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有娇娇——霍今霜【完结】
时间:2023-04-13 14:51:25

  白氏才不吃她这套:“小姑若觉得杜家好,怎的不给青松侄儿找个这样的人家,反而在京都贵女里挑挑拣拣。”
  没等徐春慧说话,她就拂了袖自顾自走了,看着还气的很,连头都没回。
  徐春慧哑然,坐在椅子上沉默片刻,慢慢端起茶盏喝了口水。幼莲在廊下刚巧与气冲冲的白氏打了个照面,福身行礼后听见白氏阴阴阳阳说了一句:“陈国公府看不上的人,你们倒是巴巴地推给玉柔。”
  说完就飞快溜了,空留下幼莲无奈地站在原地。
  迎春不忿:“又不是姑娘您出的主意,徐夫人不敢怪罪二夫人,却来对姑娘呼来喝去!”
  “好了。”幼莲知道她也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轻轻推了推她,“徐夫人向来是这样的性格,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同她置什么气。”
  说起来幼莲还更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呢,简简单单没什么心计,不会每一句话都需要她仔细解读,稍有不慎指不定就落到旁人的陷阱里了。
  “不过瞧着这架势,和杜家相看恐怕是不可能了。”幼莲摇了摇头,把这事抛之脑后。
  今年才过半,京城里已经发生了许多事,边境也不安生。
  燕州最近几个月多有蛮族骚扰,刺史连着上了大半个月的折子,皇上才终于下了旨。随着霍家军的指挥权尘埃落定,令国公领兵出征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因着春猎上幼莲险些落马的事,令国公终于意识到霍家军这个烫手山芋惹来了多少人忌惮,所以除了指挥权之外,旁的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朝臣们都忙着往里头塞人谋好处了,令国公府反倒风平浪静。
  江有朝还曾同自己的准岳父聊起这件事,对他任由霍家军变成个筛子的举动很是不解。
  令国公却反问他:“那江大人举荐北军统领时,又为何要选择素来与你政见殊异的曹威曹将军呢?”
  江有朝默然,朝令国公拱了拱手。
  他向陛下举荐曹威,而非自己的亲信,就是不想让人觉得南北禁军尽数掌握在他手里,由此引发陛下猜忌。偶尔逢迎一下帝王的制衡之术,也是博得陛下信任的方法之一。
  换位思考,令国公也是同样的打算。霍家军久无统帅,皇上自然想把军权抓在自己手里。左右都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任由其他人争去。
  令国公出征的事就这样定下来,虽说他已经许多年未离京,管家收拾东西时依旧很利索,当天就打包好了要带的行李。
  临行前,幼莲敲开了令国公的书房门。令国公正拿着一块纯白的棉布擦剑,见到她进来才把东西放下。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令国公摸了摸幼莲的头。
  幼莲从怀里拿出一个金线绣翠竹的红色锦囊,把它交给令国公:“女儿特意去求的平安符,希望爹爹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令国公威严老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舍:“放心吧,爹爹一定回来和你过中秋。”
  中秋是阖家欢聚的日子,如果他不在,幼莲就得和二房三房一起过节。别人都团圆,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令国公实在是不忍心。
  “完颜三年前才吃了败仗落荒而逃,如今又有异动,想必是有其他打算。”
  不同于燕州刺史的着急忙慌,令国公倒觉得这场仗应该不难。完颜不是鸡蛋碰石头的蠢货,如果想尽快结束战争,还得看陛下愿不愿意遂了完颜的意。
  战场的事令国公没有和幼莲说的太清楚,但大意是取胜不难,可幼莲的心里还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苦夏见她托腮坐在烛火前怔怔出神的模样,温声劝慰道:“国公爷久经沙场,光一个完颜肯定难不住他。”
  幼莲回头看她,白皙细腻的肌肤在烛光里泛着玉色,氤氲出一片暖意:“我只是在想,爹爹盼这场仗,究竟期盼了多久。”
  令国公府世代从武,令国公更是从小舞刀弄枪,年纪轻轻就领兵十万,战无败绩。回京复命之后,圣上为嘉奖他抗敌有功,赐予令国公袭爵五代的权柄。
  可即便如此,在程定康老将军两个儿子战死沙场、程老将军辞官归隐之后,锋锐不可挡的令国公逐渐沉稳下来,适时交出兵权换来皇帝的信重。
  “这么多年,爹爹只能做一个‘纸上谈兵’的武将,应该也很失落吧。”幼莲垂着眸,有些内疚。
  她年幼时也曾见过令国公在天气晴好的午后,拿着柔软的棉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泛着寒光的剑,却一直忽视了他内心真正的渴望。
  “最锐利的剑,该是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
  寂静的长夜中皓月高悬,窗外吹进来的风绕两圈,轻轻打在闪烁的烛火上,带起一丝丝细微的涟漪。
  令国公出征之后,幼莲就更深居简出了,平日里常临摹的帖子和女红用的针线都叫迎春收起来,没事的时候就待在书房里抄写佛经,为令国公祈福。
  江有朝也曾派人送来一封信,纸上没有大段流于表面的安慰,而是简简单单提了一句。
  ——在下与负责粮草的梁大人私交甚笃,会留心盯好军备事宜,若有消息,必定第一时间通知国公府。
  只这一句,就让幼莲忍不住红了眼眶。
第24章
  ◎去打探打探虞小姐有什么喜好,买了送到令国公府。◎
  纸上铁画银钩、笔力沉重,像极了江有朝这个人,平白带出一股锋锐之气来。
  幼莲捏着薄薄的信,忍着眼睛的酸涩问:“是谁送来的信,可还在外头候着?”
