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城:......
“所以,你们跟哥就把钱都给他了?”
对上二儿子似笑非笑的视线,倪佩云心口一紧:
“咋了?难不成是你弟胡诌的!?”
和善的妇人立刻换了副脸色,双目圆瞪声音都尖利了起来,刚刚烧菜的袖子还撸在手肘,此时叉着腰的模样凶煞极了,恨不得立刻将还不知道在哪的小儿子,拽到面前狠狠揍一顿,
裴延城无奈地捏上眉心,臭小子谎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他就说他妈不可能把棺材本都借给他做买卖。没成想是靠着坑蒙拐骗弄来的本钱,估计里面还有大嫂的嫁妆。
“他今晚不是要回来嘛?你到时候问他就行了,要揍人的话记得换竹丝鞭,打人疼还不伤筋骨,最好就往脸上抽,给他抽出几道血印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瞒着家里人不学好。”
裴延城将给裴家人带的特产都拿出来,一边将空了的行李包放在衣柜下面,一边慢条斯理的给他妈提建议。
这副置身事外的不相干模样,口中谈论的好像不是在如何打他弟,而是在说晚上吃什么似的。
倪佩云:......
*
等到晚饭做好,裴家人都上桌了后,背着大包小包的裴延辉才姗姗来迟。
“妈!爸!我回来啦!”
咧出一口的白牙,清俊的一张脸也晒黑了不少,却笑得异常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大好事。
自裴延辉一进堂屋,接收到他奶信号的裴小军,就屁颠颠地从凳子上爬下来,转身迅速关上了大门,还拖着他的小板凳重新爬上去将门闩也插紧。
屋内的其他人,除了白夏跟裴延城,一时间都气势汹汹地板起脸瞪向裴延辉。
“咋了啊......”
被这么多人瞪着,向来皮厚堪比城墙的裴延辉,也有些不自在了。
望向一边悠哉哉给媳妇夹菜的裴延城,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将背上的行李卸下来,两三步放在堂屋的竹凉床上。走了这么多里地的山路,累的头上都是臭汗,刚准备坐下,就被他妈一嗓子吼得定在原地。
“站好!”
裴延辉被吓得一哆嗦。
正懵着又听他妈问:“你先前是不是说,你们单位有啥子集体存钱的活动,利息比我们自个儿去银行存的高?”
裴延辉一愣,不自觉转头看向裴延城,却反被他爸一嗓门叫停。
“别看你二哥!你们单位的事情你看你哥有什么用!问你话你就说!”
九口人的堂屋鸦雀无声,就连五岁的裴小军,都懂眼色的没咋咋唬唬的吵着要夹肉吃。
这三堂会审的架势,裴延辉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他哥给大伙儿说了他拿钱去干投机倒把的事情,心里又气又急,摸了摸胸口,觉得有了几分底气,硬着头皮点头。
“没错!就是存银行了!”
天王老子来了都是存银行了,咬死不承认就完了。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的裴父肝疼,拿起一早就准备好的打狗棍,作势要清理门户。
“你这臭小子,到现在还不老实交代!你说你到底拿这些钱干嘛去了?你知不知道这都是你爹妈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种出来的!”
“就是啊,小叔子,我跟你大哥的那点钱也都给了你了。”
一旁的郑小敏刚从婆婆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心里懊悔的要死,看着满桌子的好菜都没了食欲,往日小叔子脾气倔是倔了点,但是好在还着调,平日也不会乱花钱,这才信了他的话,没想到......
只恨世上没有后悔药。
“三弟,你就老实说吧!反正钱给都给了,事情也就这样了你还不如说实话。”
裴延正抱着他爹的腰,这才没让老爷子的一棍子锤上裴延辉的脑门。
对外要问裴家有没有好人,估计谁都有些毛病,其中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加上颜控,更是最让裴家人被村里诟病的。
但对内的话,要说裴家谁最好,那第一当属裴延正,对自家他就是个十足的老好人。觉得再怎么样都是一家人,事情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现在重要的就是一起解决。
郑小敏有多讨厌自家男人这一点,裴延辉就有多喜欢,立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双眼做作的仿佛要热泪盈眶。
“呜呜还是大哥最疼我!我话还没说完,你们这么生气做什么,大家的钱已经提前到期了,我都取出来了,今天回家就是为了拿回来给你们的!”
