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瞒自知有错,心里愧疚,拉着敖释就往玉难峰去。
西王母走到严都平身边:“瞒儿是有些古灵精怪,但今天的事情真不能怪她,你一见面就罚她,不怕落埋怨啊?”
“小孩子,该训还得训,惯不得。”
西王母点点头,看到他右手腕上有伤,拉过他的手腕问:“你也受伤了?怎么弄的?”
严都平收回手,拉了拉衣袖:“方才在海里,我找不到瞳儿,一时情急,割了一下。”
“你们身上连了什么咒?”
“我绑了红绳,染血能显出来。”
西王母倒不意外,都平对瞳儿上心,她们都知道:“绑了红绳怎么会找不到?”
严都平正为此烦心,忍不住皱眉:“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我和瞳儿都没有灵力时,这红线最不易察觉,可这几年我们在萧山,她老跟我说手腕上好像有绳子缠着,我就知道不是灵力的问题,今日独我失去感觉,瞳儿没有,所以也不是结界的问题,三姐,有人在蓬莱结界之中,给我施了障眼法,但我不知道是谁。”
“蓬莱的结界,本来噬力就大……”
严都平摇头:“她就在水面之下,离我一点都不远,阿罗看不见,我感觉不到,一点点气息都感觉不到,蓬莱的结界没有厉害到这种地步吧,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蓬莱的结界,在三界首屈一指,西王母心中也深感意外:“可怕,不仅胆子大,本事也大,会是九重天的人吗?”
“不知道,我还得问问师娘。”
“永闲宫有点事,我已经去信了。”
蓬莱玉难峰的石林,杨瞒熟悉得很,不过这还是第一回 在这儿面壁思过,敖释左右看了看:“咱们别跪了,这儿又没人看着,跪不跪谁知道呢。”
“撞的不是你姐,你心里当然不自责。过来跪下,我叫你去撞h哥,你怎么把我姐也撞了!”
敖释赶紧凑过去跪下:“嘘!你小声点儿,再让人听了去,我哪儿知道那是你姐姐姐夫,我要是知道还能这么莽撞嘛,你我兄弟一场,你姐就是我姐对不对。阿瞒啊,我问你一件事情呗。”
“我们装不熟呢,不许叫我名字。”
“行行行,不叫不叫,我问你啊,那个碧h比你大多少?”
“反正比我大就是了,你管大多少干嘛。”
敖释嘟囔:“那什么,我听你叫他一声h哥,你看我这也比你大了不少,你能不能也叫我一声,释哥。你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我最小的一个,从来也没人叫我一声哥,好容易有你这么个拜把子弟兄吧,你又人小鬼大的,比我都聪明,这没听过还好,今儿听你叫碧h那一声哥吧,哎呦,怎么就那么好听呢,你叫我一声,让我过过瘾也好。”
杨瞒觉得他不知所谓:“你怎么就这么点儿出息呢,叫你什么很重要吗?”
“重要!这关系着咱们兄弟的感情啊!你要是愿意叫,以后什么事情我都听你的。”
杨瞒不禁发笑:“敖释,敖大世子,我们两个认识这么久了,偷你爷爷的龙须,改行雨的圣旨,私放水晶宫的重刑犯,还有这回,要挖玉溜山的玉灵,都不是小事儿吧,哪一回不是我拿的主意,哪件事情你不是听我的?我没让你叫我一声哥都是你赚了!还得寸进尺。”
敖释叹气:“唉,可怜我三岁没了爹,五岁没了娘,打小有人养没人教,在这东海上飘飘荡荡,孤孤单单……”
杨瞒听得不耐烦:“行了,别嚎了。等这回拿到玉灵,往后我都那么叫你,行了吧。”
“哎,成,行!”
“你往那边去点儿,装不熟呢。”
敖释满脸堆笑地挪了挪:“你姐姐没事儿吧?”
杨瞒垂眼:“我也没见着呢,不过应该没事儿,我姐夫只罚我面壁思过。我和我姐分开好多年了,今儿终于要见上,还闹这么一出,唉,都是我不好。”
敖释安慰她:“你也不知道她今儿来啊,别自责了。”
“还不都怨你!哪怕不是我姐,就是寻常人的船你也不能撞啊!咱们都还小呢,滥杀无辜影响功德,你以后要统领东海的,不能结太多仇家,给自己添麻烦,往后别这么莽撞了,想让人叫你一声哥,也得担得起吧。”
敖释连连点头:“我知道,知道。那咱们什么时候上玉溜山挖玉灵去呀?”
“我得陪我姐,最近你别乱跑,我得空带尺郭去那儿吃东西,不多吃,每天去一趟,等他把玉溜山下面的路都摸熟了,咱们再动手。”
“行,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冷了,大家注意保暖~
感谢在2022-12-02 22:01:18~2022-12-04 20:0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啾是个小机灵鬼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ay、啾啾是个小机灵鬼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疑窦
京洛宫是杨瞒和太元圣母的住处,这里离西王母的素洙宫很近,环境也清幽,除了正殿,两边还有几个别致的配殿小院儿,杨瞳几个在岛上待不了多久,便就近安置在京洛宫边上的院子。
夜里杨瞳醒过来,严都平躺在她身侧,杨瞳一偏头就对上他的眼睛,两人相视笑笑,伸手搂在一起,严都平在等她说话,杨瞳闷了半天才问了一句:“官人的灵力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
严都平以为她会问阿瞒呢:“怎么问这个?”
