了。”
嘉玉正准备应是,陈老收到太子瞥过来的余光,先嘉玉一步开口了:“放什么心,一次也只能压制一个月的毒性,在尚未找到解药之前,怎能放心。”
嘉玉一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陈老的意思,她愕然道:“还要做那事?”
陈老觑了觑左卿安沉稳的表情,道:“当然。”
闻言,嘉玉的脸白了白。
太子看着她的脸色,心有不忍,但很快,这抹不忍便淡下去了。
重生回来的那日,她已经嫁给了兄长。于是为了今日,他筹谋近三年,强忍住心中的欲望,先破坏她和兄长之间的婚姻。
再然后,让她去江南修养,等他成为太子,费尽心血,掌握大安的泰半兵权,又将户部纳入掌中。
确定陛下已经是被他拔了爪牙的老虎,才敢令人将她接回来。
这一世的走向和前世不同,他确定不会发生前世的悲剧。
一切他都很满意,但也因这世他避开前世遭人陷害的落难,也未曾和刚和离的她相依为命,所以她没有爱上她,只当他是弟弟。
不过他也不欲按照前世的发展,前世,纵使她后来喜欢他,却始终不愿意嫁给他,只愿以女官的身份,陪着他。
一切只因为那什么狗屁伦理。
既如此,这辈子一开始,便让她成为他的人。
心思转瞬万千,太子面上却善解人意道:“表妹不愿意也无妨,如今孤多得的这一个多月已是表妹大恩,下一次便不辛苦表妹了。”
嘉玉听了,左右为难地说:“那你体内的毒?”
“这个月能找到解药我自是无碍。”说到这儿,他又淡然笑道,“若是寻不到,便是我命该如此。”
嘉玉和他的关系不错,但也就是不错的兄妹情谊或者说姐弟情谊,她能为他折几年寿,但还没有到为他生为他死的地步。
只是他如今贵为太子,他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好不容易风雨渐歇的大安恐怕又将迎来一番风暴,她自己,也是接受不了的。
如是想着,嘉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愿意的。”
听到这个回答,太子丝毫也不意外,两世中,他第一次近了她的身,怎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他望着她,迟疑道:“是不是太过勉强表妹了?”
嘉玉抿了抿唇:“不勉强。”
太子叹了口气,他诚恳道:“表妹的恩德,卿安必铭记于心,我知这事是为难表妹了,他日表妹若是有用我的地方,卿安必万万死不辞。”
嘉玉囫囵地听完这番话,知道她是占了大便宜,卿安已不是不受宠爱的小少年,是大安的太子,未来的帝王,能得她如此诺,就像得了免死金牌般。
只她现在着实不想在这儿待了,她浑身黏腻腻的,想回沈家沐浴更衣,当下便说了几声多谢殿下后,便轻声告辞。
“表妹稍等。”他却出声再度叫住她。
嘉玉稍稍皱紧了眉,今日事后,他一叫她,她胸口就怦怦直跳,生怕还有什么更难接受的事情。
太子在腰间摸了摸,取出个玉白的瓷瓶,轻轻咳了一声道,先说了番回去小心些的关心之词,然后才道:“这个拿着。”
“这是什么?”嘉玉看着瓷瓶问道。
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红,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般:“你初经人事,走动又有不适,这个是用来涂抹的药膏。”似乎是怕她不懂,少年狠了狠心,说的更□□裸了些:“用在那处的。”
嘉玉不知道她是如何接过药膏的,如何走出那间除了她和太子外,还有尤老的屋子的,她只觉得整个人烧的可怕,恨不得面前有个坑,然后跳下去将自己埋好。
她转身离开了,太子脸上的羞涩便如数退去,只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等嘉玉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一直老神在在坐在扶手椅子上的“陈老”猛地起身,单膝跪地道:“属下逾越了。”
他的神态无比恭敬,也没丝毫方才的随意,行至之间,也无暮年老者的迟缓,身形迅速,仿若壮年男子。
左卿安立在门前,目光一直望着嘉玉方才走过的地方,并未回头,只轻描淡写的夸赞道:“你扮的陈老,是越来越好了。”
第3章 嫉妒
陛下曾生有四子,但四位皇子,皆已逝世,两年前过继平王次子,立他为太子。
陛下的兄弟虽不多,掰开手指仔细数数,也能摸出几位兄弟。