  苦夏无声地给她递了条柔软的帕子:“是江大人的贴身侍卫送来的,现下还在外头候着,姑娘可要出去见见?”
  幼莲点了点头,随着她一道出去见人。
  令国公府女眷不多,规矩却极严,长风便只能站在廊下等候,直到丫鬟出来相迎才拍拍衣袍进了正院。一见幼莲,先弯腰拱手行了个礼:“长风见过小姐。”
  映入眼帘的是个高高壮壮的挺拔男人,面相很憨厚。他动作随意却不失礼,举手投足间有种悍匪气,幼莲悄悄打量了他好几眼,忙不迭回礼道:“是我要谢过江大人才是,劳烦你专程送信来。”
  长风摆了摆手,笑容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这都是主子应该做的,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幼莲:“……”
  她贝齿轻咬朱唇,心中暗骂。怎么江有朝和他的属下都是一样样的嘴上没遮拦,这还没过门呢就天天应该不应该的,真真是羞死人了!
  长风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不管成没成亲,圣旨都下了,那不就是主子板上钉钉的媳妇,自然要小心对待。
  他看着幼莲泛着红的眼睛,没忍住多说了一句:“小姐不必太过担心国公爷,完颜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王八蛋,没见到好处之前,他们不会随随便便就攻打燕州的。”
  他跟着江有朝南征北战,早就把这帮草原蛮族看得透透的,现下他们并未抽调主力,而是时不时地骚扰抢劫,肯定有其他的谋划。
  至于谋划是什么,主子没告诉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幼莲说。
  长风的话实在粗俗,苦夏美目瞥了他一眼,轻咳一声,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飞快低下头,装出一副专心致志伺候小姐的模样。
  长风咧了咧嘴,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再说什么王八蛋之类的粗话。
  等他回了镇北将军府复命,江有朝今日休沐,正从小武场操练完回来,玄色的衣裳湿了小半,紧紧贴在腰腹间,挽起的衣袖下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
  见着他回来,江有朝抬眼问他:“信带到了?”
  长风嘿嘿一笑:“那当然,属下不光送了信,还见到虞小姐了呢!”
  江有朝步伐稍顿,声音冷冷清清,只是余光一直看着长风的表情:“她怎么样?”
  “啊?”长风没明白他的意思。
  江有朝沉默地看着他,长风眨眨眼,懂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脸上笑容灿烂:“虞小姐看起来人很温和,对属下也很客气。”
  “不过就是看着精神不大好……”长风嘀嘀咕咕,没看见前面江有朝突然皱了皱眉头,“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估计没少哭。”
  长风曾经有过一个妹妹,每次哭完两只眼睛都红通通的,像个漂亮的小兔子一样。
  江有朝眉眼微敛,没出声。长风跟在他后头耸了耸肩,毫不意外自家统领的寡言少语。
  谁料他刚准备进书房,江有朝就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吩咐他:“去打探打探虞小姐有什么喜好,买了送到令国公府。”
  长风:“!”
  “……主子,我是您的贴身侍卫。”长风哭丧着脸看他。他是用拳脚保护主子的侍卫啊,不是专程买女儿家玩物的小厮。
  江有朝抬眼看他。
  长风知情识趣地把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好。”
  他苦着一张脸出了院门。上次江有朝虽然打探到了流金阁,还自己挑了玉石和式样,但是是他一趟趟跑去盯对核查的。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天天出入些姑娘家流连的首饰铺子,每次进门的时候,那些夫人小姐们的眼神都快把他盯穿了。
  “明明主子自己手里的玉还没送出去,还要来为难做属下的……”长风嘴上抱怨,脚下却如同生风一般走得飞快,直到被笑眯眯的江老夫人拦下。
  “老夫人?”长风瞪大眼睛,赶紧行礼。
  老夫人笑容慈祥,语气里却带了一丝八卦:“长风小子啊,我那乖孙又吩咐你干什么啦?”
  长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一笑,毫不犹豫地把江有朝卖了个干干净净:“虞小姐因为令国公出征的事茶饭不思,心情不大好,主子就让属下去给虞小姐买些礼物。”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好,那你快去吧。”
  看着长风的背影,老夫人乐不可支地朝身边的丫鬟炫耀:“你看看,还是得定亲,现在伯英多开窍,都会主动给小姑娘买东西哄人了!”
