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波绿——彩桐叶【完结】
时间:2023-04-17 17:33:49

  林雨晨朝前迎了两步,带着笑道:“水果洗好了,点心在这边,一起拿过去吧。”
  徐瑶微点头,招呼自己的几个手下端餐碟进去。
  林雨晨拿起一侧的蔓越莓,打断道:“Dany姐,不好意思哦,我拿不了太多,这个劳驾?”
  徐瑶瞥了眼她举着的那盘蔓越莓,嫌恶地微微蹙眉。
  林雨晨赶紧端起旁侧的那盘菠萝,示意道:“我会拿这个进去。”
  很难买到的蔓越莓和到处可见的菠萝。
  徐瑶的目光放到林雨晨手里那碟极其常见的春日水果,揣度片刻,而后忽然放松一笑,红色美甲的指尖端起蔓越莓的碗边,似是欣赏她的识相,带着一点点善意说:“那一起进来吧。”
  林雨晨拿着菠萝跟了进去。
  里间,在和许澜讨论的曾致的余光看到进来的几名员工,提议先休息一会。
  许澜被迎到一侧的茶歇桌旁,注意到在桌旁站着的林雨晨。
  曾致顺着他的目光也朝林雨晨看过去。
  就在此时,按捺已久的徐瑶挡在两拨人的中间,把林雨晨完全遮在身后。
  她向前迈了步,站在许澜面前笑盈盈道:“许总,刚洗好的蔓越莓您尝尝。这个季节可不常见,正好有个客户做水果市场生意。因为迎贵客,我们专程找他弄了些。听说,是国家专供呢。”
  红色的水果在锤目纹玻璃器皿里显得尤为新鲜。
  许澜沉默片刻,终还是蹙眉道:“我不喜欢吃这个。”
  “……”
  人精如徐瑶也没来得及藏住尴尬面色,她精致的红唇僵僵地扯着露出三分之一的牙齿,端着盘子的手指渐渐攥紧了盘边。
  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像是针尖扎在她身上。
  虽然业内都知道许澜这人不太念情面。
  可上赶着送盘水果被人当众拒绝,连随意吃一颗都没有,实在丢脸。
  “……噗嗤”林雨晨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冷凝的空气里,这一声显得突兀。
  曾致尴尬地笑了笑,偏头暗暗瞪了眼林雨晨。
  可看到她手里的菠萝的那瞬,立即反应极快地说道:“来来来,Aurora是要把菠萝拿过来是吧。”
  曾致情商极高的把林雨晨莫名其妙的笑搪塞过去。
  “嗯!是呢!”林雨晨朝右挪了步,从徐瑶身边绕出来,笑着把菠萝递过去。
  这一次,对面的人没有拒绝。
  她知道她赌对了。
  倘若她没在现场,许澜兴许就吃了那盘蔓越莓。
  可连她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能被勾起的往事,他大概也想起来了吧。
  徐瑶还很给力的加了句“国家特供”。
  自尊心那样重的人,当她的面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
  徐瑶狠狠瞪着她,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是啊,都记住,林雨晨睚眦必报的性子,从小就是。
  其实,徐瑶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可在这件事上,她输在并不了解这两个人有多久远的过往。
  久远到,林雨晨那会儿还只是个小孩子。
  作为家中独女,林雨晨一直是全家的焦点,众星捧月般长大。
  就算要星星和月亮,爸妈都会给她摘。
  她在当地,简直是出了名的孩子王,凭着拳头和脸蛋一呼百应。
  那时候,最让林雨晨父亲头痛的事是,给人道歉。
  他常常拎着不到腰高的林雨晨游走在不同人家,替自己的孩子道歉。
  他弯着腰,面露难色:“对不起,我的孩子下手太重了,我回家已经地狠狠教育了她。”
  孩子们打闹的源头是争一个玩具,已经记不起谁先动手。
  可结果是——邻居家的小胖子哭得眼泪汪汪,刚被林雨晨揍完的模样。
  林雨晨盯着胖子极其不屑地皱眉。
  天哪,这什么人啊。
  这小子打不赢,不仅哭鼻子,还回家告状,再不和他玩了。
  好景不长,一档综艺在全国热火朝天地蔓延开——《变形计》。
  林雨晨的父亲看到这档综艺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盯了女儿许久。
  然后,她就被亲爸妈丢到了遥远的偏僻小镇改造。
  在那个地方,她认识了许澜。
  不太爱说话、不太合群,很瘦弱,五官清秀,很无趣,喜欢盯着她看。
  是林雨晨对他的全部印象。
  等到再见面,是在市里的高中,许澜转学过来,当了她的同桌。
  他变得更加冷漠和寡淡。
  甚至也不太和她说话,并且摆明了躲着她。
  林雨晨朋友很多,没太在意这一个,照样过着自己的潇洒日子。
  直到那日下学,她约了朋友逛商店,没叫家里开车来接。
  等临校朋友的空档,远远瞧见许澜在校门口被几个穿背心的人截住。
  那几人刺着花臂,脖子上戴着拇指粗的链子,瞧着不像他们学校的。
  推推搡搡的,他们把许澜逼向了罕有人烟的巷子。
  想来出现在学校附近的混混多半是图钱。
  林雨晨咬唇在原地做了会儿思想斗争,最后还是跟上去。
  林女侠不计前嫌地跟着跑进那条巷子,来了个颇闪亮的登场。
  她在离那两人几米远的地方刹住脚步,朝歹人大喝一声:“喂,你们别动我同桌,有事跟我说。”
  许澜早在校门口看到了她,才把人引到了巷子里来。
  他压根没想到她会跟来,会为他出头。
  那种无法言语的酸涩从血管一点点蔓延,像多米诺骨牌,最后一个轰然倒塌的是他的心房。
  彼时的林雨晨把问题想的简单,不就是要钱吗?
