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的孩子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丈夫又是这个样子，嘉庆便给她过继了一个孩子，但是她心里也没什么念想，大多数时候都在礼佛。
嘉庆疼爱小妹妹，可能看着丰绅殷德也不顺眼，把他派到了偏远的乌里雅苏台做官，没几年丰绅殷德就因病去世了。
之后嘉庆皇帝离世，道光皇帝也爱护她，让十格格不至于太过孤苦，但是最终，十格格还是一个人了却残生。
所以说，十格格后半生的悲苦，与丰绅殷德有关，与和珅有关，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乾隆。
如果乾隆不是这样的性格，怎么会纵容出和珅这样的人？
第21章 惇妃的心思
特制的小弓用着顺手，和珅没拿出箭矢，珠锦和丰绅殷德今日之练开弓。珠锦练得很专注，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连乾隆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注意到。
乾隆应该是看了有一会儿了，珠锦拉够了次数，停下来休息，他即刻出声，“练得不错，很有气势。”
珠锦转头，“汗阿玛！”
乾隆缓步向她走去，李玉在远处候着，没跟过来，和珅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珅站的是李玉的位置，珠锦却不觉得他像太监，也没有特别谄媚的感觉，只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相处模式。
乾隆今儿穿的是件微黄色的银鼠皮袍子，里面是绣着金龙的黑色常服，帽子是红绒结顶，外面一圈棕色的绒毛，最顶上一颗东珠。他脸上带笑，身姿挺拔，看着精神很好，好像比平日看起来还年轻了一些。
看来汗阿玛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见到朕就这么高兴？不是昨个才分开？怎么跟朕十天半月没搭理你似的。”乾隆笑吟吟地来到珠锦旁边
丰绅殷德向他行礼，“奴才丰绅殷德见过皇上。”
乾隆一挥手，“起来吧，这里没外人，不用多礼了。”
珠锦福了下身子，“当然是看到汗阿玛就高兴呀！汗阿玛说了要过来看我，我一直在等着呢。您来了也不吭声，就在边儿上悄默声地看着，我都不知道。”
“你这小妮子，还怪罪起朕来了。”乾隆转身，指着珠锦对和珅说，“你看看她，真是被朕惯坏了。”
和珅微笑着说：“十格格活泼可爱，性子率真，便是奴才也喜爱得不得了，皇上再怎么疼爱十格格都是不过分的。”
“那可不行，该管的还是要管。朕要是教出来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朕倒是还好，夫家可就要受累了。”乾隆对着丰绅殷德说，“你说是不是？”
和珅自然知道乾隆是在开玩笑，放在以前，他是不会感到紧张的，也想看看丰绅殷德的反应。可是看到十格格如此早慧，和珅就有点担心四岁的丰绅殷德不能如常应对了。
万一让皇上失望，觉得他配不上十格格，这件刚有苗头的婚事，立马就要黄了。
但是乾隆问的是丰绅殷德，而不是他，和珅要是替他答了，会更让乾隆失望。
丰绅殷德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害羞，小脸微微红，“奴才觉得，十公主怎样都很好，应该把最好的给她。”
和珅松了口气。
乾隆笑了起来。
珠锦问他：“那你说，什么是最好的？”
丰绅殷德才四岁，他的父亲还没到后来富可敌国的地步，小孩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站在张扬的珠锦面前，自惭形秽，支支吾吾地说：“奴才不知道，不过公主喜欢的，应该就是好的。”
