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嬷嬷:“老奴活了大半辈子,真是没有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一群衣服一样的侍卫里面,一眼就看到他。头一回见到他啊,是我接水的木头被水冲走了,是他下去给我捞的,站在水里的那一笑啊,我都觉得那水晃眼睛,衣服都湿了,好在是夏日,风吹吹也就干了。”
“第二次见,是我被一个宫女为难,我不小心把饭盒里的吃食摆盘颠乱了,管事宫女正训我,他就上前询问,那管事宫女一见他,忽然就红着脸不开口了,然后被他三两句给打发走了。”
之后,段嬷嬷又说了一些关于沈含止的事情,赵可安一直浅笑着听着,可是听了半晌,忽然开口:“宫里的巡查守卫不少,没听说过日日在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点巡逻的呀?”
段嬷嬷负责的事情少,日日也只是那特定的地点洒扫,可是方才听她说,似乎有连续几天遇到沈含止的情况,按照宫里的规矩,巡逻的侍卫是会轮流去不同的地方巡走的,两个人同一地点遇到的情况不多见。
段嬷嬷忽然神秘下来,压低了嗓音:“我与殿下说了,殿下可不能怪罪于他。”
赵可安笑了笑:“我又不认识他,如何怪罪?”
她只是想听听关于沈含止的曾经,那段时间他们都不认识,他做了什么会值得她怪罪呢。所以赵可安根本不在意。
哪知,段嬷嬷接下来的话,确实让她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公子和我说,他曾在江南救过一个女子,并且心里爱慕那女子许久,可惜那女子把他忘了,而他天天在尚恩宫里巡游,就是为了见到那个女子,不过后来他又说,看错了,说是宫里的那人只是和他爱慕之人有些神似,之后啊,他就没怎么来过尚恩宫了。”
段嬷嬷说完,眼神习惯性地看向了赵可安,发现贵人的神色忽然有些迷离,似乎是分神了,于是她轻轻开口询问:“公主殿下?”
赵可安转过眼眸,扯了下嘴角,问段嬷嬷:“那嬷嬷可知道那女子是谁?”
段嬷嬷摇摇头:“不知道,老奴也没见到他和哪个宫女多说过话,他的事情老奴也不打听,都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和老奴说的,所以殿下也只当听了个故事,就是年轻人普通的爱慕之情罢了,没做任何违背宫规的事情。”
这个嬷嬷果然心思单纯,若是沈含止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光是私自调换巡职名单,就够他丢脑袋了,若是有心之人,去查他与哪个女子来往,以他现在的身份也要挨一顿罚。
只是,现在被她知道了他的曾经,不是比让沈含止挨一顿罚更让他难受么?
赵可安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段嬷嬷,对上那一双简单透着迷茫的眼睛,然后自嘲地笑了下。
此刻,赵可安也终于明白,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就是赵嫆安排段嬷嬷在此处等她,还是算准了她和段嬷嬷的品性,知道她们会聊到一处去,所以大胆设计的。
所以说,何艾莲当真是沈含止爱慕之人吗?
若不是,那沈含止爱慕之人是谁呢?
赵可安此刻心乱乱的,似有千万只小蚁撕咬着她的心。有些乱,也有些烦。
“多谢嬷嬷的这一路相陪,冬雪,赏。”
原来从满心欢喜到失魂落魄只要一瞬间,她方才还觉得赵嫆挑拨之计低劣,随随便便找个和沈含止有点接触的女子,就说是沈含止爱慕的女子,此刻看来,赵嫆也是提前做了不少准备的。
满院子的花忽然不好看了,赵可安恨不得现在就走,可是想着,自己此刻走了,不正如了赵嫆的意嘛,可是不走,她心里不舒服。
此刻,段嬷嬷已经打发走了。
冬雪看出了赵可安的不对劲,小心地出声询问:“殿下,那嬷嬷许是胡说的呢,我们不妨去查查看,若是发现是假的,就好好惩治那些胡言乱语之人。”
赵可安眼睫轻动,缓缓开口:“有什么可查的,沈含止过两天就回来了,一问便知。”
赵可安藏在袖子里的纤白玉手紧紧握成拳头,面上却依旧一副平静的模样,“他若是敢骗我,我叫他好看!”
最后,赵可安还是没有继续留下,走与不走都合了赵嫆的意,既然如此,她何不选一个让自己心里舒服的选择呢。
作者有话说:
下章沈某人应该就回来了。
第49章
不过是听说了沈含止之前有喜欢的人, 赵可安的心情却郁闷了一整日。
沈婉芊知道今日赵可安去赵嫆府上了,于是特意来找赵可安聊聊天,生怕她在赵嫆府上受了气, 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
看到赵可安的时候, 沈婉芊就暗叫糟糕, 她那惠心妍状的公主嫂嫂居然在喝酒了,这是心情得多糟糕啊。
赵可安此刻坐在临窗的木榻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举着酒杯,痴痴望着月色。
甚至沈婉芊靠近她都未曾发觉。
沈婉芊故意走到窗棂前, 像只猫儿一般,悄悄探出身子,打算吓唬一下赵可安,奈何赵可安眼尖, 已经看见她了。
“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赵可安放下手里的酒杯, 抬眸看向窗外。
沈婉芊倚在窗边, 因为被赵可安识破了把戏而露出无趣的表情, 道:“还能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嫂嫂今日去了一趟荣宁府, 祖母不放心, 特意叫我过来看看。”
这倒是赵可安没有想到的, 国公夫人居然如此担忧她,是怕她吃赵嫆的亏吗?
