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审视的目光一直落在玉隆脸上,导致他都不敢再转头看马车了。
狄默也是非常意外,居然会在此处遇上赵可安,有些不自动地坐在马车里以后,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殿下怎会在此?”
“我还想问你为何在此呢?”赵可安笑着反问,“你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外面晃,芊芊应该不想让我们知道这里面住着的是何人,你这不是惹她不开心么。”
狄默无奈苦笑:“她早就把那人介绍给我认识了。”
赵可安一怔,竟没想到会是如此。
“这丫头……”赵可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许是真的把他当朋友,亦或者还是怀疑他对她没有死心,所以想拿这件事情彻底绝了狄默的心思。
赵可安看得出来狄默的失落,沈婉芊这般做,对狄默真是一种煎熬。
“你觉得那人如何?”赵可安问。
狄默摇摇头:“我不能对那人多加评判,毕竟我有私心。”
如此一说,那就是狄默觉得那人不行了。
赵可安垂眸思索了片刻,直接道:“如此看来,作为嫂嫂,我得替芊芊把把关了。”
“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狄默就想做错了事情一样,着急着解释,“青之,就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没有什么不好。”
赵可安笑道:“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就更不应该任由她稀里糊涂地爱上一个不可靠的人,若你说的青之,是个可靠之人,那便当我没说。”
狄默沉默了。
“放宽心,我有分寸。”赵可安笑得一脸温和,“明日我要进宫,届时我会叫芊芊陪我一起,省得她日日往这边跑。”
狄默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沈含止:离家出走几天,不要太想我哦~
第43章
次日, 坤宁宫钰环殿内。
今日皇后似乎请了不少朝廷命妇,足有七八个人,还有一些随命妇进宫的未出阁的小姐。
赵嫆不出意外的也是在受邀之列, 可是赵可安没料到, 赵乾平居然也来了。
以往这样的宫宴, 她鲜少参加,更何况她现在身子重,刘承不是看她看得极紧吗?
从进宫到入席,赵可安都不清楚皇后设宫宴的目的。出嫁以后的赵可安鲜少回宫,也不知是不是许久未见, 今日的房皇后对赵可安别样的热情。
牵着赵可安的手,嘘寒问暖个不停,但是话里话外似乎都离不开沈含止。
赵嫆听了这一些话,自然是极为不快。
每每听到赵可安与沈含止恩爱不疑的话语, 就让她不由得想起那日狄府落水的画面。
房皇后今日叫众人入宫,明面上似乎只是叫众人品尝从南边新进的一批荔枝, 但是从房皇后对赵嫆的冷落, 赵可安就隐隐看出了端倪。
赵乾平身子重, 赵可安有意照顾, 所以就坐在了她身侧, 一直陪她闲聊几句。
今日难得赵嫆的几个小跟班未曾跟来, 所以她坐在一角倒显得有些孤独。
赵可安正倾身和赵乾平说着话, 一旁伺候的宫人忽然送来了一大盘荔枝,这个数量,似乎要比别人桌上的多出不少。
赵可安疑惑地看向了房皇后, 房皇后收到她的视线后, 一脸宠溺地看着赵可安, 道:“软软自小就喜欢吃这些,以前是量少,本宫要一碗水端平,可如今不一样了,往后这东西啊只会多不会少,软软想吃多少本宫都给。”
这话,分明话里有话。
荔枝赵可安确实喜欢,但她喜欢吃的东西多了去了,房皇后分明是拿荔枝说其他事情。
赵嫆看着自己面前比赵可安少一半的荔枝,忽然冷笑了一声,开口:“皇后娘娘这偏颇之意可真是叫嫆儿心寒呢。”
房皇后冷笑,签子插上一个荔枝细细品尝了起来,眼眸都不抬一下,有些冷漠道:“本宫偏袒自己的女儿何错之有,好歹软软还会唤我一声‘母后’,不像有的人,对她再好,也换不来她的敬爱。”
如此直白的话语还是赵可安第一次从房皇后口中听到,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母后,今日是怎么了?
果然,赵嫆听完这一袭话以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倏地站起了身子,怒视着房皇后,放话道:“你这破荔枝谁爱吃谁吃,本宫不稀罕。”
说完,拂袖离去。
赵可安眨眨眼,感觉这一幕就像做梦一般,曾经她是日思夜想地盼着房皇后能如此维护自己,哪怕不是维护自己,能和赵嫆对着干也是让人兴奋的呀,没想到今日这件事情实实在在发生了。
虽然她被皇后利用,充当了个挑起纷争的理由,但是赵可安心里还是莫名的开心。
赵嫆气势汹汹地离开了坤宁宫,想着去找父皇告状去,要父皇狠狠惩治姓房的那个女人,哪知走出坤宁宫没多久,就遇上了站在树底下乘凉的刘承。
树下的男人一袭黑色劲服,环胸一脸悠闲地站在那,甚至眼睛闭着,浑身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散漫劲。远远看去,可真是身姿如松,气度非凡啊。
赵嫆一点也不喜欢自己这个表哥,甚至骨子里还带着一点恐惧,所以哪怕看见了刘承,也想当做没看见一般,直接绕过去。
可刘承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
原本阖上的星目似乎睁开,男人冷声开口:“荣宁公主想去哪啊?”
