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娇来——杪商白【完结】
时间:2023-04-14 14:40:15

  一旁护军几位有眼力见,忙让人去找京兆府尹报案了。
  薛习敢怒不敢言,哪还顾得上方才被连踹两脚那凿心窝得疼。这些护军真是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扭头看了看,这宋五姑娘早不站在方才的位置了,藏在后头垂着头,不知其神情。
  今儿要是钦展徇私,怕是官职不保,这也是他与那高官厚禄唯一的机会了!
  只见薛习不管不顾的哀嚎:“钦大人,我与宋五姑娘寒山寺相见一面,魂牵梦萦,今儿只是向五姑娘表达爱慕之心,不料竟被当做这歹徒,实在冤枉!”
  这般不要脸的言语,亏他说的出口!宋晏宁冷笑,方才还觉得那两脚踹狠了,现下看来真是轻了去了。
  不顾在众人面前丢面,只要能攀上定远侯,什么不能忍?
  岸雨冷脸道:“姑娘方才便说有人可惜徒有学识,却脸皮甚厚,侯爷世子常年征战,府内无主,看来当真是谁人都能欺了。”说罢,余光看姑娘果真开始用帕子拭起泪来,心下忍不住惊叹一声。
  宋晏宁纤纤弱弱的站在一边,蓝色的衣裙称得人似水做的一般,只见姑娘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低声糯糯道:“我自持知诗书识礼节,往日因着病弱之躯,便是姑娘家的宴饮也不得去的,只怕徒增了别人的麻烦,没想到跟着母亲去寒山寺为父兄祈福,竟还能遭此污蔑......”
  话落,只见宋晏宁原本就有些发白的面色更加惨白如雪,一左一右被丫鬟搀着,连钦阮也没挤上。想起往日宋五姑娘娇气的传言,诶,怕不是这身子不好,娇气注意些不是应该的么,赚得众人好一顿怜惜。
  见众人狠狠看向自己,不是自己预料的让宋五姑娘名声有碍,心下慌乱。
  钦展在自家嫡亲妹子数次看了自己几眼后,启唇道:“今儿我抽不开人手,但薛公子,”往下瞥了一眼瘫坐面色时红时白的人,警告道:“京兆府尹想来快赶过来了,该如何处置,全凭律法。”
  萧与倚在围栏笑道:“真是一出好戏......”良久见没人理自己,再次悻悻,怎的真称得他像街角那长舌的豆腐婆了?
  未时日昳,现下多在午歇,日中还在热闹的长京大街现下也松泛了起来,徐徐春风,真是难得好时节。
  长调放松的斜靠着坐在车夫旁边,忽闻一声声闷哼声,长调忙直起身。
  “怎么回事?”里头传来一声冷冷的声嗓。
  长调拱手:“好像是永宁街那边一小巷传来的。”江昼功夫也不逊色,是以主子问这话,想来也是听到了。
  江昼放下手中的书卷,修长的手指微微挑起马车窗口一帘脚,正是到了长京大街岔进永宁街一道,江昼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长调:“是。”
  霎时间,还不等长调起身,只见巷口拐出一依稀能辨认是穿着件儿青色长襟交领袍的男子,片片血污,右手胳膊像是被卸了力,垂在一边,脚步蹒跚,扶着墙角蹒跚几步就倒地挣扎起不来了。
  “这,大人......还去吗?”长调顿声问道,这,这不是方才无计阁那进士么。况且长调眼尖,看到这薛习手上还死死拽着一锦带呢。
  见主子未出声,长调忙去方才的小巷查看,嗬,果真看到府令,上面断了的锦带怕是在人手里拽着呢。
  扭头见京兆府尹的人过来,长调忙招呼人过来这边,旋身往马车跑去,长调掀帘,递上令牌:“大人,方才在另一面墙角发现的。”长调心下摇头,果真是姑娘家身边的侍卫,做事不大谨慎。
  江昼接过府令,一看上方篆体阳刻“宋”字样,旋即丢在了马车一角的博古架上,想着那进士方才脚步蹒跚血污的模样,真是难跟无计阁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联想在一起。
  从前江昼不喜娇气的姑娘,现在不喜娇气且麻烦的姑娘。
  做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宋晏宁自然先去老夫人和母亲那边如实交代,在母亲的留风院用了膳,现下酉时末了才得坐在自个儿姬云阁的花厅里听着。
  接过执月剥好的甜橙,宋晏宁笑问道:“如何了?”