赵可安笑着招呼沈婉芊进来。
天气转凉,屋内却是暖烘烘的, 明亮的烛火映衬着屋内一片暖色, 倒是显得外面夜黑如墨了。
沈婉芊一进门就道:“既然今日进了这个门, 那我可就不打算回去了,公主嫂嫂地方这么宽敞,留我一晚不为难吧。”
赵可安宠溺地看了沈婉芊一眼,笑到:“想和我睡就直说,分你一半床又如何。”
沈婉芊甜笑着走了过来,拉着赵可安的手坐了下来,急忙道:“那就这么说好了,那公主嫂嫂说说今日在赵嫆那边发生了何事,竟然叫你喝起酒来了?”
赵可安眼睫落下,盖住了眼底淡淡的愁绪,后又扬起笑脸:“不过是想喝酒罢了,你莫要想那么多。”
“殿下不说啊,那行,那我去问冬雪去。”
此刻冬雪就在门口站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以后推门就要进来,却被赵可安急忙阻拦:“没你什么事,小姐开玩笑呢。”
“谁说的,殿下不说,我只好问冬雪了。”沈婉芊佯装威胁,赵可安也确实吃这一套。
赵可安:“那我说了,你可得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沈婉芊:“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呢?”
冬雪退了出去,寂静的屋内似乎只有烛火燃烧的声响,赵可安给沈婉芊也倒上了一杯酒,然后开口:“今日去赵嫆府上,遇见了一个叫何艾莲的女子。”
沈婉芊是个有酒量的,一边拿着赵可安倒满的酒杯,品了一口才道:“那不就是被祖母赶走的那个女子吗?”
“你哥哥喜欢她。”
赵可安说得极为笃定,似乎只是将这则消息透露给沈婉芊,而不是询问沈婉芊真假。
“怎么可能。”沈婉芊一脸不屑,“我哥若是喜欢,他早主动出击了,怎么可能等到那女子亲自找上门来。”
这么一说,似乎也是这么个理。
赵可安也是被气糊涂了,怎么就没想过,两年前赵嫆都不一定认识沈含止,这个时候沈含止若是真的喜欢何艾莲,怎会不去追求。
她真是,蠢死了。
不过,那也只能证明何艾莲不是沈含止的心仪之人,段嬷嬷所说的,还有待证实。
沈婉芊以为赵可安就因为这么点事郁郁寡欢呢,于是一边喝着酒一边爽快着道,“我给嫂嫂保证,我哥绝对不喜欢何艾莲。”
“那你告诉我,你哥哥喜欢的是宫里哪位贵人,亦或者……宫女?”
听到这话的沈婉芊整个人僵住了,举着酒杯的手僵在空中,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可安。
“殿,殿下怎么知道的?”
赵可安哂笑:“那就是确有其事了。”
沈婉芊忽然感觉这酒实在是烧喉咙,她都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嗫嚅着唇,慢悠悠地开口:“许是误会,我哥从来没和我们说过他喜欢谁,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
“说来听听。”
沈婉芊斟酌着用词,然后开口:“被赵嫆纠缠之前,我哥有段时间特别注重自己的穿着打扮,然后就是在宫中任职到特别晚才回家,祖母说哥哥是为了让宫里哪位贵人记住他,祖母也以为他是喜欢上了谁,但是依我看,他就是想升迁,故意在上司面前搔首弄姿罢了。”
沈婉芊自己的猜测毫无说服力,赵可安既然都遇到段嬷嬷了,又怎会信她的话。
不过说来也怪,沈含止似乎将自己的心上人藏得极好,一连这么多的人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人是谁的。
尚恩宫,离她住的安璃宫倒是挺近的,只是她不喜自己的宫里有侍卫巡逻,否则可能能遇上沈含止。
思绪忽然不受控制地发散开来,赵可安迫使自己回神,又仔细分析了起来。
尚恩宫里住着的是贤太妃,贤太妃年纪大,更不是能让沈含止救的江南女子,尚恩宫里的宫女太监应该就有几十上百号人,这叫她从何入手?
见赵可安依旧沉默不语,沈婉芊小心翼翼地开口:“公主嫂嫂,无论我哥哥之前喜欢谁,他现在都是你的人,他也早已与那人断了联系,嫂嫂何必纠结我哥哥之前喜欢的人是谁呢?”
沈婉芊的话似乎是点醒了赵可安。
她郁闷了一整天,自赵嫆府里回来以后就一直在想,沈含止之前喜欢的女子到底是谁,可是她想了这么久,却忘记了,他如今是自己的人,从他表现的种种迹象来看,他心里是有自己的,而自己又何必在意他曾经喜欢过谁呢?
