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修长遒劲的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行云流水般连绵的旋律如林中潺潺溪水，抚平了心中的躁动，让人忍不住静下来倾听。
“
喧嚣之中藏匿着一个我
而我在等你路过
“
薄来的声线本来偏低沉，加上平和舒缓的曲调，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娄枝秾目不转睛，好像她的眼中只有一个薄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生活中离这个人太近，看着在舞台上的模样，娄枝秾的脑中无法克制的回想起原来和薄来相处的一点一滴。
他们在山顶看日出那一次，薄来轻描淡写地提起过，说自己曾经去都灵看过娄枝秾。
她无法想象，薄来一个人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了自己在的城市。
当时她在的注意力全在那个小提琴手身上，根本不知道薄来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所有回忆都好像被加上一个朦胧的身影，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都有薄来的影子。
“
水洼里搅碎的月亮
是未读信件邮戳的模样
我们的故事怎么就此落幕
风来询问我的归处
”
在场的很多女生被激动的情绪感染，娄枝秾听到后排有粉丝轻轻地跟着唱了起来。
这些都是薄来跨越千里，想要一字一句唱给她听的歌。
现在这些歌被数不胜数的人传唱，好像借着风，全部都落在她的耳边。
而薄来，终于能站在她面前，认认真真地唱给她听。
她看着薄来，鼻子一酸，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
今夜风声惊扰
我们在万物生长中奔跑
让我怎么甘心无法抹平的遗憾
往后怎么能毫不相干
”
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她怔怔地望着前方舞台，好似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旁边的女生看了她好几眼，递给她一张纸巾。
娄枝秾匆忙接过，低声道了声谢。
【妈呀受不了了，眼睛要尿尿了】
【当初分手的时候就听不得这首歌】
【什么时候唱Effervescent啊我要听甜甜的情歌！！】
【塞瑞是受过情伤吗这歌也太苦了】
《关于你所有的故事》缓缓进入收尾阶段，薄来却随手弹了一段旋律，牵出下一首《洛希极限》的调子。
两首歌的曲调相似，《洛希极限》却平添了几份哀伤和绝望，娄枝秾被现场的氛围，各种情绪交织涌上心口，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如果她没记错，这些歌发表的时间都是薄来在罗切斯特那一段时间。
薄来……都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写下这些歌？
娄枝秾的心尖好似被人猛地掐了一下，疼得她微微躬下身。
明明他们都那么在意对方，为什么能错过那么多年？
如果不是薄来蓄谋已久，一步步接近她，让她逐渐放下防备，她的后半生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后，沉默着注视她那么些年。
娄枝秾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
《洛希极限》后，接着就是《冷山》和《见于春死》，一首接着一首，粉丝挥动着荧光棒，现场看起来像是一片辽阔的灯海。
在《隔岸纵火》结束后，薄来拿着话筒，走到了舞台正中间。
连唱好几首歌，薄来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他轻呼了口气，握住话筒放在嘴边。
现场所有粉丝逐渐安静了下来，等着他开口。
“我觉得，只要我足够不停的写歌发歌，你总能听到。”
薄来的视线落在前排，“十年前的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见到你那一瞬间的感觉很难形容，我不知道要怎么描述，所以我把它写成了歌，就是那首《Effervescent》。”
现场掀起一阵尖叫的浪潮，后排观众纷纷伸长脖子往前看，举起手机想要寻找这场演唱会的女主角。
娄枝秾抓紧了包，死死地克制着翻涌的各种情绪，指尖都用力到有些发白，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
“一开始，我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人听我唱歌，后来我就有些贪心，想要你也听到，所以就有了这次演唱会。”
“我现在，终于能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这些歌都唱给你听了。”
舞台上灯光骤然亮起，璀璨夺目的烟花在无边夜色中炸开，燃亮一片漆黑的夜幕。
“砰——”
与此同时，舞台上的薄来轻笑了一声。
“娄枝秾，”
“我爱你。”
