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含胭【完结】
时间:2023-04-13 14:52:14

  林海东把所有的线索都梳理了一遍:邹婉,邵骏,秘密,供体,跟踪,车祸,心脏移植,林唯一……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荒诞不经的想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看了眼周围,确定无人后,低声问:“你说的供体,不会是……我另一个孩子吧?”
  邵骏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就是他。”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林海东快要疯了,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而是变成了恐惧,低吼道,“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呀!我亲手交给邹婉的!她说会帮我去处理掉!他还活着?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邹婉都死了,邵骏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瞒着林海东,再瞒下去,搞不好他的命都要没了。
  邵骏说:“他还活着,一直都活着,我见过他。”
  林海东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目发直,嘴唇微张,大脑一片空白,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
  “你说什么?邹婉死了?林唯一的手术还取消了?”柳翠坐在茶室里通电话,耳朵里戴着耳机,手里摆弄着她的花草,漫不经心地说,“看来,那个消息是真的呀。”
  电话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柳翠“咯咯咯”地娇笑起来,“我没告诉过你吗?哎呦抱歉抱歉,我忘记了,一直以为你知道呢。”
  她把一朵黄玫瑰插进花泥,调整着造型,边玩边说,
  “我以前查到过一个小道消息,一直没法求证。”
  “有个二十多年前在杨山三院工作的护士,是林海东的小学同学,有一次喝醉了酒,对别人吹牛,说她知道大富豪林海东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说,大家都认为东敏集团的林海东夫妻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子,但其实,邹敏当年生的不是单胎,而是一对……双胞胎。”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葬礼
  邹婉于六月五号晚上八点二十二分去世, 享年六十二岁。
  三天后,她的葬礼在彦城殡仪馆举行,在各地工作、求学、生活的邹家人都赶了回来, 连邹培琛那正面临毕业的大儿子邹景飞也临时飞回国内, 只为送大姑最后一程。
  五一时全家齐聚彦城给邹老太太祝寿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此刻,同样的一群人却站在悼念大厅,送别那位一生勤恳的邹家长女。
  警方的调查没有反转,车祸就是意外,但在某些人心里, 这件事疑点重重,还不能盖棺定论。
  彭兆峰突逢巨变,失去爱妻,悲伤得不能自已, 彭依兰和弟弟搀扶着父亲站在母亲的遗体前,也是泪流满面。
  彭依兰是个出了名的工作狂, 五年前因为平衡不了家庭和事业的关系, 干脆和丈夫离了婚, 接着又被调去海城分公司做一把手, 无暇照顾女儿, 就把女儿晓晓留在彦城, 拜托已退休的母亲抚养。
  邹婉生性古板, 对这个外孙女却是疼爱有加,八岁的晓晓与她感情深厚,一夜之间没了外婆, 哭得撕心裂肺, 不停地喊:“外婆, 外婆!你不要晓晓了吗?呜呜呜……”
  林唯一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自己那去世六年多的爷爷,眼眶一热,别开头不愿再看。
  他的身边是精神恍惚的邹敏,黑衣素颜,被林海东扶着才能站稳。
  邹敏想不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儿子同意手术,她多年夙愿即将成真,可在手术的前一晚,大姐居然独自开车去虹城,说是去给那位捐赠者办手续,结果就出了意外,大姐死了,林唯一的手术也延后了。
  大姐为什么不让司机开车?她都六十多岁了,彦城到虹城开车要四个多小时,家里又不是没有司机,她不怕辛苦的吗?再不济,坐高铁也行啊,坐高铁只要两个多小时,又快又轻松,干吗要开车呢?
  她还超速,违规变道,开到了140码,老天!那根本就不像性格严谨的大姐会干出来的事啊。
  还有,为什么心脏捐赠者的手续要大姐去办?这不是邵骏负责的吗?就算是邵骏委托大姐去办,大姐也不用自己去跑啊,手底下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跑腿,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邹敏愧疚又自责,大姐为了林唯一的手术而遭遇意外,这叫她将来怎么面对姐夫和彭依兰姐弟?
  邹婉的遗体被拉进去火化时,悼念大厅顿时响起一片恸哭声,邹敏几乎哭晕在林海东怀里,邹静、邹培琛、彭依兰等人也是声泪俱下。
  林唯一站在人群中,听着周遭的一片哭喊声,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上一辈的死亡,情不自禁地展开想象,如果死的是他的父母,他会怎么样?