沈婉芊说完那些话以后,见赵可安依旧不说话,叹了口气道:“嫂嫂若是心里不舒服,那就把气撒我哥头上,左右把事情摊开了来说,可千万别气着自己。”
赵可安被逗笑了,“你……可真是你哥哥的好妹妹。”
沈婉芊的另类劝说倒是让赵可安笑了,不过沈婉芊说得也不错,沈含止是之前喜欢过别人,可他现在是自己的人,只要与她在一起以后心里是自己,她赵可安也没什么可气的。
经过沈婉芊的劝慰,赵可安心情放松了许多,虽然心里依旧有气,但相比方才已经好上许多,总之,等沈含止回来以后再找他算账。
二人沐浴完以后就一同上榻了,一挨着赵可安的床,沈婉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为兴奋的状态。
一会说床软,一会说床香,一会抱着赵可安不撒手,整个就是一闹腾的孩子。
“殿下,你和我哥哥一定要好好的,幸福美满下去。”
临睡前,赵可安听到沈婉芊呢喃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次日一早,赵可安是被钱嬷嬷的敲门声给吵醒的,起身时,艰难地扯下挂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腿,然后披着衣裳下床。
只是钱嬷嬷此时已经着急地在门口开口了:“殿下,下人来报说,世子已经快到城门口了,老奴想询问一下殿下,是否起身去迎接。”
“这么快?不是说还有两日吗?”
算算日子,应该还有两三天的时间才到,怎么会这么快呢?
赵可安急忙起身去开口,吩咐下面的人进来给自己洗漱,临了,又吩咐了一句:“派个人去通知一下赵嫆,就说沈含止已经到城门口了,叫她府里的那位何小姐,千万要到场。”
钱嬷嬷领命下去。
沈婉芊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起身,一听说是要去接沈含止,于是立马起身,说是要和赵可安一起去。
赵可安自然没什么可说的,转眼屋内的人就忙碌了起来,春柳和夏荷专挑好看的衣服往赵可安身上比划,沈婉芊在一边调笑:“嫂嫂别着急,慢慢选,大不了在家里等着哥哥回来。”
赵可安眼睛慢悠悠扫过去,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抚着自己的发髻道:“你哥喜不喜欢我这一身我可不在乎,又不是穿给他看的。”
她只是不想弱人风头,关他沈含止什么事。
望着镜子里面精美昳丽的脸,赵可安还是有些分神。
其实,她还是有些紧张的,只是不想让旁人知道罢了,也不知道是紧张见到沈含止,还是紧张见到沈含止见到何艾莲的画面。
今日天气微凉,空中落下了毛毛细雨,如赵可安所料想的一样,赵嫆和何艾莲果然来了,两辆马车停在城门口,静悄悄的,一股压抑的气息在两车之间蔓延。
何艾莲首先掀开了耳帘和赵可安打起了招呼,瞧那温婉如玉的可人模样,眼眸含情,像极了勾栏瓦舍里的讨男子欢心的女子模样。
粉面桃腮,水眸楚楚,俨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何艾莲隔着窗户,和赵可安请安:“艾莲多谢三公主提醒,让艾莲能在城门口迎接舅舅。”
赵可安眼眸流转,淡淡回应了一句:“不客气,举手之劳。”
真不知道是迎接自己的舅舅,还是迎接自己的如意郎君的。
沈婉芊这时候探出头,看了何艾莲一眼,然后拉下帘子,嘴上还说道:“这城门口怎么这么脏啊,我怎么还看见污秽之物了,这些负责城门口清理的人真是越来越偷懒了,待我哥回来,我定要他进宫好好说说。”
马车内的二人掩面轻笑,另一辆马车内的何艾莲脸色极为难看,狠狠放下耳帘。
坐在一边的赵嫆淡定从容地开口:“让她们说两句就说两句,一会再讨回来便是了,记得此行来的目的。”
天空密密麻麻落着雨,就在赵可安和沈婉芊二人坐在车内昏昏欲睡之时,春柳站在外面朝着马车内的赵可安道:“殿下,看见驸马了。”
赵可安忽然清神,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马蹄声传来。
沈婉芊掀开帘子,跃下马车,赵可安本也想下去,可是看了一眼外面泥泞的地面,瞬间不想下去了。
而另一边,何艾莲也下马车了,赵嫆则是静坐在马车内,车门大敞着,看着外面的动静。
犹豫再三,赵可安还是走下了马车,为了让自己看戏看得清楚一些,也是为了给沈含止一点面子,于是春柳在后面提着赵可安的裙摆,夏荷在一边替赵可安打着伞,她就这样被人扶下了马车。
远处的茫茫雨雾中,一辆马车被军队拥护着慢慢靠了过来。
赵可安静静站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裾是不是挨着地面了,见裙摆被春柳好好地护在怀里,这在安心了下来。
而何艾莲那一边,就和她不一样了,何艾莲自己揪着自己的裙摆,然后只有一个丫鬟给她打伞,赵嫆的人一直在一边静静看着。
赵可安缓缓收回目光,这一看,不得了,沈含止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车,自己骑着一匹马冒着雨飞奔了过来。
赵可安:难怪刚才看何艾莲的脸色那样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