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能量源泉。善良天使负责守护宝藏,勇者负责保卫入口。比较新奇的是邪神盘踞在圣殿里,于是童铁钢问哪圣殿里原来的圣人去哪了?
“勇者打败了邪神,他们就会变成圣人啊,老师。”毕长煦仰着小脑袋说。
童铁钢当时就拍桌子大喝一声:“我x,格局!”遭到办公室其他老师的白眼,他却毫不在意。
此子恐怖如斯!
他桀桀怪笑起来,亲热地拉住毕长煦同学的手,穷追不舍道:“你觉得我是邪神呢,还是圣人?”
侃侃而谈的毕长煦卡住了。
“嘿嘿,我没写你,老师。”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毕长煦连忙找补,看着童老师受伤的神情,他觉得自己真坏啊,仗着自己的年龄能力欺负脆弱的大人。他脑筋狂转,扬起声音道:“哎,我找到你了,你在圣殿最高层呢!在跟至高邪王打架!好帅气,跟李白一样,你使出了一套青莲剑法!他开了冥府之握和你对轰!”
“谁赢了?”童铁钢敷衍地问。
毕长煦爱抚地拍拍他的肩,“急什么?大Boss打架是一时能分出胜负的吗?需要一个长久的过程,变化是痛苦的。”
童铁钢惭愧。他的心要碎了,他有愧于祖宗(孔夫子),有愧于天地,他恨不得罢免自己!
“放心,最终你会赢的,我喜欢这样的结尾。”
“谢谢你的信任,”童铁钢趴在桌子上,“战胜邪王的我很荣幸。”
“嘿嘿,是吧!”毕长煦觉得老师终于被自己哄好了,特别有成就感,“我就知道你也想干掉孙校长。”
路过办公室门口视察的校长:“……”
一屋子老师:“……”不痴不聋,不做员工。
童铁钢:“TAT。”他这个月买乐高的钱是不是没了?
校长不愧是校长,他很快做好了表情管理,和蔼地夸了几句“胸有大志”就溜之大吉,留下他一个人精神内耗,花了半个多月解释自己只是在听故事,要干掉校长的是毕长煦……一个孤苦无依的中二少年。
不过这件事还是有一点好处,校长似乎知道了他很会照顾孩子,于是交给他许多高难度任务。比如,现在,他得在400个人的临时腾讯会议里,给孩子讲讲重阳节的故事。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这首诗,大家都学过了吧?他问。
大家都举手表示会背。他又问,这首诗讲述了诗人王维的什么故事呢?
当然是他在重阳节时独自爬山,想念起和兄弟们一起过节团聚的情景,思念故乡,思念亲人的故事。但诗人用兄弟而不是自己的视角描写,却反衬出自己的情感更加浓烈。
童铁钢在心底给了语文老师一个好评,又开口道:大家看看,现在我们的课堂上少了一个人,他是谁呢?
毕长煦!
是的,毕长煦同学,因为在春节期间想念家乡和亲人,回到了他的家乡东北。现在他可以和他的亲人一起放鞭炮吃饺子了,虽然网课上少了一个人,但他在另一边过得很好,大家也替他高兴对不对?
对!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人小声吐槽:过年不让放鞭炮。
如果他很久很久都没能回来,我们也要理解,对不对?
对!
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呢?他不上学吗?
童铁钢笑了。
东北也有学校的呀,老师为他建了一所学校,专门收留他这样想当勇者的孩子,这样他就不会和其他同学发生冲突了。
童铁钢一辈子都不会承认,三大邪神都是毕长煦的同班同学,其中最大邪神是和他关系最好的一个同小区孩子,被他称为克里斯通。
为什么给他开小灶?老师不公平!
童铁钢摇摇头,镜头里露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这里装着童老师和三(1)班同学的秘密。他们认为童老师是半大不大的老师,只有未成年人才会姓童。所以童老师是可以分享秘密的伙伴。
这些秘密随时可以取出更新,如果同学不允许,他会十年后再打开看;如果同学允许,他可以随时打开,并讲给大家听。
他抽出写着“毕长煦”的纸条,“煦”字的上下结构分成三块,歪歪扭扭的。背面透出黑色的墨迹,看来小伙子写了很多嘛。
他心中默念对不起,打开纸条。
奉天承运皇帝 昭曰:
黑暗森林勇者毕长煦 封 平民童铁钢为至尊大圣,赐金箍棒一根,统帅圣殿与黑暗森林全境,永不反悔。
钦此
他笑得打滚,笑得眼泪汪汪,眼皮上的眼贴滑落,他才发现自己蓬头垢面跟鬼一样。
他收起纸条,重新放回箱子里。
把邪神变成圣人的路,还很长很长。大圣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九死不悔。
第19章 贤惠女人莫巧巧
“师母,你手真巧!”
