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冷眼看她。
她讪讪地跑去找宋老太太。
老太太点她头，“你呀，要有乔秘书一半懂事，我们就省心了。”
“她有那么好嘛？”宋娇不服气，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人，最容易被家里长辈拿来比较，大大小小各方面，而只要有一样被比下去了，感觉其他都不如另外一个了。
“你呀。”老太太又点她的头，“人家做事靠谱，人又正派，稳重懂事，让人怪心疼的。你就知道咋咋呼呼，惹是生非，但凡你有她一半省心，你二叔也不能这么生气。”
宋娇虽然不服气，却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奶奶，你看她那么好，那我平时可不可以找她玩啊？我最近也很听话了，都没出去，都快闷坏了。”
宋娇拉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
“这我可做不了主，你二叔定的规矩，你得问他。”
“那你找二叔帮我说说好话嘛。”
“看你表现。”
“我最近表现还不好吗？每天跟着二叔上班下班，巡逻又好辛苦，今天也是天没亮就起来陪爷爷去钓鱼了，奶奶你看，我手臂都晒红了。”
老太太嗔怪地看着她，到底是心疼孙女，哪里受过这种限制，拍着她手背哄她，“你二叔哪天心情好，我找他说说看。”
“吧唧。”宋娇捧着老太太的脸就亲，“还是奶奶对我最好了。”
“妈，我出去了。”宋泽喊一声。
“都要吃饭了，这个点出去。”老太太走过去，小鱼和阿姨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
“有事要谈。”宋泽轻声回应老母亲。
“二叔，我能不能和您商量件事？”宋池跟在宋泽身后走到院里低声问。
宋泽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快和他一样高的侄子，面色比对着宋娇和善很多，他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我想在学校寄宿。”宋池在大厅坐了好一会都没找着机会开口，现在四下无人，只有叔侄俩人时才鼓足勇气问二叔。
“不行。”宋泽很干脆。
“二叔你不能这样。从小我就被你管着，被你安排的保镖监视着，我去上学，校门口还等着一群保镖，宋娇是做错事被关禁闭，但她之前一直都是很自由的，我呢？我什么也没做错！我为什么要一直活在监视之下？”宋池压低嗓子质问。
宋泽仍是平静地看着他，想拍着他肩膀来场叔侄之间的交心谈话，末了只是双手插兜淡淡地说句，“等你有自保能力了，你想做什么都行。”
“自保是吗？”宋池重复着宋泽的话，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下一秒，宋泽被宋池一个过肩摔，给扔到了地上。
“宋先生！”院外等着的保镖徐涛飞奔过来。
宋泽大脑有两秒的空白，等他意识到疼痛时，人已经躺在地上了。
徐涛蹲在旁边询问，焦急关切，检查宋泽身上是否有伤。
正午的日头毒辣，蒸得地面火烧火燎，好在院内的树木枝繁叶茂，遮住了一部分日头，但在地上躺上这么一会，后背也火辣辣地疼。
宋泽就这么躺着，微眯着双眼，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蓝天，白云，无声地笑了。
因着保镖声音太过急切，把家里的人都给惊了出来，一出来就是看到宋泽躺在地上，吓得老太太差点晕过去。
宋泽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由衷地夸赞宋池，好小子。
“改天过两招。”
“二叔，那能答应我吗？”宋池没有忘记正事，又开口问了。
宋泽眸中幽光闪过，思忖片刻，慎重道，“你给我点时间，我考虑考虑。”
“你们在说什么？啊？刚刚发生什么事了？阿泽你没事吧？”老太太赶紧过来问，在宋泽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去看看医生，可别伤到骨头。”
宋泽活动活动肩膀，大步往院外走，“没事，你们吃饭吧，我出去了。”
上车后他抽了口凉气，“臭小子，趁人不备，下手真狠。”
撂起衣袖看，肘部位置伤的不轻，一片红肿，还破皮了。
“宋先生，去看下医生吧。”徐涛声音透着关切，愣头青下手哪里知道轻重的，一个不慎很有可能骨折。
“没事，走吧。”
齐焰在听雨轩组了个饭局+国粹交流局，宋泽推开包厢门，众人齐刷刷地望过来。
“二叔。”
“二叔。”
……此起彼伏。
“宋二哥。”
中间还夹杂着“宋先生。”
宋泽眉毛一挑，乔糖？她怎么在这？
