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含胭【完结】
时间:2023-04-13 14:52:14

  “我就在想,我已经是双重人格了,再做个心脏移植,会不会变成三重人格?我肯定是记忆转移的高危人群,对吧?”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二货,你可千万别拦我了,我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就一个你,已经把我搞崩溃了,再来一个,呵,救命啊。”
  “不知道那个捐赠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说是已经脑死亡了,啧,有点惨。”
  林唯一洗完手,最后看了一眼镜子,说:
  “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攸晴,让我再好好想几天。”
  “太突然了,我自己都没做好心理准备,就不要去宣扬了,搞不好过几天我又会反悔,直接找个楼一跳了之,等我死了,我爸妈再怎么折腾,我也不知道了,对吧?”
  ——
  林小二没有在APP上给林唯一留言,林唯一觉得,对方大概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对林小二来说,这百分百是个好消息,他总不能对林唯一说“恭喜”,也不能说“祝福”。林小二若是表达出对这件事的喜悦与期待,也许会惹恼林唯一,最好的做法就是闭嘴,让林唯一自己去做决定。
  林唯一答应做心脏移植手术后,邹敏便立刻行动起来。她还没出院,就已经安排人去学校给林唯一请假,并且快速地为儿子在彦城第一人民医院办理好入院手续。
  五天后,六月二号早上,林唯一带着行李住进医院,换上条纹病号服,见到邵骏,开始接受详细的术前检查。
  他要被二十四小时监测心脏的各项数据,还要验血验尿,检查各种脏器,确保身体处在一个相对健康的状态,一点感冒、咳嗽之类的小炎症都不能有。
  林唯一要求这几天都由单文晖陪着他,单文晖也很乐意。林公子做移植是全家期盼已久的大喜事,单文晖特别期待林唯一手术成功的那一天,甚至开始畅想自己去喝林唯一和攸晴的喜酒,不知道他能不能做伴郎?
  在安保方面,林海东不敢掉以轻心,除了单文晖的贴身陪护,还安排王胜和华庆国轮班守在VIP病房外,医生护士的进出都要凭证件,确保在手术前不发生任何意外。
  六月五号晚上,林唯一靠躺在病床上玩手机,单文晖陪在病床边,喜滋滋地问:“明天就要手术了,你紧张不?”
  “不紧张。”林唯一说,“成功了不一定是好事,失败了也不一定是坏事。我只求不要太遭罪,就算是死,也让我死得痛快些。”
  “别老说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单文晖问,“手术完,要不要叫攸晴来看看你?”
  林唯一想了想,说:“再说吧,那时候我肯定很丑,她看到了又要哭哭啼啼,等我恢复得好一些再和她说。”他又想起一件要紧事,“哦对了,晖哥,有件事我要拜托你。”
  单文晖:“什么事?”
  “遗书。”林唯一认真地说,“我写了一封遗书,在我房间的保险柜里,如果明天我下不来手术台,你就告诉我爸妈。保险柜密码我就不告诉你了,我爸总有办法打开它。”
  单文晖生气:“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林唯一微笑着看他:“心脏手术哎,谁知道结果会怎样。放心吧,我给你留了一笔钱,谢谢你做了我两年半的……朋友。”
  单文晖:“……”
  怎么回事?他居然有点想哭。
  林唯一这一天不能吃也不能喝,单文晖让他早点睡。
  躺在病床上,林唯一睡不着,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路,真真是崎岖坎坷,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危机,磕磕绊绊地才活到现在。
  而明天早上,他将要经历一场大手术,医生会切开他的胸骨,摘掉他那颗早已不堪重负的破烂心脏,再把一颗健康的、鲜活的心脏移植进去。
  手术定在上午十点,捐赠者的心脏被取出后只能保存八小时,所以两边会同时准备,先后手术。
  那意味着一个生命的彻底死亡,换来另一个生命的涅槃重生。
  林唯一在黑暗中向那位未知的捐赠者表达谢意:嘿,朋友,我争取多活几年,连着你的份,一起活。
  ——
  一夜过去,六月六号清晨,林唯一醒过来,心情很微妙,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进手术室了。
  病房里气氛宁静,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给林唯一做各种检查,交代术前注意事项,单文晖自己紧张得要死,却不停地对林唯一说“不要紧张”,被林唯一一通怼,叫他闭嘴。
  两人正扯着闲话时,林海东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大声问:“唯一!你没事吧?”
  林唯一莫名其妙:“我没事啊,怎么了?”
