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轴在京城长大,不是傻子,当即品出楚琰话里的危险,可就是嘴硬不妥协,“呵,本公子乃是良民自由身,即便不同意,你定北王又能奈我何?”
“确实不能如何。”
楚琰嗤笑,无意多言,重重放下茶盏,冷声吩咐楚长丰道:“苏公子思念京中亲人,只是苦于旅途遥远艰险无人护送,你回府挑两队护卫全程护送。”
“哎,王爷……”苏云轴顿时有些急了。
“另拟书信送到禹王府安宁郡主手中,就说苏公子畅游天下,识天下美人无数……”
“行了行了,王爷,在下任凭您差遣,真是怕了您了。”
苏云轴几番插嘴都没插上,拦也拦不住。
他心里明白,楚琰这家伙一向说到做到,他若是继续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愿做,那楚琰定然会派人将他送回京城,顺带将他卖给刁蛮任性的安宁郡主,让他求生不成,求死不得。
“你我自幼相交,哪回受伤不是我回家偷药给你用?你倒好,真狠心,半点不想我好过,还让不让我活了?”
提起过往苏云轴就不禁来气,气呼呼做回原位猛喝两盏茶,又抬眸瞪了楚琰几眼,嘀咕骂道:“要无赖的家伙,怕不是本公子上辈子欠你钱了吧?”
“你知道就好,落本王手中我该你有此一劫。”楚琰没有半点强迫别人的愧疚感,“放心,此事并非让你一个人办,主要还是长丰在做,你就如平日里义诊那般接触阵亡将士的家属,多问些相关情况。”
“事情办妥,以你我二人的关系,本王自不会亏待了你。”
“屁,哪回让我做事不是这么说?你倒是兑现啊!如何不亏待我?长春街田氏饼铺摊的饼都没你定北王的大,本公子胃口小,可吃不下,哼!”
提及这个,苏云轴再度来气,连不雅词汇都蹦出来了。
“你苏公子性子刚硬,也可以不吃。”然而,楚琰根本不将他那点气当一回事。
斗完嘴,楚琰摆摆手让楚长丰去酒楼订几个菜回来,二人小酌了几杯,慢慢开始谈论正事细节安排。
此时樊城虽已入夏,一切都处于正常发展之中,可也不能因此放松警惕,让敌国有机可乘。
蒙国一般入冬前异动会加大,但平时与西州国一起不分季节年月,依旧会不间断骚扰边境,趁机抢掠百姓东西。
军中出现这等蝇营狗苟之辈,恐会酿出更大的问题,危及边境安稳。
“非本王危言耸听,治军再严,也无法控制所有人的心,趋利者无论处于各种境地,都能扣点东西出来满足其私欲。”
楚琰倏尔长叹。
西北地域辽阔,又有敌国虎视眈眈,管制难度本就大,他乃三军统帅,西北的王,所涉之事并非仅限于军中。
若仅凭他一人即便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做得过来,还得将事情细化,分到下属手中,各司其职,共同撑起西北一片天。
然水至清则无鱼,驱人办事不可能一点甜头都不给,小打小闹他即便知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可松缓。
“道理都懂,把控起来却不容易,有些人吃到甜头只会变得越发贪,欲壑难填,此番正好借此机会肃清一批失去良知与底线的人,给那些真正办事之人多点向上的机会。”
楚琰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苏云轴旁听只觉得热血沸腾,当即学着楚琰模样端起酒碗猛灌下肚,烈酒烧喉,根本不是他所能承受范围,直接被呛住咳嗽起来。
“呵,没用还逞强,不要命了?”
楚琰忙给他递茶,给他拍了拍后背,嘴上也没闲着,对苏云轴好一阵嫌弃。
约摸未初时分,楚琰与苏云轴才谈妥事情起身离开。
他在路上并未多停留,买了点心、酱肘子就直接回王府。
明远院中,赵锦芊午睡未醒,院中下人做事皆轻手轻脚,生怕扰了王妃好梦。
彩珍彩珠守在门口打瞌睡,主子有需要也能及时进去伺候。
大家伙都谨守规矩,只有新来的狗崽崽满院窜,偶尔叫唤两声,被负责照料的丫鬟抱走了。
楚琰回到院子,随口询问两句,便将买回来的东西递给彩珍,推门而入,轻手轻脚往里屋床榻方向走。
床榻紫色床帐垂落,影影绰绰遮挡住内里赵锦芊窈窕的身姿,她乌黑的长发半铺在枕头上,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楚琰没出声,解开外衣,也小心翼翼躺到床上,打算午歇半个时辰。
“嗯,王爷?”
他刚躺下,身躯挪动,睡在里面的人儿受到惊扰悠悠转醒,脑子尚未清醒,话已问出口。
“嗯,可是我动作太大把你吵醒了?无事,继续睡吧!”