齐焰已经拉开他左侧的椅子过来搭着宋泽的肩膀坐下了。
在他的右侧是乔糖，再过去是沈语晨。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约了一起吃饭？怎么也没人事先和我说？
沈语山转过来给宋泽倒酒，“门口遇到语晨和乔秘书，一问都是熟人，就把她们俩拉过来了，二叔别介意啊。”
苏锦超：“糖糖是自己人，二叔不会这么小气。”
宋泽淡淡“嗯”了声，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起伏不定，“糖糖……怎么他们就这么熟了？苏锦超简直和齐焰一个德行，见美女就乱叫。”
齐焰：“糖糖是你叫的？少给我套近乎。”
他又调侃，“诶，我刚刚可是听到沈小姐叫二哥的。”
房间里的人不嫌事大，顿时起哄，“二叔的辈分摆在这，怎么你堂哥叫二叔，语晨你叫二哥？”
“一定有情况！”
“沈小姐，过来，我跟你换个位子。”
苏锦超嚷：“二叔，你们是不是暗度陈仓啦？”
“沈语山，你可以啊，偷摸着沾光涨辈分了，二叔要变妹夫。”
“咱各论各的。在我这二叔就是二叔。”
宋泽适时咳了声，“好了，都吃饭吧。”
沈语山察言观色，双手下压：“我妹是大家闺秀，大家都别瞎起哄了，女孩子会害羞。”
沈语晨顺势把头低下，偷偷给乔糖打眼色。
俩人凑在一起咬耳朵。
沈语晨:“好尴尬啊，找个机会溜了咱自己吃？”
乔糖：“你刚不挺乐意的吗？”
沈语晨：“宋泽在这，我慌。”
乔糖：“……”
乔糖：“保持微笑，少说话。”
沈语晨挤出一个笑脸。
乔糖飞眉，“换个位子？”
沈语晨：“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乔糖:“你不想离我老板近一点啊？”
沈语晨:“我看到他有点犯怵。”
乔糖沉思，乔糖反省。果然自己不该替人约会，正主俩个好像不太熟的样子。
以后这事绝对不能再干。
齐焰加入：“诶，糖糖，你和沈小姐偷偷嘀咕什么？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乔糖调皮一笑，“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宋泽往他们方向轻轻飘了个眼神，也不知是看的乔糖还是沈语晨，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乔秘书，你这样缠着沈小姐聊天，二叔要吃醋啦！哈哈哈哈。”是金盛的声音。
大家又开始起哄。
还有完没完！
宋泽心生不耐，早知道就不来吃这个饭了，一堆人起哄开玩笑吵死人了，本来心情有点好转，可一看到乔糖又烦了，还不是她办的好事啊，自己家里家外都不清净。
可她倒是挺会置身事外当局外人的，看着就来气。
但他的面上还是一贯的沉着大气，只瞄一眼金盛，下巴一抬，“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别紧盯着人女孩子不放。”
话里虽有维护沈语晨的意味，可不想继续他们俩话题的意图也很明显。齐焰转移话题，“金盛，你酒是留着养鱼的？”
金盛端着酒杯跑过来，“那不能，二叔，焰哥，我干杯，你们随意。”
“你小子够奸滑，一杯酒敬俩人。”
期间大家嘻嘻哈哈，好在话题是转移了，没人插科打诨，也没再打趣沈语晨，她也终于不再那么窘迫。
第14章 国粹
估摸着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沈语晨拉着乔糖的手说待会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沈语山挽留：“语晨，你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兄妹也是难得见上一面，再坐一会吧。”
齐焰眯眼觑向乔糖：“糖糖真狠心，我们这么多天没见了，你就不想和我多呆一会吗？”
乔糖翻白眼。
宋泽内心骂他油。
“沈小姐，乔秘书，今天可赶巧了，你们俩可一定要打完麻将再走，有送财童子齐公子在。”
“就是，语晨，婶婶管你严，难得出来，哥教你打麻将。”
沈语晨面露难色，她把求救的视线投向乔糖。
糖糖你一定懂的，我好心动！真没打过麻将，以前结交的名媛淑女从来没人拉着自己打过麻将，好想玩，糖糖，你一定是懂我的！
她的眼神那么热切和盼望，乔糖简直不忍直视，但又心领神会。
可怜的，被压迫的孩子，打个麻将而已，把毕生的演技都给逼出来了。
行，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是你，我就做那个拉人下水的麻将精吧。
“啊，打麻将啊！我还挺想看你们玩的，语晨，要不我们晚点再走？”