  白起拱手道:“那小子右手只是脱臼就嚷着骨头碎了......”
  见一屋子丫鬟姑娘都笑意盈盈,白起犹豫道:“只是,张志方才回来时说府令不见了,也不知是丢在哪了。”
  宋晏宁不以为意,笑道:“找王管家重新拿一块便是,便是被那薛习捡了都无妨......”
  宋晏宁笑意盈盈:“这手脚都够他养十天半个月了,这般妄言,要是父兄在家,早不这般轻易饶了他。”宋晏宁想着,望着白起笑道:“今儿就辛苦你们兄弟三人,岸雨——”
  旁边的岸雨忙应声,手上带着三个锦袋。
  见白起面上拒绝,宋晏宁道:“我向来是个赏罚分明的,大家忠心侯府,自然少不了大家的。”
  见人走了,岸雨撤了茶盏进来,心下说不上担忧,还是有些不解:“姐儿就不怕后日这薛习爬上高位。”
  宋晏宁闻言笃定笑道:“不会,且不说侯府的权势,他一旦进了昭狱,就做不了官了。”进了昭狱的官员还需重新考核,薛习品行有问题,江大人还是那么正直的人,一定不会同意薛习的考核的。
  居华街。
  牧折带着钦展走到书房外,就轻声告退。
  钦展也不多在意,熟门熟路的进了书房。一进门就见男子坐在书案前提笔作画,见他进来挑了挑眉,没多说些什么就自顾着作画,钦展心下好奇,移步见正是一副烟柳画桥的早春图。
  钦展搭话:“竟有这等好兴致。”说着见这人还是不吭声,倒也不觉不自在,自顾让门口的牧寻叫丫鬟进来奉茶,还指明:“听闻你们大人得了今年早春的蒙顶白毛尖,也让我好好尝尝。”
  牧寻听着见主子还在作画,对钦公子的话也没什么意见,便赶忙叫了个丫鬟去烧茶。
  “你倒是会挑。”江昼将最后一笔收尾,将笔搁在上等青玉雕的笔搁上,挑眉笑道。
  江昼接过侍从的帕子净了手,暗自从旁边的架隔上拿了本地方志翻了起来,“都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何事?”
  啧,见江昼这般,钦展原先想得委婉说辞到不知如何开口了。随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舟之,你知道今日有一进士,顶撞了一世家姑娘罢。”
  江昼想起急眼了会咬人的兔子,冷声道:“今儿与萧与在阁楼呢,怎的了?”
  钦展也知他冷心冷性,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但想到出门自家妹子千叮咛万嘱咐。
  钦展叹了口气,“想来今儿他去京兆府尹受了一顿磋磨,想着还是有些便宜了他,所以——”看了眼面前的好友端起丫鬟奉上的茶,漫不经心的听着,眼一闭继续说道:“所以想来你这讨个收拾他的法子。”
  “呵。”怕是没人知道今儿永宁街,那进士怕恐怕不只是受了一顿磋磨。
  好了,看好友收回了漫不经心,钦展讪讪的笑笑。
  “因为你家妹妹?”江昼不解,给一平时不相干的姑娘抱不平属实奇怪。
  “是也不是。”
  见说服不了好友,复又补充道:“此人面上道貌岸然,但贪生怕死,可逮着机会又会欺压弱小,阿谀逢迎,自然不堪大用。”
  江昼搁盏,笑有所指:“倒是不知你这般嫉恶如仇。”
  这薛习从昭狱出来,还能不能做官,只是江昼点头或者是摇头的事。
  “你对这定远侯家的姑娘......”江昼话未说尽,点到即止。
  钦展扶额,“舟之,我与宋小娘子可清清白白,莫要多想。她是家中小妹的挚友。”复补充道:“却也有定远侯的原因。”武将总是惺惺相惜的,镇北大将军镇守西北抵秃发部落,定远侯守北乞,无论是父亲还是定远侯,都是可敬的人。
  见好友不语,钦展暗叹,想了想说道:“舟之,此事......”