  林海东脸色煞白,很努力地控制情绪,依旧挡不住满脸的惊恐。他额头上冒着冷汗,伸手搭住林唯一的肩,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唯一,你听我说,今天,你不能做手术了。”
  林唯一和单文晖同时震惊,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因为……”林海东忍住悲痛,语声颤抖,说,“你大姨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供体
  时间退回到前一晚。
  六月五号晚上八点左右, 邵骏在家休息,为第二天早上林唯一的心脏移植手术养精蓄锐,意外地接到邹婉的电话。
  邵骏很纳闷, 这个时间, 邹婉应该在高速公路上, 该安排的他们都安排好了,她没理由再给他打电话。
  “邹姐,怎么了?”邵骏问。
  邹婉在开车,声音很冷静:“有人在跟踪我。”
  邵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是谁?”
  “不知道。”邹婉说, “我会甩掉他们,你和丁医生打个招呼,明早的手术按照原计划进行,我会把人带去, 手续方面让他们不用担心,我会搞定。”
  “好, 那你小心点。”邵骏说完还是不放心, 说, “要不……你把地址给我?万一有什么事, 我可以让丁家伟去那儿接你。”
  邹婉沉默了一会儿, 邵骏知道她在思考, 就没去催她, 半晌后,邹婉说:“不用了,那个地址越少人知道越好, 毕竟……他还没死。”
  “好吧。”邵骏沉声道, “那我们保持联络, 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明天见。”
  邹婉:“明天见。”
  这是邵骏最后一次和邹婉通电话。
  晚上八点二十二分,在彦城通往虹城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惨烈的车祸——五车追尾,一死六伤。
  起因是一辆白色轿车超速变道后来不及避让前方的一辆大货车,一头撞了上去,发出巨大的声响。事发突然,又是晚上,后方车辆刹车不及,跟着接二连三地撞上,仅仅几秒钟,几辆车就被撞得面目全非。
  车祸现场惨不忍睹,有伤者被卡在车里痛苦地呻//吟,有人放声尖叫,有人嚎啕大哭,还有人坚持着下了车,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等待救治。
  这段高速公路顿时堵塞,后方车辆排成长龙,有路过的司机下车来救援,拿着灭火器对着肇事车上窜起的火苗狂喷,很多热心人自发地行动起来,去为伤者止血、包扎……
  而邹婉,就在那辆几乎报废了的白色轿车里,车头卡在大货车的尾巴上,气囊弹开,她浑身是血地卡在驾驶座,手脚瘫软,等到救护车和高速交警赶来时,已经停止了呼吸。
  ——
  “什么?大姨死了?”林唯一心脏都抽了一下,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他是个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一天到晚“死”来“死”去,从小到大也的确收到过好多份病危通知书,还遭遇过意外,数次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但他一直都没死,也很少经历亲人的死亡。记忆里,外公在他出生前就没了,奶奶在他幼年时因病去世,他对他们没有感情,哪怕去扫墓,也没什么感觉。
  只有爷爷的去世让林唯一感到难过。那年他十六岁,林老爷子年事已高,在杨山的一家医院与世长辞。林唯一参加追悼会时哭得很伤心,因为爷爷非常疼他,每次见面都会乐呵呵地叫他“小唯一”。
  那是林唯一仅有的、对死亡的真实记忆,而现在,父亲告诉他——大姨死了。
  林唯一虽然不喜欢大姨,却也知道大姨是个好人,她和妈妈姐妹情深,对他的嫌弃只是因为恨铁不成钢。林唯一前几天才见过大姨,她和姨父一起来医院看他,板着脸叫他不要紧张,说手术一定会成功。
  大姨怎么会死?突发的疾病吗?没听说她有什么基础病啊!妈妈知道了吗?她怎么接受得了?
  还有,大姨死了,为什么会导致他不能做手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林唯一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林海东按住他的肩,说:“其实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是车祸,但我今早才收到消息。你姨父和表姐已经赶过去了,具体的情况我现在也不清楚。我担心你出事,就先来找你。这事儿……我还没告诉你妈,她还没出院,我怕她精神受不住。”
  林唯一皱起眉,问:“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姨死了,为什么我不能做手术?”
  林海东看了眼单文晖,单文晖明白他的意思,刚要出去,就被林唯一拉住:“爸,不用瞒着晖哥,他是自己人,他知道得越多,我就越安全,很多事,我也需要和他商量。”
  单文晖低头看着林唯一,心中热血上涌。
  林海东思索了下,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保镖们入职后,都被做过详细的背调,单文晖是个背景干净的退伍特种兵,为人耿直,身手矫健,两年多来和林唯一相处得很融洽,林海东对他是放心的。
  他关上病房门,走回林唯一身边,拿出手帕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把早已拟好的说辞说给两个年轻人听。
  林海东说:“那个捐赠者是你大姨找到的,人在虹城,目前是脑死亡状态,由你大姨出钱给他用仪器维持着生命体征。本来已经联系好虹城的医院,今早会取出心脏,送到这边来给你移植,但是你大姨出车祸去世了,非常突然,那个手续……手续就来不及办,需要等几天,等几天就行。”
  林唯一:“?”
