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子背后的郑夫人跟郑滕妾同样在帮忙。
可以说郑国上下都在忙这件事。
除了郑伯跟仉选外,其他人基本已经有了决定。
纪凌看着郑国那边的情况,忍不住道:“这下不管哪一方胜出,迎来的都是大清洗。”
郑锡沉默,确实如此。
虽然他也会这么做,但那毕竟是他相处很多人的老友。
可权力斗争就是会有流血牺牲。
郑国大公子赢了,郑仲以及他母亲,他的党羽肯定不会留。
反之也一样。
郑锡竟然有些庆幸来了纪国。
各国争储都有乱七八糟的事,唯独纪国那么顺利。
不过想到,他曾经有一点点想撺掇小公子争位,就有些羞愧。
估计他要还在郑国,同样的争储的人之一。
还是纪国这种情况好。
小公子有能力,却从不拉帮结派。
他手底下的人,一个杜或,一个锦涌。
虽说一个后面有大学士杜邗,另一个有现在富裕的锦族。
但他只用人,若要调用大批人手,直接去找他父亲或者找他哥。
这种坦荡的做法,让纪国兄弟更加和睦。
大公子纪胜本就对弟弟极好。
一件件事下来,只会让他更加心软。
七月中旬,纪国这边一边收麦子,一边听郑国的八卦。
最终登上位置的郑仲,郑国二公子。
说要尊崇周礼,那就一定要遵。
让嫡子当储君,再合适不过。
听说郑伯还找祭司占卜,结果也显示要让郑仲登位。
所有事情看似尘埃落定。
郑大公子被封到郑国边境,算是彻底远离政治权力中心。
他的母亲虽然还留在郑国国都,但以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
郑夫人被她压制二三十年,肯定要一一讨回。
郑伯并不在意,反正人选出来了,赵国跟祁国都选择二儿子,那就这样吧。
虽说心疼二夫人,可什么都没有郑国重要。
他不想当亡国之君。
不过此事一定,郑伯像是卸了力气,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之前本就因为郑国被人随意攻打,让他气急攻心,最近缓了缓好了些。
可心中立储的大事结束,这口气也就不上不下。
郑国二公子跟郑夫人自然小心伺候。
位置还不稳,还未正式告庙,不能出差错。
想到纪国纪胜立储的排场,再看看他们的情况,郑国二公子心里是有些不甘的。
可不甘也没用。
现在的郑国没什么值得告慰先祖的,若先祖在这,不把他们骂一顿就算好的。
所以告庙,祭宗庙这种事都是草草了事,完全没有纪国的体面跟大气。
郑国才是真正的中原国家,周礼极佳。
现在连纪都比不上。
郑国二公子心里有怨言,又想到他几次三番求纪国帮他却没有消息,心里更加不爽。
不靠纪国,他照样能行。
这位的心思纪凌他们不知,只是按照应有的礼仪送去贺书,又送了些精美礼物过去。
郑姬刚出月子,让人跟着送了些礼,显得中规中矩。
虽然排场不够大,但郑国二公子也算正式立储,祖宗先人全都知晓。
那接下来的事也顺理成章。
先前支持郑国大公子的人迎来一波清洗,郑仲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但该驱逐的驱逐,该受刑的受刑。
一时间,郑国宫室里,换了不少生面孔,都是追随郑国二公子的臣子。
郑伯并未阻拦,一个是没心情,二是没力气。
不过他渐渐发现,掌握实权的二儿子不怎么来了,郑夫人也是敷衍。
这种结果他也不愤怒,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
郑国到这种地步,他有很大责任。
七月底。
郑伯勉力支撑,写下两封绝笔书,一封由上卿代为送到郑国宗庙,里面皆是他的悔过,以及他这一生犯下的大小过错做个总结。
还希望给自己拟谥号为愍,愍为在国遭忧,在国逢难,这个谥号不好不坏,有同情之意。
另一封送到纪国,希望纪伯看在亲家的面子上,照拂郑国。
第二封信其实也表明了,虽然纪国没有支持郑仲,可作为郑姬的亲哥哥,郑仲还是沾光了的。
八月上旬,郑伯薨。
郑锡闭门不出三日,出来后胳膊缠了黑纱。
纪伯大度,自然默许这种行为。
跟郑锡最有关系的郑伯一走,他更是死心塌地在纪国当大学士。
再说哀悼旧主,这又不是错处。
郑国那边,也有人提议不该叫郑愍公,该叫郑灵公,这便是恶谥了。
还是纪伯念及郑锡,派人送信定下愍。
郑伯从出生起一生顺畅,为人聪明,祖父是国君,父亲是国君,自己也是。
要说他的本事也算不错,只是有个郑锡太为厉害。
他若是个大度的,郑国现在已经占了赵梁九城,又怎么会被人欺辱。
之后后悔,不仅晚了,还让郑国的局面十分尴尬。
可他走之前,又以名士会挽回些颜面,平稳度过立储之事。
死后称愍,也不为过。
新上任的郑仲,郑伯,本就不在意这些,能卖个好给纪国,还是无所谓的。
同时他也没有请回郑锡的意思。
一个是知道郑锡不会离开纪国,另一个是这位以前支持的是他庶哥,这种情况下,他就算装装样子都懒得做。
郑锡这种聪明人怎么看不出来,不过心里没什么波澜。
在纪国这些年,他早就事事以纪国为主。
不过之前的郑伯走了,那有件事他要拿回来。
名士会。
这东西既是他一手创办。
那拿回来也不算什么吧?
