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在一旁附和点头,他第一次见二位公子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不是普通人。
“走吧。”陈知韵没去理会铁匠的话语。
铁匠觉得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他不放心就这么跟着陈知韵一块去送死。他说,“走是可以走,只是这位公子手心上的伤不做些遮掩吗?”
“你走便是了,到车上我再和你解释。”陈知韵扶着裴南湛的手臂向屋外的马车走去,二人上了马车。周生拎着菜篮子将菜篮子也一块放进马车里,臭铁匠坐在马车外当车夫。
陈知韵和周生告别后,马车向西城门那驶去。在马车上陈知韵从腰间掏出一小瓶东西,马车外的臭铁匠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形。
他只听见陈知韵在对裴南湛说道:“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裴南湛淡淡回了一个嗯。
“我要进去了,你忍住哈。”
“好。”回复她的是一个温柔的好字,接着是引人遐想的暧昧闷哼一声。
马车外握紧马绳的臭铁匠疑惑皱着眉头,他们在里面搞什么?
“啊啊啊这也太丑了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下次我尽量将你弄回来。”
臭铁匠越听越不对劲,他忍不住出声道:“你们在里面到底在搞什么啊!”
他的话刚说完,他的身后就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肩膀。铁匠回头一看,一双又紫又肿的手正搭在他肩上。
铁匠被吓到了,瞪大了眼睛全身处在僵硬的状态里。
“这下看不出来了吧,哎快回神,别撞到行人了。”陈知韵将裴南湛的手用手帕遮挡住,两人坐回了原位。
铁匠这才回过神来,蹙着眉问陈知韵,“你这是给他抹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
“一些会令人皮肤产生不好反应的东西。”陈知韵只能这么浅显的解释了。
裴南湛被蒙住双眼瞧不清自己的手现在是什么样子,一直以来他都是任凭着陈知韵折腾。刚才药水倒进他手心里的时候,的确有一股刺痛。
陈知韵怕裴南湛担忧,特地安稳他:“没事,这个不严重,过个两日就自动好了的。”
裴南湛道:“好。”
臭铁匠:……
马车来到西城门,正午的西城门当值的人正在换班。陈知韵她们的马车正在排队等候通行,通行的速度算是快的,没过多久就到他们了。
在城门检查的官兵似乎着急去吃饭,问话的语速都快了些:“朝廷追查钦犯,车上有几个人,都下来接受检查。”
在马车外的臭铁匠已经被检查过一番,剩下的就是马车内的陈知韵和裴南湛了。她附在裴南湛的耳边,用着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等会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
得到裴南湛的允许后,陈知韵微微掀开马车的帘子,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她怯生生的看着那官差,“车上除了妾,还有妾失明的夫君。”
马车外的臭铁匠在心里暗道:……不是说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
官差一瞧探出头来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不由得放慢了语速:“官府检查,请夫人下马并将掌心摊开。”
陈知韵伸出一节细腕,洁白似玉的手缓缓朝官差的方向而去。她摊开掌心,里面有一锭银子。官差瞧见了那锭银子,用身子稍微遮掩了一下。
“大人瞧瞧妾这掌心可有什么不妥吗?妾还赶着要去城外,寻那著名的李神医给妾夫君看病。”陈知韵着急说道。
那官差从她手上拿走银子,道:“你没问题,里头的人给小爷看一眼。”
见官差收下后,陈知韵唇边的弧度往上翘了翘。她掀开帘子,马车里头的确有一位蒙眼的公子。他瞧上去脸色并不是很好,唇色有些许苍白,但容貌却是极好的。
陈知韵将裴南湛的左手递出去给官差检查,官差多看了这二人一眼,他很少见过如此登对的夫妻。特别是眼前的这位夫人还用着一双灵动的双眸期待的看着他,眼底流露出几丝忧愁。
“都没问题,放行。”官差颠了颠口袋里的银子说道,这夫人出手真大方。
“多谢官爷。”陈知韵朝他半行礼道,官差稍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道:“夫人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陈知韵她们就这样被放行了,臭铁匠赶着车,他是怎么也没想明白,陈知韵怎么三言两语加塞一锭银子就将这么困难的事情搞定了。
那官差甚至没有检查裴南湛的双手,陈知韵只让官差看了一眼裴南湛的左手后,他便放行了。
“得了,早知道不给你洒那药水了,让你白白受这苦。”陈知韵惋惜对裴南湛说道。
她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她也没想过会这么顺利。甚至为了出城,她还做了两手准备。
而裴南湛眉眼无比温柔的安慰陈知韵,“无碍,过两日便消了。”
“刚才那称呼……”陈知韵咬着下唇,“我是为了不让他们起疑才这么说的。”
臭铁匠将马车停了下来,刚好打断两人的谈话,“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吧。”
陈知韵从马车上下来,臭铁匠要回去了。
“多谢先生这两日的相助。”她再一次道谢。
