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一脸懵懂,偷偷看一旁的云安,颇为手足无措,只听到“成亲”二字时略微瞪大了眼,喃喃低语,“不,不,玉柔不成亲。”
云安不小心打碎了茶杯,林夏没能听到云氏的回答,但对方摇头摆手一副拒绝的姿态俨然已经说明问题。
“别动,我收拾,别割破了手”,林夏赶紧把云安拉开,“没烫到吧?”
云安摇摇头,沉默的看着林夏,眼神有些复杂,“他已痴傻,即便正常,我的婚事也不需要过问他。”
林夏握着微凉的手没有松开,俏皮扎眼,“我想要我们被所有的家人祝福,酒我留了一小壶,在灶台上温着,一会儿去拿。”
收拾了地上的碎瓷,林夏又转头走到云氏身边,方才得碎裂声大约吓到了云氏,云氏瑟缩着,本就垂着的头几乎戳到了胸口。
“云叔叔?”
“找到他……道歉……让开心。”云氏断断续续的重复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林夏耐心的听着,“嗯,我保证一定让他天天都很开心,云叔叔也会跟我们在一起,一起开心。”
“天天开心,一起开心?”云氏眨眼,盯着林夏,一时间竟像是个正常人了。
“好”,这便是云氏给出的答复了。
“怕黑,怕鬼,怕关……”
林夏有些没听清,“什么?”
“闭嘴。”云安的脸上满是冷意,牵着林夏出门了,身后的云氏无措的站在原地,满脸茫然。
“云安?”
“没事”,云安抱着林夏,把头放在女子肩上,紧紧的。
快十五了,圆润的月亮挂在天上,柔和似纱的光芒缓缓飘散在地上。
怕黑,怕鬼,怕关?
他曾怕过的,被关禁闭久了,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四周仿佛都是鬼怪,汹涌着,狰狞着。
他仓惶的紧紧缩在墙角,无数次期盼着云氏的到来,可惜一次都没有,渐渐的他想,即便被生吞活剥亦没有太大区别,然后也就不怕了。
现在呢?云氏在说什么?可笑!
“我爹的意见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想喝酒就喝,想出去玩儿就去,有我在呢”,林夏伸手搂着怀里的人,“若是很难不在意,等我们成亲了,就分开住。”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乖乖巧巧的被抱着,轻轻的摇摇头,静静地靠在林夏身上。
很快,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匀称,林夏缓缓蹲下把人抱起回了房间。
云氏还是方才的姿势,站在炕边张望着。
林夏把人放在炕上安顿好,伸了伸发麻的手臂,示意林氏出来,“云叔叔,你说云安怕黑?”
云氏偷偷的瞧了她一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谢谢云叔叔,快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第二天,正是十五,初一、十五烧烤店不营业,春朗昨儿晚上也回来了。
正好林家一大家子都在。
“跟大家说个信儿吧,正好都在,我打算和云安定亲了,本来该找好媒人请人看了日子再说的,不过说到底那些礼也是走给外人看的,有好消息当然先说出来让大家一起高兴一下。”
林氏默声,没有说话。
林秋、团子倒是开心极了,纷纷鼓掌,团子奶声奶气却是一本正经,“祝福老师和东家百年好合,有道是‘比飞却似关雎鸟,并蒂常开连理枝’。”
林秋傻笑着。
老师要成亲,他见过村里要成亲的人,有好多事要办呢,少说也得忙三五个月。林秋掰着手指,三五个月不用看书,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小屁孩的心思林夏自然不懂,她只是觉得林秋活跃过了头,不过倒是活泼可爱,讨人喜欢的。
“入了夏雨水太多,路上泥泞就不方便出山了,我想着入夏前订了婚,把婚礼办了。”
林夏把自己的打算跟家里的人说清楚,“这几日,我们到镇上采买要用到的东西,麻烦爹爹和清明一同帮我找提亲和看日子的媒人。”
第二日,林夏就同春朗一起到了镇上。
“成亲?”刘济青惊喜,“你这进度不错啊?这才多久,就要成亲了。”
一旁的小草高兴坏了,眼圈有些发红,“太好了,玉哥一定很开心。”
林夏以为小草说的是云哥,自然没有多想。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小草都来了多少年了?也没见你像人夏姐儿这么上心。”刘济青的父亲易氏嗔怪,“还是你爹有福气,怕是很快就能抱孙女了,他身体如何?”
