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谢观却突然压着她的肩,迫她弯下腰。而他也顺着跟着弯腰,整个身躯遮在沈聆妤的身上。
沈聆妤被压得有一点难受。可是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了破风声。这双腿没有摔坏之前,她也曾迎风骑射,所以她很快听出来是利箭射来的声音。
是有刺客潜伏在周围!
沈聆妤整个身子被谢观护在身下,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听见一道又一道急促的射箭声。紧接着,她又听见了脚步声、拔剑声、闷哼声……
到底怎么样了?沈聆妤有一点慌乱,惧然地朝谢观伸出手。她的手才刚抬起脸,谢观立刻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别怕。”夜风带来谢观的话,擦过沈聆妤的耳畔。
这场刺杀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护着沈聆妤的谢观直起身,亦将弯腰的沈聆妤扶起身。沈聆妤立刻转头望向他。
被护在谢观身下的短暂时间里,沈聆妤却觉得是那样漫长,漫长得足够她将以前看过的话本里相似片段全部想起了一遍。
话本甲:男主人公保护女主人公,不被射来的箭刺中。可那些箭矢却刺中了男主人公。导致男主人公重病了一场,女主人公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很久,矛盾解除,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话本乙:男主人公下意识保护女主人公,然后挥剑迎敌,将刺客杀得片甲不留!女主人公小鹿乱撞,心动不已。
话本丙:男主人公为保护女主人公而受伤,肩上有毒,男主人公一命呜呼。女主人公大哭一场拔剑自刎。
……
沈聆妤望着谢观,满目担忧,急切地问:“陛下有没有受伤?”
谢观看着她快哭出来的眼睛,诧异地说:“怎么可能。身为帝王,自然时时有暗卫保护。不过这群废物居然能让刺客潜在这里!”
他皱眉看沈聆妤红红的眼睛,压着心口的怒意,问:“吓着了?”
谢观冷了脸,转头盯着奔过来跪地请罪的惊夜,他阴森地开口:“废物。”
纵冷血无畏的惊夜,也不由心头一紧。
沈聆妤抬手,将手搭在谢观的手腕上,有些后怕地说:“我们回去吧。”
谢观深看一眼沈聆妤的脸色,暂时没发落惊夜,丢下一句“自去领罚”,先抱着沈聆妤回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惊,还是因为突然换了床,沈聆妤这一晚睡得不太安稳。
谢观一直没睡。每当沈聆妤翻身或蹙眉呓语时,他都会立刻睁开眼睛去瞧她的神情。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沈聆妤才睡沉。
谢观确定她睡实了,才将她抱在怀里,闭上眼睛亦睡去。
沈聆妤睡得晚,第二天醒得也迟。两个人在兽园里耽搁了一会儿,等沈聆妤随谢观从兽园回到宫中时,已经是下午了。
回到乾霄宫,谢观终于舍得将沈聆妤放回轮椅,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出宫一趟。”
沈聆妤望着谢观眨了眨眼,没说话,却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谢观在心里猜了一下,猜测她是不是想给惊夜求情?她总是很心善,能搭救的人总想救一把。
谢观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懒洋洋开口:“说吧,有什么话想说?”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声音闷闷地说:“陛下说……身为帝王,自然时时有暗卫保护。”
这是昨天晚上刺杀之后,谢观对沈聆妤说过的话。
谢观点头。
沈聆妤的细眉拧了起来,用噙着一点责备的目光盯着谢观,闷声:“陛下说那些抬步辇的宫人只会低着头前行,我出声他们才会发现……”
这也是昨天晚上谢观说过的话。
他再点头。
沈聆妤盯着谢观,不吭声了。等着他自己反思。
谢观沉吟了片刻,霎时恍然。
——抬着步辇的宫人不会抬头乱看,可是藏身于暗处的暗卫必然看见了他们两个人在步辇上的亲吻。
谢观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瞎说:“其实惊夜是个瞎子。嗯,他的手下也都是瞎子。”
沈聆妤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哪里会有人这样不讲理!