乾隆与和珅听到丰绅殷德的话，忍俊不禁。
和珅心想，还好丰绅殷德没掉链子，看来他确实喜欢十格格，这件婚事没得跑了。
乾隆问珠锦，“你喜欢丰绅殷德吗？”
珠锦看着比自己还矮一点的小男孩，喜欢是喜欢，但不是关乎情爱的喜欢。
要是现代那个环境，珠锦肯定不会跟他结婚。其实就算是现在这时候，只要她跟乾隆撒撒娇，磨一磨，也可以取消这桩婚事。但是会降低乾隆的好感，最重要的是，珠锦觉得这个时代的好男人特别少，不嫁给丰绅殷德，万一嫁给一个更糟糕的，那不就多此一举了？
反正她和丰绅殷德成亲还有十好几年呢，先当朋友处着吧。要是以后发现这人不行，再想办法退婚。
“丰绅殷德陪我练习射箭，我喜欢丰绅殷德。”珠锦不想再说出误导人的话，拽了拽乾隆的袖子，“汗阿玛，你刚才不是在夸我开弓开的好吗？还没有夸完呢。”
和珅看了一眼珠锦，又看向乾隆，心道不愧是最像皇上的格格，不止容貌像，连性情也像。喜欢听阿谀奉承的性子也继承到了。
都说三岁看老，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懂掩饰自己的喜好，拿捏住命脉，以后也方便相处。
“好好好，别拽了，朕的袖子都要被你拽下来了。”乾隆道，“想听汗阿玛怎么夸你？嗯？身姿勇猛，开了你那张连半石都没有的弓，简直就是大清第一巴图鲁？”
一石就是五十多斤，乾隆说珠锦的弓半石都没有，还是抬举她了。
“哎呀，汗阿玛讨厌，明知道我想要这样的夸奖！不跟你玩了，我继续练习，汗阿玛不准打扰。”
乾隆笑眯眯地，看着珠锦和丰绅殷德并排站着，越看越觉得两个孩子相配，“和珅啊，你觉得怎么样？”
和珅道：“奴才不敢高攀，不过看着丰绅殷德是喜欢十公主的。”
“朕瞧着也是。别说什么高攀不高攀了，天底下哪还有人能配得上朕的女儿？你现在职位不高，过段日子，朕看看有什么空缺给你补了。”他拍拍和珅的肩膀，“朕的额驸自然不能太差。”
“奴才谢皇上隆恩。”和珅跪下来谢恩，面上并无喜色，反而忧心忡忡，“只是这……永大人和桂大人那里……奴才毕竟是犯了错，合该受到惩罚。皇上隆恩浩荡，奴才都记在心里。只是千万别为了奴才，让皇上为难。”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乾隆摆了摆手，笑意淡去，“朕决意已定，回去就拟旨，他们还能抗旨不尊？罚你已经罚过了，该赏的也都赏了，要是一个个的，降职了就永不复用，大清还有几个人能顶事儿？”
在乾隆心里，这件事情本来就与和珅关系不大，只是恰巧被和珅碰到了，和珅也不是没上过折子，分明一经察觉就上报了。也是倒霉，被永贵揪住了把柄。
他难道还能不知道，底下的人联合起来对付和珅，不让他好过？乾隆心里什么都清楚。
只是和珅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那群官员对付和珅，不就是打他的脸吗？还真以为他年纪大了，什么事儿都不管？
和珅会办事儿，还细心体贴，比那些老家伙强多了。乾隆发现了和珅这块良才，自然要委以重任，也让其他人都看看，他的眼光绝对没错。
乾隆四十四年，年仅二十九岁的和珅在御前大臣处学习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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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锦上了一上午体育课，下午写字的时候手都在颤抖，根本拿不好笔，嬷嬷看着心疼极了，让人打了热水，又拿来药膏，给她按摩涂抹，下午的课也不用上了，留出时间来让她好好休息。
珠锦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她以前跑跑跳跳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几乎没怎么生过病。可能是手臂上的肌肉动得比较少，才会有这么大反应，按过之后感觉好多了。