舞台上窜起火树银花，欢快的前奏忽然响起，他带着笑意的尾音落在乐声里，像极了一个浪漫的开场。
【啊啊啊啊是《Effervescent》】
【啊啊啊啊终于来了！！！】
【所以这些歌都是写给娄枝秾的？？？】
【等了一晚上啊啊啊啊啊我最爱的歌！】
《Effervescent》作为塞瑞最热门的的一首歌，被不少人当做表白婚礼用曲，当年牢牢霸占各个音乐榜单第一，火到即便是毫不相关的路人都会哼两句。
“Effervescent”的意思是“兴奋的”“冒泡的”，这首歌的调子也是非常轻快，前半部分平和温柔，高|潮前停顿一瞬，然后调子就变得非常轻快，像是在水沸腾时泡泡不断往上冒时的状态，又像是黑暗中“嚓”的一声划亮一根火柴。
在薄来这里，这就是对心动最好的概括。
娄枝秾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心口一片酸涩中仿佛有丝丝的甜意混杂其中，慢慢化开，蔓延了整个心尖。
娄枝秾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时间会沉淀了喜欢，转化成一种更加深沉的爱意。
但是在听到那首《Effervescent》的时候，她的心跳忽然开始加速。
那种乍然心动的感觉、难以抑制的冲动一瞬间让她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
娄枝秾现在才发现，无论多少次，她永远会因为薄来心动。
她忍不住笑了笑。
我也爱你。
薄来。
第四十六章
◎她是我所有灵感、创作力的来源。◎
演唱会落下帷幕的时候, 娄枝秾还怔怔地坐在座位上，回不过神。
尖叫声、欢呼声、掌声全部都涌向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人，旁边的女生轻轻拍了拍娄枝秾的肩, 示意她跟自己走。
已经有不少眼尖的粉丝看到了娄枝秾,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她的座位是被安排好的，周围给她留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旁边的女生也是工作人员, 带着她从另一条道悄悄离开。
穿过一条漆黑的走廊，场馆里嘈杂的声音落到身后。离开了场馆内闷热、不流通的空气，发懵的大脑也慢慢开始转动。
好像现在她才回过神, 周围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后台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 路过她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保持一段距离, 似乎都在用余光悄悄地打量她。
带路的女生眼中带着艳羡, 感叹道：“真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演唱会。”
虽然她的任务是照顾好娄枝秾，但是在中途她不禁被那些悦耳的歌曲所吸引, 差点沉溺于塞瑞的嗓音中。
在她知道她身旁这位女士就是这场演唱会背后的“女主角”的时候，眼中的惊讶和羡慕显而易见。
娄枝秾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女生带着她来到一个独立房间前，“薄先生在里面等着您。”
娄枝秾道了声谢, 刚准备推开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薄来伸出手，把她拉了进来。
门外的女生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在门上挂上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房间里的娄枝秾猝不及防地被拉了进来，一时间有些愣怔。
眼前的薄来仍然穿着那身白衬衫, 额前的碎发微微有些凌乱, 领口的扣子也敞开了一颗, 显得松散又随意。
刚才还站在舞台上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娄枝秾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真实的感觉。
她走上前，伸出手抱住了他。
薄来怔了一下，随即偏头亲了一下她。
“怎么了？”
连续唱了几个小时的歌，他的声音还有些哑。
娄枝秾张了张嘴，“我……”
她有好多想问的，但是她的脑子太乱了，一时间理不出思绪。
她最先问出在脑中盘旋已久的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塞瑞就是你？”
“因为我不确定你知道塞瑞是我……”薄来顿了一下，“还会不会喜欢他的歌。”
薄来略带哑意的声音落在夜色里，平添了几分温和，听起来像是情人间的低喃。
娄枝秾无端听出几分忐忑的意味。
最喜欢的歌手是最亲密无间的人，这一点她原来想都不敢想。
薄来是担心她对塞瑞有滤镜，不想让她失望。
一定的距离能保持神秘感，而这种神秘感会让所有的憧憬和爱意都被幻想放大。
“所以……”娄枝秾喉咙发紧，“你这段时间这么忙……是在准备这个？”
薄来的指尖替她理着鬓角的乱发，闻言想了想，“也不全是。”
对上娄枝秾疑惑地眼神，薄来解释道：“听说了我要从离开万经的消息吗？”
