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由很好找,多半就是因为昨晚趴在桌上睡觉着了凉。
从被窝里伸手出,飞鸟习惯性地去枕头边上摸手机,摸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有摸到。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是被松田阵平抱到床上的,所以, 手机还在书桌上没有拿过来。
“……”
尽管回想起昨晚和松田阵平之间的亲昵飞鸟依然会感到脸颊发热, 但此刻来自身体的不适已然盖过了那份心动不止的羞赧。
难受地叹了口气,飞鸟又用力吸了吸鼻子。
鼻腔堵得死死得根本呼吸不到一点空气,最后, 她只好忍着痛继续改用嘴辅助呼吸。
头好痛啊……
飞鸟闭着眼睛, 躺在床上又缓了好一会后, 这才拖着好像重了三倍的身体动作缓慢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下了床。
手机果然在桌子上。
拿过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七点五十四分了。
糟糕了啊这是, 要迟到了……
急急忙忙准备去换衣服, 行动之间腰部的一阵钝痛让飞鸟不得不身体一僵, 不敢再继续有大幅度的动作。
“嘶……”
就是昨晚被连续撞了两次的那个部位,好痛……
浑身上下从头开始,不同种类的疼痛简直就是究极折磨。
要不今天干脆请假不去学校算了。
如此想着, 飞鸟又钻回了被窝里, 缩成一团。
她用力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拢, 但依然觉得很冷。
彼时, 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清早下了夜班回到家的丹羽凉子的声音:“飞鸟,该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飞鸟?”
“妈妈我要不今天就不去学校了……”
带着浓重鼻音的声线充斥着无力感,光是这样听着就已经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
“不去学校?”丹羽凉子自然也听出了飞鸟有点不对劲,她又敲了两下门,“飞鸟?你没事吧?那我进来了?”
“嗯……”
在飞鸟应允之后,丹羽凉子推开了卧室的门。
门窗紧闭了一整晚的房间里空气有些不好,本职工作就是护士的丹羽凉子对气味比较敏感。
她用力嗅了嗅,飞鸟的房间里怎么感觉有种淡得几乎快闻不出来的……是烟味吗?
但对于女儿有多乖巧丹羽凉子了解得很,飞鸟绝对不可能叛逆得去偷偷抽烟。她宁愿相信是丹羽和树不懂事去偷偷抽烟,也不会觉得是飞鸟。
可能……就是她闻错了吧?
丹羽凉子走到床边,瞥见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的飞鸟,脸颊飘着不自然的红,嘴唇也干裂起皮。
“飞鸟?哪里不舒服?”丹羽凉子一边询问,一边开始检查飞鸟的状况。
伸手摸了摸飞鸟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烧。
瞥见了还放在床头的体温计,丹羽凉子不禁担忧地皱起了眉毛:“昨晚开始就有发烧吗?”
想到昨晚一直在下雪,确实容易不注意被冻到。
至此,丹羽凉子又有些自责。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向来都很是繁忙的凉子的确很少照顾到女儿。再者,丹羽诚一又走得早……
飞鸟实在是个让她省一万个心的好孩子,在关照方面,丹羽凉子
确实忽视了很多,甚至之于对丹羽和树的照顾,责任也大多都落在飞鸟的身上。
她确实是母亲失格。
越是这么想,丹羽凉子就越是愧疚到心疼。
“抱歉啊飞鸟,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你……”
“妈妈我没事的。”飞鸟摇了摇头,对于母亲的工作她一直都很理解,“昨晚我也没有发烧……”
昨晚发烧的也不是她。
“那体温计……”
“昨晚感觉不舒服所以提前拿到房间里备着……”飞鸟完全刨除了松田阵平的存在的回答,然后开始强调起自己变得不舒服的原因,以便赶紧从那些可能和松田阵平产生联系的话题上转开,“我昨天晚上趴在桌上睡着了,可能是那个时候着凉的吧……”
转头能看见桌面上还摆着摊开没有整理的参考书和笔记本,视线再撤回,看到女儿面色格外不好的脸庞,丹羽凉子一阵心疼地叹气。
“飞鸟,偶尔也休息休息,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飞鸟的话,东大一定没问题的。”
丹羽凉子音调温柔地安慰加鼓励,她只当时飞鸟学习太刻苦,所以把身体给累垮了。
她轻柔地抚摸着飞鸟的头发,将女儿脸侧有些杂乱的碎发理顺,然后,原本就只隐隐约约遮盖在飞鸟脖子上的发尾就这么被顺开了,露出了下面的皮肤。
一小块和周围的白皙对比强烈的红色格外醒目。
“脖子上这块……是怎么了?”