臭铁匠摆手,转身离去,“我在阳城等着你们,早些归来,不要让我久等了。”
他路过马车车窗的时候,他还对摘下丝缎,掀开车窗帘子的裴南湛说:“努力呀这位公子,家中长辈看不上你,你就努力去做出一番成绩来。去考功名也好,去从军也好,就是不能带着人家姑娘私奔。”
“也不能让人姑娘久等了啊……”
裴南湛没有表示出不耐,反倒很温和有礼的回他:“多谢先生赠言,晚辈受教了。”
第77章
“先生!”陈知韵佯怒喊着铁匠, 脸色迅速泛红。
“哈哈哈哈,怪我轻浮了。”铁匠仰天一笑,头上的蓑帽也跟着他的动作往后仰, 嘴里念念有词道:“不是最好……不是最好……”
“公子姑娘早去早回, 我在阳城等你们搬救兵而归。”
三人在城外分道扬镳, 陈知韵和裴南湛重新上马车,他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以免荣思源的人反应过来前来追击他们。
陈知韵握紧马绳,她打算自己驱马当一回车夫,裴南湛的手一块握在马绳上。
他说:“我来吧。”
陈知韵扯了扯马绳, 道:“不急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还是让我来吧,你有伤在身。”
“快进去坐着吧。”陈知韵为他掀开马车帘子,示意他进去坐好, 她要赶路了。
挣脱不过陈知韵的裴南湛选择了听她的,他上马车后将马车帘子卷起, 他自个坐在离陈知韵最近的边沿上。
陈知韵操控着马车, 等到下一个地点她要将马车换了, 换做两匹快马。先头因为出城不让官差怀疑, 她才选择乘坐马车出行。等走远点再过一两天阿湛的伤势好点了, 她就打算将马车换了。
陈知韵心里是这么打算的, 同时她也有些担心身后会有追兵。但是她走了一个时辰后, 也没听见马车后有追来的马蹄声。
“估计是没发现我们出城了,因此这才没有追兵。”陈知韵试图和裴南湛找话题聊,她得专心赶马不能回头去瞧他。
“嗯。”裴南湛回头看看马车后, 一望无际平摊的路上并无任何人影。
接下来便是两人一路无话, 陈知韵只想着赶紧赶到下一座城池。而裴南湛是身上的毒瘾发作, 他疼的坐在马车内闭目休息。好在陈知韵正在专心致志赶车,并无空回头瞧他,这才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虽然她们的身后没有追兵,但陈知韵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到下一座城池。日落之后能够看清的东西越来越少,陈知韵找了一块空旷的地方将马车停在那。
她将马车停好后,掀开马车的帘子瞧见裴南湛睡着安静的侧颜。她就没有打扰他,用火折子将马车上的灯笼点上灯。陈知韵也不知道马车上什么时候放上了劈好的木材,估计不是铁匠先生提前备好的就是周生。
她在附近捡了一些干草用火折子将它们点燃,随后她又将木材扔进火里。漆黑寂阔的野外里燃起一堆明火,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裴南湛听到火焰燃烧木柴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从痛苦中醒来。微睁开双眸瞧见的便是坐在篝火旁的姑娘正看着明火发呆。
天地之间她被火焰的光笼罩着,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灿灿。”裴南湛唤她名字,这姑娘胆子真大,敢一个人出远门就算了,还敢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生火待着。
“嗯阿湛。”篝火旁的姑娘回头看他,眉目弯弯的朝他笑,“你醒了。”
裴南湛从马车上下来,睡了一觉后他感觉体内的痛苦减少了许多。他坐在陈知韵旁边,两人紧挨着。
陈知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稍微低下头脸庞有些红润,“抱歉阿湛,我没能赶到下一座城池,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裴南湛一听,觉得这话哪里有些不对,这话应该是他来说才比较妥当吧。毕竟是他中毒连累了她,如若他没中毒的话,陈知韵完全可以一匹马一把剑潇洒的走了。
“灿灿在说什么,我们之间无需言谢和道歉。”他将水囊递给陈知韵,她今日赶了大半日的马车都没休息,也没喝上一口水。
陈知韵接过他的水囊,捧着水囊仰头,月光和火焰相互照亮她细长又白皙的脖劲。她咕噜喝下好几口,裴南湛看着她出神。
她太渴了,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自己驾驶马车行走了这么多里路,下午的日头还比较毒,晒的她直流汗。但是她怕有追兵片刻不敢停留,因此没能喝上一口水。
“等到下一座城池我便替你寻郎中。”她将水囊盖子塞好,这个水囊竟然这么快就没水了。明日一定要赶到下一座城池,或者在路上能遇到村庄也行。
奔走一日陈知韵的发髻已经乱了,她耳鬓的发丝有些凌乱的垂在两鬓。裴南湛伸出手将她一丝碎发往她的耳后绕,简单又随意的一个动作让陈知韵看着他直眨眼。
裴南湛丝毫不介意她的目光这么落在他身上,等将她的碎发整理好后,他便收回手。
陈知韵从周生给的菜篮子里拿出一块饼,她双手捧着饼,原先和裴南湛面对面相视的坐姿,她改为转身朝向篝火。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饼,脸上滚烫的。
她想,肯定是靠火堆太近了,将她的脸给烧热了。
于是她打算站起身来往后退了退,结果砰的一声,她直接撞进了身后之人的怀里。
身后之人伸出长臂将她肩膀环绕着,她的鼻息之间是扑面而来的暗香,那是属于他身上的香气。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从胸膛在震动,温声的在和她说话:“没磕着碰着吧?”
