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上好妆容,跟着路黎走了两遍后,就把机位摸得非常精准了。
窦俊倢看着她一身紫衫的打扮在眼前晃来晃去就心痒痒,本来不打算今天正式开拍她的戏份,这下也忍不住了。
“要不路黎你们俩直接来段真格的,我看你们俩挺有那意思的。”
江怀雪和路黎都说没问题。
剧组拍戏并非是按照剧情的正常进展顺序拍摄,横街这边拍摄的文戏内容居多。
江怀雪和路黎开拍的第一段内容,是剧中的紫衫刚把男主晏危带回天元派主峰,天元派掌门人来找紫衫对话,男主旁听全程。
窦俊倢站在监视器后面:“准备好,三、二、一,action!”
工作人员在旁边蹲着摆好鼓风机,吹动江怀雪的轻纱长袖。
她负手立于花丛之前,听完掌门的说辞,淡淡道:“没有必要。”
“师祖!”
掌门人有些急切地上前半步,躬身道:“不能为我派所用,不如杀之,修仙界人皆如此,我们何必心软?”
紫衫眼里浮出一点怪异的神色:“人皆如此?”
“自然。”掌门人恳切劝道,“若师祖是顾念当初与他母亲的师徒之情,不如交给我,我来处理。”
他们说话的不远处拐角,露出一抹黛色的袖口。
那是紫衫把晏危领回来后让他换的新衣。
掌门人没有注意到,还想继续劝说,紫衫却突然道:“不必再说,此事我自有决断,你先下去吧。”
掌门人张了张嘴,终究不敢忤逆她的决定,只好应了声“是”,倒退着走了出去。
摇臂摄像机转过来,放大紫衫那张让人屏息的容颜。
她乌黑幽深的目光扫过拐角,隔着镜头都能品出其中的漠然。
窦俊倢暗暗叫了声好。
——这不是江怀雪平时的眼神,而是紫衫的。
“你都听到了,还不出来?”
拐角处的衣袖动了动,路黎饰演的晏危缓缓走出来,停在她三步以外。
他脸颊上有一抹鲜红的血痕,是今天与天元派弟子争执所受的伤。
紫衫看了一眼:“你房间里有药,自己回去涂吧。”
晏危抬手摸了摸那伤口,沉默片刻:“你要杀我吗?”
紫衫道:“不会。”
晏危问:“那你为什么带我回来?”
紫衫道:“我与你母亲,有段师徒之谊。”
“修仙界的师徒也有感情吗?”晏危低低笑了笑,他的语气里有种淡淡的讥诮,“据说我母亲当年也是天元派的天之骄子,天元派上下无不称赞,跟我父亲私奔时,不照样被追杀不休?”
“哦?”紫衫没有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那你可知她是怎么在天元派主峰的无数杀阵下逃离的?”
晏危浑身一震,眼角肌肉抽搐了下:“你……”
紫衫轻轻一拂袖:“自去休息吧。”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独留晏危对着她的背影怔然出神。
“咔!”
路黎的助理和江怀雪的助理都赶紧抱着保温杯和羽绒服冲上去。
这大冷天的穿着薄衣吹着风拍戏,还不能表现出来冷的感觉,也是够折磨的。
窦俊倢眼神还黏在监视器上,冲他们俩招手:“过了!来看看成果!”
旁边围着的一圈人都悄悄舒了口气。
天啊。
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路黎和江怀雪站在那儿对话,他们就跟移不开视线了一样,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片场好像被一种奇怪的氛围笼罩了。
郦雪这下连手机都不玩了,脸色难看:“不是说她不是影视学校的吗?”
她是正经的科班出身,演技虽然不算特别好,但还是拿得出手的,不然也抢不到这部剧的角色。
比起同期瞪眼噘嘴的小花旦们,她甚至已经是可以闭眼吹一波不错的水平了。
她眼睛不瞎,当然看得出江怀雪的演技娴熟自然,远超自己。
但这怎么可能,江怀雪明明是外行人。
现场震惊于江怀雪演技的大有人在,都深感迷惑。
窦俊倢的笑声为他们做了解答:“怪不得车溶说让我好好拍,不要浪费了紫衫,你这相当可以啊。”
车溶?
是那个演员天花板车溶吗?
江怀雪竟然跟她学过吗?
众人眼神乱飞,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八卦砸懵了。
江怀雪微微一笑:“不辜负车老师的教导就好。”
“绝对不辜负!”路黎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啧啧感叹,“刚才对上怀雪的时候,我就感觉我好像完全入戏了,果然,这段状态很好。”
窦俊倢也非常满意,暂停画面,指着他们俩对话的场景道:“这就是紫衫和晏危,保持这个水平,明年拿奖拿到手软。”
他脸上高兴,心里更高兴,决定把对其他演员的要求也提高一些。
整部剧务必要精益求精,爆款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了,他要做个现象级作品出来。
“演技很好?还请人喝咖啡?”
