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很快就发完了,朱佳慧跟着年轻男人往原路走,一边走一边想
,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邹煦该回来了吧。
但邹煦还是没回来,钱大夫俨然已经维持不住面上的和蔼,忍了又忍,叫朱佳慧回去休息。
年轻男人和老头都跟在她后面,朱佳慧终于觉得奇怪,这怎么有点像是看犯人?她两只脚跨进了房门,心里的警惕心难得地又提起来。
钱大夫心里急躁,叫了一声,“家辉。”
“G。”
“G。”
竟然有两声回应,一道男声,一道女声,男声是那个年轻男人,女声是朱佳慧。
老头的眼睛瞬间怀疑地眯了起来。
他脚下很快,走到朱佳慧的房门口,语带质询,“你不是叫明月?”
朱佳慧紧张地扣了下掌心,朱佳慧这个名字她不喜欢,她还是喜欢自己叫乔明月,当时想的是反正不认识,无所谓,谁知道会这么巧,这一世听惯了,现在听到相似的名字反射性地就应了。
万一这老头觉得自己骗他,把定的药退了怎么办?
朱佳慧摆出个笑,“小名,小时候总生病,家里找人算的,说是好养活。”
她心莫名跳得有点快,不过老头应该是信了,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朱佳慧在房里拍胸脯的同时,“钱大夫”跟家辉走到了另一个房间。
家辉道:“爹,这女的确实有钱吗?咱还要等多久啊。”
“现在我也不确定了”老头沉着脸,“要是到晚上还没人来,她敢骗人,就把她送到那地方去,脸是毁了,肚子还是好的,山里多的是人买回去生孩子。”
这事虽然做得少,但也不是没做过,家辉点了点头,在他爹旁边坐下,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像是有人敲门,家辉一喜,“爹,应该是人回来了。”
老头侧耳听了听,制止住他准备开门的动作,少顷,看了一眼离开的人影,才自己起身把门打开了。
……
齐志国回到北水大队,后面跟着脸色苍白的邹煦,刘放连忙走上前,问道:“大队长,朱知青呢,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难不成是脸伤没好,又进医院了?
齐志国吧嗒抽了一口烟,邹煦捂住脸,声音发颤,“朱知青没找到。”
第163章 小学课本
“谁,谁没找到?”一直伸长了耳朵偷听的大娘们忍不住了,拍着手惊问道:“那个什么朱知青真跑了?”
个中情况她们并不清楚,只知道昨天有一对儿知青不见了,队里敲锣打鼓地找呢。
大娘同情地看了几眼失魂落魄的邹煦,明明是两个人一起不见的,还以为是私奔呢,结果女的把男的给扔下了,你说这事儿闹的。
一群人围过来你问一句我说一声,阵仗跟八百只鸭子同时叫唤似的,吵得齐志国脑瓜子直嗡嗡。
“行了,都没事干是不?!”齐志国吼了一声,想着现在还在正月,确实没事干,无奈摆手,“没事干回去缝缝衣裳纳纳鞋,事情还没定论呢,少在背后嚼舌头。”
一群大娘撇撇嘴,不怎么高兴地转身走了。等稍微离远了一点,头立马凑在一块嘀咕起来。
不嚼舌头是不可能的,这日子一天天的这么无聊,她们这群老姐们儿就靠嚼舌头找点乐子呢,想管住她们的嘴,用针缝上都不可能。彡彡
就嚼就嚼!
大娘们互相交换了一些信息,转身就各自回去抓紧时间造谣去了。
齐志国也知道口头风管不住,他现在也实在没精力抓这个,警察同志根据目前的线索和现场痕迹分析,朱知青恐怕不是自己主动跑的,而是被人带走了。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恐怕只有等那个被抓了的假大夫交代才能知道具体情况了。
再多两个这样不听指挥的,他这大队长怕是活不长了!
朱佳慧失踪了这件事在知青之间同样引起了一阵喧哗。他们知道的情况比社员稍微多一些,反应也各不相同。
邹煦自责,刘放担心,张桂丽问了一句,事不关己。而刘雪梅和聂曼丽心情则有些复杂,一方面,抛开个人喜好不谈,从同为女性这一点上说,对她的安全问题感到担忧,但是结合朱佳慧平时的为人,又免不了有一点淡淡的幸灾乐祸。
乔明月继续着自己未竟的补手套事业,谢唳看着她,只觉得颊边的细小绒毛都很可
爱。
“还能用,别补了,小心手。”小小的针在明月手上都显得吓人,谢唳时刻担心会扎到她。
乔明月拿着针在头上蹭了一下,这是她最近跟雪梅学的动作,说是这样弄一下更好补一些,“谢唳,要不你到我屋里拿本课本看吧。”
这就是叫自己找点事做,暂时别打扰她的意思。
谢唳沉默了一会儿,“看小学课本?”