娄枝秾点了点头，随即她像是感应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他继续问道：“你想留在京城吗？”
娄枝秾没说想，也没说不想。
假如可以选，她当然是想离开的，但是如果有薄来，在这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可是万经是你的事业……”
她不想让薄来后悔，薄家旁系都需要仰仗薄来，掌权人的变化必然带来高层的动荡，而且，袁舒仪、薄林生、薄老太……他们会怎么想？
“我没有把万经当成我的事业。”
他是迫不得已接手万经，当时薄林生生了病，薄如还没有成长起来，薄家人怕薄林生出现意外，没有人能掌控万经。
而对薄来来说，万经更像是一个责任，一个成长路上必须完成的任务。
不过……
“让我决定回来的主要因素，是因为我听说你要回来了。”
娄枝秾怔了一下。
现在所有事情都已经步入正轨，薄来可以考虑以后的事了。
在他心里，只有娄枝秾和小提琴值得他劳心费神。
“你要是想回都灵深造，我就陪你去那边长住，”薄来说，“我们也可以抽空去别的地方旅居一段时间。”
意大利的音乐学院也不少，他无所谓在哪里拉小提琴。
娄枝秾漂亮的双眼注视着薄来，似乎想要透过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望进他的内心。
她知道，薄来其实还是在为她考虑。
他是真的不在意现在他拥有的一切。
“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薄来说，“很早之前……就想好了。”
在那天回薄家坦白自己离开万经之后，袁舒仪找过他。
她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才慢慢开了口。
“继续拉小提琴吧，薄来，”袁舒仪说，“继续去深造，去挖掘，音乐是最具哲学深度的艺术，如果能在这方面有一定的造诣，我也会很高兴的。”
娄枝秾试图幻想了一下他们一起旅居的生活。
好像……真的很不错。
半晌，她点了点头，“我想先去托斯卡纳一趟。”
她想再去奥尔恰谷看看她和薄来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薄来笑了一声。
“听你的。”
“咳咳咳……”
宋斯屿尴尬地咳嗽两声，“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其实我们等很久了。”
娄枝秾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堂堂万经总裁说要开演唱会，”宋斯屿揶揄道，“我们当然要来看看。”
岑苏和笑了笑，“真是太让我吃惊了，我只知道薄来会拉小提琴，还不知道他会唱歌。”
宋斯屿举起手，虚握成拳，假装有个麦克风在手中，故意压低声音。
“十年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薄来靠在桌边，手抄在口袋里，撩起眼皮看了宋斯屿一眼，语气凉飕飕的，“滚。”
岑苏和抿着唇笑了一下，注视着两人的目光非常温和，被灯光映亮的眼底闪过一丝艳羡。
她不是羡慕薄来给娄枝秾办了一场演唱会。
她是羡慕薄来能给娄枝秾热烈、忠贞、矢志不渝的爱。
宋斯屿对此无知无觉，正在谴责薄来：“当初我还想签下鼎鼎有名的塞瑞，结果人家根本不理我，我还在想谁啊这么牛逼，把明途都不放在眼里，没想到竟然是你！”
薄来哼笑一声，“想让我给明途赚钱？”
“哪敢啊，”宋斯屿嬉皮笑脸，“我说也别在这站着了，一起去吃个夜宵？”
岑苏和扯了一下宋斯屿，“他们说不定还有别的安排，别打扰他们……”
薄来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没什么安排。”
“那走啊，我请客。”
娄枝秾回过头，看了一眼忙碌的后台，“这里……”
宋斯屿摆摆手。
“不用管，”
*
他们一起去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酒店，宋斯屿点完菜，要了一瓶红酒。
他抬头看着两人，“你们真的准备离开了？”
薄来微微颔首。
宋斯屿揶揄道：“搞艺术的是不是都这么自由不羁？”
娄枝秾托着下巴，闻言笑了一下，“怎么，羡慕啊？”
“羡慕也不敢，”宋斯屿摆摆手，“我要是这么干，我爸第一个打死我，我可不跟薄来一样有一个当钢琴家的温柔妈。”
娄枝秾想起来宋母对着宋斯屿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以后打算去哪儿？说不定放年假的时候我还可以去看看你们。”
薄来和娄枝秾对视了一眼。
“我们打算先去意大利一趟，”娄枝秾说，“然后就继续学画画、学小提琴。”
“真好，打工几年，又回去当学生了，”宋斯屿叹了口气，“闲的没事就可以到处看看。”
娄枝秾端起酒杯和他磕了一下，“你过几十年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见宋斯屿一脸疑惑，薄来含笑补充道：“等你退休。”
宋斯屿：“……”
宋斯屿往薄来的杯子里倒了些红酒，“哎，原来你出来从来不喝酒，这次你得喝点吧？庆祝我们万经的老板成功举办演唱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