阮如曼握着手机,眼下有些化妆都挡不住的青黑,显得人疲惫憔悴。
她最近很忙,忙得觉也睡不好。
“我这个姐姐现在脱离了阮家,倒是过得不错。”
“拍下照片了吗?”
对面的人问了句什么,她不耐烦地打断。
“我不管郦雪怎么样,那就是个叉开腿随便让人草的鸡,随便她犯贱。”
“你就给我盯好江怀雪,然后按照我说的做。”
“今天的照片先发给我。”
……
挂断电话后,阮如曼保存好接收的照片,冷笑两声:“江怀雪,就先让你得意几天。”
第118章 什么宝贝
江怀雪在横街拍了四五天戏,就要随剧组转至益城。
剧组大部分的拍摄都是实地取景,益城只是第一站。
启程之前,江怀雪回了趟碧涛院收拾东西。
谢重延问她:“阮家有联系你吗?”
“没有。”江怀雪剥了个橘子,分了一半给他,“阮家之前联系我的那个号码被我扔了,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再说他们找我做什么?”
帝京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当江怀雪离开阮家,无意再与他们见面以后,阮家人就没有办法再打扰到她了。
“阮家出了点事。”谢重延早就看出她对阮家的态度,也不担心她为此苦恼,“谢轩之前以给彩礼为由,让渡给阮家一些公司的股份,现在那些公司情况不太好,阮家成了主要被问责的一方。”
江怀雪捏着橘子瓣正送到唇边,闻言挑了挑眉:“谁签的?阮如曼?还是阮先生跟他夫人?”
谢重延的目光在淡黄的橘肉和她殷红的唇色上一掠而过,垂下眼睑:“都有,听说当初谢德勇和谢轩送给他们时,他们很开心。”
“他们以为在拍电视剧吗?”江怀雪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霸道总裁爱上你?然后一送送出几千万的股份?”
就算霸道总裁给你送,你也得自己做调查啊。
谁知道你接手的公司有没有坑,将来会不会因为是法人或者大股东而被牵连负债,甚至有牢狱之灾。
阮父阮母都多大岁数的人了,难道还不明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多半有毒这个道理?
谢重延:“所以现在阮家人急了,他们到处在找人帮忙,谢德勇那边顾不上他们,他们又想求到我这里。”
江怀雪笑了笑:“你别说,他们还挺有先见之明。”
谢重延疑惑地看她,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江怀雪给他解释:“当初阮家人就想把阮如曼嫁给谢轩,把我嫁给你,因为你当时一直昏迷,情况不太好,他们把宝都押在谢轩身上,但是又怕你们主家有什么后手,所以觉得我这里也是条退路。没想到事到如今,虽然过程不同,结果却真的被他们料中了。”
如果不是江怀雪,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初到异地,面对豪门的惶恐和面对亲生父母的渴望掺杂在一起,倒很有可能听从阮父阮母的话,联姻嫁人,为父母争取利益。
但他们现在连江怀雪都联系不上,当初设想的计划自然都成空了。
谢重延看她一眼,心想可是你也没有嫁。
江怀雪每次想起这个事情都觉得又好笑又难以理解:“他们要是放在古代,那不就相当于在九龙夺嫡中同时押宝胤禛和胤禩,明目张胆地脚踏两只船,不管最后谁上位了,也不可能落到好处啊。”
谢重延也被她的比喻逗得笑了一下:“听我爷爷说,好像是阮家有个什么值钱的宝贝。”
江怀雪自从签了掌星后,和翁咏的联系变多,不自觉受她影响,有时候会说一些玩笑话。
此时听了谢重延的话,脱口问了一句:“什么宝贝?我吗?”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谢重延瞳孔都微微放大了一点,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江怀雪一张玉白的脸立刻就红了,只觉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都没有说过这么离谱的话,她难得有些窘迫:“我……”
她不是那个意思,她真的是和翁咏聊天时接话接习惯了,刚才没过脑子。
谢重延震惊片刻后,反应过来,明知道她是说错了话,却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说得对。”
江怀雪僵住了,脸上的粉色一路蔓延到脖颈。
她本是戏谑一问,他这么一肯定,气氛顿时变得暧昧。
她几乎想立刻起身就走,但又觉得自己如果这么走了,事情好像就更奇怪了。
谢重延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尴尬,轻咳了一声,主动把话题转回去:“不过据说阮家还有一个宝贝,是阮老先生年轻时拿到的东西。”
江怀雪假装没有听到他话里的“还有”两个字:“是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阮老先生年轻时对那个东西很在意,跟我爷爷定了娃娃亲后,还曾经说过别看谢家底蕴丰厚,但也不吃亏这类的话。”谢重延眼神停留在她脸上,有些心不在焉。
江怀雪自己看不到,她从脸颊到脖颈都透着绯色,如同雪上淋了一层浅浅的凤仙汁,
她虽然年纪小,但鲜少有这种小女孩般的情态,偶然才得见这么一次……
谢重延喉咙动了动,突然从一旁拿过薄毯盖在腿上。
江怀雪奇怪道:“屋里的地暖这么热,你还冷吗?”