谢观忽然愉悦地哈哈大笑,突然捧了沈聆妤的脸,在她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月牙儿躲在屋子里,听见谢观的笑声,诧异地偷偷从门缝往外望了一眼。
谢观敏锐地突然抬眼瞥向月牙儿。
月牙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蹦了两步,惊魂未定地再不敢乱看。
谢观收回目光捏一捏沈聆妤闷闷不乐的脸颊,起身出宫去。
待谢观走了,月牙儿才拍着胸脯从屋里出来。她不知道昨天晚上沈聆妤遇见了此刻,笑盈盈地来迎沈聆妤。
她说:“二娘子来了。”
沈聆妤有一点意外。自从和父亲断绝关系,她再也没有和沈家的主仆接触过,包括这个妹妹。
月牙儿解释:“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在花厅里等着呢。”她一边推着沈聆妤进房,一边问:“您见不见她?若是不想见,我去将她打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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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沈聆姝立在待客的花厅窗前, 透过窗外的横生树枝,目睹了谢观送沈聆妤回来。同样也目睹了谢观如何蹲在沈聆妤面前对她笑,又如何捧着沈聆妤的脸颊亲她。
小鞋子笑笑, 道:“二娘子过来坐着等吧。”
沈聆姝走过去坐下, 看着小鞋子给她倒茶,她问:“乾霄宫的宫人好像并不多?”
小靴子“嗯”了一声, 随口解释:“陛下不喜欢人多。乾霄宫里的宫人做完了事情,都要退下。”
沈聆姝双手捧着小鞋子递放过来的茶杯, 热茶的暖意丝丝缕缕隔着茶杯透到她的手心,缓解了冬日无处不在的寒。
沈聆姝又在花厅里等了一会儿, 沈聆妤才过来。
沈聆妤先回去换了身衣裳。
“姐姐。”沈聆姝站起身来。
她又后知后觉姐姐现在身份不一般了, 她向沈聆妤行礼, 亦改口称呼皇后。
沈聆妤让月牙儿把自己推过去, 她直接问:“找我什么事情?”
她脸色平静,语气亦是。沈聆姝仔细去辩, 也没辨出姐姐的情绪。
沈聆姝看了小鞋子一眼。
小鞋子不用沈聆妤吩咐, 自己主动退下了。
“坐吧。”沈聆妤道。
沈聆姝坐下。她望着姐姐,心里有一肚子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半晌之后,当她开口,第一句便是:“陛下对姐姐很好。”
沈聆妤安静地坐在那里, 没有接话。
她与这个妹妹,向来关系不算亲近,更何况如今她已与沈家断了关系。
沈聆姝笑笑, 继续说下去:“陛下当然对姐姐好。以前陛下就总关注着姐姐。如今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你们也算患难夫妻。陛下自然更宠着姐姐。陛下和以前一样,关于姐姐的事, 事无巨细都要知道。年前还来家中问姐姐受伤的事情,将父亲吓了个半死。”
沈聆妤安静地听着沈聆姝说的话,慢慢拧了眉。
谢观以前总关注她吗?他什么时候去过沈家了?
沈聆姝瞧着沈聆妤的表情,诧异问:“姐姐不知道?”
沈聆妤并没有追问,她还在等待沈聆姝主动说起今日过来的目的。
沈聆姝说了好些话,沈聆妤始终好奇心欠奉。沈聆姝在心里悠悠叹了口气。从小到大,姐姐总是这样。在外面的时候灿烂夺目,对旁人时常施以援手,唯有在家里的时候,对家人漠然地拒之千里之外。
沈聆姝也不想再一头热地寒暄了。她问:“姐姐可知晓季公子离京了?”
沈聆妤点头:“听说了。”
——季玉川虽然从暗牢被放出,却软禁在府中。他先给谢观递了折子,得了谢观的准允,才能离京。
谢观很爽快地准他离京,恨不得他离京城越远越好。
“姐姐应该已经原谅他了吧?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知道他一定是去给姐姐寻治腿的方子了。”沈聆姝有些不安地绞着帕子,“陛下对姐姐虽然很好,可他毕竟是个喜怒无常以杀人为乐的暴君……”
沈聆姝声音放低。这里毕竟是皇宫,她也怕祸从口出。可是有些话,她实在憋了太久。
“姐姐!”沈聆姝伸手握住沈聆妤的手,言辞恳切:“我希望这世上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姐姐可想过离开皇宫去找季公子?”
沈聆姝心口怦怦跳着,突然紧张起来。
她说:“我愿意帮姐姐逃离皇宫!”