楚琰明知故问,顺势将人揽怀中,轻轻拍了拍赵锦芊后背,她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夫妻俩都睡得格外踏实,竟是比预计时间多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已到申时。
赵锦芊想起床,楚琰没让,夫妻俩又腻歪了一刻钟,直到彩珍敲响房门,说楚长丰有急事回禀,楚琰怕耽误正事,才不情不愿起身,迅速披上外衣。
“芊芊若是还觉得累,便多睡一会儿,晚些恐还有得累。”
楚琰最后那一眼意味深长,使得赵锦芊混沌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明,娇嗔道:“楚副将还等着您说正事,您竟还有心思说浑话,赶紧去吧,莫要耽误正事才好。”
言罢,赵锦芊翻了个身,面朝里,背朝外,不再理会楚琰。
楚琰见状只是笑笑,直接出屋子。
明远院外,楚长丰满脸焦急神色,不住朝里面张望。
通常休沐日他都是自己在外院,若非有紧急军情,他都不可能过来打扰王爷。
“王爷,出大事了。”
“城郊那边传来消息,蒙国约摸一百骑兵在呼伦那边嚣张地转了一圈,抢了村子里一些东西,无百姓伤亡,随后被弟兄们赶走了。”
蒙国侵扰本不是什么特别之事,但楚长丰特意提及,当是还有下文,楚琰凝眉未吭声,示意楚长丰继续说下去。
“据王将军消息,此番蒙国侵扰更像是一种试探,派出的人马与以往有明显不同,警惕防守以及作战皆有一定章法,双方交手,对方也只是草草应对,不恋战,也不留恋抢到得东西,走得十分干脆,不像他们以往的作风,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得不引起重视。”
“另,我军埋在西州的探子秘密传回消息,西州二皇子集结十万人马屯聚在祁山对面的楚山城中,二皇子好战,恐怕来者不善。”
西北毗邻西州国与蒙国,向来是兵家重地,国之大门,不容有失。
仅是西州,楚琰还不放在眼里,但若是他们与蒙国联合发兵攻打,腹背受敌,楚琰和西北军再厉害,恐怕也得出大血。
“命人持续跟进,半刻钟后,你随本王出城。”
主仆俩就这么站在明远院门口将事情谈完,随即楚长丰领命离开,楚琰也转身回正屋。
他神色凝重,一见到赵锦芊便直言道:“蒙国与西州有异动,安定几年的边境怕是要生战事了,府上事宜往后要劳芊芊多费心。”
作者有话说:
我真是栓Q,昨天刚说要双更,23年第一天到底还是中招了,又咳又晕就算了,为什么还会腰酸背疼,好离谱,计划可能要后推几天,我尽量(18章修改了一点点关于男主与苏云轴交情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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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忧心
◎西州攻打肃县,迎来首胜◎
“怎么回事?”
赵锦芊生于京城, 长于天子脚下,目光所及多是岁月静好,荣华富贵。
而后远嫁樊城, 至今已有半年,偶尔上街,看到的也是当地淳朴的民风, 还有热爱生活, 满是笑容的当地百姓。
她从未见过真正的战争,也从未真正体会到真正的民生疾苦, 脑海形成的苦难形象也只局限于书中描绘与自己想象,终究过于浅薄。
“情况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楚琰伸手替赵锦芊将碎发别到耳后, 继续叮嘱:“这段时间若无非出门不可的缘由, 尽量别出门, 即便要出去, 也需谨记多带护卫莫要落单。”
他能将眼线安排到别国边境,别国自然也有本事将探子安排到樊城来,防守再严, 也难免有些小疏漏,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还是小心为上。
“嗯,我不出门,家中有我。有祖父, 有殷叔,还有那么多护卫, 您尽管放心。”赵锦芊心中有担忧, 有紧张, 也有一点点尚未显现出来的害怕。
而这一丁点害怕,也要夫妻相拥之后渐渐平复。
男人强有力的心跳灌入耳中,坚定霸道,一如他这个人一样可靠。
“我走了。”
楚琰最终在赵锦芊额头落下一吻,转身大步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也不曾回头看一眼身后人。
日头已开始往西,这个时辰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按理都该回家了,偏偏此节骨眼上出事,楚琰作为西北的王,就只能往家的反方向走,有他和西北军在,其他人与动物才有家可回。
赵锦芊心里都明白,可还是止不住失落,晚膳没有胃口,就寝夜不能寐。
与此同时,城郊军营灯火通明,所有大将齐聚主帅营帐。
杨、李二位将军已到樊城西北防线所处的肃县待命,密切关注西州国的动态。
蒙国游牧为生,他们的骑兵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加之蒙国人体型高大,魁梧有力,乃是不容忽视的强劲对手,便由楚琰亲自督守。
“王爷不必担心,都是些手下败将,咱们能打他们一回两回,就能继续干他丫的,打得他们屁股尿流,滚回草原深处龟缩。”
说话的振威将军姓鲁大壮,庆城人士,没读过什么书,十五岁就参军,凭着一股子力气,又学了点武功二十年来立了不少军功,一步步坐上将军位置,乃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不过,人无完人。
此人有勇无谋,容易暴躁冲动,会是一把好用的刀,却不能掌大权,平时也只有楚琰的话他才服气,愿意听。
楚琰让他往东,他就绝不会往西,只要将要求说明白,他就能完成得极好。
“鲁大壮。”
鲁大壮说得正欢,上首的楚琰突然冷声点他名字,警告的眼神一扫,他立马闭上嘴巴,缩缩脖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他那比楚琰还高出半个头的身量,壮实无比的身躯,可不是缩缩脖子便能隐藏的,众人瞬间皆朝他看来,随后又默默移开目光。
“今夜便到这里,鲁大壮、王深留守巡查,其余人先回去歇息,寅时正刻张义、张良接替。”
“末将领命!”
