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眼帘,用长剑对着画皮鬼,声线冷如冰屑,命令道:“将衣领拉上去,别玷污了这张脸,你不配。”
“给我变回你原来的模样,听到没有?”
青年那双宛若深潭般的眸子染上一层怒气,周身杀气弥漫。
她吓得往后退,带着哭腔说:“不要杀我,我现在就变。”
画皮鬼一边应答一边用手指甲剥下身上的皮囊,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谢昱瞥了一眼她现在的样子,自顾自地鼓起了掌,满意说:“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掌声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额外清脆。
半晌,青年不顾画骨鬼的挣扎,用力捏着她的下巴,轻描淡写道:“我的心上人是翟星衣,你可以答应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我答应――”
还没等她说完,谢昱狠狠地捅了她一剑。
青年一脸懊恼地反问画骨鬼,似乎是想获取她的认可:“差点忘了,活人永远守不住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你说是吧?”
画皮鬼死后,只剩下一具枯骨和一件嫩黄色的衣衫。
迷雾消散了些,周围的环境清晰起来。
谢昱突然想到什么,将右手衣袖掀开,露出手腕上的灵魂道侣印记。
当前翟星衣对他的好感度:79。
他需要一个契机,让翟星衣喜欢上他。
随后,青年神色温柔抚摸着手腕上的“守财奴”三个字,轻声说:“如果我是守财奴,那翟星衣就是我最珍贵的财宝。”
那声音随风消逝在雾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谢昱擦拭完长剑上的血迹后,便御剑回去天玄派领取委托的报酬。
翌日,晨光熹微,朝阳初升。
翟星衣洞府外,两位青年在对峙。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谢昱一瞥见他手里拎着的薄荷绿色的小蛋糕,便不冷不热问:“顾师弟,这么巧,你也是来给她送东西?”
顾若清同样也是注视着对方左手提着一个古朴的糕点食盒,接过他的话:“对啊。传闻谢师兄你看不惯翟师姐,恨不得对方去死。现在看来,传闻果然不可信啊。”
他虽在话语中尊称谢昱为谢师兄,但语气却很是不客气。
“传闻而已,顾师弟也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信息?”
青年反唇相讥,勾出一丝嘲讽的笑。
“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谢师兄。”
两人都想做第一个按下门铃的人,第一时间见到翟星衣。
但谢昱凭借手长的优势,率先按下了门铃。
翟星衣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去开门。
一大早,谁来找她。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啊。
昨晚,她在灵网上找到一个评分很高的双人小游戏,就叫上白珍宓和她一起玩。这一玩,就玩到了凌晨三四点。
她感觉自己刚躺下没多久,又被迫起床了。
白珍宓比她起得早,现在在小厨房做早餐。
少女花了几分钟,整理好衣着和发型,就打开门。
她打了个哈欠,睡意惺忪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昱淡淡说:“前几天你不是想吃一下我亲手做的糕点吗,刚好今天有空,我就做了一些糕点,给你送来。”
他打开食盒,露出各种形状精致的糕点。
顾若清温言细语道:“翟师姐,听闻你喜欢美食,我特意给你买了东海的特产金山绿雨,口感细腻,保证师姐你会喜欢。”
小蛋糕尺寸约为六寸,造型是朵绿色的茉莉花,栩栩如生。
青年挑了挑眉,含沙射影说:“我还是觉得送人亲手做的东西,会更有诚意。顾师弟,你觉得呢?”