谢重延移开视线,镇定道:“有一点。”
江怀雪给他倒了杯水:“别是感冒了吧?怎么嗓子都哑了,睡前记得喝个冲剂。”
“好。”谢重延答应下来,定了定神,继续道,“你是不是不知道阮谢两家是怎么认识的?”
江怀雪点点头:“两家差距太大,有交集是挺奇怪的。”
一般来说,定娃娃亲都是因为门当户对。
阮家虽然有钱,但比起谢家这种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家庭还是相差很多的,和谢家并不搭配,
远的不说,就说谢重延的曾祖父,也就是谢老爷子的父亲,走的是政途,官至内阁之首,留下的人脉网至今还为谢家所用。
谢重延的大哥谢承勋在军队,有谢家的财力支持及先人底蕴,未来前途亦是不可限量。
如果不是谢重延父母发生意外,谢重延会不会走商业这条路还不一定。
再看阮家,是从阮老爷子那一代才开始富裕起来的,到阮父这一代才刚是第二代,尚且没有打破“富不过三代”的魔咒,连“七大豪门”都挤不进去。
这样两个家庭,早些年关系很好,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谢重延从头娓娓道来:“你知道的,我曾祖父从政,本来打算让我爷爷也走他的道路,但我爷爷却对当个政客没兴趣,他那会儿也就不到二十岁吧,看别人都下海经商,就跟着去闯荡了。”
江怀雪想了下谢老先生现在威严又和善的样子,笑道:“老一辈人年轻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啊。”
“是啊。”谢重延眼里也透出点笑意,“他怕自己身份惹眼,从不透露家里的真实情况,别人一问起来,他就说他爸爸是个管事儿的,闹得别人都以为我曾祖父是什么店铺的管事儿的。”
江怀雪笑得歪倒:“这么说也没错,管一个国家的事情也算是管事儿的。”
她没注意,不管她做什么动作,谢重延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
她一笑,谢重延的神色也跟着柔和许多。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爷爷有一批老朋友,都不是太富裕的出身,有些仍健在的,现在也有往来。”
也正是因为谢老先生自己年轻时吃过苦受过累,当过泥腿子,所以由他养大的这一批谢家人,都相对谦和,没有许多富豪人家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气。
“阮老先生定居在帝京,距离近,来往就多,去世以前和阮老夫人经常去谢家老宅做客,他和我爷爷关系很好,有时候聊得会多一些,比如他说他年轻时受过高人指点,手里有个传家宝。”
“阮老先生说是在阮老夫人怀孕时,遇到一个高人,那高人说他未来会大富大贵,还给了他一个木盒,让他保存数年,将来会去找他取回,阮老先生原本不相信对方,但对方与他说完话后,直接从原地消失了,当时四周没有遮挡物,绝对不是什么戏法。”
江怀雪敛起笑意,眯了眯眼:“原地消失的高人?”
这听起来像是修炼功法到一定境界后的水平。
比如飞天遁地。
但这个世界是末法时代,灵气稀少,能用来修炼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当时又没有一个紫气满身的谢重延,就算有人修炼,又如何能修炼到这样高的水平。
谢重延回忆道:“这是我爷爷跟我说的,他当时听了也是半信半疑,但阮老先生没有必要说谎。”
“而且阮老先生说,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以后,他确实开始走好运,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后来创下了阮家的偌大家业。”
“像我爷爷,他虽然早期是靠自己,但是中后期还是家庭背景起了作用,阮老先生不同,他是完全白手起家,能做到这种程度,除了能力外,确实也需要非常好的运气。”
江怀雪本身就是玄学中人,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人的能力当然重要,但运气也不可缺少,好运气会让你事半功倍,坏运气则让你事倍功半,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可能也不知道。”谢重延顿了顿,“阮老先生中年时就查出有严重的心肌炎,医生说他早就应该因心脏衰竭而亡,但他后来又活了许多年,医生都说不可思议。”
“阮老先生曾经跟我爷爷说,这是那个木盒的作用。”
江怀雪沉思片刻,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东西可以起到这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