  林唯一没有深想下去,因为不觉得林海东和邹敏会死得比他早,还不如幻想一下自己的葬礼——他静静地躺在透明棺材里,身上摆满鲜花,遗照上是他英俊的脸庞,他的爸爸妈妈、姨妈姨父、舅舅舅妈……所有人都来为他送行,恭喜他终于脱离苦海。
  他朋友不多,说得上来的只有单文晖和攸晴,他们一定会来,也一定会哭,他见过他们哭泣的样子,可以想象那幅画面。
  林唯一抬头看向屋顶,心想,人真的有灵魂吗?如果真的有,此刻的大姨是不是就飘在屋顶上,用那张老气又严肃的脸庞注视着大家。
  要是他的话,一定会开怀大笑,他解脱了呀,真开心,啊!到时候会不会有两缕灵魂?他和林小二手拉着手,一起去投胎。
  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他们就分道扬镳吧,下辈子,不要再彼此纠缠了。
  邹婉的遗体火化完,众人步行去墓园送她下葬。
  彭依兰让弟弟去捧骨灰盒,自己走到邹培琛身边,低声说:“舅舅,借一步说话。”
  邹培琛跟着彭依兰走到路边,彭依兰开口道:“我长话短说,舅舅,妈妈撞车前给你打电话,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邹培琛表情悲痛:“没说什么呀,第二天唯一要做手术了,你妈妈就想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看他,我知道心脏移植是个大手术,就说等唯一恢复个三五天,我再赶回来探望,就说了这些。”
  彭依兰沉着脸没吭声,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邹培琛流下泪来:“我和你妈妈平时也会打电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都很照顾我。长姐如母,我和她年龄差了十多岁,小时候是被她带大的呀。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她居然会用这样的一种方式离开我们。”
  彭依兰点点头:“舅舅,你别多想,因为妈妈去世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所以我……”
  “我知道,我理解。”邹培琛诚恳地说,“警察也来问过我,那我和你妈妈是亲姐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通电话的嘛,这事儿真的是……唉……”
  两人结束交谈,跟上大部队,邹培琛快步走到妻子身边,拿出纸巾擦眼泪。彭依兰冷眼望着他的背影,知道舅舅没说实话。
  那通电话很可能是妈妈遭遇车祸的关键,通话内容只有邹培琛知道,他不说,根本就没法调查。
  一个年轻人来到彭依兰身边,与她并肩而行,说:“表姐,节哀。”
  那是邹培琛的长子邹景飞,出国留学多年,专业是计算机相关,即将硕士毕业。他比林唯一大两岁多,身材高挑匀称,面容斯文儒雅,在邹家算是个出挑的小辈。
  “嗯。”彭依兰不动声色,用只有邹景飞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件事,你没传出去吧?”
  “没有。”邹景飞也很小声,“连我爸都不知道。”
  彭依兰板着脸说:“你搞得也太夸张了,我只是叫你去吓唬一下他,你找的人却差点把他弄死。他要是真死了,我怎么和我妈交代?”
  邹景飞笑道:“你难道不想他死吗?”
  彭依兰沉默,最后摇了摇头,说:“我不觉得他是个威胁。”
  “你和我爸说法一样。”邹景飞说,“但他要是真做了手术,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彭依兰冷哼一声:“一个病秧子,不足为惧。你别忘了,我和你爸可是同盟军,我们的对手,姓蔡。”
  邹景飞说:“表姐,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彭依兰没再接话,上前几步,牵住了女儿晓晓的手。
  前方,邹培琛心里在发毛,回想起六月五号晚上的那通电话,八点十三分,他在北城的家里,邹婉打给他,劈头就问:“是不是你派的人在跟踪我?”
  邹培琛自然否认,装起傻来:“大姐你在说什么呀?”
  “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邹婉很生气,“我跟你说过很多遍!林唯一不会来和你抢董事长的位子!他做移植只是为了活下去!你二姐就他一个孩子,你难道要眼看着他们家绝后吗?”
  邹培琛笑了笑,说:“二姐……不止他一个孩子吧?”
  “你!”邹婉严厉地说,“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邹培琛我告诉你,你二姐和林海东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能有今天,是因为你二姐愿意给你机会!唯一明天就要做手术了,你要是还有良心,就赶紧叫你的人滚蛋!别来跟着我!”
  邹培琛说:“大姐,你一个人开车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安全,我是在派人保护你呀。”
  邹婉怒道:“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你们来插手!你立刻叫他们走!”
  邹培琛慢悠悠地说:“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因为你是要去杀人。那个孩子还没死,你得活活弄死他,才能带他去医院取心脏,我说得对吗?”
  邹婉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么多秘密,心都凉了:“你别胡说,我没有,我是为了救唯一!”
  “杀一个,救一个。”邹培琛说,“你偷偷摸摸养了这么多年,就为了取他的心脏给唯一救命,怎么下得了手?这事儿二姐知道吗?消息要是传出去,二姐和林海东可脱不了干系啊。”
  邹婉咬着牙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邹培琛,这件事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收起你的狼子野心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知道他在哪里!”
  电话挂断了,邹培琛耸耸肩,给手下打电话:“怎么回事?一个小老太太,你们都能被她发现?”