  丫鬟笑着附和:“都是老夫人您教导有方呢。”
  *
  令国公府。
  许是江有朝的书信平复了幼莲忐忑不安的心情,再加上令国公的家书也送到了府上,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三四页时隔多年重临燕州的激动和复杂心绪,幼莲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正巧姨母林氏从杭州回京,待得收拾妥当之后,幼莲便上了门。
  南方的水土养人,幼莲一进门,就发现林姨母的气色好了不少,脸也粉扑扑的,正笑着和丫鬟嫣红说着什么。
  瞧见她进来,林姨母未语先笑:“我从杭州带回来两个厨子,正准备让嫣红吩咐他们中午给你做些地道的杭州菜,结果你就先来了。”
  幼莲笑吟吟的同她撒娇:“姨母一去就是两个月,我自然想念得很,得了空就过来看您了。”
  说起此行,林姨母也颇为感慨:“我从前在京中的时候,常常会担心你表哥吃不饱睡不好,哪知到了杭州,却觉得他哪儿哪儿都不合我的心意。”
  倒真是应了那句远香近臭的俗语了。
  “表哥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在姨母眼里还有缺点呀。”幼莲故意逗她,话里话外都特意吹捧,“得亏表哥这两年不在京城,要不然您肯定要被那群觅良婿的夫人们围堵呢。”
  “你这丫头。”林姨母嗔了她一句,面上也流露出些许骄傲自得来。
  姨甥两个本来就关系好,原先想着两家结亲主要是想着亲上加亲、方便照顾,如今虽然婚事不成了,感情却从来没变过。
  “说起成婚的事,我有件事真是拿不定主意……”林姨母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和幼莲说起事情的始末来。
  “四月里我听说你表哥出事,着急忙慌地赶过去,却发现没什么大碍。他那个性子你也知道,办起公事来废寝忘食、昼夜不休都是常有的事,我也没太在意,谁知道在杭州待了四五天之后,居然听说你表哥在府里养了个姑娘!”
  幼莲睁圆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翩翩君子的谢知遥会做出这种事。她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表哥不是这样的人。”
  她印象里的谢知遥,永远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会耐心地听年幼的她东拉西扯些乱七八糟的话,也会神色坚定地和爹爹争论圣上施行的新政……她实在是想不到,这样清正持身的一个人,会做出金屋藏娇、不给人名分的事情来。
  林姨母忍俊不禁:“你倒是相信他。”
  幼莲娇矜摇头:“信任表哥是其一,另一方面也是相信姨母教导出来的郎君绝对不会差呀。”
  她这话说的实在讨巧,林姨母被她哄的喜笑颜开。
  “我也不相信……”半晌,林姨母幽幽地叹了口气,“后来真见着那个姑娘,才知她是林氏旁支的女孩,父母亲眷都亡故了,遭人陷害时被你表哥救了起来。”
  她说起这个就格外忿忿不平:“本来是你表哥好心,让林氏一族的孤女跟着他保住性命,问题是那个姑娘妖妖调调,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打着报答救命之恩的旗号,堂而皇之地插手谢知遥的生活起居,任由旁人风言风语,后来居然还敢追到官署送吃食绣件!也就是她每日的纠缠,让谢知遥宁愿睡在官署闭门不出,也不想和她产生纠葛。
  “我让她投奔其他亲戚,她却说五服内已没了亲人,那我总不好强行把人赶出去。可留下她又实在打扰你表哥,所以,我就把人带回京城了……”
  林姨母娓娓道来,反而让听着前因后果的幼莲狠狠惊了一下:“您、您的意思是,现在那姑娘就在谢府里头?”
  林姨母轻轻颔首。
  幼莲瞠目咋舌,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干:“表哥的确不该和林姑娘单独相处,可您把人直接带回来,也会遭人揣摩的啊。”
  带她回来是做小姐的,不是为奴为婢看管羁押,自然要带着她出去见人。那到时候让京中其他夫人们知道了,反而要疑心这是给谢知遥挑好的妾室。
  “我也没法子啊……”林姨母抱怨道。她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人家就是我行我素,她也只好把人拎回京城亲眼看着了。
  幼莲眉宇轻蹙,正要说话,珠帘突然被人掀起,从底下进来个极美艳柔媚的姑娘,妙目扫视了屋内一圈,最后落在幼莲身上。
  “林氏霓儿,见过虞小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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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这样的人,想不出头也难。◎
  幼莲闻声看过去,身穿桃红曳地长裙的美艳女子正含笑行礼,狐狸似的眼睛尾端上翘,带出几分媚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幼莲福了福身,等苦夏把林霓儿扶起来,才笑着答话:“这位便是林姑娘吧,我方才还央着姨母引见一二呢,没想到现下便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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