拔高的音量穿过了闹哄哄的堂屋,短暂的停顿过后,传来倪佩云狐疑的声音。
“真的?”
“比珍珠还真!我还给你们带了不少稀罕玩意,硬是一路从县里背回来的!隔壁村有个牛车要载我我都没敢搭!还不是怕身上这些钱被惦记了!你们放我这存的钱,连本带利可都在这了,一分都不少!”
说着就解开身上的马褂,从胸前内里缝着的口袋里,摸出一包报纸裹的东西。
四四方方,熟悉的形状不由得让白夏看了眼裴延城。
这到底是银行的特色,还是这两兄弟的特殊习惯。
接收到媳妇‘媚眼’的裴延城,突然眼眸含笑,伸出胳膊将她垂在身侧的小手,裹在自己手心,安慰般地捏了捏她柔软的指腹。
白夏:???
小夫妻两的小动作没人注意,其他几人都被报纸里,整齐的大团结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小叔子......这真的假的啊。”
这可比他们给他凑的钱多多了。
“嫂子看你这话说的,造□□是犯法的我哪敢啊!呐,这是你跟我哥的,连本带利都算好了哈,这是我爹妈的......”
对上他们看直了的视线,扬眉吐气的裴延辉此时得意极了,拎着裴小军的领子就将人从凳子上弄下来,自己大马金刀的坐在上头,手肘撑着桌沿,一张张的数各家借的钱,看的裴文琴羡慕死了。
“三哥,我的呢?”
“你什么你,你又没出钱。”
裴延辉不客气的一巴掌打向裴文琴伸出来的手心,动作迅速的又将包着钱的报纸叠吧叠吧重新揣回了兜里。
眼见着出手的钱不仅一分不少的回来了,还多了不少利息,倪佩云却没像郑小敏一样面露兴喜。
这银行存钱的事情不用想肯定是假的了,但这么短的时间能赚回来这么多钱,尤其是老三手里还余了不少,他那点工资可存不下这么些钱。想到延城的话,倪佩云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小子肯定搞了什么不正当的买卖。
看向还在跟他妹得瑟的老三,就觉得头疼:
“行了这事明天再说,先吃饭,再不吃菜都要冷了。”
*
等裴家用过了晚饭,田里的虫鸣都换了好几轮。
喝了点小酒的裴延辉加上赚了不少钱,高兴地有些摸不着北,嬉皮笑脸的在走廊上将裴延城夫妻二人拦了下来。
“嘿嘿,哥,你拿来换我粮食的票,没想到竟然比精细粮还吃香,才两天的工夫,就在黑市卖了个精光!早知道这么好卖,我就把价格再提高些了!”
裴延城:......
扑哧——
难得看到她男人吃瘪,白夏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嫂子,这是你的。”
待裴延城去洗澡了,裴延辉又偷偷摸摸的把白夏叫了出来。
“给我钱做什么?”
“分成啊!你给我出的那些主意,我又不能白占你的便宜,就当嫂子你入了技术股!你出脑子,我出力气,咱们俩合伙干这个买卖,赚了钱也五五分,你说怎么样?”
最重要的是,拉了他嫂子下水,他就是再被他哥逮住,也有嫂子帮他说话啊!
更别说他哥这么厉害,嘿,给他新找的仓库别说有多隐蔽了,东拐西绕的就跟迷宫似的,他第一次都差点没绕出来。
一双清秀的黑眸滴溜溜地转,像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的小算盘。白夏看着递到眼前的大团结,柳叶细眉高高扬起。
在心中思量片刻后,抬手将裴延辉拿钱的手推了回去。
“既然你要找我入伙,咱们就按规矩章程来,合同手续一个都不能少,这钱就当作我入的第一股,以后你给我分的钱都不用急着给我,直接入股,直到跟你投入的资金持平。就是对半分成,我也不能占了你的便宜嘛不是。”
两人站在屋檐下,白夏怕被去洗澡的裴延城听见,声音还压得极低。
见她来真的,裴延辉精神振奋,一双眸子亮的惊人,立刻就将大团结塞回了自己口袋,生怕晚一步白夏就后悔了似的。
竖起小拇指跟她拉钩为定。
“好!等我回去一定拟个啥子合同,嫂子,咱们这买卖可就是一言为定了的!”
