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勇也隐隐有猜测,但不知是否准确,心疼地看向长姐。
他准备十二岁了,姨娘有空就会跟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教育他,让他明白很有事情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唉!微臣亡妻已逝多年,她若在天有灵看到王妃嫁得良婿,幸福美满,也能安息了。她一向温柔心善,只可惜老天不长眼,没能让她陪伴王妃成长。”
明国公深深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惦念亡妻的悲伤神情,假惺惺说些惋惜的话,其间还不忘偷偷打量楚琰夫妻俩的反应。
而小周氏心悬半拉,回想起当年之事她虽不后悔,但面对有定北王撑腰的赵锦芊,她还是莫名感到心虚,不敢轻易出声,以免说错话引火烧身,到时改口晚已。
明国公一番话令整个待客厅瞬间沉静,气氛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过了不止多久,只见赵锦芊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什么。
“母亲在天有灵得知我嫁得良婿自然会很高兴,至于她老人家能不能安息,可说不准。”
赵锦芊嗤笑,凉凉地注视着明国公,直击其内心,冷声问道:“这么多年了,不知在父亲心中可曾有多一丝对母亲的愧疚?”
明国公一脸震惊地看向赵锦芊,什么话也没说。
“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难产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我出生之后,母亲原本只是累虚脱为何最后会血崩而亡?种种疑点父亲可曾有细心探查?”
“放肆!”
赵锦芊声声质问将当年血淋淋的真相一点点剥开在众人面前,如同尖刀扎入明国公心口,躲不了,也避不开。
他心乱如麻,脑子有一瞬间停止运转,最终绷不住一声厉喝,全然忘记长女已经出嫁,已经不是他这个父亲所能控制与训斥的人了。
“放肆?”
赵锦芊眼神瞬间凌厉起来,用力一拍桌面,茶盏弹跳起来又回落原处。
“父亲好大的威风!”
“这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知父亲享齐人之福时有没有想到我娘亲,想到她是如何痛苦而终?而她走后,你们又是如何对待我这国公府嫡长女?”
“你扪心自问,如此结局让她如何安息?”
赵锦芊双目圆瞪,逐渐泛了红,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如同剥心掏肺,痛难以抑制。
她在为生母感到不值,也为自己十多年的成长感到惋惜与难过。
明国公捂着胸口,怒气上涌险些缓不过来,就这么望着眼前完全陌生的长女,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周氏心中震惊,第一时间扑到明国公身边替他顺气,而赵文安、赵文勇兄弟俩被震在原地,消化不了这惊天大秘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芊芊,手疼不疼?给我看看。”
楚琰满目心疼,握着赵锦芊拍桌子后逐渐红肿的掌心,声音如水般温柔,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的怒火即将压制不住了。
赵锦芊没回答,只红着眼眶可怜巴巴望着楚琰,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好似已经诉说了满腔委屈。
“傻丫头,巴掌应该用来打脸的,而不是用来拍桌子。看,伤到到了吧?有我在,事情总能解决了,再生气也不该伤害自己。”
楚琰声音缓和,轻轻地替赵锦芊揉手,平静的不像话。
只有身后的楚长丰明白,主子这是怒了,暴风雨前的宁静最可怕。
“青玉,给王妃添热茶,扶她到旁边好好歇一歇。”
楚琰冷声吩咐,青玉立马上前心疼地扶着自家娘娘,将她扶到客厅的后方。
安置好赵锦芊,楚琰才将目光转向赵家众人,目光冷厉,失去了所有温度。
“国公爷好大的威风!”
“都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以前你如何教养子女本王管不着,但芊芊既然已经嫁进王府,那就是本王的人了。”
“本王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你又有何资格斥责本王王妃?”
说到这,楚琰大声怒喝,一掌拍向茶桌,桌角直接被他拍裂了,桌上的茶盏连连抖动,随后滚落于地,摔得四分五裂。
“王爷息怒,微臣,微臣……”
楚琰只用了五成力道,却吓得明国公夫妻坐立不稳,语无伦次,膝盖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赵文安见状立马仓皇跪下,赵文勇也紧随其后,只是他与其他人的害怕不同,看到如此厉害的姐夫,他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息怒?呵!软骨头。”
楚琰冷笑,越看堂下人越忍不住鄙夷。
今日之事当以赵锦芊的想法为主,楚琰不再多言,起身走到赵锦芊身边,摸了摸她的小脸,柔声问道:“芊芊打算如何解决?”