点到名字的将领皆起身领命,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行礼退下。
待人走完,楚琰才放松心神,捏了捏眉心缓解疲惫。
“主子,时辰不早了,你可要先歇息?”楚长丰在旁小心翼翼询问,“时局变化,大事还得您拿主意,您先歇息,有事属下再唤您。”
楚琰颔首,起身往屏风后面走,待他歇下,楚长丰才熄灯在屏风外面随意搭几条长凳将就一宿。
四月底未到雨季,樊城上空月明星稀,虫鸣声在夜里格外清晰热闹,也因此衬得整个营地安静更甚。
巡逻的队伍每两刻钟就会从各个营帐旁走过,火光一现很快就离开,并不会影响里面的人睡觉,整个西北军营地仿佛都陷入沉睡之中。
约摸到了寅初,营帐之外突然有单骑飞奔而来,马蹄哒哒,强有力的声音冲破夜空,落入营地门口值守的士兵耳中,众人瞬间警惕起来。
“急报急报,速速开门,肃县急报,速速开门!”
单骑越来越近,守门士兵一听是肃县急报,确认其传令兵身份后立马开门放行。
人进来,又立马关上大门,打起精神继续警戒。
传令兵先是见了鲁大壮与王深两位将军,如实汇报肃县军情,而后才跟着两位将军匆匆来到主帅营帐。
这个时辰,楚琰原本尚在梦中,然外面动静太大,没等楚长丰喊他便已清醒过来,当即披上外衣,唤楚长丰点灯,只片刻时间,他就恢复了往时的清醒状态,出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王爷,他娘的西州人出兵打咱们了,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集结兵力攻城,想来蓄谋已久,真他娘卑鄙无耻,他们白日里睡够了,就不让俺们晚上睡,专挑大家伙熟睡时挑事。”
鲁大壮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大骂,义愤填膺,不骂心里不舒坦。
“还好您有先见之明,让老杨他们过去盯着,不分白天黑夜,都警惕着,能及时反应,如今两边打起来了,嘿嘿……俺正手痒着,王爷,不如您派俺带兵过去支援吧!看俺收拾他们,嘿嘿……”
鲁大壮越说越欢,还是王深受不了他那张嘴,忙扯他几下,提醒他王爷面前注意些,他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闭上嘴巴,营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楚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转移至跪在地上的传令兵身上,询问起具体情况。
传令兵不敢隐瞒,一一回答了。
“西州攻城突然,按照行程距离推断,他们应当是天刚黑便分批次出发了,走的应当是山道,还好杨将军与李将军早有准备,此战及时应对。”
“对方预估多少人马?”楚琰凝眉,沉声继续问。
“回王爷,夜黑难以辨别准确数量,不过杨将军根据声音推断,西州此番应当只派出三万左右兵马。”
早前收到暗线消息,西州屯聚了十万兵力,今夜只出动三万,一来要试探,企图攻己方不备,探一探实力。
二来应当是二皇子谨慎,担心蒙国使诈,便打算在蒙国动手前暂留后路,保存实力,若有不妥随时抽身。
“再探。”楚琰食指轻叩扶手,沉声道:“鲁大壮、王深,你们二人轮流到林县附近巡查,辅助蒙靖。”
“末将遵命。”鲁大壮与王深对视一眼,齐齐出声领命。
寅正来得很快,楚琰也没了睡意,与楚长丰一起在营帐中等消息。
相比肃县的兵荒马乱,战火纷飞,樊城这边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急报吵醒的不仅是楚琰他们,普通士兵营帐内也有不少人清醒过来,都没了睡意。
战争对于他们西北人而言曾是家常便饭,许多士兵往上几代人都战死在沙场上,为国捐躯。
可自从十年前楚琰来到西北,屡战屡胜,他们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安稳日子,谁不想媳妇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与家人共度一生,享受天伦之乐呢?
按照西北军的规矩,敌军异动兵临城下,到彻底胜利之前,他们都不能擅自离开营地,否则视为逃兵,受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