“那当然,就是......”
对于他小孩子的举动白夏也没说什么,干脆地伸出小拇指跟他回勾。
末了,抬头看了眼洗澡间的方向,见水声依旧,又清了清嗓子小声叮嘱道:
“咳咳......我跟你做买卖的事情,你还是先不要跟你哥说。”
裴延辉:......
搞半天,他二哥家做主的到底是谁啊。
第38章
“老头子, 你待会去老周家打两块豆腐,把地里才扒的玉米带......”
天才蒙蒙亮,裴家院子就传来了压水井的嘎吱出水声。
裴家老两口上了年纪觉短, 这会儿子媳妇闺女都在家,心里高兴, 起的比往常还早。
倪佩云就着清凉的井水洗了个脸, 就催促着自家老头去村里换豆腐。
手里的花毛巾早就洗得发白,边缘都使出了流苏似的线头, 也没舍得换,一边用力的往脸上擦洗, 一边压低说话的声音, 似是怕是吵到了屋里其他人睡觉。
“行了, 我知道了。”
裴父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从昨晚入睡前就念叨了, 他又不是聋子。
拿着旱烟杆在灶边敲了敲, 将里头燃尽的烟灰倒干净, 又美滋滋地掏出一小撮新烟丝塞进去,就着灶眼里的火点燃, 猛吸了一口, 拎起墙边的竹筐就往外走。
老爷子吐着烟圈悠哉哉的步伐,小日子看上去别说多舒坦了。
啧,还是儿子从军区带回来的烟丝好抽。
“臭得瑟......”
倪佩云眼尖的瞅见他脚上还换了新鞋,在背后睨了自家老头一眼。
就去换个豆腐, 还老来俏了都。
把搓洗干净的毛巾搭在竹竿上晾着,端着用剩的半盆水就往自留地去, 却没想刚绕过院墙,视线越过竹篱笆就瞧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小夏!你咋这早就醒了呢?昨天赶了一天的路怎么不多睡会。”
此时站在菜地里的, 可不就是已经浇完两垄地的白夏。
小姑娘穿着一件对襟的盘扣衬衫,下面一条蓝色长裤,齐腰的顺滑黑发被她简单的高高扎在脑后,怎么看都是最普通的打扮,可放在她身上,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怎么看就怎么顺眼。
“妈,我跟延城在军区早起惯了,生物钟都养成了,天一亮就睡不着。”
白夏面颊泛着粉意,拿着空脸盆走过来的姿势有些小心翼翼。
倪佩云只当她是怕摔倒,连忙过来接她,听她的话,笑得腼腆又自豪:
“那是的,在军区都有啥起床号!往年延城自己回来的时候也是很早就起了,他这是出去跑步了?”
“嗯,出去了。”
提到裴延城,白夏出口的几个字就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拜他所赐她几乎一夜都没睡。昨晚裴延城喝了点酒,她原本想着家里人那么多他总要顾忌着点什么,不会像在军区一样家里只有他俩那么肆无忌惮,事先就没约法三章。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借着微醺耍酒疯,掐着她的腰在窗边就要了她,加上昨晚吃完晚饭本就不早,这一闹腾,眼见着天都要亮了,她还睡个屁。这要是一睡下去估计得日上三竿,新媳妇头一回回婆家就睡到大中午,她还要不要脸了。
这一想思绪就有点飘,地那头的裴母已经走到了跟前,把脸盆里的水随手倒到菜地里。
口头上笑骂起裴延城:“那臭小子,也不知道多陪陪媳妇,行了小夏,不用你干活,走,妈给你打荷包蛋吃!”
说着倪佩云就招呼儿媳妇跟她一道出去。
边走白夏边扫了眼脚边绿油油的菜叶:“没事儿妈,我看咱家菜地的菜种的好,就过来看看。”
咳,顺便浇点洗脸水,给菜地加点营养。
“呵呵是嘛?这都是你嫂子拾掇的,杂草啊施肥啊啥的,家里这些活计都是你嫂子干,她平日在家给妈帮了不少忙咧!”
要她说,他们裴家个个都是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