  手下慌张地说:“她很谨慎,在服务区休息时,我们有个兄弟经验不足,多看了她几眼,她就起疑了。”
  邹培琛很无语:“盯紧点,必须找到她在虹城的落脚点,这是最后的机会,至于她藏起来的那个人……做得干净些,别叫我来擦屁股。”
  过了没多久,邹培琛就接到手下的消息,说他们跟得太紧,把邹婉逼得超速了,接着就发生了连环追尾车祸……
  邹培琛当场傻眼,这可不是他的计划呀。
  ……
  蔡建兴走到林海东和邹敏身边,看了眼落后几步的林唯一,面带关心地问邹敏:“二姐,唯一的手术要延后到什么时候?”
  邹敏说:“再过几天吧,我们也在等医院通知。”
  蔡建兴不解地问:“手续很复杂吗?”
  邹敏说:“我也不清楚,最近我身体不好,这些事都是海东在和医院沟通,我想也不会太复杂,唯一肯定是要做手术的。”
  蔡建兴点点头:“还是要尽快,大毛病,拖不得。”
  邹婉的墓穴是临时买的,就在邹老爷子睡的那座山头的半山腰,时隔两个月,林唯一又一次来到这里,远眺另一座山头,发现那边快竣工了,自动扶梯已经在试运行。
  他想起,清明时,他就是站在这里和大姨说过话,他说自己要葬在那个带电梯的山头,把大姨气得不轻。而现在,他还活着,大姨却死了。
  真是世事无常,林唯一最后给邹婉鞠了一躬,跟随父母步行下山。
  ——
  晚上,林唯一正在房里看书,单文晖敲响房门,探进脑袋朝他招手:“唯一,出来。”
  林唯一疑惑地走出房间,刚要发问,单文晖就“嘘”了一声,指指楼下,林唯一看向楼梯口,猛地听到一声女人的怒吼:“我要去找邵骏!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他算账!”
  林海东像是在拉她:“你别去!现在先别去找他!你进来,进来我再和你说。”
  邹敏爆哭:“林海东!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林海东还在把妻子往房里拉:“你先进来,进来,千万别让唯一听见。”
  林唯一:“?”
  邹敏被拉回了房,林海东依旧在劝她:“我也是那天早上才知道,就是想等追悼会结束再告诉你,我没想瞒你……”
  房门被关上了,声音再也传不上来,林唯一与单文晖默契对视,单文晖下巴往楼梯一摆,林唯一当即脱掉拖鞋,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
  最近发生的事都太奇怪了,林唯一确定父亲有事在瞒着他,他不想做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很想告诉父母,其实可以把话摊开来说,他愿意和他们一起分析。
  几位保姆没收到吩咐,晚上不会贸然上楼,林唯一来到二楼的父母房门外,把耳朵贴到门上,凝神偷听,单文晖则在楼梯口给他把风。
  房间里,传来邹敏的哭喊声:“……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不可能的呀!你说你亲眼看着他死掉的!”
  林海东急道:“我的确是亲眼看到的,一点呼吸都没有了,我才交给的大姐,这种事我不可能来瞒你!”
  “那现在怎么办?”邹敏问,“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啊?大姐死了,他会不会没人照顾?会不会被饿死?”
  门外的林唯一听得一头雾水,心想,“他”是谁啊?
  “应该不会。”林海东说,“他是用仪器在维持生命,只要仪器不关,就不会死。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他在哪,我查了三天了,也没查到线索。我记得当年是把牛叔的电话给了大姐,让她去联系牛叔,安排墓地。那是个固定电话,早就销号了!我都不知道牛叔现在还在不在人世,他要是还活着,也快八十岁了。”
  林唯一皱了皱眉,他知道牛叔是谁,那是爷爷身边最信任的下属。
  牛叔全名牛德旺,年轻时就跟在林老爷子身边做助理,林老爷子回老家杨山养老后,牛叔就去做起了贴身陪护。他六十五岁才退休,林老爷子去世时却没来参加葬礼,据说是退休后回了老家,林海东联系不到他。
  邹敏没出声,林海东继续说:“第二个问题是,我们找到他以后,这个手术还做不做?他本来是脑死亡没错,但是邵院长说邹婉告诉他,最近几个月,他的脑电波有过好几次波动,尤其是五月初的那几天,看数据,就好像、好像……他要醒了。”
  “要醒了?”邹敏呆呆地问,“怎么可能?”
  林海东说:“我也觉得不可能,要找到他才能确定。如果他不是脑死亡的状态,按道理是不能捐心脏的,活体取心,那是杀人啊!我不知道大姐原本打算怎么办,她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瞒着我们,毕竟,毕竟,那是我们的亲骨肉,是唯一的亲兄弟……”
  “轰——”
  林唯一的脑海里爆起一颗核弹,懵得不能再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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