“没。”陈知韵小声回道,低下头从他怀里出来,脸上的温度更为炙热。
她用右手扇风,边扇着风边呼呼说道:“太热了,我往后靠靠,你随意。”
裴南湛也没察觉她有什么不对,真以为她是热着了,“等再晚些便凉快了。”
陈知韵又将她整理的干草往火堆后挪了挪,她双手抱膝的坐在那,裴南湛站在她身侧。他总觉得她有心事,有些心不在焉的。
陈知韵让裴南湛将晚饭吃了,还喂了他一粒解毒丸暂缓他体内的毒性。此时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除了他们这一处有光之外,再也瞧不见任何物品。
起风了。
风呼啸而过,吹动树林的叶子嗦嗦作响。陈知韵往裴南湛的身旁靠了靠,站在他身侧的裴南湛垂眸低头看着她。
“灿灿是冷吗?”裴南湛边说边从马车里的包袱里拿出一件披风,强势给她披上。
风声更加大了,顺着风而来的还掺杂着其他不知名的声音。似夏日小虫,也似动物的鸣叫。
陈知韵抿着唇又往裴南湛的腿边靠近,直到她听到一声“嗷呜”之声,她吓得直接抓紧裴南湛的衣裳,仰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道:
“阿湛,你怕狼吗?”
“呜呜呜我怕。”
裴南湛皱紧的眉头一下子又松开来了。
他弯下腰用手轻抚着陈知韵的墨发,用着他此生最柔和温润的嗓音安慰陈知韵:“灿灿别怕,那不是狼,是附近人家养的家犬。”
陈知韵半信半疑望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真的吗?”
她怎么觉得听着像狼?
“嗯。”裴南湛轻点头,解释道:“像这种郊外一般也零散住着几户人家的。”
陈知韵稍微没那么害怕了,“我看月亮升上来了,夜好黑看不清前方的路,我便在这里找了一块空旷的地方休息了。早知道前方有人家居住,我就趁着夜色再往前走走。”
裴南湛温和笑道:“灿灿你别怕,就算真有狼,我们这边有火光他们不敢靠近的。你必然是白日里赶车太累了,因此才幻听了。”
他知她最害怕狼这种生物,上一世她被六公主的来福堵在树上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阿湛如此淡然的姿态陈知韵放松不少,她叹了一口气,心里挂念着外祖父,同裴南湛说道:“我幼年时曾险些在狼口下丧命,因此产生了童年阴影。长大后对于狼和犬这类的生物,心里是莫名的害怕。”
裴南湛颔首,上一世他知她怕这类生物,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睡吧,我守着你。”裴南湛蹲下身子来,和她呈现面对面的姿势。火焰下她的脸不复刚才的通红,反而有一丝苍白。
两人如此近的距离,陈知韵不好意思的收回抓紧他衣裳的手。裴南湛没有一丝异常,正在细心的给她系好脖前的披风。
吃了解毒丸后的他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比先前红润了些,就连耳垂那块位置都微微泛红。
陈知韵看得入神,裴南湛将披风给她系好后干脆坐在她旁边,“我守夜,明日天亮我们便启程。”
“要不你先睡上半夜我守夜,下半夜我再休息。”陈知韵还是怕他的身体吃不消。
“不用,白日里我睡得够多了。明日白日我还可以在马车上休息。”
“行吧。”陈知韵也不扭捏,直接应下了。
她抱着双膝就这么合上眼,奔波了一日她的确有些累了。没多久她就睡着了,身子摇摇欲坠的往一旁干草上倒去。裴南湛伸手将她的头往他的肩膀上靠着,陈知韵在梦里嘀咕了一句梦话,声音很浅很浅,裴南湛没有听见。
篝火旁的姑娘此刻正依靠在他肩上,他微侧头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历经两世多少个日夜,才换来心上人在身旁入眠。
他收回目光,往火堆里再添上一把木柴。其实火堆里的木柴够多了,足够烧到第二天天明。裴南湛却依旧往火堆里添加木柴,让火势里燃烧的更旺一些。
黑夜中有好几双绿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火堆旁的两人。它们顾忌着火光不敢靠近,只敢潜伏在暗处。裴南湛却丝毫不害怕,依旧悠闲地往火堆里增添新的木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