涂着大红脸穿得像乾隆瓷瓶的女人坐在桌边,不住地称赞一盘盘端上来的菜肴。莫巧巧把烫红的手捏住耳垂,得意道:“我名字就叫巧,从小我就巧。”
这里七零八落地坐着一堆年轻人,都是二人转演员,莫巧巧丈夫的徒弟,他们刚进行完一次表演,回来蹭顿饭。
其实莫巧巧记得以前的二人转服装没这么艳,现在变得夸张了。妆容也跟个大马猴一样,是最近的流行吗?
这里并不是她的家,而是哈尔滨一个废弃的剧场,木地板乌涂涂的还吱呀作响。不过地方够大,可以用作平时学员休息和聚餐的场合。
大家乱七八糟说着闲话,有人不慎打着了一盆汤,洒出来一半在地板上。莫巧巧立刻跑过去,拿起抹布擦。
油渍久了就渗进去了,难看。
小年轻们当然看不过去,要求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莫巧巧哪能让他们干呀,三两下就擦完了,洗洗手准备继续上。
她蹲着身子干活的时候,那个大红脸丫头悄悄道:“师母,你有白头发啦。”
莫巧巧乐了:“这个年纪怎么不能有了,不就成老妖精了吗。”丫头否认:“那不是,你这是催白的,不是老白的。”
莫巧巧哼哼。
“为的你们吗,你们闹腾我可不就慢慢老了吗。”
她向厨房走去了,略显臃肿的身躯晃悠悠的,最近查出来高血压,哈腰时间长会头晕,她揉了揉腰。
大厅里有一台电视,没人看但每次都会打开,当一个背景音乐,一般都调到中央一台或十三台,再或者黑龙江卫视——这个一般在寒假滚动播放《甄嬛传》,台词大家都会背了。
电视声音不小,因为人声更大。大家都是唱戏的,发声方式很亮,或者说声压很高。
菜差不多齐了,众人盛汤吃包子,聊着小天喝着小酒,门关着棉门帘子挡着,暖暖和和的,真好。
碰洒汤的小伙儿袖子湿了,要去换洗,背后人喊他:“把声调低点!”
电视机离座位有一定距离,大家轻易不会挪窝,只有当有人要起身的时候才拜托他去。
他挽着袖子,路过电视机的时候找遥控器,记得遥控器是放在同一个柜子上的,怎么没了呢?
他翻翻找找的叫:“谁动遥控器了?那么损呢?”他突然觉得背后很安静,寂静,或者说死寂。
“咋了?”他转过身,伙伴们的神色非常怪异,打头的一个,脸上映着新闻频道的蓝色,看起来像一个被点了穴的窦尔敦。
他顺着他们的目光,缓缓转身,主持人正以严肃的口吻播报着:
“……交通运输部下达通知,要全力搜寻相关乘客,不放过任何角落,K203……”
K203,不是他师兄周龙那个车次吗?
这个小伙子倒吸一口冷气,当机立断地拔掉了电源插口,掀开后厨的帘子,鬼头鬼脑地往里面探了探——师母正在拌一盆绿呼呼的老虎菜。
他向后比了个OK,吹胡子瞪眼睛,从嗓子里挤出难听的声音:“聊起来呀!”
一群食客立刻继续热闹起来,有说有笑的,不过仔细听,说的都是:“你看这个桌子,真桌子啊!”
“是,又大又圆,还烫。”
“姐们,你真幽默。”
有不相信的,打开浏览器,一开首页,几个大字标着“K203乘客失踪,网红周大龙等人也在车上”。他把手机举给同桌看,颤抖道:“你看看这个。”
“真……”同桌两眼翻飞,双腿抽筋,“真好看啊,真不错。”然后在心里骂一句:这葛朗台可算走了。
莫巧巧从里面又出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场景,笑着道:“青椒买少了,哪桌牺牲一下?”
