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沿着横梁已经蔓延开来,泼天的大雨都阻挡不住火势,她不敢再耽搁,扯过床上的凉被蒙在头顶上,也顾不得还赤着脚,拼命往门外跑。
昭蘅只顾低头往外跑,丝毫没有注意到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自雨中疾步而来。她刚冲出去,便一头撞进个微凉湿润的怀抱里。
一双手下意识将她搂住。
在这个雨夜让她觉得有些温暖。
她抬起眸,便对上了李文简关切的眉眼。
一向端正肃方的太子殿下,穿着寝衣,涉雨而来,浑身湿透,在被天火烧成断壁残垣的寝殿前搂住了她。
“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李狗子:感谢这场及时雨,把老婆送进了我怀里;
阿蘅:听说你猫毛过敏?嘿嘿嘿?
因为华筝和某知名武侠小说的女配撞名啦~~所以给她改了个温柔一点的名字――越梨。
阳光明媚驯兽少女VS意气风发少年将军(be美学,我已经开始哭了)
第38章
昭蘅也不管自己这会儿有多狼狈, 努力地扯出嘴角,似乎有几分惊喜:“您来了?”
李文简低头看昭蘅,她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温顺模样, 说话时温声细语,脸上挂着淡笑, 似乎方才这一场天降之灾不是落在她身上的一样。
李文简盯着昭蘅半晌,眸光暗了又亮,眼神中的担忧逐渐如春水微澜。
李文简现在也狼狈得很,听到她的寝殿着了天火,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 匆匆赶来, 看到她能跑能跳,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就松了下来。他握着昭蘅的手腕,转身道:“走吧。”
昭蘅急忙拉住他。
李文简回头,看到她一只手扶着他的小臂,身子软软往下滑落,声音微颤说:“疼。”
李文简低眸去看, 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鞋。
屋檐上的灯笼摇摇晃晃, 吹得灯影歪斜,天上雷雨交加, 现场到处都是人走来走去。
李文简弯身把她弯腰抱起, 突然的腾空让她的心陡然跳了起来,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
“主子……”莲舟快步走来,看到昭蘅在李文简臂弯里,惊骇得眼睛都瞪圆了。
李文简声音沙哑, 道:“给你主子撑伞。”
莲舟忙撑开手里的伞, 举过他们俩的头顶, 跟随李文简走入雨幕中。
李文简抱着昭蘅走了没多久,宫里的羽林卫就赶来救火了,看到李文简衣衫不整,怀里抱着个人,心凉了大半。
他熟若无睹,径直往承明殿去。
李文简把昭蘅抱回寝殿,放在椅子上坐下。她浑身脏污,滴滴答答正在滴水。李文简在她面前蹲下,鬓边擦过她的胸口,在她怦怦的心跳声中,去掀她堆叠的裙摆。
昭蘅金抿着唇,殿下的手何等金贵,她怎敢让他看自己的脚伤,脚趾微微蜷起,交叠着往椅子后面缩了下。
李文简轻轻握住她的脚腕,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璞玉般的肌肤上,她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下。
“你是想让牧归还是飞羽来给你看伤?”他轻声问。
昭蘅垂眸将李文简望着,手不自觉地捏紧雪白的裙摆。
他们来好像都不合适,她想说等太医,可外面雷雨交加,太医过来恐怕也要些时间,只好慢慢松开蜷紧的脚趾,任那一双雪足滑入李文简手里。
李文简半跪在她面前,他的手握住昭蘅的脚踝,放入掌中,另一只手捏着轻柔的白纱裙慢慢卷上去,露出一双雪白纤柔的小腿。
他看着她羊脂白玉般的脚背愣了下,她的脚背上竟然也有一颗红痣,他的掌心贴在脚背上时,他掌心的痣和她脚背的痣交叠在一起,似乎就跟着火了般,顿时灼热滚烫。
李文简呼吸一紧,移开目光。
掌灯近来,才发现她的脚底被瓦片划出了几道口子,正滴答滴答地滴血,落在他湿漉漉的裤腿上,很快氤开一大片。
长秋殿的火已经扑灭了,飞羽小跑着过来禀报,跑到殿前正要进去,忽然看到殿内的场景。
高贵如谪仙的太子殿下浑身湿透,如同狼狈的落汤鸡跪在昭训面前正捧着她的脚。
殿下给她捧脚!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惊讶得嘴巴里可以塞下个鸡蛋,忙臊红了脸转身跑开,事情也不禀报了。
淡淡的血腥味儿在寝殿内散开。
伤口都没有多深,李文简舒了口气,望向她的脸,看到她牙齿轻轻咬着嘴唇,脸色酡红。
他的胸口涌起一阵莫名燥热。
松开她小巧纤细的雪足,温暖细腻的触感从掌中滑脱,他的心也跟着坠了下。
“伤口不是很深,先去沐浴,洗干净了再上药。”
她身上实在太脏了,又是雨水,又是血水,又是尘泥。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长到这把年纪,他还没这么狼狈过。
昭蘅轻轻抬眼瞥了李文简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她抿着唇,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李文简回头,见她眉眼低垂,心又跳动如同鼓擂。
见鬼,他起身走出寝殿,对守在门口的莲舟说:“去服侍你主子沐浴。”
莲舟福了福身,目送李文简离开后,立刻快步朝屋里走去:“主子,您伤到哪里了?”
