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唳撑不住笑了，“没到那么远，等这次回来，准备先订婚，到时候还得麻烦您跟殷婶。”
小谢跟小乔要去容市他是知道的，听到他这么说，齐志国止不住点头，高兴道：“订婚好订婚好，也算正式过了明路。”省得有些什么不长眼的动歪念头。
在这个年代，特别是乡下，一般都是直接结婚，订婚是很
少的，小谢家里没有长辈，自己就是他的长辈，他得去做一身好衣裳，到时候提亲不能丢了面子。
走到路上，两人分别，齐志国把手背到身后，高高兴兴地走了，谢唳回家洗了个澡，再回到知青点的时候乔明月都快睡着了。
以往都是乔明月女王似的要他来“陪睡”，谢唳主动开口这还是头一次，他脱了外衣，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乔明月自发自动地靠过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
谢唳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侧头看她。折腾了半晚，他的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咱们家，咱们家。
他在心里反复咀嚼过这几个字，周遭萦绕着乔明月的味道。
有点香，又不腻人，像是春天的风，总之，让人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无抵抗沉溺的舒适中。彡彡
迷迷糊糊间，谢唳莫名其妙地想，春天快到了，杏花漂亮，可以摘来给明月插在房间里。
……
北水大队的黑夜逐渐归于沉寂，某些地方总有人无法平静。
镇上幽深巷道的某一处房子的角落房间里，朱佳慧裹着棉衣，披上泛着潮像一坨冰块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缩了起来。
窗户有缝，北风从缝隙里钻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的脸好像更疼了。
她的脑海里思绪翻涌，一会儿想到自己现在毁了的脸，一会儿想到医院里那个下等的七十年代护士看不起人的丑恶嘴脸，一会儿又想到在镇上一眼扫过的那个熟悉人影。
乔明川，真的像是乔明川，他也到这里来了？
这段时间她遇到太多折磨和打击了，一瞬间选择性地忘记了一些事，满脑子都是如果真的是乔明川的话，他会给自己出钱治脸的，毕竟他那么疼妹妹。
不，不对，这一世自己不是乔明月了，乔明川不会为自己付出。
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凉意侵人，朱佳慧把它从里面拽出来，越看越觉得崩溃。
“没用的东西！”她骂，抬起手就想把它往地上砸。
脱手
的前一瞬，又反悔，连忙缩了回来。
她爱惜地在玉佩上摸了摸，显得有些神经质，“宝贝，这是宝贝。”
这块玉佩是她最后的退路，不能扔，不能扔，要保护好才行。
破旧的木门响起敲门声，随后，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就推门而入。
这是相当没有礼貌的行为，朱佳慧不悦地看过去，老头提着一盏煤油灯，脸上带着和蔼的笑，“陌生地方，睡不习惯吧？”
见到是他，朱佳慧放松下来，“钱大夫，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想起了什么，她心中一喜，“是不是邹煦回来了，他带钱来了是不是？”
她的脸能治，只是差了几味很贵的药材，钱大夫是有名的神医圣手，他说只要配了药自己的脸就能恢复如初，宜早不宜迟，不能耽搁，所以自己才逼着邹煦想办法，反正他都找队里借过钱了，再借一点应该也行，队里不同意的话，刘放跟他关系不错，找他也行，其他知青拼拼凑凑，挤也能挤出来一点。
他现在回来，最迟明天，自己就能用上药。
钱大夫的头发已经白完了，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说话也很温和，“姑娘，你别急，他暂时还没回来，我就是担心你不舒服，过来看看，果然没睡着。”
他叹了口气，仿佛很为朱佳慧惋惜似的，“你的脸伤比较重，我不敢随便给你开安神的药，否则我这倒是有药可以让人一夜安眠，不少人都说效果好。”
“谢谢钱大夫。”有求于人，朱佳慧态度还算恭敬，“还是脸重要，睡不着就睡不着吧，没关系的。”
“那好，你休息吧。”
转身的一瞬间，“钱大夫”慈善的目光不再，像是陡然变了个人，退出去关房门的时候，他打量了几眼朱佳慧，随后才离开。
果然是城里来的小姐，简直是蠢货一个，这么轻易就上当了。
这丫头说自己外公是厂长，妈妈是车间主任，爸爸是采购部副主任，还有个哥哥在部队里当领导，让他想想，这一次，就是开张吃三年。
第161章 一般一般，不要声张
钱大夫一走，屋子里又陷入诡异的沉寂之中。
朱佳慧的眼神看着门口处，暗自咬了咬牙。
严格说起来，自己也不能算说谎，毕竟她交代的家世，上辈子明明确确就是她的，现在不过是被偷走了而已。