“我们吧,我不吃椒。”
最远处的一个小方桌上,坐着两男一女,女人一头亚麻色披肩卷发,欧美烟熏眼影,身穿白色镶钻西服,V字领口的排钻在日光之下闪闪发亮。
市价五万,拼多多五百。谁也猜不透在她神秘的气质之下,这身时装到底价值多少元,这就是快手的喊麦女王,人称“东北艾薇儿”的Mc小艾薇。
她正在桌子底下用手使劲掐着瘦子的大腿。
“积点德,行不?算姐姐我求你了。”
“不是,我说什么了我怎么那么迷茫呢?”瘦子急赤白脸地抓她,没想到这娘们手劲奇大,越来越狠了,“哪句话错了?你指示我一下,我给你道歉。是他没忽悠人家小吴,还是没蹭你粉丝,还是他没挤兑他师弟了?一人吃饭全家喝汤,没这种好事。”
小艾薇短暂地松开了手。
“他都没干哪?”她重新找准位置掐了回去,瘦子“啊”一声大叫,莫巧巧看过来,笑着摇摇头,“微微又闹腾。去,给她端一盘骨头肉过去。看那小胳膊瘦的,白骨精似的。”
“白骨精”正在舌战群儒。
“大龙这个人什么样,你我都清楚,多少年的交情,从十五六岁就混在一块,每一个对象都是我看着他处的。”
……然后都没考上高中,这就不用说了。那些小太妹也都不知去向了。
“他就是抠一点,得瑟一点,护食,穷惯了嘛,都能理解。就当是姐姐罩着弟弟了。我们现在是大人,要有格局。”小艾薇一幅成功人士的嘴脸。
“对,微姐这话说得对。”胖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吧唧吧唧地嚼,“蹭几次直播连几次麦的事,认了个干亲戚,不算啥大事儿。”
“那还是算的。”小艾薇讲,“以后这不行。迟早给它撇清了。”
胖子:“……”
……
莫巧巧还要回去,被一群人拉住了。
“师母坐,还有什么我去端,你坐。”小伙子们拉着她格外热情,比发红包时还亲。几个平时懒塌塌的小姑娘争抢着去端盘子拌凉菜,她真是受宠若惊。坐了一会儿,肚子也半饱了,她得去门口接丈夫。
“师父咋回来呢?他不是留下了吗。”一个徒弟说。
“是啊,是。”另一个给她倒了一碗热汤,这是她喝的第三碗汤了。“他跟大胡子又吵起来了,那个人您知道,脾气暴躁,搁古代就是个周扒皮大地主。”
“他家以前好像真是地主。我听前台那小姑娘说的。”
“她说个屁。她满嘴跑火车,她还说她老板买了个楼外头乱搞呢。”
“这也是真的。”
“啊这……”
“这女的是不是,谁欠她工资了?”
莫巧巧明白,丈夫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又不知道做什么。
去算算帐吧,还是去南边采购一些拜年礼?她大伯子一家过几天要来,得收拾一间屋子。孩子要玩具。有个前学员腊八结婚了,得送个红包。现在的行情是多少钱来着?
墙边有个穿衣镜,她看见了自己的后脑勺,真的有了一圈白发。
她旧了。
要不要去染头呢?然后烫一个,就像同辈的其他妇女那样。过年了,走动显得精神,也给丈夫提升一下形象。
哦,对了。丈夫。衣服要买一套新的了,问微微要个人,订一套新西装。今年丈夫要上电视的,台前台后都有采访。地方小分队过年有几场秧歌演出,二人转要搭棚子巡回演,今年冷,好多地方都零下二三十度,得催他们买棉袄。然后……嗯……
二手玫瑰的live house哈尔滨场是不是快开票了?其实她更想听告五人,他们不来这边演。
莫巧巧无意识地跟学员们叨咕着这些,他们一丁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句句有回应,她越来越确定了一件事。
事儿是真的。
她借口上厕所,离开了席。身后呼啦一下又安静了。莫巧巧忍不住笑出来。
这帮熊孩子。
她路过卫生间,一路走回休息室,坐在床上。
她想聊的根本不是这些,她想吐槽,刚怀孕的时候她来省城坐大巴车,车上一个老头头顶上高束发,身披一张八卦图,像袈裟一样,可能是个道士。说跟她有缘,不准不要钱。
她丈夫那时刚成立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效益蒸蒸日上,她的心里充满了未来贵妇的骄傲。她挺着肚子说:“你给我算算,说什么我都给钱。”
老道士说:“你是双身子。”
莫巧巧心说还真准!面上表情不变,道:“你肯定?”
老道士像父亲看崽那样看她,“你平辈生的男孩多,但你家想要闺女。”
莫巧巧的神情松动了一小下。
“那你说,我肚子里的是儿子还是闺女?”
“把你摊位地址给我,能说准了,我今天给你多少,从医院出来给你翻倍!”
莫巧巧回忆着自己年轻时炸毛小鸡的样子,真是招人嫌啊,真是,怀念啊。
老道士却闭嘴了。
“孩子,这个不能给你说。你问我别的,事业家庭婚姻,我全告诉你。”
莫巧巧乐了。“钱不够啊?”
她掏出崭新的鳄鱼皮夹,把标志冲外头一亮,打开内夹,都是连号的百元大钞!
老道士摆手。
“不是为的这个。金山银山我都不要,为你好,别问了。”
那你刚才干嘛撩我?话说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啊?
自从家里的收入直线上升,莫巧巧也偷偷弄来过几本畅销书,争取能跟上丈夫的步伐。有一本里头就讲过,国外一些商家限量发行自己的产品,让顾客物以稀为贵,抬升价格。这叫“饥饿营销”。
故弄玄虚!
莫巧巧拉下脸,咬牙坚持:“说!我能受得住,不用您老操心!”
老道士想了一会儿。
他默默把之前莫巧巧递给他的钱全还了回去,道:“孩子,你这一生样样都顺,福星高照的命格。就是子女缘薄。但月有盈亏,人有波谷,不能奢求。你这一辈子比别人强太多了,我都羡慕。”
“就说我这孩子不好生?”
莫巧巧曾经是很虎的,一点也不温柔,心想,那就剖腹呗,她身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