  “允。”
  钦展面上一喜,也端着茶好好品了起来,不住道:“果然,没尝过的好东西在你这里总能尝到。”这蒙顶山的白毛尖不稀奇,圣上每年都会得近五十两进贡,也会赏赐些给臣子。
  只是现下才仲春,早春的蒙顶白毛尖倒是先到了江昼的府里,显然这时早春的第一波呢,想着又毫不客气的招了刚进来侍茶丫鬟再煮一壶。
第7章
  翌日一早的姬云阁,却是乱作了一团。
  原是宋晏宁许久没出门了,昨儿直到暮时才归,到底还是受了些凉,方一放松下来,这病气就入了体,后半夜就起了热,人烧得也有些迷糊糊呢。
  这身子正是不成事啊,都两日了才好转些,宋晏宁接过岸雨递来的汤药暗叹。索性听白起一早传消息过来,那薛习官员考核果真没过,宋晏宁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挂了些笑意,江大人果真是个正直的好官。
  这些读书人许多均是奉承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后日让他做个庄稼汉和走商人,定是诸多不如意了。
  宋苡岫正巧是这个时候过来,见五妹妹身形纤纤的被拢在被子里,虽面色病白,但方才喝了汤药,称得唇色盈盈,微微挂着笑,真是又美得又惑人又惹人不住怜惜。
  宋苡岫将手中自个儿做的栗子糕搁在那八仙过海四角圆桌上,轻笑:“早先听祖母说你今儿身子大好了,才想着来看你,现下竟还在塌上养着。”昨儿姬云阁晨间去药园唤了洪大夫,原先是时常有的事,但前不久五妹妹那大热惊了许多人,老夫人那边的岚嬷嬷也是一早就跟着洪大夫过来,见真是普通风寒,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去回禀老夫人。
  宋晏宁忙将药碗搁在旁边那黄花梨木刻九春景的小柜上,冲着掀帘进来的婉约绰约的女子笑道:“早大好了,二姐姐可莫要觉得来看我一转就可以跑回去继续绣花。”宋晏宁见二姐姐好不容易得了空,哪能这般放人回去,当即叫人将前几日拿来的华容道搬来榻桌上,两人边解闷便闲聊。
  宋苡岫是大房里唯一的姑娘,上有哥哥宠着,性子也是天真活泼,但年幼的时候正是大夫人刘氏和大老爷宋孜闹得不可开交那段时间,宋老夫人见孩子乖巧,便在闲云堂养着了。因着这层原因,宋苡岫多了些沉稳,只有在亲近放松的人面前才活泼得很。
  两人说了些有的没的,宋苡岫才犹豫道:“前些时候我不是因着些事情跟你们一同去寒山寺......”
  宋晏宁忙点头,当时她正陷在前世的黄粱一梦中,烧得迷糊,也不知府里发了什么,后来偶尔才听身边的丫鬟提起,在她没醒的时候,大伯和大伯母又吵闹了起来,听说还凶得厉害。
  “前日禹州来人了,是他家的主母亲自过来的。”
  禹州来人便是禹州的长春侯家,宋苡岫在去年与长春侯的庶长子傅其与说了亲,现下正是在走三书的仪式。宋晏宁记得上一世,宋苡岫在定远侯出事前,嫁去了禹州,万幸没有受到牵连。当时宋晏宁还生怕长春侯家中会因侯府一事而琢磨宋苡岫。
  直到一次江昼差人送了信到别院,原是宋苡岫让傅其与辗转探查才知道宋晏宁被江昼相助在别院中安稳的养着。宋晏宁一看信才知,原是宋苡岫身子重不好奔波,不然定然来京都照应,长春侯和夫人劝阻宋苡岫不要再沾扯侯府了,但到底也没阻止她送信送物价,也没因侯府深陷囹圄而轻视她,可见长春侯一家和傅其与是值得托付的。
  宋苡岫顿了顿,继续道:“原是父亲与母亲一起去见客的,只是那天五弟突然腹痛,父亲在梅姨娘的院子里陪了一早上,最后还是祖母亲自去前院同我母亲一起接待外客......”