乔明月头也没抬,“嗯。”
“……”
谢唳动了动腿,起身在她书桌上随手拿了本书又走了出去。
等到乔明月磕磕绊绊把手套补好,抬头就发现谢唳手上的书只草草翻了两页。
走过去一看,上面是明晃晃的1+1=2。
“……”乔明月憋不住笑了,“你怎么不去换一本啊。”
谢唳虽然没正儿八经在学校读过什么书,但是却跟着周教授学了些知识,数理类知识应该还好,主要是人文科的基础得打牢。
自己让谢唳开始看书也不是一时兴起,现在已经76年了,77年高考就要恢复,在她看来,大学不是一定非考不可,但考或者不考,一定是我主观上的想或者不想,而非能力上的行或者不行,选择的主动权要永远握在自己手上。
从屋里换了本语文书,看了没一会儿,其他知青也凑到了这里,几个女人在一块,谢唳吭哧吭哧就溜了。
看了一眼他逃也似的背影,聂曼丽调侃道:“我们小乔老师放假也兢兢业业教学生啊?又是老师又是对象,啧啧。”
“你还笑我。”知道她向来说话大胆,乔明月脸只微红便毫不示弱,“不知道是谁那天晚上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聂曼丽一把捂住了嘴,一副她再多说一个字就要杀人灭口的表情。
刘雪梅看惯了两人打闹,“那天晚上怎么了?快说快说呀。”
话说一半就停了,她急得像夏天瓜田里的猹!
聂曼丽木着脸:“没什么,你听错了。”
乔明月被她捂住嘴没法说话,看着她满脸的威胁,配合地
点了点头。
“好啊,你们俩有小秘密了。”刘雪梅笑着说了一句,也不很在意,转而提起了朱佳慧的事,“也不知道朱佳慧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说,她不会遇到了什么变态吧。”
讨厌归讨厌,好歹是条命,警察应该能找到人的吧。
聂曼丽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致,松开乔明月坐下,“谁知道呢。”
“要真是被人带走的,可就难说喽。”张桂丽看了眼四周,才神神秘秘道:“先说,可不是我不盼着她好啊,不过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一个三十几岁的女的突然失踪了,过了好些年意外被人看到,说是被卖到了一个很穷的村里,精神变得不好了,那么大的年纪还在怀孩子呢。”
这事实在残忍,在场的女同志都有些不忍心听,连忙打断了张桂丽的话,转而说起些轻松的事来。
乔明月自始自终没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想,重生之后原来的朱佳慧曾经对蒋春花说气话,要让她这辈子看不到自己,虽然自穿越女占了她身体的那一刻就已经一语成谶,现在一看,难不成连躯壳都在应验这句话?
只能说,有时候穿越女就是穿越女,在某种意义上确实算得上是天道的宠儿,像常晓这样能穿两次的更是命大。
一天后,乔明月和谢唳出发去荣市的时候,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被警察找回来的朱佳慧。
大概是张桂丽的话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看到朱佳慧的一瞬间,来不及想的,乔明月下意识就往她的腹部看了一眼。
两拨人隔着街道两侧擦过,朱佳慧呆愣愣的,好半天才转过头,看向那两人离去的背影。
她的声音发出来破碎非常,像是卡着砂石,喉间全是血腥味,“他们是去哪儿?”
刘放来帮忙,闻言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好像是去乔知青家里吧。”
边上的小警察顺嘴接笑道:“是对象?回家提亲吧。”
直到两人背影不见,朱佳慧才收回视线,头垂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64章 回容市
朱佳慧是怎么消失的,又是怎么被找到的,中间有哪些经历,乔明月现在其实兴趣不很大,或者说,没空有兴趣
班车实在是太挤了!
这个年代交通不便,小地方尤甚,想要搭火车需要先从镇上搭车到县里,再转车到市区,班车发车的时间间隔也很长,乔明月和谢唳在车站等了小半小时,才等到车。
乘车买票需要出示介绍信,花了一毛钱买了两张票,谢唳带着乔明月上车找到位置让她坐下。
“我后面还有位置,你也去坐啊。”看着谢唳把背包放在地上,又把自己的皮箱放在背包上,站在自己面前不像是要坐的样子,乔明月提醒道。
“皮箱就放在地上也没事的,那个包等会你还要背在身上呢。”可惜不剩双人座了,要不他们俩能坐在一块。
谢唳摇头,“不是很远,不坐了。”
售票员是个个子挺高,身材也相对魁梧的中年妇女,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对着外面喊道:“别看了,去县城的是这一趟车!GGG,大娘,买票,先到这里买票。”听到声音,一群人乌泱泱过来了,有些大娘大爷眼睛一转,卯着劲就想往上冲。
售票员显然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一脚横蹬在车门处,拇指和食指在嘴里沾了道口水,买一张票才放进去一个人。
上来的人里有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也有抱着鸡鸭鹅的,车厢里很快满当起来,踩脚骂人的声音接连不断,各种诡异的味道逐渐弥漫。
“在你的口袋里放了个橘子,拿出来剥开闻闻,会好受一些。”谢唳手撑在前后两个座位的椅背上,给乔明月圈出了一个足够舒适的空间,“稍微忍一忍,到地方就好了。”
车上吵吵嚷嚷的,一个麻色的鸭头突然从谢唳的手臂下方伸出来,黄色的嘴上一左一右两个洞,还张嘴“嘎”了一声,把吓了乔明月一跳。
大概是一鸭起义百禽鸣,这一声鸭嘎之后,车厢里公鸡和大鹅分别喔喔、嘎嘎地叫了起来,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
谢唳偏了偏身体占住空间,伸手把鸭子脑袋推回去
,抱着宝贝鸭的大爷张口就想骂人,丁腈一看是个看上去脾气不怎么好的年轻后生,干巴巴地把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吓到了?”空不开两只手,谢唳只好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包里带了水,要喝一点吗?”