丹羽凉子的手指划到昨晚松田阵平咬过的那部分泛红的皮肤,指尖就停在那个位置。
熟悉的位置瞬间就让飞鸟想起了昨晚的触碰,她像触了电似的躲开了丹羽凉子的手指,然后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半颗脑袋。
然后,音色闷闷地回答道:“是被虫子咬的吧?”
“又被虫咬了?”
“嗯……”
冬天,哪来的那么多虫,还不止一次。
丹羽凉子沉默了片刻,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不对劲。
飞鸟的有意隐瞒,再加上房间里那似有似无的、明显不属于飞鸟的烟味,然后还突然不愿意去学校……
一段不太好的猜测涌上丹羽凉子的心头。
她的眉毛皱得更紧了,沉默了片刻,才接着开口:“飞鸟,如果被什么人欺负了……你不要害怕说出来,你没有错,没有人会责怪你……”
语重心长的口吻中还是含带了对女儿忽视的愧疚,丹羽凉子认定了飞鸟大概是被什么坏人给缠上然后害怕自己担心所以才一味隐瞒。
“虽然我不像你爸爸那么靠谱,但是……我总归也是个大人,大人能解决很多你处理不了的事,所以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呀。”
“那个……我没有被人欺负……”
松田阵平偶尔对她的恶作剧,和丹羽凉子口中的“欺负”,根本不是同一种概念。
两人的思路就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见飞鸟还是不愿意开口,丹羽凉子又换了个角度开始劝导:“如果飞鸟是恋爱了的话我不会反对,我就是担心你太单纯,别是被什么不三不四的混混或者是什么社会闲杂人等给骗了。”
“我没有被骗……”
否定自己被骗的话,也等于变相地承认了前半句关于恋爱的猜测是没错的。
听到这里,丹羽凉子认定了自己那个从一开始就角度错误的推测一定是对的。她不会去批评飞鸟,毕竟飞鸟也是个“受害者”,她能做的只是开导,以及在“错误”变大之前及时地阻止。
思索了几秒,丹羽凉子非常认真地给出了解决办法:“如果那个人威胁你的话,你就报警吧。”
“啊?”
这个
结论把飞鸟给听愣了。
怎么……突然就要报警了?
温柔的手掌又在飞鸟的头顶摸了摸。
丹羽凉子突然灵光一闪,给出了另一个新的提议:“啊对了,你爸爸的那个后辈,之前来过家里几次的那个……”
飞鸟顿了顿,弱弱地点出了那个名字:“……松田先生吗?”
“啊对对对那个松田君,他现在在搜查一课吧?你有困难的话,可以找他帮忙。”
“啊?”
“有些事情交给熟人来办更让人放心啊。”
“……嗯。”
说得好有道理,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个欺负了丹羽飞鸟的不三不四的社会闲杂人等,就是松田阵平呢?
彼时,卧室之外响起了丹羽和树的催促:“妈妈!我早饭吃完了!姐姐还没起来吗?”
丹羽凉子又拍了拍飞鸟的脑袋:“记住妈妈的话,有困难一定要开口,被人欺负了的话,错的不是你。”
飞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总而言之就是……好怪,很怪。
苦口婆心地交代完最后一句话,丹羽凉子从床边站了起来,低低对飞鸟说了句“好好休息”后,便出了卧室关上房门。
隔着门板,飞鸟能听到门外的对话。
先是丹羽和树的疑问:“姐姐还没起床吗?”
然后是丹羽凉子的回答:“你姐姐生病了,一会我送你去学校吧。”
“诶?生病?这还能生病的?”
“昨晚那么冷,你姐姐学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所以生病。”
“噢,我还以为是……”
“你以为是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话是这么回,但是房间就在飞鸟的隔壁的丹羽和树昨晚当然不可能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丹羽和树,年仅七岁,总感觉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伙子知道了一些不太符合他这个年纪应该知道的事。
*
下午,四点二十分。
一整天的外勤工作,让松田阵平一直忙到这个点才稍稍得到了些许能够喘上一口气的余裕时间。
作为搭档的伊达航自然也一样,从早上九点开始就在追捕一个现行逃犯,直至十五分钟以前,才把人当场按住,交押给了辖区警署。
两人皆是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个时间再过不久,大概都可以当晚饭了。
现下一边开车巡逻,一边在想着找个地方随便买点吃的填肚子。
“忙得都快忘记饿了。”
伊达航如是说道,下一秒,他的肚子似乎是不满于话中的“忘记”,十分响亮地发出了一声饥饿的叫嚣声。
“随便去找点什么吃的吧。”松田阵平十分随便地给出了一个很随便的建议。
“随便啊……”
一个很让人头痛的选项。
伊达航一边思考着,一边用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实在是没什么头绪,他又把问题抛给了坐在副驾驶的松田阵平:“松田你昨晚吃的什么啊?”