但平王虽然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可平王嫡次子在数位堂侄辈中,除了模样算的真好,好的不能再好外,其他从没听说他任何的优点。
各位老臣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为何陛下要过继他,过继平王世子也好啊,于是当年此消息一传出,金銮殿前跪了满满一地的大臣,恳求陛下收回成名。
只陛下是个一意孤行的,执意如此,有些大臣当时就不好了,平王次子才能平庸,怎么担得起一国储君的重则。
但没想到,平王次子坐上太子的位置后,处理政务老练周到,手段毒辣,于政务兵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朝野中的纷争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不过纵使如此,嘉玉心里清楚,还有数位宗室世子盯着太子的宝座,他的位置其实并不很是稳当。
若是让人知晓他命不久矣,恐怕过几日就要被拉下去,不是太子的过继皇子下场会怎么样,嘉玉一想就知道会很不好。
因为这个原因,她们做这种事只能悄悄进行,不能让他人察觉。
她刚刚借着来茶馆品茶的理由暂时支开了青竹。
如今诸事已毕,她整理了下衣裙,往外走去。
青竹正在院门口守着,看见嘉玉出来了,忙匆匆迎了出去。但看到嘉玉的第一眼,她微微一怔。
她家姑娘长的很美,是那种混杂的美,因为姑娘的外祖母是胡人,她的身上有高鼻深目的胡人血统,于是和时下典雅的大安贵女比较,她家姑娘要更眼窝深邃,眉眼精致,妩媚娇柔。
但看着她,你不会想起那种咄咄逼人的艳丽,因为她的眼睛永远水汪汪的,嘴唇小,但并非那种薄唇,而是那种丰润的花瓣唇,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
她的五官的妩媚超过清丽,但因着气质,你看着她,只会想起春日的江水,柔嫩温柔,让人心生甜蜜,只想着轻轻的咬上几口。
青竹望着她,姑娘的容貌发髻罗裙和一个小时前都无二般,但就是有不同。
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对。
嘉玉咬着唇,她告诉自己要冷静理智,可是她从小到大都是那种乖乖听话,从不曾敢有任何逾越。
当年和离是第一次。
这是第二次再度彻底踏出了她的底线。
她做不到当做什么也发生。
刚刚好不容易收整好情绪,如今被青竹这样一瞧,她再度心慌意乱起来,便根本管不了青竹打量的眸光。
只努力维持理智道:“我们走吧。”
青竹往里面望了望:“那太子殿下呢?”
今日小姐来这边喝茶,然后遇见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便请小姐一起品茗。
自两年前自家小姐和平王世子和离后,便带着夫人一起去江南调养身体了,她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二公子,但帝王无家事。
两年前,仅剩的皇子薨逝,陛下过继平王次子,并立其为太子殿下一事,饶是在江南,她们也是略有耳闻的。
她还担心因为姑娘和平王世子和离一事,太子殿下迁怒于姑娘,虽然从前太子殿下和姑娘的关系不错,可亲疏有别,世子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兄长,所以方才偶遇太子,青竹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的。
但没成想,太子殿下待姑娘依旧一如既往的温柔。
“太子殿下还有事,我们先走。”嘉玉低声说道。
青竹闻言,便相信了,如今二公子已是太子殿下,诸事缠身,能花半个时辰和姑娘叙旧已很是不容易了。
回到沈家的时候,暮色四垂,嘉玉努力克制让丫鬟现在备水沐浴的吩咐,此时还不是她沐浴的时辰。
她不想让她们察觉到不对。
她努力忍着腰腿的酸软和疼痛,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到酸枝梨木的圈椅前坐下,让人上茶。
刚喝了一口茶,管事的陈嬷嬷进来了,她看了好几眼嘉玉,欲言又止几番,才说道:“这是平王府送来的。”
和今日那件事相比,平王府的帖子动不了嘉玉半分心神,她示意青竹将帖子拿给她。
染了花汁的帖子带着浅浅的红色,细嗅起来,还有淡淡的余香。
嘉玉细长的手指打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