  她约人逛街,身上带了不少。
  等下回,让爸爸找人收拾他们几个。
  两米远外,正把许澜聚在中心的几人听这话散开回头。
  手正搭在许澜肩膀轻佻问话的男人闻言把手放下来,向后看了看。
  见到这个红色短裙的未成年少女,他带着刀疤的右眉一挑,极轻蔑地“呵”了声。
  林雨晨这才看清那帮人根本不是同龄人,比她年长上许多。
  那橙色背心的刀疤男好笑地一步步朝林雨晨踱过来,满嘴浑话:“小姑娘多大了?这我侄媳啊?”
  明明被放开该松一口气,许澜的心却揪起来。
  林雨晨目光朝两侧瞥了瞥,毫无遮蔽物,附近也没有人家。
  对面这伙人三四十岁的年纪,她开始害怕。
  她一边后退,一边和那人打商量,控制不住地声音带上了颤音:“你们要多少钱啊?我们是学生,钱不多的。我家也没什么钱,但我可以给家里打电话想办法凑凑,或者和他家商量一起凑凑。”
  刀疤男闻言大笑,朝后看了眼朝许澜比了个大拇指:“呦,小侄子,你这比你爹厉害,还有美救英雄这出呢?”
  本来背靠墙的许澜单手撑了把墙壁,直起了腰杆朝刀疤男走过去,慢慢道:“师叔,那件事我会按您说的再考虑考虑。”
  “对嘛,早想通不就得了。非要走极端,大家都不好做。”
  “嗯。”许澜点头,面向着刀疤男朝林雨晨倒走去,口中附和道:“其实上次去张叔家,只是听说他病得重,家父生前和他关系不错,所以才去拜访。”
  “是吗?拿这些照片怎么回事?”刀疤男朝后使了个颜色,旁边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相片递过去。
  接到照片的刀疤男朝他们两个人迈了两步。
  于此同时,许澜的手触碰到了林雨晨的胳膊。
  他低声道:“跑。”
  林雨晨被他拉着在夏日的黄昏里死命地跑。
  只听到背后“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催命的符咒。
  这趟亏大了啊。
  急速地奔跑使她心脏跳得剧烈,血腥味从喉头向上翻涌。
  运动会短跑都没这么拼过,
  好在他们跑得极快,渐渐甩开那两人,耳畔变作呼啸风声。
  直到拐入另一个巷子,她崴了脚“哎呦”一声,是真的跑不动。
  许澜停下脚步,左右观察下,把她推到一户敞开门的院落:“进去躲好了,别看,也千万别出来。”
  被强硬塞进别人家的林雨晨听到那催命的脚步声又渐渐临近,眼睁睁看着他把门关上。
  那门缝越来越窄,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外面有五个成年男人。
  林雨晨听着外面的打斗声,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绝望的时刻。
  只记得那日的天灰蒙蒙的,电线上趴着的麻雀都被惊得四散逃离。
  她打了110,蹲在门口抱着腿发抖。
  直到很久后,外面的声音才停歇。
  她的门被猛推开,惊恐地抬眼。
  可与她想象的场景不同,那五个男人躺在地上。
  林雨晨错愕地站起来,愣愣道:“你一个人干的?”
  许澜好像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朝侧面漂移了下,点点头应:“嗯。”
  然后他慢慢蹲下,看向她的左踝:“你脚还疼吗?”