“不用。”乔明月摇摇头,剥开橘子,塞了两瓣进他嘴里,谢唳吃下去,才继续道:“那你往窗户外面看,就不会有鸭子脑袋吓到你了。”
乔明月笑:“我以前没有过这种经历,现在有心理准备了,不会再被吓到的。”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鸭子,原来真的可以脑袋不动脖子动,很神奇。
“等到了容市,我带你出去逛逛,那里我比较熟。”到时候一定让他讲一讲都在哪些地方远远地看过自己。
谢唳的胳膊轻轻在她脑后碰了碰,对于这个提议显然有些期待。
到县城的车颠簸了半个多小时,又从县城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到市里,两人才到了火车站,准备买票去容市。
乔明月一路上都被谢唳护着,整个人跟出门时没有什么差别,连头发丝都不显凌乱,再加上i丽的好相貌,站在火车站里,四处都是看她的目光。
从小到大这样的目光太多了,多数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乔明月习惯了,谢唳的眉毛却不自觉地拧着,略有些烦躁。
他犹如圈着月亮的狼,不耐地扫过一遍四周,将人牢牢护身前,往买票的窗口去了。
这时候的火车票很简单,每名售票员桌子上有两个全是小格子的盒子,一个装着车票,一个装着车次印章。
排在乔明月和谢唳前面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娘,大概是第一次出门,搞不太懂怎么买票,售票员嫌弃地撇了撇嘴,直接吼道:“搞不懂就别出门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少出门霍霍人,边上去,下一个。”
大娘急得流眼泪,买票的队伍长,这会买不到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了,“姑娘,你就给我买张票吧,我得去看儿子,我儿子在外头做事,把脑袋摔伤了,厂里不管,我得把他带回来呀,姑娘求求你了。”
售票员并
没有因为这话而有什么动容,“让你说你又说不明白,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你回去搞清楚了再来。”
其他排队的人也是一片抱怨声,乔明月看着这位擦着眼泪的母亲,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拖着病体给自己置办嫁妆的妈。
“大娘,您先往旁边站一下。”乔明月心有不忍,出声道。
大娘错会了意思,还以为她是对自己耽误了时间不满,脸色涨红,往边上挪了挪,转身就要往队伍的最末端去。
售票员看着大娘,嘀咕了一句,“乡巴佬。”用下巴对着乔明月,“你呢,去哪儿?”
“这位同志,还是先给大娘买吧。”乔明月招呼被谢唳拦住了的大娘过去,“这位大娘说清楚了,她要去的是市,你再看看,一个厂字下面一个至字,比较生僻,有这个地方的。”
乔明月话说得温和,引起的反应却不怎么友好了,售票员刚才骂的那声乡巴佬得罪的可不止是一个两个人。
“还骂别人乡巴佬呢,原来自己才是个乡巴佬,还售票员呢,连字都不知道,该进扫盲班吧。”
“就是,乡巴佬怎么了,你们城里人高贵些?还不许人我们这群乡巴佬坐车了是咋?有本事你们别吃咱们乡巴佬种的粮食啊。”
“……”
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售票员是个年轻的姑娘,面皮很快就红成一片,连脖子都红了。
乔明月道:“大娘比较着急,这位同志,你现在知道了,能把她的车票买了吗?”让她下不来台不是目的,买票才是正经事。
等丢尽了脸的售票员给大娘开了车票,领导被这里的动静引了过来。
“哎呦,看这事儿闹的。这位售票员是最近才来上班的,新人,业务欠缺了一点,以后熟了就好了。”
也挺高高在上的,连个歉都没说道。
但这不是她该管的事。乔明月跟谢唳买完票,便去候车了。
“姑娘。”大娘背有点佝,略显拘谨地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红通通的苹果,“多谢你帮忙啊。”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苹果原本是想带给我儿子吃的,你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