从一开始,顾若清就明白这个谢师兄不怀好意,敢情是在这里挖陷阱等他跳下去。
这一局,是他输了。
输在没有亲手做小蛋糕。
他咬牙切齿,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谢师兄。”
谢昱像是打了胜仗一样,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说:“翟师姐/翟星衣,先尝尝我给你带的吧。”
他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吗?硝烟味这么浓,她都闻到了。
此时此刻,翟星衣觉得应该做一个平平无奇的端水大师,避免战火蔓延到她身上。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一起尝。”
她用叉子夹起一小块蛋糕和糕点,放入口中。
谢昱垂下眼帘,小心翼翼问少女:“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可还合你心意。”
他将手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搅动,以此来遮掩内心的紧张。
“师姐,你如果觉得好吃,下次我再带一些其他的东海特产给你。”
少女用欢快的语气先后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挺合我心意的。”
“挺好吃的。”
说完,她给每个人都竖起了大拇指。
“喜欢就好,下次我再给你做。”
青年的嘴角悄然上扬。
“那我下次给师姐你带其他东海特产,让师姐你尝遍东海的美食。”
翟星衣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白珍宓穿着粉色草莓熊围裙,手里拿着一盘冒着热气的虾饺走来:“星衣,早餐做好啦,快过来吃。”
顾若清很有眼色,连忙说:“既然师姐还没吃早餐,那我也就不打扰师姐了。”
“顾师弟,慢走啊。”
“翟星衣,等你吃完了,传音入密给我,我把那个食盒拿回去洗干净。”
顾若清大惊失色,谢师兄好深的心机。这样一来,不就又可以和翟师姐接触,加深感情。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谢昱,你真是个守财奴,好抠门,一个食盒都不放过。”
少女虽然口上还是在吐槽,但却没有像之前那么抵触了。
毕竟,她知道谢昱变成现在这样爱财如命的性格,和他的童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顾若清站在一旁,感觉自己插不进去。翟师姐对他,只是像对一个普通朋友的客气。翟师姐对谢师兄,虽然是在吐槽,但却多了一丝熟络和亲近。
但那又怎样,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放弃翟师姐的。翟师姐于他而言就像太阳,将那个无助弱小的他从深渊拉出来,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相互向翟星衣告别后,两人走出洞府。
青年话中带刺,正色道:“谢师兄真是好心机啊。”
谢昱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嘲讽,摆手笑着说:“谢谢顾师弟的夸奖。”
他又接着很好心地说:“需要师兄我教教你怎么做吗?”
青年的语气带着一丝得瑟和炫耀。
顾若清说不过他,生气甩了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谢昱弯了弯眼睛,很开心。
他坚信一条人生格言。
对待情敌,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
不给情敌留下一丝丝机会,从各方面让情敌产生挫败感,让情敌主动放弃。
很显然,他做到了。
他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哪怕不折手段。
日光下,剑修那双深邃的眸子盛满无尽的情意,还隐约闪烁着几分病态的暗芒。
第22章
白珍宓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和小蛋糕,一边夹起虾饺,一边问她:“老实交代,今天这两个人怎么都给你送东西?”
少女的眼里闪着八卦之光。
翟星衣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白珍宓陷入沉思。
其实,身为局外人的白珍宓心中早有一个猜测。
――谢昱和顾若清都喜欢她的好朋友翟星衣。
但现在看来,翟星衣对此毫不知情。
想到这,少女笑了笑。
平时看她这么聪明,怎么在感情上智商就下线了,察觉不到别人喜欢她。
白珍宓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翟星衣在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收到情书。
她接过情书,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
内容写得很肉麻,那叫一个感情真挚,可谓是惊天地动鬼神。
但翟星衣的脑回路与寻常人不同,认为这是对手故意在恶心她。
少女断言,这是一封挑战书。
她扬起头朝眼前人说:“我答应了。”
少年红着脸,和她约好告白的时间和地点。
两人明明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却能聊到一起,也是奇怪。
樱花树下,翟星衣不仅斩落樱花,将追求者打得落花流水,也给当时的少年留下很大的阴影。
少年看清红尘,从此断情绝爱,跑去万佛寺当和尚去了。
从此,学堂里没人再有胆子向她告白。