“我有点害怕,掉进水里的时候,连闭气都不太行,可见从小的功夫真的全白费了,安静坐着不知道,一有事儿,心里还是有落差感的,从前虽然说不上厉害,但哪怕是雕虫小技多少也会一些吧,别人经历些事情都会看开的,我怎么反而看不开了呢?”
“再如何,你也还小,什么都看开了还有活头没有,这事儿放谁身上不生气,该恨就恨,想骂就骂,咱们一点一点讨回来。”
“所以我才问官人什么时候完全恢复嘛,以我的身骨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严都平直言:“我也急,只是实在没什么办法了,按理说,七情六欲都体会过了,到底还差什么呢?你也帮我想想,到底差的是什么。”
杨瞳无声叹气:“要是在家里就好了,从前有想不明白的事情我会闷在藏经楼翻书,总能找到答案。”
“素洙宫的藏书不比我们家里少,还有昆仑玉山带来的许多古书呢,你要是想翻书,去素洙宫也行。”
杨瞳点点头。
严都平捏了捏她的肩膀:“怎么不问问阿瞒?”
“官人罚她去玉难峰面壁,我都知道,现在叫回来,她不长记性。”
严都平闷声笑:“以为你睡着了,原来耳目皆明。”
杨瞳一直微微有些头疼,说了会儿话觉得好多了,便翻身起来坐着,想认真问几句话:“官人,你有没有去过一个地方,那里黑咕隆咚的,好像不太宽敞,又好像很开阔,四面没有墙,人悬在半空中,我也不知怎么形容,可能经常下雨,好像是无尘无土的一个地方,官人知道哪里是这样的吗?”
严都平想了想说:“无尘无土,经常下雨,有那么几处。”
“给我说说呢,都是什么地方?”
严都平挪了挪身子,也起身半躺着靠在床头:“罗酆山九泉狱的最下一层是溟泉狱,那里关着些厉害的妖魔,到那儿已经没什么泉水了,下的也不是雨,是上面渗下来的罪孽,打在身上就像刀子一样,除了那儿,泰山府的地牢和镇魂塔里也有这样的地方,都是仿着溟泉狱后造的,关大凶大恶之徒,从没和你讲过,哪里听来的?”
杨瞳皱着眉,面色凝重,严都平晃了晃她的手:“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怎么都是关人的地方?为什么都是受罪的地方?”她头垂得低低的,掐着自己的手指头,严都平看她情绪不太对,坐起来捧着她的脸才看到她眼里都是泪:“怎么了?怎么还要哭了呢?”
杨瞳有些哽咽:“我从小做梦,老是梦到有人躺在雨地里头,满身是伤,我想是那年萧山多雨,成了心病,所以我上哪儿都会带伞,这个梦我做过很多遍,本来梦里的人没有具象,身形背影都很模糊,可是今天掉进海里的时候,第一次那么那么清晰的做那个梦,好像也不是梦,就是刻在我脑子里的画面。”
严都平看她的样子猜了个大概,不许她掐自己的手指头:“难怪连阿瞒也不问了,果然天底下只有你夫君我有这么大的魅力。”他抬手给她擦泪,“知道你夫君我是从哪儿来的吗?”
“好像有些知道。”
“那你还怕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能把混沌中的神关住。我们只会在生处死,死处生,生生不息。”
杨瞳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眉眼:“从前你这么讲我大概会信,现在我不敢信,也不能信,我们在蓬莱的结界里受限,可是有神仙,不仅来去自如,还能迷人眼目,乱人心智,世上没有这样的地方,世界之外呢?我怎么能不怕?”
严都平笑笑:“你这是心大呢,还是心小,怕我会死吗?”
杨瞳笑不出来:“岂止我怕,官人心里就不怕吗?如果我能和平常人一样,死了变成鬼去地府,官人就不会那么怕我死掉了吧。”
严都平一时语塞:“唉,每次你半夜醒过来,总要说些话吓我,这事儿又是怎么猜着的,我可一个字没提过。”
杨瞳撇嘴:“我的聪明,都花在猜官人的心思上了。”
严都平搂着她的腰:“娘子猜得不错,为夫是怕得厉害,从前怕,因为你阳寿已尽,这般身故,魂魄会遭天谴。现在怕,因为你身子里残余天火,那是真火,天雷火和金符相遇产生的,相当邪性,是天上地下最难灭的一种火了,他还是个恃强凌弱的主,要是你内里气势下去,他知道你再压制不住他,就会蹿出来。”
杨瞳早有心理准备,听了并不难过:“难怪官人总摆那天雷无妄卦看,我什么都和别人不同,别人越往前越吉,我往前,大概是死路一条……我在海里气息将尽的时候,火怎么没蹿出来?”