赵嫆脚步一顿,一脸无奈地停下脚步,和刘承道:“我去哪关你什么事?”
嘴倒是挺硬气的,可身子怎么就不听使唤地不动呢。
刘承睨着眼,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又想往勤政殿去,又指望我们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为你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开罪他人,亦或者,开罪皇后?”
刘承方才根本没有进坤宁宫,可他将里面发生的事情猜中了七七八八,若不是时间不合理,赵嫆甚至要猜里面是不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
“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对了,这里是后宫,你个男人出现在这里,小心我父皇…”
赵嫆话还没事完,刘承眼帘一掀,悠悠打断她:“你父皇要怎么?”
赵嫆嗫嚅着唇,一瞬间不敢说话了。
刘承又道:“赵嫆,你不会以为你能有今天,靠的是你父皇的疼爱吧?”
赵嫆有些生气,可偏偏又不能发火,只能克制着自己声音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若是没事的话我要去见父皇了,如果父皇没空,那我就去见皇祖母,总之,你别再挡道了!”
刘承依旧不急不缓,将赵嫆的生气忽视了个彻底,他道:“不过是赵可安与沈含止夫妻和睦,房皇后现在就敢对你使脸色,这点耐性都没有,亏你还是个混迹后宫的公主。你不妨想想,自己如今为何压不住她了。”
“不就是……她觉得自己女儿入了沈家,沈家又手握兵权,她身后有靠山了呗。”
刘承轻笑:“还不算太蠢。”
赵嫆:“她有什么可神气的,你与外祖父比那个沈家强上不知道几倍,她现在敢这么对我,以后我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姓赵,又不姓刘,若是姑母在,我们尚可一助,可你算什么。”刘承慢悠悠的开口,说出了击溃赵嫆心里的话。
赵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刘承,我是你表妹。”
“是啊,‘表’妹,沾了一个‘表’字,外人而已。”
赵嫆气得脸都在颤抖:“你说这样的话,外祖父知道吗?”
“没有永远的亲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再这么蠢,神佛也救不了你。给你提个醒,你现在不妨好好想想,如何能让房皇后的那座靠山,分崩瓦解,亦或者,让房皇后口中那对“恩爱夫妻”,反目成仇,如此,那靠山就形同虚设了。”
刘承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风轻云淡,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这件事情却听得赵嫆不寒而栗。
她怕刘承,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想叫我离间沈含止和赵可安,甚至让他们两人闹和离,如此,房皇后就不能嚣张了。”
刘承笑着走近赵嫆,那双幽暗的眸子诡谲森冷,笑得人不寒而栗:“我们刘家想要的,从来不是房皇后的奴颜婢膝,我们要的,是与沈家‘风雨同舟’,都是被皇上忌惮的人,凭什么他沈含止娶了一个公主,他沈家就无事了。”
刘承越说,眼色越阴暗。
“而我想娶公主的时候,皇上却从中作梗,让我与平儿只能错过。”
赵嫆没那个脑子想为什么,此刻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极为可怖,像极了杀人前的模样。
她曾经见过刘承杀人,具体为何杀人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刘承手持利刃,身染鲜血,那画面对她影响颇大,甚至成了她的童年阴影。
赵嫆急忙说道:“我知道了,赵可安和沈含止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了,没事我先走了。”说完,提着裙摆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刘承叹了口气,目光幽幽落在了房皇后坤宁宫的方向。
进去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也不知道她身子挨不挨得住。
另一边,赵嫆走了以后,似乎气氛更融洽了。
房皇后举杯和几位夫人谈笑甚欢,赵乾平也在一边和赵可安说着悄悄话。
赵乾平和赵可安说孩子的事情,嘱咐一些自己身为过来人的经验,虽然这些经验赵可安并不想听,但奈何赵乾平想说啊。
殿内的气氛其乐融融,就在这时,门口一个太监忽然压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
那宫女手被束缚住,被那太监狠狠地丢在地上,全昌仁这时候挽着拂尘走了进来。
原本是一片祥和的画面,此刻忽然闹这么一出,周围的人都一副“这是做什么”的表情,一脸不明所以。
全昌仁慢悠悠上前,朝着高位上的房皇后福了福声,细着嗓音道:“启禀皇后娘娘,宫里发现一个贱婢和前带刀侍卫柳侍卫苟合,如今还怀了身孕,奴才不知如何处置,望娘娘定夺。”
柳侍卫?