沈聆妤望着沈聆姝皱眉。
显然,沈聆妤不太理解妹妹的这套说辞。她与季玉川之间的误会有没有解除,她与季玉川都不可能了。确切地说,不管谢家有没有出事,不管她的腿有没有摔伤。自她决定嫁去谢家,于香梨亭之中,将翎羽镯还给季玉川的那一刻起,她与季玉川已再无可能。
所以,沈聆妤不理解沈聆姝的这番说辞。正如她不理解谢观那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沈聆妤摇头,语气温和平静:“没想过。也不需要你帮忙。”
被谢观吓着时,沈聆妤确实有过离开谢观身边的想法。可就算要计划离开谢观,她也绝无可能让沈聆姝帮忙。
沈聆姝眸色一黯,几乎呢喃般:“姐姐还真是断得干净,狠心得很。”
也是,能和自己父亲断绝关系的人,怎么可能优柔寡断,怎么可能不狠心。
沈聆妤没有否认。
她望着妹妹一副受了伤的模样,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突然来“帮”她,她们两个可从来不是亲昵姐妹。
沈聆妤很快恍然。
她说:“你若喜欢他,就自己去找他。告诉他你的心意。这种牵红线帮心上人和别的女郎在一起的奔波,挺没必要的。”
“我、我没有……”沈聆姝目光躲闪。
沈聆妤轻叹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她说:“季玉川为人确实不错,若你能与他情投意合也算良缘一桩。只是他如今身体羸弱,又心有执念。你若苦苦单思,平白耽误了你自己的年岁。”
沈聆姝“噌”的一声站起身,怒声:“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沈聆妤被她这一吼,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脊背贴着轮椅椅背。她对这个妹妹向来冷淡,好不容易说几句真心话,还被她给吼了。
果真还是应当少多管闲事。
“谁在那大吵大嚷,欺负孤的皇后?”谢观一脸戾气,从外面进来。
沈聆姝的脸颊刷粉般霎时苍白,狼狈地跪下:“给陛下请安。民女不敢!”
谢观恹恹瞥着跪在脚边的玩意儿,很想一脚将她踢出去。不过到底是沈聆妤的妹妹,谢观忍着厌恶去问沈聆妤:“杀不杀?”
沈聆妤摇头,说:“陛下,只是闲聊时声音大了些。让她走吧。”
谢观不再理会沈聆姝。他走到沈聆妤身后,推着她回寝殿。在谢观看来,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哪如只与他的呆呆单独待在一块。
经过沈聆姝身边的时候,沈聆妤望了她一眼。
沈聆姝自小就很羡慕沈聆妤,羡慕她自一出生就有的郡主身份,羡慕她无人能及的美貌,羡慕她做什么事情都那么优秀,也羡慕她人缘好,所有人都喜欢她。
其实,沈聆妤也从很小的时候就羡慕这个妹妹。
羡慕沈聆姝自小拥有父母的陪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谢观推着沈聆妤出去了好一阵子,沈聆姝才瘫软地跌倒在地。她知道自己刚刚差一点就死了!暴君想杀人是真的会毫无理由去杀的!
沈聆姝望着帝后离去的方向,她后知后觉花厅没有门槛。再一顿,她惊觉整个皇宫都没有门槛。
为了姐姐吗?
谢观推沈聆妤回到寝殿,动作自然地将她从轮椅里抱起来。他于软塌坐下,让沈聆妤坐在他的腿上。
他说:“刺客是赵睿的人。”
沈聆妤有一点猜到。谁最想杀谢观?自然是赵氏。如今谢观称帝不久,这朝堂、京中仍旧潜着前朝之众。
沈聆妤瞧着谢观的神色有一点严肃,她说:“那陛下要当心些。”
谢观有些诧异地看向沈聆妤,似乎在为她这句不知是真还是假的关心,惊到了。
他再开口:“与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此番去洞湘,路上必然也不会太平。”
沈聆妤心里一动,觑着谢观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行动不便,若路上遇到危险,只会拖累陛下。所以我不随陛下去了吧?”
谢观扯起唇角,冷笑了一声。他说:“沈聆妤,孤与你说这个,是警告你路上老实待在孤身边,寸步不准离。”
沈聆妤因为再一次被拒绝了不想去洞湘,心里有一点沮丧,闷闷地垂下眼睛,随口说:“陛下说笑了。我本就寸步难行,只要陛下不丢开我,我自然会老实待在陛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