再说,国子监专门开辟的一处,不就是给名士们准备的?
他们纪国要把十年一次的名士会,变成年年有,月月在。
十年一次,一次三个月?
这怎么够!
在小公子纪凌把国子监讲学台扩建的时候,郑锡就明白意思。
现在终于能做了!
以纪凌的视角,他自然举双手同意。
名士会上虽然乱七八糟的事很多,但彼此交流真的能促进大家的长进。
他那个世界稷下学宫名垂千古。
这种好事,纪国肯定要有!
在新任郑伯还在熟悉权利的时候,纪国发出不少邀请。
说是纪国官学国子监新修了讲学台,请天下名士前去讲学,同时他们纪国还有天下四公子之三,也会上台讲解。
更有纪叔公,耘先生等人,还有造纸术的一点见解,全都会分享出来?
天下四公子之三?
纪叔公的冶炼?
耘先生的教育学?
造纸术?!
这几项列出来,刚刚回国的名士们瞬间心动。
毕竟那么多的成果,怎么可能在三个月内就交流完。
更别说后面还有个造纸术交流。
造纸术!
人人都知道是用竹子做的,也知道用水泡,甚至能做出来粗糙的纸张。
但是纪国的纸张不仅精美,做的时间还短。
这就厉害了。
这下,就算有些国君不想让名士去纪国,都不得不去了。
甚至还要亲自派人过去。
那可是造纸术。
纪国收割天下财富的利器!
虽然大家都知道,就跟纪国现在少部分卖恶金一样,本质是人家造出更好的钢铁,所以不介意卖出低等货。
但这就够了啊。
人家随便给点东西,就够他们吃的了。
邀请函发出去的时候,国子监的东面再次修缮。
此处的讲学台位处中间,四面都可以坐人,可容纳上万人。
讲学台附近还设置了回音壁,可以让中间人的声音扩大传播,好让更多人听到。
白玉般的石板铺成简洁的露天讲学台,已经能看出穿着宽袍大袖的名士风骨。
上面是诲人不倦的老师,下面是孜孜不倦的学生。
隔壁还有小礼堂一般的室内讲学台,大约能容纳两千多人,那里的环境更好,虽不如室外宽敞,却适合静心讲学。
这两者的结合,可以容纳大部分名士们的讲课。
而且这边几乎是国子监单独的一部分,以后不归国子监管,有专门的人负责。
住在这里的名士既不受纪国国子监任派,也不用管纪国的看法。
这里就是专门用来讲学,谈论的地方。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纪国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提供一个地方,让大家能在这安心交流!
他们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最后说了讲学台开始的时间,就定在九月初九。
九在上古奇书《易经》里为阳数,双九便是重阳。
这种好日子,赏菊讲学,再好不过。
重阳赏菊虽然已经形成,其实还未形成风俗,可依旧是风雅之事。
而且现在的菊花也不如后世的多样漂亮。
但没关系!
以后重阳赏菊就是风俗了!