“昨晚?猪排饭啊。”
“猪排饭?唔……不是很想吃……其他呢?还有没有什么建议?”
松田阵平依旧是语调懒散地回应:“随便啊。”
“随便……你好烦啊松田。”
“是伊达班长你太挑剔了。”
“……”
松田阵平摇下车窗,点起了一支烟。
他侧头转向窗外,吞吐着烟雾,视线漫无目的地投向不停向后退的街景。
熟悉的街道让他很快就有了个新的提议:“波洛就在这附近吧?要不我们就顺道过去?我也懒得再想什么应
该去哪里吃饭这种麻烦问题了。”
除了解决肚子饿的问题,正好他也有点小账要找降谷零清算一下――比如昨天那杯饮料到底是个什么牛马。当然,他还有一点点私心,比如去偶遇一下天天都会在放课后光顾那里学习的丹羽飞鸟。
“说得也是呢,那就过去。”伊达航没想那么多,当即就接受了这个提议,“说起来,诸伏回来了吧?”
“嗯,昨天我在波洛就见到了。”
“他怎么样?”
“看状态挺不错的,不过景的性格……一贯都是不愿意让其他人担心的那种吧?或许处境还是很艰难,需要低调地隐藏身份。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到底怎么样……”
“有零在,担心的事也轮不到我们。只要确认到他安全,我觉得就足够了。”
“说的也是。”
驱车行至波洛的附近,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两人就直接往店里去了。
衬着叮铃铃的迎门铃响,店员\本梓和明明是个公安却在此演招牌服务生的戏码的降谷零亲切地打着公式化的招呼――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伊达航先进到了店内,松田阵平则是在门口吸完了最后几口烟,掐灭了火星处理掉了烟蒂,这才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松田阵平心想着的偶遇飞鸟没遇到,往常这个时间一贯都很安静的波洛因为坐了一桌的小学生,不知道叽叽喳喳地在讨论什么,倒是把氛围衬得热闹得很。
几个孩子都认识,帝丹小学一年级自称少年侦探团的那几个,外带一个因为是警察的儿子所以不屑和侦探站在一路的丹羽和树。
经常和搜查一课的刑警有所接触的少年侦探团几人当即就把人给认了出来:“啊!是伊达警官和松田警官!”
伊达航爽快地回应了招呼:“哟,你们好啊。”
松田阵平则是权当做没有听见,无视了几个孩子。他还是一贯嚣张不羁的模样,一手插在裤兜里,连站姿都拽得要命。
不论第几次见到松田阵平,都还是会觉得他像个黑.道而非刑警。
几个孩子刚才还主动打着招呼的热情,瞬间就被松田阵平这副态度给打焉了。
“松田警官你的表情好可怕啊,会把孩子们吓到的。”这话竟然是降谷零说的,听起来像是给几个孩子鸣不平。
原本就是过来找降谷零算点小账的松田阵平眉角一抽,迈着汹汹的步子,十分有压力地坐到了吧台前――降谷零的面前。
不明所以的伊达航已经在旁边开始看菜单了,转头准备问一问松田阵平想吃点什么,正好看见正在对视中、双双都笑得格外核善的两位同期好友。
这画面难免让伊达航想到还在警校时期的这两人,不止一次因为什么“因为看他不爽”所以大打出手的幼稚经历。
“你昨天给我喝的那个到底是什么?”松田阵平向来有话直说,丝毫不遮掩话中听起来像是带了刺的口吻。
降谷零对此的处理方式就好像是在处理奥客,依旧是公式化的笑容满面,语气温和地回应:“那是准备在圣诞推出的新品,不过昨天调的那杯……不小心把果汁和基底酒的比例弄错了。”
“啧,那你也错得太离谱了吧?”
听闻两人也吵不起来,伊达航松了口气,然后提起了他在对话里听不懂的疑问:“什么新品饮料?”
话才问完,降谷零已经迅速地调制好了一杯新的饮品,动作娴熟优雅地倒入了从吧台上拿下的玻璃杯里。
“就是这个啦。”降谷零把那杯新制的饮料往伊达航的面前推了推,“伊达警官可以试试,今天的比例没错了。”
这杯饮料确实和昨天的那杯大不一样,不再是诡异
的棕色,而是分了红绿两层,看起来像杯鸡尾酒一样好看。
“伊达,别喝这玩意,人会出问题。”松田阵平阻止道。
喝了不仅会醉,还会冲动上头,那松田阵平可是太懂了。
他昨晚借着那阵上头劲,不知道差一点做了什么……还很大胆地直接在对方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