朱佳慧收回视线，木然地重新投向空中。
邹煦，邹煦，没用的东西，借点钱而已，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回来。
他离开的时候可是跟自己打了包票的，要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他就别想再从自己这里讨一个好脸色了。
第二天，乔明月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套上衣服打开门，听见正屋那边好像挺热闹。
牙刷到一半，谢唳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知青点，手上还提着两个暖壶，语气温柔，“醒了？”
乔明月嘴里含着沫儿，咕嘟咕嘟涮完口，才语带调侃地道：“没醒，你现在看到的是鬼，怕不怕？！”
谢唳扶着额笑，刘雪梅站在屋檐下，搓着手也笑:“明月，你再不醒你对象腿就该跑断了，一早上往这儿来了三四趟了已经。”
刘雪梅跟其他知青都习惯了，叫也不让叫，宁愿一趟趟空跑，等到明月睡到自然醒为止。
灯泡很有自己是灯泡的自觉，刘雪梅麻利取了串挂在外面的辣椒串，往屋里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三四点？”乔明月压低了一点声音，“困吗？”
“不困。”谢唳走过来，把暖壶里的热水倒进盆里让她洗脸，“估摸着你差不多该醒了，水烧好正好碰上。”
正屋的声音更大了，像有很多人似的，乔明月转头看去，谢唳已经拧好了毛巾递给她，“邹煦醒了，大队干部现在都在里面呢。”
“哦。”乔明月转回脑袋，边洗脸边含糊问道：“他跟朱佳慧招呼都没跟队里打一声，是去干嘛了？”
大早上的，要是能听见不喜欢的人的笑话那可真是开启愉悦心情的美好一天！
“找大夫治脸去了。”谢唳语气平静地说完前半句，伸手将她的发
丝勾到耳后，愉悦道：“明月真聪明。”
乔明月故作谦虚地颔着下巴，伸手在空中捋了两捋并不存在的白胡子，“一般一般，不要声张。”
谢唳被她逗得脸上笑意渐深，“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想不想听？”
“快说快说。”
谢唳道：“他们找的那个神医万鑫跟我提起过，是个江湖骗子，平时花点小钱雇几个人两两成对地在药馆旁边和医院附近的地方聊天，专门聊这个神医医术有多高超，什么病都能治好。”
“找托儿？”乔明月听完，心情复杂。
“嗯。”谢唳给她把洗脸挽上去的袖子拉下来，“病急乱投医，能骗一个是一个。”
乔明月咬了一下唇，其实这种骗术不算高明，稍微用点心就能看破，只不过虽然是简单的骗局，却也有门槛，能上当的的多数条件还行，或者治病心切，至于那些实在穷的，就是想上当也没办法。
“那邹煦回来是来借钱的？”结合朱佳慧住院都需要邹煦向大队借钱这事来看，乔明月几乎能笃定穿越女又把主意打在这个脑子糊了浆糊的冤大头身上了。
“那个女的是想让他回来借钱。”谢唳语气淡淡，“不过这个姓邹的觉得不对劲，表面上答应了，实际上是回来想找大队的人去劝她。”
乔明月故意咬了一下上下牙，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倒没太惊讶，“那他脑袋还没被浆糊彻底封死。”
朱佳慧太高傲了，大概觉得邹煦喜欢她，就会成为她的狗，什么话都听她的，为她付出一切，但从一些细枝末节来看，乔明月却觉得邹煦虽然因为喜欢朱佳慧做了一些蠢事，但应该不是那种会完全失去自我和独立思考能力的人。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邹煦被朱佳慧利用成这样，难说一朝醒悟，朱佳慧不会因为自己的傲慢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此时正屋的房间里，邹煦神情略显焦急，“情况就是这样，我感觉那个大夫有点不对劲，但朱知青却很相信他，
大概是太想把脸治好了。”
他的视线转向齐志国，“大队长，朱知青已经很惨了，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如果那个大夫是骗人的，那咱们肯定要救朱知青，要是真的医术高明，就，就。”
齐志国眯了眯眼睛，打量着邹煦，想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邹煦后背生汗，攥了攥拳头，才低着头：“朱知青毕竟是咱们大队的人，要说的话，大队也得对她负起责任。”
这话的潜意词竟是大队应该要出钱给她治脸。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能听不出来，齐志国还没说话，妇女主任先炸了，瞥了一眼不敢抬头的邹煦，冷笑道：“亏你们知青还是读过书的，这话也好意思说出来，你跟朱佳慧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咱们大队为了找你们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脸皮倒厚，现在连脸也要求帮着治了！”