昭蘅温柔一笑,道:“脚底被瓦砾划了几道口子,没什么大事。”
莲舟打量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忽然问:“主子,您是不是发热了?”
说着,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又好像没有很热。
“没有……”昭蘅眼神乱了下,双手捧着脸颊,发现刚才手掌一直捏着裙摆,掌心烫得厉害,贴在脸上,就跟要烧起来了一样。
莲舟讶然:“那你脸怎么这么红?”
“可能被吓到了,我先去沐浴。”昭蘅慌张地别开头,作势要起身,莲舟赶忙去扶,带她到浴间沐浴。
李文简转过弯,才看到飞羽站在廊下。
“殿、殿下,您出来了。”飞羽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曾经高洁无双的太子殿下竟然会给人捧脚。谪仙走下神坛,也入了万丈软红。
雨水打湿衣裳,冰凉地贴在身上,他却不觉凉意,热浪在血管里翻滚,十分不安分。
“备水,沐浴。”一开口,竟然连声音都有了几分嘶哑。
方才那一幕烙铁一样刻在了飞羽脑子里,厚底云锦靴里的十个脚趾头齐齐用力,努力地抠紧了鞋底板。听到他这声吩咐,如蒙大赦般朗声说了句“是”,转身就要跑。
却听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不用了。”
不用备热水。
烈火如灼。
飞羽诧异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他转身去了偏殿的浴间。
没多久,屋里响起哗然水声。
莲舟服侍昭蘅沐了浴,这次林嬷嬷专门给她收了她的日用之物一并送过来,总算是不用再穿李文简的旧衣。
洗完后,昭蘅斜靠在贵妃榻上,脚还在滴血,只好从层层叠叠的裙裾边伸出去,半垂在榻外。
在宫灯的暖光里,一边晾干头发,一边等李文简……送药来。
冲完凉水回来的李文简,望着暖光中的这一幕,听着她和莲舟的絮语,不觉地停下了脚步。
那几桶凉水,好像白冲了。
莲舟帮她擦干长发后,取了梳子,替她慢慢梳理了起来。一转头看到门外的李文简,唤了声“殿下”。
李文简这才迈步走了进去,莲舟放下梳子,转身出去,走的时候还顺手关上了门。
他望向榻上的昭蘅,水红色的寝衣有些宽大,套在她身上,衬出闲散慵懒的姿态。一只脚从裙底伸出,白若冬雪,血淌成一线,红得刺目。
李文简的视线从她露出的那只脚慢慢上衣,最后落在昭蘅的脸上。
四目相对,她有几分不自在,迅速移开目光,纤指又不自觉地捏紧了宽松的裙边。
他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昭蘅身边,又跪了下去,掀起她的裙子。宽大的裙摆推到她的膝盖上,两条细白的小腿交叠放在贵妃榻上。
伤口主要在右脚,小腿肚也被瓦砾划出几道小口,破了皮,没有流血。
李文简慢慢地从托盘里找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抬头看着她说:“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儿。”
昭蘅直起身来,双手搭在膝上,紧紧地攥着裙子,过分用力使得指节发白。
“嗯。”
李文简滚烫的手掌握着她的脚踝,拿着药粉刚倒到她的伤口上,她就痛得发出一声低吟,小腿肚也止不住颤栗。她下意识咬着唇,口腔里涌起一点淡淡的血腥气。
李文简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额上沁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拧了拧眉头,洒药的而动作稍顿,再拿了纱布一层一层给她裹脚。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虽会受些罪,但没有大碍。
刚给她包扎完伤口,牧归进来禀报说:“皇后娘娘宫里的邱嬷嬷、梅妃娘娘、安嫔娘娘听说长秋殿着了天火,都过来了。”
昭蘅抬手去拿搭在榻边的外袍,手刚碰触到衣料,李文简按住了她的手。
昭蘅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轻声说:“长辈们过来了,我出去看看。”
“你先歇息。”李文简把药瓶又塞上,放到托盘里,对昭蘅说:“我出去。”
“可是……”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李文简就突然弯身将她抱起。
李文简抱着她径直走向床榻,把她放在床上,把她的裙摆理顺了才说:“没什么可是,你先睡。外头有我。”
他站在榻前,离昭蘅很近,身影将好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都拢了进去。温和又郑重的声音,让昭蘅安心地闭上了嘴。
安顿好昭蘅,李文简转身走去寝殿的门。
昭蘅在床上等了李文简一会儿,后来困意渐渐袭来,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太困了,昏昏沉沉地就睡了。
下半夜,李文简才忙完回到寝殿。
回来时她已经睡下。
她的右脚搭在左腿上,上半身紧紧蜷着,原本就纤弱的身子缩成小小一团。
大抵是太累了,睡得还算安稳。
李文简心中略松了口气,唇角攀起一丝笑,他将她堆叠在一起的小腿肚分开,又在右脚脚踝处垫了一个软枕,有利于血脉通行,缓解痛楚。
目光从她微湿的眼睛上扫过,那股无名的、隐忍克制的火气又忍不住往上窜。
不能再这样了。
李文简坐在床边,在浓稠夜色里凝睇着昭蘅的容颜,眉头皱起。
转身到柜子里另外拿了一套枕被,他才吹灭屋里的灯,安静地躺在她身边。
人摆得笔直,睡得规规矩矩。
“殿下……”
李文简正要阖眼,动作立刻顿住,转眼望过去。昭蘅闭着眼睛,还在睡着,或许因为脚底的疼痛,眉心微微拢蹙,突然就往他身旁拱了拱,猝不及防地抱紧他的胳膊。
一时间任她抱也不是,抽出来也不是。
扭过头借着闪电的光看她,不过巴掌大小的脸苍白羸弱。
又是天火,又是雷劈,又是受伤。
她很害怕吧?