这个称呼赵可安似乎什么时候听说过,回想片刻才记起,似乎是前两日,这柳侍卫收了一个妃子的好处,擅自放那妃子入了父皇的寝殿,后来那侍卫被处死了。
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宫女……
那宫女双手背后,一下又一下艰难地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错了,这孩子奴婢不会要的,求娘娘饶奴婢一命。”
面对下面的人苦苦求饶,房皇后面不改色,语气透着冷意道:“瞧你的身子,想必怀孕也有五六个月了,你当初和他苟合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甚至还敢怀孕如此之久,是打算生下这个孽障嘛?”
那宫女哭得不能自已,奈何皇后还是步步紧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来人,拉下去,按照宫规处置,杖毙。”
作者有话说:
刘承和赵乾平到时候会安排番外,或许番外会是he吧。
第44章
“哐当”一声, 杯子落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怔然地看着赵乾平。赵乾平无措地弯腰,试图捡起掉在地上的杯子, 好在伺候在一边的幺衣眼疾手快, 将掉在地上的杯子捡起。
被幺衣捷足先登了的赵乾平缓缓直起了身子, 看似平静的脸上,眼睛里却满是惶恐,她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那,一声不吭。
从赵可安的角度望去,分明看见了赵乾平放在自己大腿上手, 紧紧地揪着膝盖上的衣服。
一番“无足轻重”的闹剧似乎就这样结束了,不久,宴会上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其他人走的时候,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 唯有赵乾平离开的时候,房皇后意味声长地嘱咐她当心身子, 还叫全昌仁送她出去。
赵可安原本想随赵乾平一起离去, 可是思来想去, 还是留了下来。
她很好奇, 自己母后这场别有用心的宴席, 到底是为了什么。虽说她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可还是想当面问问房皇后。
赵可安没有走, 房皇后似乎也很开心。
“正好母后也有事情要与你说,你随母后过来。”
二人离开前殿,踏入了较为安静的后殿, 刚一进门, 房皇后就叫贴身宫女钟离去取药了。
赵可安疑惑, 问:“可是母后身体不适?”
“不是。”房皇后笑着转身,“是为你寻的药。”
赵可安一脸的不明所以。
不一会,钟离递上来一个小巧的锦盒,房皇后接过以后,随手打开,里面规整地躺着四颗药丸。扑面而来一股刺鼻的药味令赵可安皱眉。
房皇后指着那几颗药丸道:“这是我命太医院特意研制的,有利于怀孕的要,你拿回去,同房以后便吃下一颗,高太医说了,四颗,定能怀上。虽说驸马现在不在,但等他回来,定能用得上。”
赵可安的视线落在那几颗黑色的药丸,瞳孔微微闪烁,一股冷意忽然自心底蔓延。
一口气哽在喉咙,似乎有些喘不上来,赵可安轻声问道:“母后叫我来此,主要是为了这事?”
“你这傻孩子,这个世界上,男人不能成为我们永远的依靠,孩子才是,你应该趁沈含止对你还有感情的时候,要个孩子。”
听到皇后这般说,赵可安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要她拿孩子拴住沈家。
赵可安并未接过那一盒药,而是道:“孩子我和沈含止以后会要,这个不劳母后操心,软软就想问母后,母后既然知道孩子对于一位母亲的重要性,为何还要吓大皇姐?”
一听到赵可安提及此事,房皇后的脸色冷了下来,将药盒冷冷合上,岔开话题道:“这药你拿着,回去一定按照母后的嘱咐用。”
赵可安固执地没有接过,而是又问了一遍:“母后还没有回答儿臣的问题。”
“本宫是在救她!”房灵婉忽然厉声道,“本宫是在吓唬她吗,本宫那是在告诫她。皇城谁不知道她肚子的是谁的种,你父皇的态度已经够明显了,和刘家扯上关系终不会有好下场,今日我叫那些贵妇进宫,就是遵照你父皇的指示,给那些大臣警示。赵乾平早就不该要这个孩子的,可惜之前派出去的嬷嬷没有得手,不然也不会让她肚子这么大!”
赵可安瞪大了眼睛,惊讶得步步后退,她感觉眼前这个人有些陌生。
赵可安问:“若是大皇姐生下这个孩子会怎么样?”
“你觉得,你父皇会留一个佞臣之后在这世上吗?”
赵可安整个人愣在那,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软软,母后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一些,母后曾经也没想让你接触这一些东西,但是现在你逃不掉了,从你嫁入沈家开始,你就不能独善其身了,你和你皇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你们当初知道大皇姐和刘承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阻止?”
房皇后冷笑了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帝王心,难测啊,你父皇,才是这世间上最冷血的人。当初是他默认,如今又是他指示,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