刚刚回家的名士们,又陆陆续续出发。
幸好现在各地离得都不远,放到后世的华夏面积,别说给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就算给半年也凑不到一起。
不过名士们大多很兴奋。
探讨学问这种事,本就没有止境。
跟有学问的人多聊几句,对自己的学问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郑伯发现,他刚登基的风头还没过,似乎大家的目光又放到纪国。
而且讲学台?
邀请天下名士?
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
现在的年轻郑伯有点不懂,但他外祖仉选懂啊。
这不就是名士会的加强版?!
而且还建了专门的场所?!
仉选立刻道:“若他们的讲学台成了,以后就没用人来名士会。”
可下一次名士会什么时候?
十年后。
好像又没事了。
其中一个官员开口道:“其实郑锡在的时候说过,最开始的名士会时间长,其实后面时间慢慢缩短。”
若当初郑锡没走,其实四五年,三四年就会办一次。
不过那时候郑国事多,然后他又被逼走了,所以才真的成了十年一次。
依照郑锡的规划,名士会就会跟纪国的讲学台一样,以讲学为名吸引天下饱学之士,更给本国广纳贤才的机会。
现在兜兜转转,全是纪国的了。
但郑锡明白,就算没有他,纪凌自己都能操持起来。
因为国子监跟讲学台的目的殊途同归。
全都是为了招收人才,举贤任能。
如今国子监下的官学招收大量普通人才,讲学台吸引天下尖端人才。
两者终于合二为一。
纪国的人才至少在百年内都不会断档。
人才的重要程度不用说。
若郑国人才多,也不用死守着郑锡。
更不用还用仉选。
两个公子若是好用,郑伯也不会费尽心思挑选。
昌国那边也是。
昌伯大胆想立侄子为储君,就是因为侄子比儿子厉害,侄子是人才。
纪国建好这两样,以后可以轻而易举获得大批人才。
纪凌铺的这条路太长了。
此刻的纪凌忙完国子监跟讲学台的事,终于有功夫看看公子庆。
讲学台有郑锡跟耘先生,以及耘先生的弟子们,基本不会出问题。
还是先把无所事事的公子庆安排好,那他才放心。
因为纪凌发现,一个错眼,公子庆竟然利用在纪国的方便身份,大批量倒卖私盐。
主要卖到昌国跟卢国,扰乱他们的市场。
但扰乱那两国也就算了,还占纪国的便宜,那就不能忍了。
之前就说过,公子庆躲到周之后,周生活简朴,他又喜爱奢靡,只好自己想办法弄钱。
方法就是把纪国的盐卖到卢国。
卢国是不准吃纪国盐的,架不住纪国盐太好,于是走私便出现。
公子庆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利用这个方法,赚了不少钱。
当然,之后又因为设赌场,被纪凌掀摊子了。
他来纪国之后,继续开始走私纪国盐。
这次做法跟之前还有点不一样。
之前他派人正常卖纪国盐,正常交关税,然后偷偷卖到卢国。
可现在不同了!
他买通一批纪国人,以纪国人的身份买盐,然后以纪国人的身份运到最偏僻的城池,绕开关卡,直接逃关税!
这些关税直接落入他自己的口袋,还能以低于国外市场价来售卖。
不到两个月,昌国一小半市场被他占据。
其实在公子庆买通纪国本地人,在关卡附近乱晃的时候,纪胜那边已经发现。
按理说应该直接逮捕,可纪胜想着这是弟弟带回来的人,还是先跟纪凌讲了一声。
纪凌都想给他再次鼓鼓掌了。
一个错眼,就能捣鼓出银子出来。
那会纪凌还在忙讲学台的事,干脆不管他。
扰乱的反正是昌国跟卢国市场,他们无所谓。
只要不出格就好。
所以这次公子庆带着仆役再次走私精盐的时候,直接被纪凌当场抓获。
月黑风高,纪凌举着火把往前凑凑,看着公子庆道:“宵禁了,为何还在外面?”
公子庆也不慌:“月中,正好赏月!”
大阴天的,赏什么月。
纪凌又问:“后面拉的什么,这么多?”
“这么多东西,试试纪国的路好不好走。”公子庆显然知道一切败露,但他不怕啊。
因为他好像知道纪凌把他绑过来做甚了。
不就是帮纪国赚钱吗!
这个他可以的!
只是要让纪国答应他一个条件。
不是纪凌答应,是纪国答应。
纪凌不等他说,笑着低声道:“帮你灭了赵梁,是吗?”
“是的话,成交。”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