  林雨晨忘了回答,只是在心底不断惊叹。
  一个人,把五个成年人打成这样,“满地找牙”。
  她这才仔细地观察了自己的同桌,极苍白的皮肤下暴露出青色的血管和经络,偏瘦弱的身形藏着肌肉。
  曾经她以为是羞怯、温柔的黑色瞳仁,现在看来是阴霾的暗色。
  林雨晨有点害怕这个少年身上藏的力量,惊恐地看着昔日文弱的同桌,吓得咽了口口水。
  她干过的坏事不少,没少拽他的作业来抄,还趁他午休上手给他的头发别过一个小红花的发卡。
  “……”
  许澜意识到林雨晨的沉默,猛抬头锁住林雨晨的眼睛,察觉到她的恐惧。
  他心头一刺,垂着眼尾,带着落寞问:“你害怕吗?”
  你害怕吗?
  这样的我。
  “我……”
  不怕不是正常人!
  林雨晨吞咽了口唾沫,暗暗发誓,再也不能给他别发卡了。
  林雨晨的迟疑,让许澜眼里的光彻底熄了,他再次低头,沙哑道:“我知道,我说过以后会离你远一点。”
  这幅模样才是林雨晨熟悉的人,她违心地展颜一笑,露出一排白牙,识相地拽起他的衣袖晃:“当然不怕啦!我们是好朋友嘛!早好几年就是好朋友了,对不对?”
  许澜看着被拽着的衣袖。
  他这样的人,哪里能奢望和她做朋友呢。
  但蹲着的他到底再次抬头,轻声执拗又问:“你的脚还痛吗?”
  而这个仰望她的姿势,他维持了很多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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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加微信◎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林雨晨都躲着许澜。
  如果他原本就是混不吝的校霸人设,她有了心理准备,倒也不至于害怕成那样。
  可他原本是最规矩和看似弱不禁风的书生,温和无害的模样,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温柔的瞳仁。
  在主席台上做学生代表演讲的时候,金色阳光照出他的发顶也是毛茸茸。
  这副唇红齿白的模样,林雨晨平日里没少欺负他。
  那一段时间,林雨晨规规矩矩地守在课桌的一半,从未越过线。
  学生时代的情感一般很容易猜透,许澜似乎看出来她在躲,配合着离她更远了些。
  直到很久后,林雨晨才没了芥蒂。
  再后来,她才从别人那里听说,许澜的父亲生前是专业运动员,练散打,拿过全国冠军。
  老子英雄儿好汉。
  他能一挑五,也怪不得。
  曾致一口一个“许总”地喊着许澜的名字,直到舌头拐弯让林雨晨去做一杯美式的时候,她才回神。
  在社会里磨炼过后,她现在的同情心比以前好了很多。
  比如,她意识到曾经自己美救英雄反被救,然后疏远他好像有那么丁丁点不人性。
  出于一点点迟来的愧疚之情,林雨晨点点头,贴心问了句:“美式?还是拿铁?还是——”
  “随便。”许澜好像没什么耐心,尝了一小块菠萝就朝会议桌走,边走边用两个字随便打发了她。
  “冰的还是热的?”林雨晨看着他的背影又问。
  还是两个字的敷衍答案。
  “随便。”
  她跟老爸吵架自谋生路后,脾气收敛了一些,变得对别人没那么容易上头。
  只有眼前这人能够轻易地让她以前的小脾气重新占领高地。
  因为他从没有这副模样对她说过话。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让她心底那根弦颤了一下。
  她看不得他老神在在的模样。
  “老样子,冰美式啊。”她直接这样出言激了他。
  果不其然,“老样子”三个字落地时,几个盘着规整发髻、训练有素的行政部员工惊得下意识嘴巴张大。
  他们不敢动静太大,意识到失态立刻合上嘴巴,然后偷偷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徐瑶的眼仁也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
  最老练的当属曾致了,只是眼睛睁大了一圈。
  他早就觉察出这两人的气场不太对劲。
  果不其然啊果不其然。
  “随便。”
  许澜像是并没有受到她措辞的影响,继续走回会议桌边。
  林雨晨恨恨地看着他稳稳坐回桌边,心里又把他骂了十八遍。
  于是,徐瑶觉得她比刚刚自己的处境还要悲惨。
  轻轻拍了下林雨晨的肩头,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颇有点一起碰钉子,就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的意思。
  徐瑶看不得别人好,也看不得别人不好。
  林雨晨从冰箱下层的冰室拿了七八块冰块,冰块的尖尖冒出了玻璃杯身。
  她向里面倒了多半杯咖啡液。
  直到这时,心情才好了大半。
  刚过春节不久,凭北还是一片萧瑟,加上今天还有微雨。
  她看着一杯纯纯的冰美式点头,满意地端起杯身,又被冰得差点把杯子甩出去。
  又苦又冰!
  简直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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