“事情说到底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原本我还念及旧情不想闹得太难看,打算在家中私下商议就好,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赵锦芊此刻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看明国公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平静无波澜。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王爷,将芳草与桂嬷嬷送官吧!我相信律法会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楚琰也是这般想,便点了点头,揽着赵锦芊的肩膀问道:“累了吗?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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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闹大
◎将明国公府推上风口浪尖◎
“嗯, 回家吧!”
因那碗汤药可能涉及毒害,加之小周氏的不轨之心,人证送官走流程需要时间, 等刑部立案后方能着手调查。
赵锦芊此时跟去衙门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先回王府歇息片刻等待衙门传唤。
“事情让楚长丰去办,我先送你回王府。”
楚琰揽着赵锦芊肩膀, 将她护在怀中, 直接忽视跪在地上的赵家人朝外面走,打算离去。
然而, 方才他与赵锦芊商量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所谈内容全部落入明国公与小周氏耳中,芳草、桂嬷嬷这两个名讳别人或许不知, 但他们夫妻再熟悉不过了。
桂嬷嬷是赵锦芊的奶嬷嬷, 暗地里却是小周氏的人, 曾帮小周氏做了许多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每一件拎出来都足以让她跌落尘埃之中。
而芳草曾是大周氏的陪嫁大丫鬟,在大周氏怀孕期间爬床,与明国公私下苟合长达好几个月, 如今虽已过去十八年,但由于明国公对大周氏心存愧疚,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名字。
“王爷,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啊!”
明国公跪爬至楚琰跟前, 生怕报官之后事情闹大。
他窝囊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借女儿女婿的势风光一把, 如今一把年纪, 他可不想到头来晚节不保, 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微臣有错,微臣当年确实对不起文蓉,不该在她辛苦孕育时与丫鬟偷偷……偷偷苟合,当时,当时是芳草那丫鬟先勾引微臣,微臣当时年轻气盛,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实在不至于闹到衙门。”
文蓉是大周氏的闺名,那是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
楚琰听到明国公那番话当即黑了脸,下意识伸手捂住赵锦芊双耳,生怕那些肮脏言辞污了她的耳朵,看向明国公的眼神也越发嫌恶。
一个长辈,抛开尊严在小辈面前不顾廉耻说出这样的话,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国公爷的矜贵得体?
“王爷,这点小事着实没必要闹大,就按芊儿所言,咱们私下解决,不管是认错还是到文蓉面前忏悔,微臣,微臣都可以,只要您高抬贵手,别将事情闹大,这样对双方都有利,您看如何?”
“不如何!”
楚琰当即否决,嘲讽道:“国公爷,涉及人命之事如何还能称为小事?”
明国公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但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在为自己开脱,从而将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毫无男子顶天立地的担当,更别提“责任”二字了。
“人伦乃天性,但人与畜牲的区别就是人有礼义廉耻,能控制畜牲所不能控制的天性,如此浅显的道理国公爷活了大半辈子不可能不明白,你自己非要做畜牲,就别将责任推给所有男人,别人跟你可不一样。”
楚琰不想再纠缠下去,护着赵锦芊甩袖离开,楚长丰与青玉则跟在后面,拦下了试图跟出去的明国公夫妻,彻底撕破了脸。
若说明国公为晚节不保而担忧,小周氏则是因为自己所做的恶事而害怕。
别的尚且不提,单单让大周氏在身体虚弱之时,喝下放了红花的参汤,致使大周氏血崩而亡一事,就可让她坐牢偿命。
“完了完了……”
小周氏瘫坐到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念念有词,宛如失魂的木偶,转而好似又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激动癫狂起来,对着赵文安喊道:“安儿,快,快去寿王府找你姐姐,如今就只有她能救为娘了。”
“你还愣着做甚?快去啊!快去!”
赵文安脑子如同一团浆糊,迷迷瞪瞪,剪不断理不清,在小周氏的极力叫嚷下,就这么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完了完了……”
周家本不是什么大户,小周氏的娘又是小妾上位,目光浅薄,她教养出来的女儿也不是什么有见识之人。
虽说小周氏已经做国公夫人十多年了,也遇到不少人和事,明面上还算是能撑事会管家,但这么多年来,她其实还是离不开自己的母亲,只会窝里横,一遇到硬茬便露出不堪的本性。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明国公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周氏的不对劲,当即扯着她的衣领大声质问。
“你个贱人,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龌蹉事?”