“家父身体安康,他还叫我跟您问好来着,说是能跟您聊到一块儿,有空一定再来找您聊天。”林夏笑着说。
“哪用他来,我去不就行吗?正好你也要成亲了,我得去才是。”老人慈眉善目,理所当然的语气叫人心里熨帖的很。
“成,到时候您也在我家里住几天,我家刚起了新房,空屋子有许多。”
几人说笑一番,林夏赶忙告辞去置办东西。
席面所需的东西定了日子成亲前买了便是,林夏今日来镇上主要是采买下聘用的东西。
云安和她住在一起,纳彩之类的倒是没有必要,合八字问婚期后直接便能下聘,下聘的瓜果、糕饼、鸡鸭等等之类的东西却是完全没有准备的。
经过珍宝斋时,林夏停了下来,店里的老板很显然认得她,连忙招呼。
“呀,夏姐儿来了,快进来。”
女人笑呵呵的,瞧着但是挺喜人,上次却是心狠手黑的用一根玉簪狠狠宰了林夏几百两银。
第二十九章
◎所以……原来是穿书吗?◎
女人倒是开心的紧,毕竟小地方买珠宝首饰多还是偏向金银治的,玉质的首饰更多为读书人偏爱。
她进货时实在喜欢那料子,便进了一只,没曾想放了快三年了,都卖不出去,许是颜色过于素净,喜欢的人很少,即便有人问询,也多是因着价格昂贵再放下。
就在她以为那簪子要赔钱给自己儿子做嫁妆的时候,林夏出现了,虽然砍价砍得略狠了些,她到底还是赚了些的。
“夏姐儿,今天看些什么?”老板讨好道。
“我记得你这儿有黑曜石?”
掌柜挑挑眉,叫小二去找,黑曜石并不受欢迎,多是女子佩戴,价格也并不昂贵。
“店里现有的便是这些了,您瞅瞅?若是不满意,您只管说想要啥样的。”
老板一挥手,豪气干云承诺道。
“倒也不必”,林夏一眼就瞧中了五颗,“这两颗帮我打磨成球状的做成一对耳钉,这两个做一对戒指。”
然后林夏又挑挑拣拣,买了好些首饰,都是云安会喜欢的亦或是带上定会很好看的款式。
“东家,你这娶个夫郎怕是要倾家荡产呀。”春朗调笑着。
林夏并不在意,“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赶紧把他娶回家,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把喜欢的东西通通都给他啊。”
这一点旁人或许不明白,春朗却是深以为然。
“还有成套的衣柜,梳妆台,妆匣……”
春朗插嘴,“前儿个晚上睡觉还挂念来着,储备些米柴炭之类的吧,夏季到了三天两头下暴雨,山路怕是不通,家里人口多,存粮消耗的也快。”
林夏点头。
“前面怎么围的水泄不通的?”
春朗皱了眉,跳下车询问路人,“婆婆,前面是怎么了?”
“听旁人说官府贴了告示,为的何事我就不知了。”
“多谢婆婆”,林夏跟上来,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了告示前。
“东家,这说的什么?”春朗跟着自己闺女勉强认了几个字,可要读懂告示却是不能的。
“姑娘,你认得字?”
一旁的女人着急问道,她是两眼一码黑,身边的读书人自诩清高不肯说与她听。
“嗯,这告示大意是城主未婚夫抱病,城主便寻天下名医,若有医术高明之人揭榜,必赠千两黄金相谢。”
女人看起来更疑惑了,喃喃自语着,“这城主啥会儿有的未婚夫?”
说起来好笑,都穿越过来将近一年了,林夏甚至都不晓得他们的城主是何人。
“春朗”,林夏悄悄问道,“城主姓甚名谁?”
春朗倒是没有惊讶,仔仔细细的瞧着告示,试图找出一个团子教过她的字。
“东家,城主姓连,连奕文,至于城主摸未婚夫,应该是姓穆的,名字我不清楚。”
“……连奕文?穆……玉柔?”
是这个名字吧?
林夏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惊立,声音像是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几乎叫人听不清楚。
不会吧。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想都……
“来金……念星……”
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春朗甚至有些陌生,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她回头,却见往死里淡然自若的女子慌张的模样。
“巧合,一定是巧合。”
林夏有些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在终于接受了自己穿越时空的今天,突然发现自己穿书了?
宛如闹剧一般,她不能接受。
方才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一道道银龙似的闪电蔓延过天际,像是要把天空劈开一般,雷声轰鸣着,狂风大作。
春朗赶紧驾车拉着不觉一切的林夏往烧烤店走。
刚进大门,雨水倾盆而下,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这雨来的实在突然。”
春朗在一旁脱下有些湿的外衣,店门口屋檐下站着零星几个躲雨的人,林夏浑浑噩噩的往后面的院子去,依稀听到春朗在招呼门口的人进店里喝杯热水。
“天漏不知何处补,地卑转觉此生浮。”灶台旁,四十多岁的女子半靠在椅子上,手边放着酒壶,端着一支旱烟,一副自得模样悠悠念诵。
是刘济青买回来的烧烤店掌柜。
此生浮?
林夏快步跑到正房,正房有些空荡荡的,只放着简单的家具,林夏有些脱力的躺倒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两颗黑色的耳钉,满脑子都是连奕文和穆玉柔两个名字。
突然有些烦,林夏翻来翻去的睡着了。
窗外“哗哗”的下着雨,天色有些暗了,雨势却丝毫不见减小。
“东家?”