严都平道:“是你够镇定,没有乱了阵脚,虽然没了灵力,心性既成,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你是见过风浪的人,这么点困境还能镇得住。”
杨瞳点了点头:“不过这火真的好厉害。”
“普化天尊之所以能做天尊,就是因为他能管住天雷,可是就连他也熄不了天火。”
“神也是自然孕化的,本事再大,如何能洞悉本原呢。这些都是我的造化,也算天地眷顾,往后我更加惜命就是了。”
严都平心中泛疼:“我家娘子这悟性,不修行还真可惜了,你懂得惜命,从小的功夫就算没有都白费,起码最重要的道理终究是参悟了。”
杨瞳问:“别家都是先做人再做神,官人是先做了神后当的人,区别大不大?”
严都平想了想:“起点高,眼界自然更加开阔,有些想法和魄力与生俱来,后天学不来也修不来,但也有不好的地方,有些神会自视过高,傲慢轻敌,也多不懂人情世故,在神界难混,最终会变成各自占着山头关门过日子,原本有的一些开阔也狭隘了,不知道人家苦修成神的也多有厉害之处。”
杨瞳转脸盯着他看:“我家官人就是不一样,在神界一定是相当了不得的角色。”
严都平直了直背:“那当然了。”
“那这样自来的神灵,也会死吗?”
“世间万物,有始便会有终,人有人寿,鬼有鬼寿,神当然也有寿命,就是难测算些,总有一天,我也会死的。”
杨瞳汗毛都竖起来了,就是这句话,在官人讲之前她就听过了,所以在海里听到的看到的,都是预示未来,都会成真吗?那暗无天日的黑牢,官人真的会被关进去吗?
严都平看她眼睛失了神,轻轻推了推:“这有什么可琢磨的,你若不能得道飞升,最多也就百十来年的寿命,哪怕容颜不老,脏腑也会慢慢衰竭,直到停止,你若得道飞升,捱过大大小小的劫难,寿命自然会长上许多,灵芝仙果再吃一吃,活个百千年没什么问题,但无论得道还是不得道,为夫都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杨瞳勉强笑了笑,官人从前还是师父的时候,不太喜欢讲这样的话,今天讲到这份上,大概是想要自己心安吧,这回上岛是见阿瞒来的,出了蓬莱,官人就要和九重天兵戎相见了,她还是没琢磨透,海里的事情到底是有人想害她,还是在帮她?
严都平抬手按住她眉上的穴位:“又出神了,现在脑袋还不算清楚,再睡会儿吧,等清醒些,才能琢磨透。”
杨瞳摇头:“不了,我去玉难峰看看阿瞒,你也起吧,师祖母好像回来了。”
严都平愣了一下:“奇了,我都没感觉,你怎么知道的?”
杨瞳挪到床边穿鞋:“我就是知道,不相信啊?”
严都平也坐过来,俯身先帮她把鞋穿上才穿自己的:“当然信了,你最是心明眼亮的一个。”
杨瞳嘀咕:“也不知道阿瞒能不能认出我来。”
“她长得和你挺像的,就是不如你好看。”
杨瞳抬手拍他:“真是的,她才几岁,女儿家都是越大越好看的。”
严都平摇头:“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就比她好看多了,我心里都记得呢。”
杨瞳就是不许他说阿瞒不好:“你这话不对,在你眼里我当然最好看,但你再觉得我好看也不该说阿瞒不好看,说不定在别人眼里,就是阿瞒比我好看。你是我夫君,不该拿任何人的长相和我作比较,既不尊重,也没道理。”
“这孩子皮得很,你看过就知道了,大概也不在乎什么模样相貌的,岛上人人惯着她,性子肯定已经野了。”
杨瞳给严都平理了理衣服:“所以才要她多跪一会儿,我是她姐姐,你是她姐夫,以后狠心的事狠心的话自然要我们做我们说,阿瞒性子和我不一样,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呢,她有不懂事的地方,官人多担待一些,好不好?”
严都平握住她的手:“你我命中无子,要是阿瞒像你小时候一样听话,我们夫妻恐怕再没有机会体悟为人父母的艰辛。”
杨瞳点点头:“有时候想想前因后果,才知道何谓天道有常,我琢磨不来的。”
“不琢磨好,随缘最好。送你去玉难峰吗?”
“嗯,让我和阿瞒单独待一会儿。”
“自然。”
第80章 真相
万籁俱寂的时辰,太元圣母坐在观海轩中对月独酌,不知在想什么,分外出神,严都平上去她都没有察觉,直到严都平唤了声“师娘”,她才回神。
“来啦,坐,陪师娘喝一杯。”
太元圣母变出一只白瓷的杯子给他斟酒,严都平端起杯子看了看:“您以前不怎么用瓷器,这杯子看着粗糙,哪儿来的?”
圣母笑笑:“是瞒儿烧的,她喜欢这些东西。”
“您很少喝酒,这是怎么了?又和师父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