“公爷,我没有,跟我没关系……啊……公爷……”
小周氏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国公一巴掌打断了。
“你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明国公一肚子气无处宣泄,却因为一句话在此刻全部宣泄到了小周氏身上,宛如一条失控的疯狗,夫妻俩瞬间扭打在一处,场面混乱不堪。
事情发展实在太突然了,赵文勇整个人惊在当场。
他眼眸流转,趁明国公夫妻忙着打架注意不到他,赶忙匆匆逃离,直奔红梅院找他姨娘。
…………
另一边,赵锦芊与楚琰刚出明国公府大门,就遇上了回娘家找小周氏诉苦的赵靖钰,姐妹俩对视一眼,各自别开了目光,谁也不理谁。
随后赵锦芊与楚琰上了自家马车扬长离去,赵靖钰也带着丫鬟风风火火进了国公府。
“现下明国公府应当已经乱做一团,我这个二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灯,看到家中变成这样,恐怕会追到咱们府上闹事。”
赵锦芊捏了捏眉心,疲倦上涌,顺势倚入楚琰怀中闭目养神。
“她想闹就让她闹好了,你且安心歇息,到时候派人将她拦下即可,依她家那位爱面子的程度,不会放任她胡来。”
寿王还惦记着那个位置,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即便好男风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也没能让他妥协摆烂,反而令他更谨慎,也更加低调小心。
他若是知道赵靖钰来定北王府闹事,定然会亲自过来阻拦,加之刑部里面有他的人,应该很快就知道明国公府的事了。
到时候,只要他脑子没坑,自然知道还如何做。
赵锦芊点点头,没再继续纠结此事,随口回道:“但愿如此吧!”
是日午时一过,烈阳渐渐西斜,楚长丰也终于将事情办妥回府复命。
他是定北王身边最得力的下属,也是定北王心腹,他亲自去衙门代表的就是定北王的意思,刑部衙门的官员都积极配合,事情进展格外顺利。
“回主子,乃是左少卿蒙大人亲自接见属下,芳草与桂嬷嬷都已经交给他,是否立案调查他还需回禀刑部尚书方能做拍板,属下便先回府禀明情况。”
“嗯,你继续跟进,若需本王与王妃配合第一时间传达。”
楚琰说完,便摆摆手让楚长丰先退下了。
随后,他回苍松居等赵锦芊睡醒才将经过告知她,夫妻俩一个意思,默默等待后续即可。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们还需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登门闹事的赵靖钰。
赵靖钰今日一早与寿王大吵了一架,因为寿王已经冷落她两个月了,她实在无法忍受便自作聪明到前院去堵寿王,与寿王理论,激动之时,寿王怒扇她一巴掌扬长而去。
她长这么大不管在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而且以她的性子,也不可能受这种委屈,收拾东西就回了娘家。
因心中还有气,她在明国公府门口遇上赵锦芊也没心思理会,也不找茬了。
谁曾想家中更乱,她亲眼看到父亲与母亲扭打在一起,父亲摁着母亲一个劲下巴掌,而母亲也不甘示弱,使劲抓父亲,两个人都没讨到好。
她整个人被震在当场,怒声命人将他们分开。
询问之下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明国公与小周氏各执一词,说得很混乱,还是赵文安去而复返才将事情发生经过说清楚。
赵靖钰与明国公夫妻不同,明国公夫妻俩相互推诿,各执一词,而赵靖钰则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赵锦芊的身上。
她认为不管什么情况,如今都已过去十多年,不应该抛开孝道旧事重提,认为赵锦芊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随后她处理好家中事,又给明国公夫妻请大夫,安抚好他们的情绪才气冲冲跑来定北王府理论。
王府的管事奉命将她迎进门,单独安排一处地方招待她,众人各自忙碌,她就被晾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赵锦芊出来,她便意识到不对劲,开始大吵大闹。
王府中没人理会,由着她发疯,得不到回应的她不由想起今早与寿王的争执,两件事凑到一起极大冲击了她的心,她彻底爆发了。
既然定北王府中没人理她,她就跑出王府,在门口发疯,短短一刻钟时间,已引来不少围观的人。
听到碧玉的传话,赵锦芊都震惊了,下意识发出灵魂拷问:“她疯了吗?”
“从小到大,她最爱惜自己的名声了,京城第一才女乃是她可以骄傲一辈子的事,怎会如泼妇般跑到人家家门口闹事?”
“奴婢不知,不过二姑娘确实跟疯了一样,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光凭明国公府那点事还不至于吧!”
碧玉摇摇头,她对赵靖钰也有一定了解,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按理说明国公府的事情虽已报官,但因还未立案消息尚且封闭中,外人不知晓,也不影响她王妃的尊荣,她完全可以私下运作,想办法制止。
现下往定北王府大门口一闹,适得其反,不出两日,明国公府的肮脏事不管真假都会传遍整个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