老支书气得咳了几声，“还要求起大队来了，什么知识青年，老鼠屎，我早说过，就是败坏风气的老鼠屎！”
妇女主任和老支书被气了个仰倒，索性不再管，全一骨碌丢给齐志国，转身就走了。
刘放看着脸黑得发青的齐志国，估摸着他嘴上没说话，心里肯定已经把邹煦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怎么不该骂，半点分寸没有的家伙，连带着知青的脸一起丢！
“邹煦，你们的帐到时候再算。”齐志国灌了一口水，才能平缓开口，“你说的那个大夫在镇上的什么地方，我先想办法把朱佳慧劝回来。”
邹煦内心一片冰凉，他明白，从说出那些话开始，自己以后很可能就会成为干部心里的“坏分子”，连知青们以后都可能会排挤他，可是自己已经向队里借过一次钱了，朱知青想治脸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队长，我没事，我带你们过去吧。”
齐志国刚皱眉想说话，咚咚的敲门声后，就有其他人的声音传进来。
乔明月声色泠泠，“你是得去，不过不是带我们去，是带警察去。”
第162章 没找到
另一边，镇上。
房门第四次被推开的时候，钱大夫显然已经没了前不久的好脸色。
“乔姑娘，你下乡的大队到底在哪儿？！”头发花白的老头脸上没了笑，面孔隐在背光里，声音泄露出一丝急躁，“现在都快中午了，连人影都没见到。”
这样的话他已经问了几次，朱佳慧也实在是被问烦了，邹煦不回来，没有钱这个老头就不会进药给自己治脸，她才是最急的好吗？
朱佳慧从床上下来，反射性地就想怼人，脚下一歪，踩到了冰凉的地面，不知是被凉清醒了还是怎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啊，没有钱治不了脸，她才应该是最着急的那个，这个老头急什么？
这么一想，处处就都变得不合理起来。
老中医，手指干净没变形能勉强说得过去的话，那身上一点药味儿都没有也正常吗？
还有这屋子，进来的时候虽然看到了中药柜，但却没看到过磨药的工具，其他的东西也很少，到底是这个钱大夫超脱世俗，还是，这里根本就不是他长待的地方？
朱佳慧没吭声，悄悄走近了一点。
之前没注意，只觉得这个大夫面慈目善，脸上总是堆着笑，现在一看，一旦他不笑的话，整个人跟和善就搭不上边了，其实长得挺吓人的。
钱大夫的耐心已经接近极限，人是不能给时间的，时间一够，脑子就容易重新从蠢货头上长出来，这也是他一直有意无意逼着想治病的人尽快拿钱的原因。
念在面前这丫头是头肥羊，钱大夫勉强控制着面部肌肉扯出个笑来，“我倒是不着急，但是乔丫头，你这脸可等不起，我还让人给留着药呢，要是你那朋友来不及回来的话，要不我还是去说一声，把那定的药材退了吧，不能耽误别人的生意不是？”
涉及到脸，朱佳慧又有些动摇，说不定是她想多了呢，自己一个现代人，还能被人骗不成？况且到现在，她也没什么损失。彡彡
这样想着，朱佳慧赔笑道：“钱大夫，别，您先别急着退，他很快就会回来的，真的。”
该死的邹煦，就算是爬，也该爬回队里了，为什么还没回
来，难不成真的是借钱不到？
“我家里的条件您是知道的，钱不是问题，到时候我给家里发电报让他们汇钱过来，一定给您额外的表示。”她开始画饼。
朱佳慧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应该告诉他自己的私房钱藏在哪儿的，好歹能应急，钱可以再赚，但脸只有一张啊。
再说了，她懂得那么多知识，还怕赚不到钱吗？
要不是钱大夫说自己的脸不能吹风，否则不好治，她自己就回去了，哪还用得着指望别人。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说法，事实就是，她让邹煦回去借钱，只是想利用他而已，跟自己的脸能不能吹风关系并没有那么大。
见她这么说，钱大夫虽然仍心有不快，好歹被安抚了一点，这死丫头这么爱惜自己的脸，应该是不会骗人的。
要是她敢骗自己，那可有些个逍遥地方等着她呢。彡彡
“乔丫头，这话就不对了，能治病人我就高兴，跟钱没关系。”钱大夫脚下迈着步，“主要是你的脸重要。”
满口医者仁心，朱佳慧心里暗骂虚伪，世界上能有不喜欢钱的人？反正她不信。
就自己这辈子重生再来，为了弄钱，都能捏着鼻子跟蒋春花惺惺作态，多的是人为财死。
想到这，她心里有些蠢蠢欲动。蒋春花其实对她这个贱女儿还不错，要不再试着找她要点钱？
“钱大夫，要不这样吧，我找您借点钱，现在就去邮局给家里发电报让他们汇款。”朱佳慧道。
钱大夫眯着眼睛想了想，半晌，竟然答应了，朱佳慧心里翻了个白眼，一听到自己要发电报向家里要钱，也不说什么吹了风对脸不好了，不就是为的自己刚才承诺的那些额外好处？刚刚还非要表里不一地说什么给人治病才是最重要的鬼话，呸！
钱大夫不知从哪叫了个个子不高的年轻男人，说是陪她一起去。朱佳慧倒也不在意，这里的路七弯八绕的，要是自己走的话，不知道要多久。虽然这老头给了个包脸的帽子，但能少吹冷风肯定还是少吹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