沈语晨故作矜持，眉一拧，勉为其难答应了，“糖糖想玩，那我们就玩一会吧。”
内心:“知我者，糖糖也！好样的！”
牌搭子宋泽，齐焰，沈语山，金盛。
齐焰非要让乔糖替他打，赢了归糖糖，输了算他的。
沈语山寻思着沈语晨和宋泽可能关系不简单，也许以后在宋泽这边能走近一点，生意上能有合作或帮助什么的，因此对她特别热情。
本来是让沈语晨替他打，苏锦超骂他，“没点眼色，沈小姐当然是替二叔打啦。你凑什么热闹。”
最后上场的四人变成了乔糖，沈语晨，沈语山和金盛。
沈语晨确实不会打麻将，她连码牌都不会，每摸一个牌都要看一眼宋泽，宋泽面无表情，“随便打吧，他们不行。”
“大家快谢谢二叔慷慨。”几个人又开始起哄。
“语晨，你就随便打，二叔有钱，怕什么。”
几局下来，沈语晨被杠，杠上开花，就是炸胡，一陪三家，身前的筹码哗啦啦流走。
众人欢喜，眉开眼笑，齐焰更是喜上眉梢，“今日的送财童子没想到是我们二爷，糖糖你真是我的福星。”
金盛大牙都笑出来了:“第一次和二叔打牌居然能赢着钱。嘿嘿嘿，感谢语晨啊。”
沈语晨怯生生地看向宋泽，“宋二哥……”
宋泽面色如常，“不要慌，打几轮就学会了。”
他只是听到齐焰的声音就烦，一会“糖糖打这个，留万字”，一会又是“糖糖胡这个，等着绝章自摸”。
他就一散财童子也敢教人打牌？哪来的自信！
“糖糖糖糖”，没完没了，真是聒噪。
“沈小姐，才百来万，洒洒水啦，你慌什么。”苏锦超挪到她身后看了眼她的牌，“没打错，学挺快的，放心打就是了。”
乔糖突然按住麻将，面色凝重，她抬头问苏锦超，“等等，你刚说她输那堆筹码多少钱？”
“百几十万呗。都是自己人，打着好玩而已。”苏锦超不以为然。
“糖糖别怕，输了就当交学费了。”齐焰以为她怕输，开口安慰。
苏锦超轻飘飘的百几十万震惊了我们乔糖，麻将能打这么大的吗？
自己平时打过的最大的麻将才两块钱。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Bravo！
乔糖从8岁学武术开始，就被她教练带着打麻将了。
她算术不行，但算牌，就像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天赋。
每次武术课后，5毛钱一块钱的麻将，她都能把教练的钱袋掏空，然后带着一班同学去吃火锅。
慢慢地到中学后学业也要重一点了，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去教练家上一两节武术课，课后依然是打麻将，只是打到两块了，她开始掏江星河的口袋，把他每周的生活费都能赢空，害得他只能吃净饭。
最苦莫过于江星河，被她打，还要被她赢钱，敢怒不敢言。
因为乔糖有两个外号，一个是骨神，武术别的她不怎么样，可把人弄骨折她是第一，她说她那叫分筋错骨手。
一个是雀神，这是江星河送她的。俩人只要在校外碰面，乔糖总能哄着他打两人麻将然后把他口袋掏空，惨。
打麻将这事，到乔糖去外地上大学后，才算是彻底地戒了，江星河也才开始有了可自由支配的零花钱。
乔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她稍稍舒展肩背，那气势，活像赌神附体。
镜片之后的眼里透出慧黠的光，晃得宋泽一个恍惚。
牌随心动，得心应手。
地胡，十三幺，清一色手到擒来，庄家位风生水起。
桌上只回荡着她的声音，“自摸”。
“自摸”，“自摸”，荡气回肠。
苏锦超大惊小怪叫起来，“糖糖你扮猪吃老虎呢！”
齐焰可不爱听这话，“我糖糖聪明伶俐，一点就会。”
“你一看牌的快闭嘴！”
“乔秘书深藏不露啊。”
“二叔遇到劲敌了。”
“乔秘书雀神！”
……
这群多嘴精，怎么都这么聒噪！叽叽喳喳跟鸟一样，也不嫌吵。
宋泽撇一眼乔糖，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与高兴，原本略显淡漠的脸这会神采飞扬的。
只是她每自摸一把，齐焰就欢呼一句，“糖糖真厉害”，然后两人击掌。
吵死人了，打个麻将也不得清净，烦！
沈语晨从来没胡过牌，她原想着可以有人教一下，可宋泽完全就是放开了让她自己玩，筹码输的已经又换了一堆了，没劲。
还不如看着糖糖打来的有意思。
她把麻将一推，抬头对宋泽道，“宋二哥，我有点累了，要不还是你自己来打吧。”
宋泽原本想着随便打吧，谁爱赢就给她赢好了。偏齐焰在边上不停地蹦哒，糖糖长，糖糖短，他从来没觉得齐焰这么烦过。
那俩人相视一笑的样子真是刺眼，看不惯了。
宋泽认真了。场上形势开始有了变化。沈语山和金盛成了陪衬。
可乔糖和宋泽同样讨不到好。
两个会算牌的人杠上了。
两人之间先是暗流涌动，默默较劲。
越往后，越是暗潮汹涌，龙争虎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