她想学骑射，自然不能半途而废，又不是为了相亲才去学的。珠锦否决了明日告假的提议，也没耽搁文化课，叫了雍正过来，继续读书写字。
雍正心不在焉的，“弘历想把你许配给和珅的儿子，你现在年纪还小，暂时没有公布婚约，想来再过段日子就会定亲了。”
“皇玛法不喜欢和珅吗？”珠锦知道雍正天天在暗中观察，也不知道观察出了什么东西，啥都不跟她说，珠锦对前朝后宫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
雍正道：“和珅确实心思灵巧，能力出众。只是他到底年轻，缺少历练，骤然被委以重任，恐怕有失妥当。你十五哥那边，似乎对和珅颇有微词。”
十五哥与和珅相处成啥样，珠锦都不会觉得意外。
现在永琰年纪还小，在朝中没什么威望。和珅也只是有了新贵的势头，尚未掌控大局。十五阿哥看和珅不顺眼，估计对他没有好脸色，等以后和珅权力大了，哪怕他是皇子，也要收敛锋芒，做出恭敬的模样。
珠锦觉得，嘉庆想把和珅碎尸万段，未必只是因为他贪污了很多钱财，也可能是为了报复自己多年的隐忍。
“和珅不好吗？为什么十五哥不喜欢他？”珠锦问。
她记得前期的和珅还是很清廉正直的，除了最开始那句有名的“虎兕出于柙”的对答让他得了乾隆的青睐，他在官场上平步青云，靠的就是对贪污官员的严惩。
谁也没想到，反贪起家的和珅，最后会成为贪污最多的那个人。
乾隆也没有想到，所以他才会如此信任和珅。前期的和珅为人做官都挺好的，也不知道十五阿哥为什么讨厌他，莫非现在的他已经有了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苗头？
雍正沉吟，“据我所知，永琰与和珅接触的并不多，或许是因为私怨吧。”
还没发生的事情，哪怕分析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有结果。
“好吧。”珠锦不再追问，安心写字。
她胳膊疼，写的比较慢，等她练完今天的字，时候已经差不多了，没有时间再趁着空缺学别的。雍正念着她是女孩子，看她能坚持学到这个地步，心里已经很满意，不像对待皇子那般严格。
“今儿就到这里了，去休息吧。”雍正说完，顿了一下，“你额捏心情不好，罚了菡萏。”
如果是一天前，他会劝珠锦避让一下，别往惇妃跟前凑。见识过珠锦轻而易举平息弘历的怒火，雍正才意识到，这个孩子比自己讨人喜欢。为人处世方面，他做不到的事情，珠锦可以轻易做到，也就没有多加叮嘱。
珠锦听到菡萏被惇妃罚了，心里抖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菡萏她还好吗？”
今天早上李玉还跟她说，菡萏在翊坤宫里伺候惇妃。李玉应该不会骗她，这才过了多久，菡萏就被罚了？
“不严重，只是抽了三鞭子。”雍正淡淡地说。他是真的不觉得这是多重的刑罚。
打板子是汉人的惩罚，满人罚手下的奴才，一般都是抽鞭子。
珠锦没见过这些手段，也不清楚是什么样的鞭子，抽一下会有多疼。但是她知道，换成打板子，实打实的，几下子就能要了人的命。
珠锦第一反应是去看望菡萏，菡萏是个宫女，哪怕入宫之前家里有补给，在宫里呆了这么久，估计也花的差不多。太监宫女就医比较麻烦，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她还能帮帮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珠锦又改变了主意。
“魏嬷嬷！魏嬷嬷呢！”
魏嬷嬷连忙进来，“奴婢在呢，小主有何吩咐？”
“我一天多没见到菡萏了，她人呢？”珠锦刚从校场回来，没接触过其他人，自己在屋子里呆着，不可能突然知道菡萏被罚了，她只能这么迂回着来。
“小主找菡萏是有什么事儿？奴婢这就去喊她过来。”魏嬷嬷应该不会不知道菡萏被罚，她这么说，应该是不想让珠锦知道，而且很有可能是惇妃的意思。