门并未上锁,春朗敲敲门,没听到声音,索性推门走了进来,潮意漫延到室内。
床上的人睡得正熟,双眉微簇,似乎梦里都有解不开的愁绪。
春朗有些奇怪却也并未多想,点起油灯把人叫醒,“东家,吃点东西再睡吧。”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暗沉沉的屋子,窗外雷鸣声渐渐远处,大雨依旧哗哗的落下,林夏脑子还未清醒,躺在炕上瞧着微微晃动的烛光,怅然若失涌上心头。
手边有些扎,林夏拿起来一瞧,却是两枚黑色的石头,深沉的,复杂而又单纯的黑。
林夏勉强咧咧嘴,突然很想见到云安,好想抱抱他。
“东家,今儿晚上先在铺子里将就一下吧,这雨势半点不见减小,山间的路本就不好走,如今又下了雨,只怕更加湿滑。”
林夏的奇怪状态显然影响到了春朗,女人说话变得小心翼翼。
“我煮了拌汤,蒸了土豆,拌了些爽口的凉菜,白日里腌制过的肉剩了不少,我烤了些。”
“嗯,回头算算多少钱明儿让掌柜的记在账上,回头分成的时候扣了。”
林夏起身走到了桌边,她清醒了许多,瞧着似乎与往常无异,春朗厨艺极好,晚饭吃烤肉虽腻了些,味道却是极不错的。
只是间或看着埋头苦吃的春朗,林夏眼神很是复杂。
“东家,你要有啥事就直说吧,你这样我有点}得慌。”春朗摸摸胳膊,丝毫不掩饰上面成片的鸡皮疙瘩。
“……”
林夏有些嫌弃,这个吃饭出溜作响的货,应该是冷面战神来着……吧?
原著剧情实在有点毒,男女主的部分完全看不下去,她依稀记得连载时文下通篇表白反派、炮灰主角却无人问津的盛况。
林夏咽下饭菜,颇好奇,“春朗啊,你喜欢打仗不?”
这辈子秀玉,也就是念星误打误撞也成了她家家仆,春朗丧于她手的结局约是已经改了……吧?
原著林夏只能记得大概了,但是秀玉这个角色算是空降,来龙去脉只模糊提了几句,大概是跟春朗有仇的,一出场直接砍了主角一条臂膀,评论区怨声载道。
春朗嘴里还叼着肉,闻言抬头瞧了瞧,满脸茫然,“我去打仗做什么,我还有夫郎孩子要照顾。”
说着,春朗几乎有些腼腆的笑笑,林夏从未见过她这般神情。
“我就想夫郎孩子热炕头,让清明团子过上好日子,想有个家能惦记着,时时刻刻等着我回去,脑子里不想那么多事,就简简单单的一家人在一起。”
清明前十多年跟着她受了不少苦,后几十年清明得过得很好自己才不愧对他。
春朗笑的开怀,林夏被她感染,心下轻松许多。
穿书又怎么样?日子还不是活出来的!连原著女三都“弃战从农”了。
林夏狠狠拍了拍桌子,瞧着被吓了一跳的春朗笑的开怀。
穿书才好呢,自己多少也算个先知咧,比旁人多开了一道挂,怎么着也得把日子过好了。
第二日天还是阴的,一大早林进安便赶车带着新得的拌菜过来了,见林夏在铺子里也不意外。
“幸好你跟春朗姐在一块,不然林叔他们怕是要急坏了。”
林进安熟门熟路的放好厨具。
回去的路上林夏才知道,按着村里的习俗林氏打算先把云安安顿到旧宅,全了娶进嫁出的礼。
“‘三书’未有,‘六礼’未过,怎的先把我们分居了。”林夏笑道。
“脸还能不能要了”,林进安笑骂。
“读书人怎么骂人呢?”林夏故意逗她,平日里总是有个林丰收,林夏同林进安单独相处的时候倒是屈指可数。
“呦,夏姐儿,许久不见啊?”
自从上次瞧见林夏几个偷摸套人麻袋,这群捕快就好似找着了同道中人,跟林夏迅速熟络起来,时而有人在烧烤店闹事,姐们儿几个也都搭把手压了下来。
“姐今儿值守呢?”林夏笑嘻嘻的,把过几日成亲的消息说了。
“嘿,老娘找你几次了不肯去楼里,原来心有佳人啊。”贾家秀把手搭在林夏肩上,身上淡淡的脂粉香约莫是哪儿粘上的,颇强硬的要拉着林夏婚前体验一番。
“秀姐放我一马”,林夏连忙告饶,“妹妹这不是请你届时一定去喝喜酒吗?”
“算你识相,到时候非得瞧瞧这是哪儿下凡的神仙,把多精神一姑娘迷的神魂颠倒。”贾家秀笑道。
“哪儿来的?”旁边的捕快们互相瞧瞧,异口同声坏笑,“天上来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