  他与单文晖对视一眼,都觉得林海东的话里漏洞百出,有所隐瞒。
  器官捐赠的手续很严格,一边取出,一边移植,是救命的大事,有时受体和供体相隔遥远,还会动用医疗直升机。林唯一的这场手术准备了好多天,按照道理手续早就应该办好了,即使邹婉死了,也不会影响手术进行。
  打个比方,如果林唯一是病危状态,手术刻不容缓,还会因为一个办手续的人意外去世而取消手术吗?
  不会的!
  医院对贫苦百姓都有绿色通道,何况林唯一这样的富家公子。临时取消手术,要么是因为受体,要么是因为供体,而受体林唯一什么事都没有,那问题就只会出在供体上。
  “就是这样。”林海东眼神飘忽,几乎不敢与儿子对视,说,“唯一,再等几天吧,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天。爸爸答应你,很快就会办好手续,让你做手术。眼下,我们先把你大姨的后事办掉,你大姨……对你有恩,你要记得她的好。”
  “我没关系,爸,你自己也不要太激动,注意身体。”林唯一接受了噩耗后,开始担心妈妈,“你要把这事告诉妈妈吗?”
  “要的。”林海东说,“我现在就去见她,你先在这儿休息,让小单陪着你。”
  ——
  林海东离开病房,发现自己像从水里捞出来,衬衫都被汗水浸透了。
  助理见他脚步虚浮,面容惨淡,想来搀扶,他摆了摆手,说:“不用,我自己能走。”
  助理很担心:“林董……”
  “我没事,你先让我静一静。”林海东还没从极度的惊骇中回过神来,这天早上,他被几个出人意料的消息连环轰炸,要不是因为性格坚韧、心理素质强大,真的会撑不下去。
  他对林唯一撒了谎,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儿子说真话。
  他也不敢把实情告诉给妻子,她身体还没好透,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打击?
  林海东闭上眼睛靠在墙壁上,抬手捏着鼻梁,回忆起早上的那通电话。
  这原本是个充满希望的早晨,林海东很早就起了床,准备去医院陪伴儿子做手术。
  妻子还在住院,身体恢复良好,林海东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正愉快地用早餐时,他接到邵骏打来的电话,平时颇为威严的邵院长当时竟是惊恐万状,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在颤抖:“林先生,你收到消息了吗?邹婉死了。”
  林海东一时以为自己在做梦,惊讶地问:“哪个邹婉?大姐?大姐死了?怎么回事?”
  邵骏沉痛地说:“是车祸,昨晚发生的,人送到医院前就没了,警察半夜才查清身份,通知了家属,还有我。”
  林海东既悲痛又疑惑:“我都没收到消息,兆峰和依兰都没给我打电话,警察为什么会通知你?”
  邵骏说:“因为邹婉出事前,刚和我通过电话。”
  林海东更想不通了,在他眼里,邵骏与他们家的联系就是因为林唯一,平时邹敏与邵骏沟通最多,邹婉怎么会和他通电话?他俩见面时表现得十分客气,林海东从来没听妻子说起过,大姐和邵院长私底下还有联系。
  “你和邹婉……”林海东刚要发问,就被邵骏打断了。
  “林先生,现在我们先不谈邹婉的死,我找你是有三件要紧事。”邵骏说,“第一,警察初步判断车祸是意外,是邹婉超速变道,第一个撞上的大货车。但我觉得这里头也许有人为的因素,因为邹婉在事发前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有人在跟踪她。我没有录音,没有证据证明我们的通话内容,所以我没有把这个信息告诉给警察,我怕被灭口。”
  林海东:“……”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邵骏即使吓坏了,讲起话来还是条理清晰:“第二件事,我向你寻求帮助,希望你能派保镖保护我。我承认,我从邹婉那儿知道了你和林太太的一些秘密,但我从来没透露给任何人过,包括我的妻子和女儿。我向你保证,以后也不会外泄,所以,请你派人保护我。”
  林海东思维敏捷,从那句“我从邹婉那儿知道了一些秘密”里,隐约猜到这秘密是和什么有关。他和妻子为人正派,行事磊落,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只有那一个。
  林海东当即应允:“好,我答应你,通完电话我就去安排。第三件呢?”
  “第三件,是和林唯一有关。”邵骏说,“今天的手术做不成了,因为,因为……供体在邹婉那儿,她把供体藏起来了!”
  林海东难以置信:“供体不是你找到的吗?不是在医院吗?!”
  “不是,供体……你难道……唉……”邵骏吞吞吐吐,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林先生,我以前见过这个捐赠者,还给他做过检查,但最近几年,邹婉给他换了地方,我就一直没见到他。本来,今天早上,邹婉会带着他去一家我安排好的医院取心脏,医生都就位了,手续都由邹婉负责。结果邹婉死了,现在没人知道供体在哪儿!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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