“那我跟嬷嬷一起去。”珠锦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从凳子上跳下来，就要出门。
魏嬷嬷知道瞒不住了，轻轻叹气一声，“小主，菡萏今儿早晨在惇妃主子哪儿犯了错，惇妃主子小惩大诫了一下，如今刚挨完罚，奴婢打发她回房歇着去了。下人房污七糟八的，您身份尊贵，不适合到那处去。”
珠锦听着，觉得魏嬷嬷还是心疼菡萏的，“我就说嘛，还以为菡萏跑到别处去了。既然她受了伤，那就好好养着吧，什么时候伤好了再过来。劳烦嬷嬷时常去看看她，有什么要用的伤药，直接从我份例里扣。”
“多谢小主，小主宽和任慈，奴婢们谨记在心！”魏嬷嬷道了谢，看起来松了口气，她笑着对珠锦说，“其实也用不着太多，寻常伤药就可以。”
“那就好。”珠锦说，“嬷嬷快去吧，我不乱走，这就去额捏那边请安。”
魏嬷嬷还记挂着昨天的事情，不过一想到这位主子轻易抚平了万岁爷的怒火，又是惇妃主子的亲闺女，惇妃主子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把气撒在她身上，便福了福身，领命去看望菡萏了。
雍正看着珠锦打发魏嬷嬷去菡萏那里，暗自点头。他见过的珠锦身上的异常太多了，到现在都不觉得惊讶了，只要是珠锦，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没想到魏嬷嬷离去之后，珠锦一改刚才的强势，可怜巴巴地仰着头，恳求雍正，“皇玛法要一起过去吗？我有点害怕。”
雍正笑着问：“你这么厉害，还害怕？”
“我怎么就厉害了？”珠锦眨了眨眼睛，“我才四岁呀，当然也会害怕。额捏和汗阿玛吵架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冷冰冰地好吓人。她还打了菡萏，也不知道菡萏做错了什么事儿。不会和我有关吧？”
“她是你额捏，难不成还能吃了你？去吧，朕就不去了。”
珠锦在心里嘀咕了两句雍正根深蒂固的男女观念，没再强求他，带着高海，前往主殿去了。
可惜高海不会跟着一起进屋，到了之后就在外头候着，珠锦一个人进去，看到惇妃歪歪地躺在贵妃榻上，莲香正捧着一本书缓缓地读。
珠锦进来之后，行了一礼，喊了声额捏，惇妃应了一声，“你来了，过来坐吧。”
一点都不热情，跟以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别人都说珠锦和乾隆长得像，珠锦也能觉出点来，只是她现在才四岁，还是个女孩子，乾隆是个七十岁的老人，再怎么像差别还是很大的。珠锦看着惇妃的态度，倒是有点恨屋及乌的意思。
莲香还在读，珠锦听了一下，发觉她读的是翊坤宫的开支，冬天的炭敬过年时新做的礼服、日常的米、面、肉、蛋、奶、蔬菜、水果，甚至连酱油、醋、糖这些调料都算在里面，一项项的，零零散散，杂七杂八加起来就是不少钱。
珠锦感慨了一句生活不易，听着莲香把各项都念完。
惇妃说：“翊坤宫的事儿，大的小的我都知道，到底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管起来也方便。只是整个后宫的开支，我是管不动了。”
珠锦没怎么听懂，迷迷糊糊地看着她。
莲香也没敢吱声，屋里静悄悄的，气氛有些沉闷。
“好了，看你们这样儿，一准是没听明白。”惇妃笑了起来，她模样很美，有一种江南女子般的温柔细致，没有逝去的皇贵妃那么贵气，她的气质更淡，更雅，素面朝天略施粉黛最适合她。
珠锦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惇妃，她记忆中的惇妃小心翼翼地，总是担心她太调皮，惹乾隆不高兴。现在的惇妃好像看开了，什么都不在意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珠锦看着额捏，觉得她好像一朵素雅美丽的荷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