他想到。
于是没有抽出手,任她一点点拱入自己怀中,娇小柔软的躯体一点点贴着他。
李文简从来没觉得睡觉这么难受过,呼吸里都藏着火焰。
*
第二天昭蘅起得有些迟,她都怀疑昨天晚上殿下是不是趁她睡着又悄悄给她点了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跟殿下说了要慢慢学着自己走出梦魇所困,殿下便不会自作主张悄悄助她入眠。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殿下有了这样的笃定。
昨天晚上长秋殿遭了天火,幸好昭蘅跑得快,若是慢了些,可能人要么埋在废墟下,要么烧死在殿里了。
宫里一早上就去清点损失,查明引来天火的缘由。
昭蘅的脚受了伤,暂时不用去习艺馆。万兽园暂时也不能去,她把食盒交给莲舟,让她去万兽园喂动物们,哪一样东西喂什么动物,交代得清清楚楚。
莲舟点头应下,她跟昭蘅去过几次万兽园,自己一个人去也不怕。
送莲舟出了门,昭蘅便掂着脚一瘸一拐走去书房,继续练字。
她的字是照着李文简的字模写的,专门练的那几十个字和他的有七八分想象,若不是对他的字十分熟悉,可能很难分辨出来。
她看着写满了的那张纸,对比着李文简书页上的批注,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细节,争取要模得一模一样。
正写着时,门外传来林嬷嬷的声音:“主子。”
“来了。”昭蘅把桌上的纸一扫,团成团,放在蜡烛上点燃,顺手扔进火盆里,才提起裙摆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开门。
“林嬷嬷。”她站在门口,对着林嬷嬷温温柔柔地笑。
“殿下吩咐过,不许您随便走动。”林嬷嬷抻了抻她的衣襟,又扶着她进到书房里:“快坐下。”
昭蘅唇角抿着笑意,望向林嬷嬷臂弯里的食盒:“嬷嬷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是安嫔娘娘送来的。”林嬷嬷把食盒放在她身旁,打开给她看了眼:“她说您昨晚上吓到了,所以做了点他们家乡的蜜枣糕给你吃。”
昭蘅“哦”了一声,道:“上次我跟安嫔娘娘说喜欢吃蜜枣,她说要给我做些蜜枣糕尝尝。”
“一大早就送了过来,想必早上挺早就起来做了。”林嬷嬷将盘子端出来,摆在小几上:“安嫔娘娘礼数最周全,怪不得阖宫上下都挑不出她的错处。”
“是呀。”昭蘅拈了一块蜜枣糕尝了一口,味道出奇地好,眼睛弯起像月牙:“真好吃。”
“安嫔娘娘是出了名的手巧,平常陛下想尝她的手艺都得说好话呢。”林嬷嬷笑道。
昭蘅道:“礼尚往来,准备些丝线,我给七公主和六皇子编几个手环。”
编这种小玩意儿不费功夫,半个多时辰就编好两条。
手环穗子上坠着小银铃铛,叮叮当当。
昭蘅腿脚不便,让冰桃送过去的。
冰桃过去送手环时,谢亭欢正在窗下绣花。
看到安嫔将小七抱在怀里,戴那一串小铃铛手环,忍不住嘀咕了句:“真寒酸。”
安嫔看了她一眼:“东西再小也是心意,我早上给她送了亲手做的糕点,她下午就还了亲手编的手环,这份为人处世的智慧就够你学了,你却在这里置喙东西寒酸。”
谢亭欢被她三言两语堵得一时语塞,她倒是很好奇另一件事:“昨天晚上东宫的天火真的很严重吗?”
她一直不喜欢昭蘅,今天早上听说长秋殿被雷击中引发天火,还高兴了一阵。
“听说寝殿都烧完了。”安嫔迟疑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