回过神后,白珍宓几次想要将这个猜测说给她听,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翟星衣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少女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宠溺说:“一些小事而已,不重要。你再不吃,就凉了。”
反正,到时候要头疼的不是这个感情白痴,而是她的追求者。就不跟她说了,徒增烦恼罢了。不过,喜欢一个感情迟钝、不知情爱的人,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翟星衣继续埋头吃饺子,掩去眼中探究的神色。
她无条件相信白珍宓,因为她们是唯一的好友,从小一起长大,经历过生死。
既然白珍宓说这些不重要,那就不重要。
吃完后,翟星衣拿出古书,兴高采烈地说:“珍宓,只差最后一味药引,我就可以练成破厄丹。你只要吃下,就可以治好病。”
白珍宓温和道:“星衣,五年来,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放弃吧,这是一条注定看不到尽头的路。”
五年来,翟星衣花光积蓄,为她重金求医。翟星衣三天三夜不睡,在藏书阁翻阅古书,只为寻求可以治好她的办法。得到高阶的防御法器后,总会第一时间送给她。
治好她,已经成为翟星衣的执念。
“我做不到。”少女掩面哭泣:“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翟星衣的表情变得歇斯底里,说话语无伦次。
白珍宓提高声量,告诉少女:“翟星衣,你给我听好。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我是自愿的。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唯一的好友。”
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追忆起往事。
五年前,那天雪下得很大。
白珍宓背着奄奄一息的少女,站在天外山脚下。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凝成冰霜。
翟星衣生了场大病,快要死了。
在修仙界,有一个传说。
只要心诚则灵,从天外山脚下一直跪拜到山顶,就可以向天道求来一个愿望。
但说到底,这不过是个飘渺的传说,至今没人干过。
白珍宓抽出一条很粗的绳子,将少女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避免她掉下去。
她半身跪在台阶上,诚恳道:“天玄派弟子白珍宓,斗胆求见天道,求天道救翟星衣一命。”
说罢,白珍宓往台阶上重重地磕头。
她的额头一下子就磕红了。
翟星衣被少女的动静吵醒,探出头,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环顾了四周的环境。
冰天雪地,千里冰封。
她叹了叹气,闷声道:“珍宓,放我下来吧。别白费力气了,连医圣都说我救不活了。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什么叫值得,什么又叫不值得,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唯一的好友现在快要死了,而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
翟星衣苦口婆心劝她:“白珍宓,那只是个传说,你没有必要为了我搭上自己的命。”
少女的眼圈有些红,眼里泛着泪光。
白珍宓目光如炬,反问道:“那你跟我说,上次我们被困狼群,你为我主动殿后,身负重伤。你认为,值得吗?”
山上狂风大作,吹得两人的脸都僵硬了,脸颊变得通红。
半晌,翟星衣启齿,道出心中所想:“……值得。”
白珍宓前进的步伐一顿,随后更坚定了。
她又跪在台阶上,重复刚才的动作。
白珍宓两眼注视远方,再次喊出那句话:“天玄派弟子白珍宓,斗胆求见天道,求天道救翟星衣一命。”
如果天道您能听见,请救救翟星衣吧。
少女在心中祈祷。
耳畔响起一道熟悉而又微弱的声音:“天玄派弟子翟星衣,斗胆求见天道,求天道救翟星衣一命。”
少女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翟星衣努力扯出一个笑:“我们可是唯一的好友。这一路我陪你一起喊,绝不会让你孤单一人。”
两人的呐喊在山上接连不断响起,形成回音。
一路上,白珍宓遇到很多前来阻拦她的妖兽。她挥舞着手里的铁锤,将妖兽一一解决掉。
通往山顶的每一块台阶上,都流淌着淡淡的血迹。
两人到达山顶,已近黄昏。
夕阳微醺,染红半边天。
“你的愿望,吾已知晓。”
一道不悲不喜的声音自天际传来。
话音刚落,少女的身体缓慢升到半空,柔和的光线照耀着她。
与此同时,天道在与1号系统在对话。
对话的内容,翟星衣和白珍宓自然无权听到。
“经检验,天灵引在99号身上成功植入。”
天道下达指令:“检查各项指标是否正常。”
“灵根天赋,正常。”
“灵魂纯净程度,正常。”
……
“警告警告,情感变化出现异常,请及时清除。”
冰冷的机械声响起。
天道挥了挥手,无情道:“立刻清除,不要影响下一步计划。”
“清除失败,有一种强大的因果之力在阻碍。”
“那就在表面上覆盖,将翟星衣的情感变化保持在一个适合的区间。”
片刻后,少女的身体慢慢坠落,被白珍宓一把抱住。
两人郑重道了声谢,就相互搀扶着离开天外山。
翟星衣的病好了,但白珍宓却落下病根。
每逢月圆,她便修为全无,变为凡人。
这个病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引爆。
窗外传来喜鹊叽叽喳喳的声音,让白珍宓从五年前的回忆中抽身而出。
眼前人的眼睛已经肿得像核桃一样,鼻子红红的,精致的妆容早就被泪水洗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