  话至此宋晏宁也心下了然。大伯一家常年吵闹自是因为大伯后院庞杂且盛宠梅姨娘,大有宠妾灭妻的势头。
  若是前世,在大伯宋孜和二伯宋速间,要问宋晏宁更亲近谁,定然是偏向在汀州照顾她,对她也十分宽和和善的二伯的,只是上天不忍侯府满门蒙冤,让她看透人心,看似不着调没有出息的大伯,反而坚定的相信自己的三弟,就连平时钻营小利的梅姨娘,竟也站在大伯这边,反而因照顾侄女而调职,赚足了贤名的宋速,将几百人推向了火坑。人心,何尝不是最难看透的呢。
  前些日子怕是因为大伯为了庶弟腹痛,连自己闺女的终身大事也不管,大伯母也再次寒了心,两方才这般吵闹。
  刘氏强势泼辣,宋孜常年被这般管着,直到遇到柔柔弱弱的梅姨娘,才兴起了对抗的势头,一发不可收拾。
  前些年梅姨娘诞下五公子宋舒,被吹了枕头风府宋孜要求一切吃穿用度都似前两个儿子一般,还让刘氏将宋舒过继到名下,但仍然养在梅姨娘身边,这般将刘氏当做冤大头的话,难为宋孜对着刘氏说出来,此后大房便三头两头的闹着。
  宋晏宁知大房的情况,但总归是晚辈,只好岔开话题安慰道:“二姐姐莫要往心里去,怎么今儿我还听院子里的丫鬟说傅公子送了好些软花缎和软烟罗给二姐姐裁衣呢,可见二姐姐选的不错......”
  宋苡岫也因着打趣面上挂满红霞。当初傅其与之所以让家中主母过来提亲,只因两人在元宵佳节的时候街上一瞥,回去便想主母言明求娶之心,正好长春侯夫人让人去打听也知宋苡岫是个知书达理、温柔文静的姑娘,心下也颇为满意,当即让人着手提亲。
  两人再说些有的没的,听五妹妹要去花朝节,又嘱咐了些,文订后,她现在是待嫁闺中,这些宴会自然是参加不得了。又怕没人照顾着些,听闻将军家的姑娘也一起,才稍稍放心。
  因着心下愉悦,晚间时候执画再将药端上来的时候,宋晏宁格外好伺候,仰头闷声一碗喝到底,旁边的执画都怕姑娘把自己给呛到。
  宋晏宁秀气的眉快皱成一团,一口含了蜜饯就滚到被窝里养着了。
  ......
  这两年气候较冷些,大靖的花朝一改前朝的习俗,改设在农历的二月二十四,东风一夜催,万花万卉各个争开。顾名思义,花朝节在大靖被当做是百花的生日。在这日,京都世家子弟都会画舫游湖、长京大街祭花神,再到西山赏红扑蝶赋诗。
  花朝节不同哪个贵族家里攒的赏花宴,男女均可同游。大靖近年还算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也将花朝当做一年早春伊始。不过百姓有百姓的玩法,世家贵族有世家贵族的玩法。
  大靖历二月二十四,花朝。
  这一大早,才辰时宋晏宁就挣扎着起身了,现下由着几个丫鬟折腾。
  “姑娘今日穿这件还是这件?”执月身后跟着几个二等丫鬟,一人手里托着一衣裙过来妆台旁让小娘子挑选。
  “就要这件粉的,其他的做预备的吧。”粉色娇俏如三春之桃。
  虽她未参加过花朝节,但闺中密友是钦阮,这前世花朝节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算模糊的知道个大概。
  大靖除了北乞北地,还算海河宴清,万邦来朝,民风也算开放,花朝节公子和贵女均会参加,姑娘赏红选花,公子选花赋诗,要是正巧有哪位公子姑娘选了一种,那边可想要同游,上一世,便是江昼选了桃花与武安侯家的大姑娘程妩一处,但后来不知怎的,江昼还是拒了这程姑娘,要是她能与江昼同游,能熟悉些,后日更好拉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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